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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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小孔也被人給抬出來了,大馬路上弄一涼床,過去浙西北家家戶戶都有這玩意,用竹子編得,夏天睡上去涼快。床上鋪著一層稻草,還不能上棉被,那會跟他傷口黏糊在一起。小孔人身體還行,病成這樣了意識還清醒的很,嘴巴一張一合的沖著查文斌擠眉弄眼,查文斌也懶得看,他其實有一句話放在心底很久了:你這就是自作自受,活該的! 一并跟著來的還有夏秋石這位同志,一個純屬路過打醬油中招的五好青年,他有一凳子坐著,懷里查文斌給他塞了一個銅盆,盆里裝得都是童子尿,都是附近人家小孩那接來的。 倆草人對視,中間就是小孔和老夏,四方各有蠟燭一枚點著。查文斌給正西方,那是磚匠朱有文死的時候魂魄出去的方位,在那個位置地上放了個竹匾,匾里有兩碗倒頭飯,若干貢品,飯里兩邊各有三支清香已經點著。 查文斌掏出那倆雞蛋往倒頭飯里給按了進去,再然后又讓人把朱有文那婆娘給抬了出來,這家伙可熱鬧了,洪村幾十年也沒上過這樣的大戲啊。不光是他們,還有一撥人也給安排了工作,查文斌見孔老大家有一幫唱戲的,光演鐘馗的就有仨,好家伙這可是現成的,比他撒個豆子插個紅旗喊天兵天將還慣用呢,都讓他們在院子里埋伏好,就等他這邊信號了。 接下來,所有的燈都給關了,不相干人等全部都退回到院子里。那天晚上天氣也確實不好,大半夜的忽然就起風,那叫的“嗚嗚”作響,人一散,燈一滅,就剩下倆蠟燭在那撲閃撲閃的,馬上上還躺著一個人,這場面,饒是把那寡婦給嚇得不輕啊。 其實女人膽子一般都小,這寡婦死了男人本來在家里住著就怕,都是喊親戚過來輪流陪著,今晚把她丟在路上做引子,那家伙,這娘們才一熄燈就“嗷”一嗓子撩開了。 “??!”這一咋呼,查文斌怕她亂跑,趕忙的上前去想安慰:“大姐啊,別怕,我在這兒呢,沒事的?!?/br> 那女的也是病急亂投醫啊,好不容易逮著一活人,死死的扯著查文斌的手臂,那說話的腔調都發抖?。骸靶⌒值馨?,你說這老朱會不會真來啊,他不是死了嘛?” 看著她那副眼神里的害怕勁,就問道:“那你想見他不?老朱走得急,一句后話也沒交代,要不要……” 那女人一聽,頓時就炸開鍋了,“嗷”得又是一嗓子,這回喊得可比之前要響亮,據說當時整個洪村的燈一下子就亮了一半,第二天不知道的人到處都在打聽昨晚上是哪家的娘們糟了大罪。 叫完了還不算,這娘們還要跑,雙手撐著那轎子就想往外趕啊,查文斌這會已經容不得她了,先是抱著,無奈干農活的農村婦女那力氣可不是蓋的。小查同志年幼營養沒跟上,被那女人一膀子砸在臉頰上,查文斌頓時就覺得眼冒金星失去了方向。 乘著這個當口,那女人如猛虎下山一般沖出了轎子,光著腳丫子也不顧什么禁忌了,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沖。那孔老大家院子里的人方才聽到動靜都把門開了,看見那母老虎瘋了一般的沖過來,又聽查文斌在那喊:“攔著她,攔著她??!” 這會兒還是自己人管用,胖子這邊就跟頭熊一樣的沖了出來,這可謂上演了一幕熊虎斗。那女人和胖子相撞的那一刻簡直就是火星撞地球,兩個碩大的身軀“哐”得一下,胖子一把死死抱住那女人的腰,那家伙粗得跟大水桶似得。