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珠兒便向夏恭行道了個萬福,說道:“三少爺,姑娘還沒吃飯,等著你哩?!毕墓心樇t紅的,說道:“都這早晚了,二姐還等我?那等我去看看二姐?!闭f著就要走。珠兒連忙攔住,說道:“三少爺,你平日倒也精細,今日怎等粗心?姑娘懷著身子,哪里聞的了酒氣?你這副樣子過去,豈不招她煩惱?還不快去洗把臉換了衣裳再來!” 夏恭行連連稱是,趕忙走到屋里洗臉更衣,又拿香茶漱口已畢,走來見夏春朝。 進到房中,卻見夏春朝盤膝坐于炕上,正自吃粥??蛔郎蠑[著兩盤小菜,并一碟卷餅。夏恭行自知無理,上前陪笑道:“jiejie到這會兒還沒吃飯?”夏春朝也不看他,只淡淡吩咐道:“去把外頭桌上的飯菜收拾了,打包分給田里的莊戶吃去。三少爺外頭吃過了,來家不餓!”長春看了夏恭行一眼,嘴里答應著,卻不動彈。 那夏恭行訕訕道:“jiejie,我自知錯了。你懷著身子,卻莫生氣,仔細沖撞了肚子里的小外甥,那我罪過可就大了?!毕拇撼瘑柕溃骸板e在何處?”夏恭行道:“我不該隨譚表哥出去一日不回,叫jiejie一人在家?!毕拇撼瘜⑼胂蜃郎弦涣?,斥道:“這話糊涂!我是怕獨個兒在家的人么?!”夏恭行訥訥不敢接話,只聽夏春朝嘆息道:“你卻說說,咱們搬來鄉下這幾日了,你看了幾行書?寫了幾篇文章?科考眼見就要到了,你還整日這樣出門胡行!夏家幾代經商,好容易出了你這么個讀書的材料,指望著你能有幾分出息。你倒這般不知長進!那譚永初自甘墮落也就罷了,你跟著他學?你是打量著橫豎夏家有錢,你不愁將來的衣食,故而這等放縱,是也不是?!你若打著這主意,我也不敢留你了,明兒就送你回父親跟前。憑你怎樣自毀前程,我都不管你!” 夏春朝越說越氣,將手向桌上一拍,當即向著外頭招呼家人,要打點行李,送三少爺回城。 外頭人聽見動靜,知曉姑娘是在氣頭上,話且不能當真,只是隨口應著,并無人動。 那夏恭行見jiejie動了氣,慌忙跪了,向夏春朝道:“jiejie息怒,弟弟不肖,jiejie惱我不打緊,可別氣壞了自己身子,那便值得多了!我錯了,我明兒就悔過自新,在家里溫書,哪里也不去了!”夏春朝聽了他這話,卻不覺消氣,仍舊斥道:“不現下就改,還等明兒呢!也罷,我也不用你這樣兩面三刀喬龍畫虎的哄我,你好不好,同我有什么相干?!你明兒就回城里去,我再不拘管你了?!毕墓腥嘀鴍iejie膝蓋,哀告道:“我說錯了,我現下就改!任憑jiejie說怎么責罰,我若不能jiejie就拿家法來打我,我絕不皺眉!只求jiejie別攆了我回去!”說著,又賠了半日的禮。那三個丫頭見狀,也跟著說了幾句好話。 夏春朝漸漸氣消,說道:“罷了,今兒這遭暫且記下。打從明兒起,你五更起來念書,子時睡下。一日三餐,都叫人給你送到書房去。沒我的話,不準你出書房。若是讓我查知,必定送你回去。愿不愿隨你,我不壓你。但只一件,你不愿,明兒你便回城去。隨你在父親跟前怎樣,我再不管你?!毕墓凶詠砩跏且缿偎@二姐,如何肯輕易離去,當即一口應下。 夏春朝看他答應了,面色松緩,點頭道:“你起來罷,地下涼。