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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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塤笑道:“我開玩笑的,源公子可別當真。我原先不知道中原還有源這個姓,不過日本源氏是天皇賜姓[7],與北魏鮮卑毫無關系?!?/br> 又聊了一些日本的風土人情,李時勉畢竟年紀大了,又受了一番磨難,體力不支,先起身告辭。朱驥、楊塤、源西河亦就此辭了出來。 孫忠忙命下人準備車馬,打算親自送李時勉回去。出來時才發現李時勉之孫李驥及幾名熱心監生早雇好了驢車,正等在外面。 李時勉道:“我明日便會上書辭官,就此返歸故鄉,只怕日后再無機會見面,請孫國丈受我一拜?!庇嵵匕葜x孫忠。 孫忠忙扶住李氏,連聲道:“使不得,實不值一提。李祭酒實在要謝的話,就謝謝他們兩個。我足不出戶多日,多虧小楊和朱千戶趕來報信,我方才知道這件事?!?/br> 朱驥忙道:“我無尺寸之功。請孫國丈出面營救,其實是楊匠官的主意?!?/br> 楊塤笑道:“哎,大家都在為營救李祭酒出力,譬如令孫,還有這些國子監監生。出力不分大小,有心就行?!?/br> 李時勉頗對楊塤刮目相看,連聲道:“有道理,有道理。那好,我就籠統地道一聲謝,多謝大家伙兒?!北橐驹趫鲋T人后,這才扶了孫子李驥的手,顫顫巍巍地登車離去。 源西河道:“我目下暫時住在對面衍圣公府,我見二位似乎意猶未盡,要不要再進去坐坐?” 楊塤道:“好啊。源公子,你知不知道這衍圣公府的髹漆,也有我楊某人的手筆。朝廷下了大本錢,都是用的最好最貴的料呢?!?/br> 源西河皺眉道:“是嗎?我可看不出來好在哪里?!?/br> 楊塤笑道:“這叫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況且源公子是衍圣公的弟子,見識的大場面也不少。對了,那曲阜的衍圣公府,比起眼前這座宅子如何?” 朱驥見楊塤半醉不醉,東扯西拉,沒完沒了,忙道:“源公子,你明日還要進宮祝壽,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我和楊匠官尚有公務要辦,改日再來拜訪?!崩鴹顗_就此辭去。 楊塤道:“呀,走那么快干嘛?我挺喜歡這位源公子,氣度不凡,一看就是出身名門,又沒有公子哥兒的嬌氣和傲氣?!?/br> 朱驥道:“楊匠官不是說今晚還要解決賊人畫像一事嗎?” 楊塤笑道:“是了,其實就是找個人代替畫工。我有個人可以舉薦,而且畫藝絕對超出你們錦衣衛畫工百倍?!?/br> 朱驥道:“現下能找到他人嗎?”楊塤道:“她人肯定在家里。我今日還見過她兩次?!?/br> 朱驥聞言忙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請楊匠官朋友幫忙?!?/br> 走不多遠,正好遇見率兵巡城的御史邢宥。邢宥急叫道:“朱兄,你去了哪里?我正找你呢?!?/br> 之前邢宥為了追查兵部機密文書的下落,帶兵到會同館,找由頭搜查了兀良哈使團。結果沒有搜出書卷,倒是找到了一堆碗、碟之類的青花瓷器,均產自景德鎮官窯,顯是兀良哈人竊自官衙[8]。怒氣沖天的使者非但不承認盜竊瓷器之罪,反而惡人先告狀,稱邢宥粗魯無禮,沒有大朝臣子風度。上頭遂下了嚴令,稱要以大局為重,除非有確實證據,否則嚴禁再sao擾兀良哈使者。 