女人也不好顫,掄起黑乎乎得指甲就往胖子身上撓啊,一撓幾條血印,一撓胖子就跟殺豬似得慘叫,幾個回合下來眼瞅著胖子就要投降,葉秋在關鍵的時候出現了。 黑暗之中的他如同幽靈一般快速得穿過了人群,以至于快到很多人壓根沒看清楚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一記手刀不偏不倚的砸向了那女人的后脖子,胖子頓時覺得自己手上摟著的就是一攤rou了,那是越發的沉了。 女人被砸暈了,葉秋可不管人群里的議論聲,這里面可也有和朱有文家交好的,一種聲音開始出現了。 “你們怎么可以打人呢!她難道還不夠可憐!”“哪里來的幾個毛孩子,給我揍他們!” 是的,農村里面的事兒就是有這么難辦,看似簡單卻又復雜。那些嘴巴,那些人情,那些關系,那些飯后茶余的瑣碎,就是這些構建了中國數千年的村落文化。一些男人已經開始躍躍欲試了,手里抄著家伙的,光著膀子的,嘴里噴唾沫的,就在這個即將要失控的時刻,還是夏老六出面了。 “大家伙兒先聽我說,這幾個孩子我都認識,人打暈了也是為了方便辦事嘛。這老朱說起來跟我還是同學,我跟他處的也不差,生前常往來,他媳婦說起來算是我弟妹,我相信這幾個孩子都是好心腸,就是急了點,我以性命擔保,今天晚上她沒事的?!?/br> “六爺,你這……”夏老六一開口,那還算是好使,那些人有火暫時也得給壓下去,畢竟這洪村里能夠一言九鼎的人沒幾個,他六爺那是算上一號的。 一場小小的風波后,女人被重新拉上了轎子,葉秋一聲不吭的退了回去。他這人從不爭執,也不為自己辯解,他不會說,如果這個女人失控了再來點什么意外,誰來負責呢? 為了防止這女的再出意外,也算是給大家一個交代,給她放安慰后,查文斌悄悄得貼了一張符在那女人的背上。暗地里,小小得對著那女人念了個咒,此咒名為靜心咒,“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那符就更有門道了,其實這是查文斌偷學的一道符,若是馬肅風得知定會好好教訓一番。此符名喚“攝魂”,又名“聽話符”,千萬不要以為這世上沒這東西,有些人被人乖乖問出密碼指不定就是中了這個招。 發明這道符的是正一門下青城派的一位高人,道號“木蓮真人”,這個木蓮也是天資極高的一位道者,可是他的心思不在青城門中那些典籍上,反倒是喜歡去鉆研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原因便是木蓮好賭。 這廝是個賭徒,而且運氣還不好,十賭九輸,每每下山都是輸光了屁股才回去,有一次更是把門中給他的佩劍也一并輸了?;氐缴缴系哪旧彶粌H不反悔,反倒是要決心怎么才能贏,要說這廝是個天才,被關在藏經閣罰他閉門思過的時候,他竟然從張天師留下的一門講述控制人魂魄的法術里悟出了這道“攝魂”。 用這符的人,只需要乘人不備將符貼在對方身上,半個時辰內任憑你擺布。實驗成功后,木蓮拿著這符下山再賭,那是逢賭必贏,大殺四方。不過這事兒很快又被師門知道,被抓回去差點打個半死,可他留下的那道“攝魂”還是被收錄在了一本典籍里,并被視為青城禁術之一,嚴禁弟子學習。 可不巧的是有一年,偉大的凌正陽先祖光顧了青城山,這家伙可不是好人,在被人發現后胡亂扯了幾本,其中就有記載那種禁術的典籍。不過凌正陽也覺得此術若是被邪惡人所用,將是大禍害,原本準備一燒了之,可他那人又喜歡搞收藏,以證明各大名山道觀福地都不過是他凌正陽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小旅店。