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打旋磨子的跪人。知道的你是拜jiejie,不知道的還當你跪娘呢!”說著,又道:“你吃了這一日的酒,想必餓了。外頭飯菜沒收,我叫人把那酸湯面片兒熱來你吃?!毕墓幸妀iejie氣消,笑嘻嘻應了,一咕嚕自地下爬起,硬擠著在炕邊坐了,說道:“jiejie吃的什么?我跟著jiejie吃就好了,也不必叫他們又點爐子又捅灶的?!遍L春在旁接話道:“姑娘吃的是鴨丁粥,少爺若要吃,爐子上還有剩?!?/br> 夏恭行連忙道:“這個就好,點上些香醋送過來?!毕拇撼獾溃骸斑€是這么個古怪脾氣,吃粥要放醋,也不知跟誰學的!”說著,將他打開,道:“去那邊坐,跟我擠在一塊兒,怪燥的?!?/br> 說話間,長春將鴨丁粥端了來,用送了卷好的春餅小菜上來,姐弟兩個對坐吃飯。 夏春朝便問道:“今日是譚永初拉你去的?”夏恭行答道:“譚表哥說此間有位好朋友,為人最是高風亮節,堪可一交,今日發了貼來請他過去一敘。他見我在家日日只是溫書,便說這人情往來的學問也該做一做的好,免得日后為官是個書呆,便叫我跟他去。我想著天長日久在家也是悶,jiejie今兒又出門去了,我便跟了他去。原本只說坐片刻便回,誰知那人十分好客,擺了宴席定要留我們吃飯。譚表哥推辭不掉,我們就留了,不想卻到了這個時候?!?/br> 夏春朝聽聞,冷笑了一聲,說道:“什么推辭不掉眼見個白送的酒碗,就伸著脖子去喝了,還推呢!他若不愿,誰能強拉著你們!我早說那譚永初不是什么正經人,要叫他走。父親和哥哥都說看著親戚情分,不肯薄了。旁的倒也罷了,他自家胡亂是他自己的事。但他若拐帶你,那我不能饒他?!闭f著,向珠兒道:“去對你牛嫂子說,把地頭那空著的茅草房子收拾出來,挪給這譚少爺住。明兒一早起來,就叫他搬過去。傳話過去,日常一應的柴米用度,我這兒自會送過去。但再叫我看見他上門,那可不管什么親戚情面不情面,是定要打出去的?!敝閮捍饝?,徑自出去吩咐。 夏恭行見jiejie生氣,不敢再為譚永初說什么好話,只說道:“譚表哥倒也別的毛病,只是好個朋友,又貪杯。,手的字兒倒是頂好的。記得年前,jiejie那鋪子要上新匾,還是請他給寫的呢,倒比城里那些名家更見氣魄?!毕拇撼溃骸八簿湍枪P字能看了?!闭f著,又問道:“請你吃酒的卻是什么人?”夏恭行答道:“是個姓張的員外,在西山頭上住,居所倒是好大一所宅院,又養著許多家人,看著有幾分大戶人家的氣派,那言談做派倒不似尋常人家?!?/br> 夏春朝不待見譚永初,自然也恨屋及烏起來,說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日后少要跟那些人往來?!毕墓写饝?,忽然記起一樁事,說道:“在那員外家里,席吃到一半,我出來凈手,倒是看見一個小子兒,眼熟的很,卻記不得是誰,仿佛是在jiejie家里見過的?!?/br> 夏春朝道:“那也沒什么奇怪,陸家如今敗落,打發了許多家人出來,人家另尋飯碗也未必可知?!毕墓袇s搖頭道:“不是陸家的人,倒好似是jiejie鋪子里的伙計?!毕拇撼闹猩跗?,想了一回,也想不起來究竟是何人,只說道:“鋪子這些年也換了幾個伙計,他們出來去了別處當差也不算稀奇。