所謂“大局”,不言而喻——目下瓦剌正進攻大明,而兀良哈與瓦剌素有仇怨,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況且兀良哈還能從東北面牽制瓦剌軍力。 朱驥忙道:“今晚夜幕初臨時,那對賊人又出現了,一心要殺楊匠官滅口?!贝笾抡f了經過。又告道:“從蛛絲馬跡來看,楊匠官認為有人向邢兄匿名投書告發一事,極可能是有意陷害兀良哈使者,好轉移視線,我也認為有道理?!?/br> 邢宥雖覺有理,卻是大惑不解,道:“既然賊人已經得到了機密文書,還留在京師做什么?又現身鬧市追殺楊匠官,更是不可思議了?!?/br> 朱驥道:“這也是我們想不明白的一點。也許如楊匠官之前所言,要制造出稱手的兵器,不光需要書卷圖紙,還需要會技術的工匠。賊人還需要繼續留在京師,尋找合適的人選。而那時楊匠官是唯一見過賊人面目的人,殺了他,對未來潛伏有好處?!?/br> 邢宥道:“倒是有幾分道理。既是如此,你二人便快些去找畫工,繪出畫像來,及時分發下去。北京城雖然大,但只要他們拋頭露面,總有人會見到?!?/br> 朱驥道:“是,我們正要去尋楊匠官的朋友畫像?!?/br> 一路往東南而來。京城東南多為武將及手工匠人聚居處??斓侥铣歉鶗r,朱驥不禁狐疑起來,道:“我家就在前面的船板胡同。這一帶我很熟悉,楊匠官的朋友到底是哪位,說不定我認識?!?/br> 楊塤笑道:“別說朱千戶還真認識,是你朱家的鄰居,蒯祥蒯匠官的孫女蒯玉珠?!?/br> 朱驥聞聲立即頓住腳步,道:“我與玉珠自小相識,從來沒聽說過她會畫像?!?/br> 楊塤道:“那么你知道玉珠爺爺蒯匠官的外號叫什么?”朱驥道:“蒯魯班?!?/br> 蒯祥跟楊塤同鄉,是蘇州人氏,出身于香山木工[9]世家,祖父蒯思明、父親蒯福都是技藝精湛、名聞遐邇的木匠。蒯福曾被明太祖朱元璋任命為“木工首”,主持建筑南京宮殿,聲望很高。蒯祥子承父業,自幼隨父學藝,成人后由于技藝精湛,接替父親出任“木工首”。明成祖朱棣營建北京紫禁城時,選中蒯祥擔任工部營繕所丞[10],負責設計并直接指揮了紫禁城及長陵的建設工程。 彼時蒯祥正當盛年,建筑技藝已達到了爐火純青、巧奪天工的程度,且有很高的藝術天賦和審美意識,“凡殿閣樓榭,以至回廊曲宇,蒯祥隨手圖之,無不稱上意”。當由蒯祥負責設計并組織具體施工的承天門完工時,見者交口稱贊。就連一向以苛刻嚴厲著稱的成祖皇帝朱棣亦連連點頭,極為滿意,夸獎蒯祥為魯班再世,“蒯魯班”的外號不脛而走。 關于蒯祥營造紫禁城,留下了不少逸聞趣事。當年皇宮造得差不多快完工的時候,明成祖朱棣親臨視察?;实勐暑I群臣登高臨視,俯瞰皇宮,但見金虬伏棟,玉獸蹲戶,檐牙高筑,金碧輝煌,龍飛鳳舞,富麗堂皇。朱棣龍顏大悅,連夸蒯祥是當世最巧最絕的工匠。 蒯祥所任營繕所丞作用雖然重要,地位卻不高,僅為九品芝麻小官。工部右侍郎官秩正三品,是蒯祥的頂頭上司,見手下一個小小工匠得到皇帝如此褒獎,很是妒恨。于是,在營造最后一座宮殿時,這位工部右侍郎趁雷雨交加之夜,偷偷鉆進工地,將尚未完工的金門檻截斷了一段。這一招十分毒辣,因為找不到同樣的材料補上,金門檻便裝不起來,蒯祥身為負責工匠,便面臨坐牢甚至殺頭的危險。 第二天一早,風停雨止,氣象一新。蒯祥見到斷門檻后,非常吃驚,要重新做門檻顯然已經來不及。經過一番冥思苦想后,他干脆把金門檻的另一頭也截短一段,再在門檻兩邊各做一個槽子,這樣便形成了一個活絡門檻,可裝可拆,方便馬車轎子出入,后世建筑者將這一巧妙設計稱為“金剛腿”。