于是這本東西也被一直留存到后世,到了馬肅風那個三不管的時代,別的孩子偷看的都是金瓶梅,查同學偷看得可都是這些祖上留下的線裝本了。 第三十八章 鬼上身 女人被打暈了,為了平息這場風波,查文斌含了一口水猛地朝那女人臉上噴去,那女人果然有了反應,接著又掐了一下人中,那女人跟著也就醒了。 不過這回她可就老實了,醒來之后一不哭二不鬧,直溜溜的瞪著大眼睛瞅著查文斌。那些圍觀的人怕那女人是不是給打壞了,一個個又在那起議論。查文斌把手靠在背后輕輕動了兩下,那女人便走出了轎子,先是對著圍觀的人鞠了一躬,接著便說道:“我家老朱走得早,剩下孤兒寡母的多些你們這些村鄰幫忙,剛才的事兒是我有點想我家老朱了,讓大家擔心了?!?/br> 這人吧,說好就好,倒也沒引起那些人的懷疑,話說得在理也就解了疑問。這會兒那女人又對查文斌報以一禮,說是剛才的事情很抱歉,這樣一來徹底算是打消了那些議論。胖子再來一招呼,圍觀的人都各自退了回去,四周又開始陷入了讓人窒息的境地。 “躺下”查文斌在那女人耳邊輕輕說道,那女人跟著照做,這“攝魂”符的作用還是非??梢姷?。他手里有一件舊衣服,是朱有文以前常穿的,灰色的單排扣西裝,也是他這一生買過最貴的一件。這衣服本來是要燒掉的,可是他媳婦舍不得,說是以后還能留給兒子穿,之前派人去她家里的時候一并被要了過來。 查文斌的身材跟朱有文很相似,都是那樣的單薄,這西裝他也是頭一次穿,寬大的肩膀把他整個人籠罩在里面顯得很滑稽。接著,他便就地雙膝盤坐了下去,身邊除了一個鈴鐺之外就什么都沒有剩下。 屋里有些人在偷看,透過門縫,誰也不知道那個小年輕打的是什么把戲。查文斌雙目緊閉,用心感受著四周那輕微流動的氣息,生魂一般是指死后不到三個月的魂魄,逝去的人,尤其是橫死的人根本沒有做好死去的準備,他的怨念通常會是最大的。 過了一根煙的功夫,查文斌的左耳微微跳動了一下,一種極其細微的感覺滑過了他脖子后方的汗毛。這就是道士的功底,一個好的道士出了日常事務之外最多的時間便是花在打坐上,千萬不要以為他們那是在休息,靜悟不僅可以提高人的領悟力,更是能讓人獲得更敏銳的勘察力。 它要出現了! 查文斌身上的那件衣服屬于“遺物”,鬼魂也會有自己熟悉的東西,今天他選擇的是另外一種方式:鬼上身! 他知道它就在不遠處,也許在觀望,查文斌慢慢睜開眼起身,隨手用撿了一顆石子繞著自己的身體畫了一個圓圈,這圓圈的外面又套了一個圈,兩環相套。接著一根清香被點起,那煙霧頓時化作了一縷細線,跟著那線便開始成了圈,一個套著一個,一個連著一個,兩環一扣,一扣兩環,和查文斌在地上畫的那圖極為相似。 這時,他又蹲下身去輕輕用鈴鐺敲打著那裝著倒頭飯的碗,一邊敲一邊說道:“過往神靈,請來吃糧;若吃我糧,請解我難?!辈灰粫?,那些原本還畫這圈兒的煙頓時開始四散,這便是引鬼了,周遭方圓幾里的神鬼都會被叫來吃貢品,可查文斌要找得卻是那一人。 這天氣本來就陰沉,此刻更是開始起風,驟然而至的驚雷夾雜著道道劃破天際的銀龍,查文斌抬頭一看,這天要變了。一時間,幾盞蠟燭的火光頓時亂竄,飛沙走石,落葉枯枝漫天飛舞,叫人不得半瞇著眼睛,周遭那些游蕩的東西都在蠢蠢欲動了,整個村子里的狗在一瞬間開始狂吠,而查文斌卻又重新落座,雙手各自向上攤開,食指緊扣指甲當中,這便是結了一個天罡印。 那貢品對孤魂野鬼的吸引可見一斑,又受了他的召喚,幽幽的那一路綿延著閃著綠光的小點。有人家的孩子趴在窗戶上拍著手驚叫道:“爺爺、爺爺,快看啊,路上有好多的螢火蟲?!崩先藗冓s緊一把拽下孩子用被子死死捂住,直說道:“小祖宗,輕點聲,那都是些打著燈籠過河的主兒?!?