你快些吃了,回去早早睡下,明兒一早起來溫書。敢借醉偷懶,我可不饒你?!毕墓写饝?,也就罷了。 一夜晚景題過。 隔日起來,夏春朝果然依照昨晚話語,使了家人將譚永初攆了出去。 那譚永初戀著此間衣食無憂,且下人聽憑使喚,懶散慣了,如今將他攆出去,他怎肯甘愿。然而夏春朝執意如此,且不肯見他一面。他無法可施,只好收拾行囊,又問夏家討要服侍丫頭。 夏春朝聽聞,又氣又笑道:“我也沒見過這等厚臉皮的人,在人家里住著,白吃白喝也就罷了。如今竟還開口要丫頭,當真以為他是夏家什么斷不得的要緊親戚么?今兒就是姑媽親自過來,我也敢駁她的面子,何況是他!我一個人也不給,任他怎樣?!?/br> 家人將話傳了出去,這譚永初聽說,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搬去。走到那地頭的房子里一瞧,是間茅草泥屋子,四面透風八面漏雨,田鼠狐貍亂竄,院里的蒿草長得齊膝高,屋里更是塵囂滿地,除卻一張三條腿的破木頭床再無其他。 譚永初只好出外尋了些石頭,將那床墊了起來,鋪上鋪蓋,又問莊戶要了個沒鎖的破木頭箱子,將自己的那幾本書和舊衣裳一股腦放進去,就此住了下來。日常在屋中坐著,對著這家徒四壁的光景,咬牙切齒,深恨夏春朝不已。 第111章 v后新章 又過兩日,傅月明果然如約而至。 夏春朝將她讓進內堂,兩人交情甚篤,也就沒那許多客套顧忌,在炕上相對而坐。長春送了茶盤果點上來,傅月明看了她兩眼,見她面容甚是生疏,笑道:“這位姑娘倒是面生的緊,想是春朝來這兒才用的?”夏春朝微笑道:“倒不是,她原是陸家上房里服侍的丫頭。我還在陸家時,就喜歡這丫頭沉穩體貼。自從我離了陸家,陸家內亂,將她攆了出來。我這兒也缺人手,又懷了身子,倒是這往日用慣的人還更可靠些?!备翟旅髀犅?,點了點頭道:“這用人上,確是穩妥為上?!闭f著,又嘆息道:“你的事我也聽說了,好端端的,怎么會弄出這樣的事來!好歹也是一家人,什么事不能好好講?定要這般大動干戈!陸家老爺太太,即便不顧惜自家顏面,也該愛惜他們兒子。將兒媳婦攆了,等陸將軍回來,看見這等情形倒要如何是好?” 夏春朝笑了笑,說道:“他們若是愛惜,也不會干出這樣的事來了?!备翟旅鞣蚣腋改冈缤?,她是沒侍奉過公婆的人,自然不知這里頭的難處,聽了夏春朝的言語,也只嘆息了幾聲,轉而說道:“那你又何必挪到這鄉下來???你懷著身子,諸事不便。我本說要來看你,只是家中無人,事務又多,不便出來。你在這兒,咱們往來也是不便,故此拖到現下?!毕拇撼⑿Φ溃骸班l下清凈,住著倒是比城里自在些。雖說采買不大方便,好在我這兒人口不多,倒也過得去了。你家里無人,我還硬請你過來,倒是我的不是?!备翟旅髭s忙說道:“你這是什么話,我也只是隨口那么一說罷了?!?/br> 夏春朝不欲多談此事,轉了話頭道:“前回我聽你說起,你家的脂粉生意甚是紅火,只是花材采買不易,頗為頭疼?”傅月明頷首道:“那脂粉鋪子,原是拙夫的買賣。他如今入朝為官,不好再沾這些事,故而都日常都是我在打理。我家不似尋常商人,只當個二倒手就罷了。我家的脂粉,都是自家作坊里做出來發賣的。