蒯祥又結合蘇州彩畫技術,在“金剛腿”上刻了兩朵牡丹,葉綠花紅,色彩鮮艷。頂部還雕著一對獅子,小巧玲瓏,十分可愛??⒐ぶ?,皇帝和大臣看到新穎別致的“金剛腿”時,嘆為觀止,蒯祥自此名聲大噪。 當今英宗皇帝朱祁鎮即位后,想做一件超越祖先前人之事,于是重新修建了永樂年間毀于大火的奉天、華蓋、謹身三大殿,建筑工程依舊由蒯祥負責。早已聞名遐邇的蒯祥不辱使命,再創輝煌——將江南建筑藝術巧妙運用到皇宮中,金漆彩畫,琉璃金磚,使殿堂樓閣顯得富麗堂皇。 而蒯祥最為傳奇的并不是其建筑創造,而是繪圖技藝——他能雙手握筆同時在一根柱子上繪制雙龍,“畫成合之,雙龍如一”,“技藝嫻熟,出神入化”,有如鬼斧神工。又精通尺度計算,每當營建宮殿樓閣之前,他持尺丈量,只需略加計算,便能畫出設計圖來。待竣工之后,建筑實體與設計圖樣大小尺寸、位置距離分毫不差。 朱驥自小與蒯氏為鄰,又久在官中,自是了解蒯祥傳奇生平,但聽說其孫女蒯玉珠能繪人像,不免半信半疑。 楊塤笑道:“建筑既復雜又精細,高明工匠無一不是畫圖高手。玉珠女流之輩,天資所限,建筑工藝不及其祖,但其繪圖技藝絕不在蒯魯班之下?!?/br> 朱驥道:“就算如此,繪制建筑與畫出人像,可是兩碼事?!?/br> 楊塤道:“這么說吧,好工匠一定能做好畫工,但好畫工卻做不了好工匠。就畫像這一條,工匠只會畫得更好。當然我所說的‘好’,只是指形似非神似?!?/br> 朱驥便不再質疑,一路朝蒯府趕來。 到蒯府大門時,正好遇到一小隊京軍,為首的是京營將領李端。他本負責東郊警戒,今日孫太后與英宗皇帝到圓覺寺禮佛時,住持特意進獻了百壇寺廟自釀的壽酒。孫太后不敢獨享,便讓皇帝分別賞賜給朝廷重臣,李端是奉命專程來為恭順伯吳允誠及匠官蒯祥送酒。 朱驥簡略跟李端打了聲招呼,便徑直到大門前,請門仆通報,求見蒯府小娘子蒯玉珠。 門仆笑道:“都是老鄰居了,小的都是看著朱千戶長大的,還求見不求見的,客氣什么。朱千戶直接進去便是,珠娘正在繡樓陪客呢?!?/br> 朱驥聽了這話,反而躊躇著停下腳步來,似乎有所顧忌。 楊塤道:“人家都讓朱千戶直接進去了,你怎么反倒停下來了?” 朱驥道:“可否請楊匠官自己去尋玉珠幫忙?我就在外面等候?!?/br> 楊塤干脆地道:“不行,除非朱千戶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況且我只是幫忙,于朱千戶而言,盡快畫出畫像,是你分內之事?!?/br> 朱驥聞言,便不再多言,引楊塤進來蒯府。 蒯祥自永樂年間便位列名匠之首,得成祖皇帝朱棣親口褒獎“蒯魯班”,然其人謙虛樸實,宅子也如同為人,甚為簡陋,跟普通平居差不多。只有孫女蒯玉珠居住的繡樓稍事繁華些,且樓前按江南園林風格搭建了小橋流水,愈顯幽靜雅致。 朱驥、楊塤二人來到繡樓時,卻見樓中燈火通明,正有女子吃吃發笑,顯然是蒯玉珠跟好友吳珊瑚在說笑了。 朱驥咳嗽了聲,正思慮如何措辭,楊塤已高聲叫道:“錦衣衛朱千戶駕到?!?/br> 笑聲戛然而止,蒯玉珠很不滿地應道:“這么晚了,朱千戶有事嗎?”楊塤道:“有事,公事,很重要的公事?!?/br> 蒯玉珠聽出是楊塤的聲音,料想他與朱驥一道登門,必是有事,便勉強應道:“人都到外面了,就自己進來唄?!?/br> 楊塤舉步便行。朱驥微一猶豫,緊隨其后。 果然除了蒯玉珠之外,吳珊瑚也在這里,斜坐在窗下臥榻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扭頭看著窗外,似是有意如此冷淡。