/br> 其實這查文斌道行還是淺,以他師傅馬肅風的修為根本不會招來這么多,點誰想誰就來誰,不過這查文斌地上的兩道圈足以把那些個東西全都擋在外面。越來越多的“螢火蟲”開始聚集在孔家大門外,它們貪婪得盯著中場的那一縷清香,半生的雞蛋散發著誘惑的味道,可不知怎得就是過不去。 一睜眼,手一撒,那銅錢模樣的紙錢如同雪花一般飛揚,頓時引得那群“螢火蟲”開始四散追逐。接著,反手再來一把,那些貪婪的東西蜂擁而去,又蜂擁而來,幾下過后,查文斌這才停下緊緊盯著當空那個從未有異動過的小綠點。 沒錯,就是它了!當見到自己親人的時候,誰還有心思去搶食?誰還會有貪戀去爭奪?起身,身上那寬大的西服猛地向天一擲,如同飛毯一般張開又飄然而落恰好把那一抹綠給籠罩在了其中。 “九天幽冥,孤鬼莫應;三清高照,借吾神靈;人形合一,天地為體!”說著,查文斌便把那衣服往夏秋石身上一批。秋石同志完全沒有做準備,只見他身子突然一下就僵直了,眼睛先是一閉,而后立刻一睜,卻是翻著白眼,已經不見那烏黑的眼珠了。 查文斌伸出左手,只輕輕在老夏跟前打了一個響指,老夏便乖乖得跟著他站了起來。他手中還有一枚銅鈴,一邊搖一邊慢慢往后撤,老夏也就跟著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到那個圈里的時候這才停下。 接著他又走到那女人的跟前,在她兩宇之間輕輕用食指一點,再又在她右耳邊拍了拍手,那女人迷迷糊糊得就睜開了眼。 看著那女人就在自己的跟前,老夏就像是變了個人似得,眼珠子里竟然開始閃起了淚花,帶著一點哽咽的聲音就說道:“阿香啊……”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絕不是老夏本人,完全不聽著那嗓子要更渾厚,年紀也要更大,何況老夏平日里看見那女人都是叫阿香姨的,比他要大一輩,怎么可以直呼其名呢? “有文?”那女人一下子就喊出了這個名字,她往前一步牢牢地抓著老夏的手臂使勁搖晃道:“有文,真的是你嗎?有文啊,你可回來了啊,怎么把我們孤兒寡母得就這樣給丟下了啊……” 現在的那女人已經完全清醒了,人吶都是如此,真當自己的親人逝去后回來站在你跟前,你是不會怕的。一個朝夕相處了這么多年的親人,他怎么會來害你呢?所以,怕的不是鬼,怕的不過是自己那顆不敢去面對的心罷了。 這時的查文斌已經完全置身事外了,大概在這炷香完全燒光之前,他想讓這夫妻兩人可以在過最后的獨處時光??赡切┴澙返臇|西就麻煩了,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查文斌自己倒還好,可那涼床上分明還躺著一個小孔啊。這家伙是能想不能動,想叫又不敢叫,他這個樣子那是一副垂死掙扎的斷氣樣,要知道這些個孤魂野鬼可都是等著投胎呢,這可是有個現成的好拉著當墊背的。那家伙,就跟餓了半個月的狼見到了羊,要不是查文斌站在邊上那些東西還有點顧忌,怕是早就沖上去輪翻著把小孔給撕碎了。 其實查文斌也是故意的,這個小孔心腸如此歹毒,居然連續鞭尸三次,有此報應也是活該。給他吃點教訓,長長記性,讓他曉得死人那也是不好惹的??蓱z那小孔拼著命的想求救,那心里已經喊了一千遍一萬遍求饒的話,可無奈嘴中只能勉強“嗚嗚”作響,那眼淚水嘩啦啦的就往外涌啊。 