方子是祖傳的,工序甚是嚴苛,旁的不說,便是材料,差了一點兒也是不成。故此我家的脂粉要比市面上的一切都好,生意才能這等鬧熱。只是這京城一代花田有限。要么良莠不齊,就是有頂好的,也要供上。若往遠處去買,這路上的車馬費用不說,就是拉來也新鮮了。這做脂粉同曬中藥不同,要的就是花材的香氣色澤。旁的倒也罷了,只是胭脂一味,就必定得新鮮的花朵才成?!?/br> 她講了幾句,忽覺口干,吃了兩口茶,歉然一笑道:“瞧我,講這一大篇生意經來做什么!你必定聽的膩煩了罷?”夏春朝笑道:“哪里,我也是生意人家,雖說行當不同,理上都是相通的,我怎會膩煩!我今兒請你來,就是有樁生意要同你談呢!”傅月明聽著甚奇,笑道:“你有什么買賣好同我談?我原說你家有好干貨,替你到相府里去說說。但前幾日我打街上過,卻見那干貨行已然關張了,心里倒怪可惜的。你如今莫不是又做什么旁的買賣了?”夏春朝笑道:“干貨行暫且不談,我倒是要同你講這花材的買賣?!闭f著,便將家中田地種花一事并自己的意思講了。 傅月明聞說,不置可否,只笑著不言語。 夏春朝見了她這等樣子,不知何故,催問道:“成與不成,你且先發個話兒,我也并沒迫你買的意思?!备翟旅鬟@才說道:“是春朝你的事,我本不該推的。但春朝你也知道,這隔行如隔山,你又是頭一遭做這買賣。沒看見東西,我也不敢發話。你地里的花兒現下也還沒種出來,我若一口氣先吃了許多貨進來,到時候東西送來,其實用不得,不止耽擱了買賣,也要傷了和氣?!毕拇撼犅?,趕忙說道:“你想差了,我也是老買賣人家出身的女兒,怎會不知先看貨后談錢的道理?我今兒請你來,只是告訴你一聲,看看你的意思。你若有意呢,待花兒種出來,我使人送些過去,你看過再做打算。若是你覺得不好,那便只當我沒說便了?!备翟旅鬟@方笑道:“既是這等說,那感情好。若當真是得用的好貨,我哪有不要的道理?這般便說定了,待花開時,你也不必打發人送,知會我一聲便是,我必定親自過來?!?/br> 夏春朝笑道:“你家漢子不在,膝下又有一雙兒女要照應,家事繁雜,都指望著你。我怎好意思叫你一趟趟的往鄉下跑?自然還是我這里送去?!备翟旅鳒\淺一笑,說道:“你也不必同我客套,我鎮日在家坐著也是無趣,正好借此機會來瞧瞧你,出門走動走動。你再說下去,便是辜負了咱們的情分了?!毕拇撼犓f到如此,哪里還會客氣,當即含笑應了。 兩人談妥了事由,坐著說了幾句閑話。 傅月明便道:“他們出去也有日子了,初時只說展眼就回來的。如今這都幾個月了,還不見個消息,當真叫人發急?!毕拇撼犃诉@話,只低頭不語。卻聽傅月明又道:“聽聞邊疆局勢又不穩起來,那邊的夷族首領又變了卦,一時談不下來。這些人也當真是可惱,好端端的,打什么仗,鬧的□□離子散,一家子人不得個團聚!”夏春朝默默無言,只向長春道:“茶水涼了,另換新的上來。有才做下的果餡兒餅,怎么不拿些來給季夫人嘗嘗?!遍L春應聲去了,只聽傅月明又道:“拙夫月前來過一封信,說是那邊又鬧起來,局勢緊迫的很,好似還傷了個將軍。送了塘報進京,朝廷大怒,又下旨要戰,還不知怎么個了局?!?/br> 夏春朝聽聞,慌忙問道:“傷了誰?可要緊么?”傅月明睨了她一眼,含笑道:“拙夫信上沒說,我也不知。