楊塤進來,徑直說了急需畫工畫出賊人畫像之事。 蒯玉珠聽說賊人膽大包天,竟然在不久前闖入蔣骨扇鋪,試圖殺人滅口,面色立即嚴肅起來,道:“我這去準備畫筆、紙張?!?/br> 吳珊瑚也起身道:“既是人家有正事,我便先走了。玉珠,你先忙你的,明日一早我再來找你?!弊运π淙チ?,從始至終,看也未看楊塤、朱驥一眼。 楊塤道:“奇怪呀,今日在蔣骨扇鋪遇上時,珊瑚娘子人還好好的,熱情得不得了,怎么這會子就陰天了?朱千戶,莫不是因為你?” 朱驥不答,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蒯玉珠手腳極快,瞬間即取了筆墨紙硯出來擺好。不大一會兒,便依楊塤的描述畫出兩張人像來。 楊塤笑道:“就是這兩人了,玉珠小娘子出手,果然不凡?!?/br> 蒯玉珠道:“閑話少扯,既是畫工出了城,官府又等著要。我就再多畫四份,回頭等畫工回來,再以這五份做圖樣,依葫蘆畫瓢便是?!?/br> 朱驥忙道:“實在太好了,多謝?!?/br> 不到一刻工夫,蒯玉珠便將另外四份圖像畫好,連同最先那份一齊交到朱驥手中,道:“事情辦妥了。朱千戶,你請吧,恕我不能遠送?!?/br> 朱驥只得告辭出來。楊塤亦不敢多言,出來蒯府才問道:“你怎么得罪玉珠、珊瑚兩位姑奶奶了?” 朱驥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br> 時下已是初秋,白天有太陽高照,晴空萬里下燥熱無比,但到了晚上,涼風一吹,竟然感到森森涼意。 朱驥道:“我得回家加件衣裳,楊匠官,你不著急回家的話,不妨到我家坐坐,就在前面?!?/br> 楊塤道:“好啊,我不急,我又沒成家,沒人會等我回去?!?/br> 到了四合院門前,楊塤道:“好漂亮的四合院,這是兩進還是三進?” 朱驥道:“三進。不過這宅子已不是我朱家所有了,我家在前面,其實就是原先宅子的偏院改的。簡陋了些,楊匠官莫笑?!?/br> 到院門前時,朱驥見院門半開,不禁有些奇怪,道:“我今早離開前將門扣扣好了啊?!焙雎牭健斑恕钡囊宦?,屋里不但有動靜,還有火光閃爍。 朱驥心中一緊,忙打個手勢,讓楊塤先閃躲在一旁,自己拔出繡春刀,到堂屋門前時,正有人出來,便將手一揚,刀光一閃,刀已架在那人脖子上。又喝問道:“你是什么人?到我家做什么?” 那人連聲叫道:“別動手,是我,是我呀?!?/br> 朱驥這才聽出是舅舅杜平,忙收了兵刃,打亮火折,問道:“這么晚了,舅舅來我家做什么?” 杜平反而問道:“你小子今日不是當值嗎?明日又是太后壽誕,錦衣衛應該忙得很,何以這么早就回來了?” 朱驥已瞥見杜平手中拿著妻子于璚英的金簪,料想舅舅以為自己人在官署,妻子近來又住在娘家照顧長輩,便想趁無人之機撈些油水。因有楊塤在場,家丑不可外揚,他不便明說,只上前奪下金簪,道:“你走吧?!辈挥煞终f地將杜平推出院子。 杜平大怒道:“你小子反了,竟然敢對舅舅動手動腳?!边€想多賴皮幾句,討些錢財,忽見一隊官兵舉火把急奔過來,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掉頭去了。 楊塤走過來問道:“那是你親舅舅嗎?怎么古古怪怪的?” 朱驥嘆道:“舅舅是親舅舅,只是不是什么好舅舅。他嗜賭成性,我朱家的這份家業,全讓他敗掉了?!睋u了搖頭,將妻子金簪收了。 官兵已奔了過來,卻是巡城御史邢宥。