一直到查文斌聞到了一股臭味,低頭一看,小孔的褲襠里頭已經濕了一大片,這人在虛弱的時候火焰就低,越低越能感受到那些不干凈的東西,小孔只覺得有無數只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著,就像是螞蟻在爬一般,這不已經嚇得失禁…… “你知道自己錯了嘛?” 或許這一刻他知道只有眼前的人才能救自己,小孔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竟然掙扎著把腦袋抬了起來,沖著查文斌不停地點頭。他那臉本來就不能看了,現在更是扭成了一團,驚恐、懺悔、求饒,原本飛揚跋陀不可一世的人也終于在死亡面前低下了自己的頭。 查文斌那手中的天罡印重新捏了起來,頓時小孔就覺得四周的壓力小了下去,查文斌看著他那可憐又可嫌的模樣說道:“給你一個機會,要是被你禍害的人原諒你了,你還有得救;要是他不肯原諒你,華佗再世也醫不好你這一身的爛瘡?!?/br> 小孔別無選擇,無論他是否誠心懺悔,至少現在他怕了。查文斌接著說道:“我要你能起床后,在這院子門口擺上三天大酒,每頓必須三葷三素,酒水香紙一律不能少,宴請這過往的野鬼孤魂。每逢子時你要親自朝著東西兩方磕頭三下,還有,那朱有文的靈牌必須放在你屋里,每逢單日都要上香;每逢初一、十五要作響上貢品,連續一年,不得中斷,否則的話,今時今日的苦難還會再次在你身上落個現報!” 第三十九章 故人相遇 這些個條件,不算苛刻,卻難在堅持,不過查文斌也說了:“完事后,我會給你配好足夠一年的香。你要是心不誠,這香燒到一半就會滅,若是心誠則一根到底,其中利害你自己去把握。平日里多行善,多積陰德,要不然等你老的那一天還有你受的!” 小孔這會兒是快要被嚇破了膽的人了,以前跟著他爹干工程的時候就沒少遇到墳啊棺啊,刨開的死尸他也見多了。一開始的時候也怕,還會重新找個地方埋起來,上香燒紙請人家多擔待,到了后來生意越來越好,小孔的膽子也就越來越大,遇到有料的墳,里面的東西全都扒拉一空然后找到個地方把遺骸給埋咯,遇到沒料的墳干脆直接就和建筑垃圾一起打包,丟到遠處任由野狗啃,鷹鳥啄。光靠著這些,小孔這幾年和他爸就沒少掙,要說他倆心里沒鬼那是假的,只不過常走夜路都不曾摔跤就忘了自己姓什么,這回區區一個朱有文怎么會被他放到眼里,想起那天把老朱的尸體刨出來在他頭上屙尿,小孔現在是真悔啊。 攙著那一身尿sao的小孔,查文斌慢慢把他給扶了起來,外面那群東西可都還不肯散呢。沒事,查文斌抄起地上那銅盆,那里頭明晃晃的都是童子尿,這東西也叫做純陽水。往那四周的地上一潑,“撲”得一下,童子尿不同于成人尿,這都是從十歲以下男童那收集的,味道根本不sao。 這一盆子尿下去,那些個綠點點就跟炸開了鍋似得,查文斌這還算是手下留情了,只是往地上潑。他和里面那百千里不同,天正一脈雖和茅山有極深淵源可卻講究一個萬物皆有靈性,萬物存在即合理的道,嚇唬走了就算了,查文斌臨末又撒出一把紙錢道:“今日不敬,改日再來,宴請三天,諸君饕鬄!” 這便是他要送客了,可謂是左手胡蘿卜,右手夾大棒,反正告訴你們過幾天再來吧,小孔不會虧待你們的,今天要再鬧下去,那爺可就不客氣了。為啥?那枚明晃晃的大印被拍了出來,查文斌拿在手里朝著四面八方把那印對著向外轉了一圈,“天師道寶”四個大字在上,那意思就是:小爺今天雖然沒穿道袍,可手里的家伙事不是假的,誰敢再鬧,一并拿下! 這下可好,那群個東西都是些小羅羅,本來就是討口吃的。這大印乃是凌正陽親傳,象征的那是三清祖師對他門派的庇護,那是道教一派的至高權威,歷經二十幾代掌門的手,不知親自拿翻掉多少兇神惡煞,豈是這些東西能敢去照面的? 那些綠點跟著是一哄而散,而查文斌也把小孔給扶到了地上,雙膝跪在夏秋石的跟前,嘴里“哼哼唧唧”得也不知道說點啥,無非就是跟人求饒認錯了吧。 這些玩意是走了,可還有幾個硬茬呢?那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臟東西也分強弱,盯著這個準死人小孔那都不是一天兩年了,查文斌知道,這些東西靠嚇唬那是嚇不走的,自己偏偏今天又是空手來的,家伙事也沒備齊,其中有一個紅色的東西查文斌自己心中都有些忌諱。這號玩意,查文斌不僅知道,還認識! 在洪村一直流傳著一個說法,一百年前第一批先人們到洪村剛住下的時候有一間最大的宅子讓個殺豬匠給拿去住了。當時夏老六的父親,也就是老夏的爺爺,我的曾祖父曾經告訴那個外鄉人不要住那間宅子,說是那宅子活人住不得,八字不夠硬氣得進去只能是自己倒霉。 老爺子算是個風水師,那地方位于村子的正中,門口有條河,河上以前還有一座拱橋。院子占地足足有三畝大,里面假山、亭臺樣樣不少。凹字形三開間,兩層,外面還有一道馬頭墻,清一色的白墻黑瓦,飛檐上那站著的都是龍虎鳳凰。后來聽我爺爺說,那墻壁用的都是小磚,純青色,三層墻體,都是用的稀糯米和石灰加固,牢得連鋼錘都砸不開。 就這屋子,第一批來的人里都讓老爺子給勸住了,他說寧可住草屋不能睡那宅子。一直到后來那個殺豬匠全家進去,不到半年,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就給那宅子燒得的剩下個框架,說是那火大得沖天啊,青磚硬是給燒成了紅色,跟個窯似得。他那一家子也就沒有一個能跑出來的,全都葬送在了里面,后來那宅子的地基又在文革前后改建成了一座大會堂,為啥選那呢? 當時負責洪村這片的革委會主任也聽說過這事,不是要打倒牛鬼蛇神,橫掃一切封建迷信嘛?行啊,你們都說這里鬧鬼,我就把革命陣地的紅旗插在這里,看看哪個鬼敢冒頭。 搞運動的時候,群眾積極性高啊,每天收了工全都要到大會堂里坐著。革委會主任會講毛主席語錄,講革命形勢,宣傳革命路線,當然了,那是少不了批判和斗爭的。當時那場雖然洪村被波及的不多,可冤死的并不是沒有,其中有一個從蘇州來的男知青就是死在了那座大會堂里。這個人其實是個知識分子,他的父母都是高級教師,被送到洪村以后,按照規定當時的知青只能帶一些生活用品和學校發放的課本,這可個人私藏了一本《大英百科全書》。 后來,公社里搞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又搞公社可以推薦學生去深造??蓹C會只有那么幾個,為了爭奪名額,另外一個知青就把那個江蘇知青帶了那本書的事情給舉報到了革委會?!洞笥倏迫珪?,那些個紅衛兵眼里可不知道這東西是什么,他們只曉得這是資本主義國家的書籍,是毒害革命群眾思想的毒藥,是走資本主義路線的小辮子! 于是那個江蘇知青開始被批斗,被當做是典型送到了外面游街,周邊幾個公社里輪流批判,可他硬是不肯認錯。到了最后,奄奄一息的他偷偷的取下了一面紅旗,就是用那面紅旗當做了繩索吊死在了那間大會堂的房梁上。 從那以后,那座大會堂就沒有人敢再去,聚會都放在了曬谷場上。再后來,那地方干脆被上了大鎖,有很多人都說那地方鬧鬼,也有人說時??匆娨粋€披著紅旗的年輕人在大會堂跟前的橋上坐著,他們說他一直在等,等待著一個去讀書的機會。 又過了好些年,這件事已經開始慢慢被人遺忘了,那個地方位置好,又在村子中心,關鍵是那座橋特別的涼快,夏天到了總有人喜歡去納涼。