不等到跟前,他便高聲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楊塤問道:“找到什么寶貝了,才勞得邢御史一路歡天喜地地趕來?”邢宥喜滋滋地道:“《軍資總會》?!?/br> 朱驥大吃一驚,道:“什么?”接過邢宥手中書卷,伸到火把下細看,果然是兵部留存的《軍資總會》。 楊塤奇道:“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邢御史從哪里找到的這卷《軍資總會》?” 邢宥道:“我剛才率兵巡城時,在東四牌樓一帶遇到了蔣骨扇鋪女鋪主蔣蘇臺,書卷是她交給我的,說是她在自家院中柴禾堆邊撿到的?!?/br> 楊塤“呀”了一聲,道:“應該是我們那會子在院子里混戰打斗時,書卷從賊人身上掉了出來,當時昏黑一片,誰都沒有發現,后來賊人匆忙逃走,也沒有留意?!?/br> 忽然意識到賊人若發現丟了書卷,一定會再回蔣骨扇鋪,如此,蔣鳴軍、蔣蘇臺兄妹便有性命之虞了,忙欲趕去。 邢宥忙道:“楊匠官放心,我已料到這一點,安排了人手埋伏在蔣骨扇鋪,一來可以保護蔣氏,二來也能擒獲去而復返的賊人?!?/br> 楊塤聞言,這才略為安心。 朱驥便將蒯玉珠新繪好的畫像交給邢宥兩份。邢宥道:“好,我這就派人送一份回官署備案,明日再讓畫工照貓畫虎畫上一百份。我自己留一份,再去蔣骨扇鋪一帶巡視一番,運氣好的話,明日那一百份圖就不必要了?!?/br> 朱驥道:“賊人武藝高強,邢兄多加小心?!?/br> 楊塤見邢宥佩劍掛得斜斜垮垮,完全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文臣樣子,不禁有些惱火起來,道:“本朝火器素來厲害,為何不拿出來裝備巡城軍士,還在用這些刀槍?賊人武功再高,也擋不住一銃?!?/br> 邢宥“唔”了一聲,尷尬笑笑,自率軍去了。 朱驥道:“蔣鳴軍是神機營小校,楊匠官可有見到他隨身佩帶火器?”楊塤一怔,想了想才道:“從來沒有?!?/br> 朱驥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真相,道:“這本是軍中機密,我不該多提。不過楊匠官也算是官家人,說來無妨。本朝火器秘技并非自創,而是永樂初年對西南用兵時得自交阯。之后在與蒙古對敵時,火器優勢極為明顯。而且我軍學會制造火器后,便殺光了安南所有工匠,取得了領先地位。因為只有我大明會造火器,其后垂涎我火器秘技者大有人在,曾發現多起設法得到火銃后再按實物仿造的事件。這次賊人混入兵部偷取《軍資總會》,從書卷中獲得火器圖紙,也算另辟蹊徑。自仁宗皇帝以來,大明轉攻為守,已極少出塞,為了防止火器被敵方得到后模仿制造,朝廷便將神機營所有火器都收繳鎖進了庫房,只有戰時才會取出配發。我敢說,雖則蔣鳴軍在神機營任職,他大概也只摸過幾次火器,有沒有真正開過火,都很難說?!?/br> 楊塤到底只是個漆匠,不知京營軍中諸多內幕,聞言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那萬一打起仗來,軍士都沒有cao練過火器使用,不熟悉兵器,如何能上陣殺敵?” 朱驥輕喟一聲。岳父于謙也曾與他討論過此項制度的弊端,然大明自立國以來,廢除宰相制,又一再分奪將帥兵權,仁宗之后,更是任用司禮監宦官執掌朝政大權,防范大臣極重,就此制度上書也沒有什么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