有一年夏天,有個孕婦在橋上好端端的向后一仰跌落橋下,一尸兩命,當時那件事轟動了一時啊。就有人提起了那地方不干凈的事兒,記得的人都說是那個知青來報仇了,因為死掉的那個孕婦就是那個革委會主任的兒媳婦,那肚子里的就是他的親孫子! 當時馬肅風是為數不多被人知道的道士,他也被批斗過啊,不過馬肅風那人皮糙rou厚,仍憑你們怎么折磨,反正老子就是死活不搭理。加上他那人平時又有點瘋瘋癲癲,紅小兵們除了把他關在牛棚里也沒別的法子,出了事人們想到的還是他,于是就提了禮品想請他收個災。 馬肅風當時就是拒絕的,毫無還價的余地,都以為他還是記恨著革委會主任對他的打擊,于是那主任也親自來登門道歉賠不是??神R肅風怎么說的?他說他根本不記仇,關牛棚那點事算個啥啊,老子在這里住著舒坦的很,可那橋上的事兒他管不了,也不能管。人問他為什么啊,你不是道士嘛?馬肅風反口就說:“哎,你不是革委會主任嘛,怎么能和我一起同流合污呢?”這表面上他還是記仇,反正用這話就把那主任給激走了,可事實是什么?馬肅風很早就知道那里有個東西,不光他知道,連查文斌都知道。 查文斌小時候來洪村讀書,每天都要經過那地方,有一條小路去五里鋪是最快的,但是必須要從那道橋過,繞過那個大會堂。大會堂的后山以前燒炭的人砍出一條毛路,從那翻過去是最快能到五里鋪的,早晚經過的時候,查文斌總能看見有個穿紅衣服的人在橋上坐著,不管天晴下雨都在。起先他還能不說,后來自己也覺得奇怪了,那個年代的衣服不是灰色要么就是軍綠色,很少能有看見那么艷的色彩,于是他就問同學啊,那個橋上的人是誰??? 小伙伴們都說他是神經病,說哪里有人啊,那橋上不是空的嘛!一直到有一天他終于遇到了知音,這家伙就是當年的小憶,原來他也問過別人同意的問題,得到的答案卻是一樣。這倆人于是每天都結伴回家,每每看到橋上的那個人都會停下來多看幾眼。 某天,查文斌終于憋不住了,他想上前去問,可是沒等到他過橋,馬肅風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當時就給他幾個大耳刮子。從此以后,查文斌就記住了,那個橋上的那個人自己最好別去惹,后來查文斌就離開了洪村,小憶也是從那一天起也就沒再見過那個紅衣服…… 第四十章 有問題! 很多年后,查文斌一眼就能認出他,那個人的樣子很模糊,看不清他長得什么樣,也看不清他是男還是女。查文斌記得,當天被他師傅狠揍了一頓后告知以后再也不可以去那里,不可以去招惹那個人。當晚,馬肅風換了一身道袍出去了,出去的時候是陰著臉,回來的時候還是陰著臉,不過那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小查文斌同樣一夜沒睡,在師傅的床前跪了整整一夜。 后來查文斌有試著去回憶那件事,他想,那個東西很有可能已經被師傅給……起碼他知道那應該是一個不干凈的東西,再后來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馬肅風讓他離那個東西遠一點,因為如果是一般的鬼魂決計不會在白天出現。這陰陽有別,任何邪物在白天一遇到陽光就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可那東西如果不是人是個鬼,那他是如何坐到白天也在那橋上的? 這個疑問,查文斌想了很多年,再來洪村的時候每每經過那個地方,查文斌總是不經意的去看那道橋。那座橋還在,那間大會堂也還在,大會堂上的五角星已經沒有當年的紅色,時間的流逝讓它涂添了歲月的痕跡。前年的時候,為了響應號召要搞集體經濟,村里利用洪村當地生產竹子,就準備辦一個掃帚廠,用竹絲做那種大掃帚專供北方農場里使用。 廠子辦起來的時候選的就是那個大會堂做廠址,那地方寬闊,又高,加工和存貨兩不誤??墒菑S子辦了不到一個月,第一批成品剛出來的時候就又發生了一場火災,那竹子燒起來可快了,好在搶救的及時,又是白天,火總是給滅了,可東西也就燒得差不多了。那會兒起,有人總不免提起當年得那些事,于是那大會堂再次被上了鎖,重新繼續過著它黯淡無光的日子。 既然是老相識,查文斌自然不想來硬的,本以為它被馬肅風給滅了,卻不料如今還能再次相見。他依舊那是紅的那么艷,那一身從頭到腳都包裹著的長袍更像是新人的禮服,因為隱約的查文斌看見那紅色里頭還帶著一點金絲的痕跡。 面對這樣的僵持,查文斌一時間也沒了主張,可巧的是,那紅色衣服似乎并不關心奄奄一息的小孔,而是一直面對著查文斌。若干年后的他有了滅魂釘,可那時候的他手里有的僅僅是一枚大印。 那紅衣顯然不懼怕這印,查文斌那手心的汗都要把印給滑落了,這時他突然想到自己還有一支神秘隊伍。于是張嘴對那大門處喊道:“天師鐘馗何在?速速歸來助我!” 一口nongnong的京劇腔調開始響起,三個畫著鐘馗臉譜的魚貫而出,這些人須冉一直垂掛到膝蓋,耳垂掛著大紅花,腳下踩著方頭鞋。腰間拿著鐘馗的令牌,嘴里唱著:“妖魔鬼怪你哪里逃,看我鐘馗來捉妖,手持三殿閻羅令,腳踏地藏陰火云……” 這些人都是老戲骨,那唱得可真叫一個好聽,這陣勢一出來,別說那個別還不想走的,就連那紅色衣服的都開始向后退去,慢慢的越退越遠,查文斌就看著那團火焰一般的紅色飄然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里,仿佛他從沒來過一般,留下得只是他那被濕透的一身后背…… 送走了這個瘟神,查文斌才算是喘了一口大氣,孔家的外面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他查文斌要做的全都也做完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穩定一下情緒,這時候他沖著門里喊了一聲:“千里道兄,剩下的事兒就交給你了,這個和事佬還得由你來做?!?/br> 那邊的大門緩緩地開了,百千里帶頭,手里提著那盞靈屋,他的身邊站著的是遍體鱗傷的孔老大??桌洗笫掷锬弥槐K燈籠,后面一溜的孔家子孫全都披麻戴孝低著頭,那場面頗有些壯觀。這事到如今,孔老大就是砧板上的一塊rou,想被人怎么剁就怎么剁來著,也是他咎由自取,曉得這寶貝兒子如今命懸一線,到了外面不等發話自己就帶頭跪下了。 沖著老夏和那女人,孔老大是老淚縱橫啊,抹著鼻涕嚎哭道:“有文老弟啊,我是你孔大哥啊,我那不孝子拿你出氣惹了您老金身啊。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行行好放過我們一家老小吧,我這給您賠罪來了?!闭f著那就磕頭啊,余下的孔家人沒法子也都跟著磕起頭來。 查文斌拉過那女人站在孔老大跟前說道:“咱事兒一碼歸一碼,今天得事兒完了你也要跟著一塊兒做??桌洗笫怯胁粚?,還是大錯,你呢也沒好哪里去,人家先祖墳頭上淋尿潑屎。要不然你家男人也不會遭這個罪受,這冤冤相報何時了,人孔老大年紀大都下跪認錯了,阿香姨是不是也該大度點跟人孔家也陪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