但既是傷,想必并無性命之憂?!毕拇撼@方覺失態,遮掩著支吾道:“不論是誰,都是為國效力,受了傷總是不好?!备翟旅髦灰恍χ弥?,并不點破。 夏春朝看她笑里有話,面上微紅,忙岔了話頭,說道:“我還有件事向你打聽。京里有個司徒侯爵,你可知道么?”傅月明點頭道:“信陵候司徒仲,兩朝的老臣了,這誰不知道?”夏春朝便問道:“聽聞他家還有個小姐,如今正當適人之齡,卻并沒親事,這卻是怎么個緣故?”傅月明便道:“這卻只好怪她生在那樣的人家里,外頭人看著錦衣玉食,誰知里面的苦楚呢!”說著,遂將里面的由頭講了一番,又道:“京里人家,但有幾分上進之心的,皆不肯與其攀親。唯有那些爆發的,為圖名聲起見,方才打這個主意。于這司徒侯爺而言,未免明珠暗投,嫌糟蹋女兒。那司徒小姐聽聞脾氣又不是好的,在家顛寒作熱,時常生事,發賣丫頭乃是日間常景。偏巧她又不是個閑的住的,在家狂也罷了,去旁人家看花會酒,也將那副脾氣做派帶將出來,弄得人盡皆知。這要過日子的人家,誰肯討個雌老虎進門,故此耽擱到如今。據說這司徒侯爺在家替她養了個女婿,好似是夫人族里的親戚,在家管他讀書吃飯,想叫他走科舉仕途,功成名就時好娶這小姐做夫人?!?/br> 夏春朝聽了這番故事,不覺冷笑了兩聲,說道:“既是這樣,他們守著自家的便了,何苦吃著碗里瞧著鍋里,倒去攪散人家夫妻!”傅月明不明其故,追問緣由。夏春朝便將之前陸誠勇在街上如何攔馬救人,如何被這小姐看在眼中,陸家又如何巴結侯府,逼迫自己讓出妻位一事講了,說道:“起初我也不知這陸家發什么瘋,中了邪也似得,一門心思攆我出門。落后聽人說,那陸煥成酒醉失言,講了這里頭的緣故,方才明白。這也是了,他們若沒有好的等著,怎么舍得往外扔錢!” 傅月明扼腕道:“這也忒荒唐了,牛不吃水強按頭,硬逼人相公做陳世美么?他家女兒當真是嫁不出去了么,就這樣搶人老公。即便真嫁不出去了,在家養著就是了,活活拆散人夫妻,也不怕遭雷劈!”罵了一回,又嘆氣道:“這事兒沒個真憑實據,也難告他們。何況,所謂虎死不倒威,朝廷里他的人也還有那么幾個——當真是不識時務的。即便去告,落在這些人手里,怕是也難討著什么好處?!毕拇撼Φ溃骸澳阆葎e苦惱,我講這話與你,不是要去雞蛋撞石頭。如今我雖不能將他們怎樣,還是不想讓他們太自在。日前我打聽得一件事,只是缺個人去傳話?!?/br> 傅月明是個心思靈巧之人,聽了她這言語,豈有不知她的意思,當即笑道:“你有話但講無妨,相交朋友做什么?我旁的不成,難道傳句話也不能么?”夏春朝笑了笑,說道:“jiejie果然快人快語?!碑斚?,便將柳氏外甥女懷孕一事講了,又道:“這陸家是打算穩坐吃三注,既要討個豪門千金做媳婦,又要個外甥女兒來傳宗接代。我是不知這世上有沒有這等便宜的好事。但那司徒侯府想必不是什么好說話的人家,司徒小姐既然脾氣不好,只怕不愿當什么便宜嫡母罷?” 傅月明聽過,冷笑道:“陸家當真打的好算盤,當世人都是傻子呢,吃他們糊弄!你安心,這事交給我了。我日常雖鮮少出門,也還是認得幾個人的,要這話傳開,也不是什么難事?!毕拇撼s忙笑道:“那便煩勞jiejie了,我只怕陸家尋jiejie的麻煩,倒讓jiejie弄一身不干凈?!备翟旅髡f道:“你放心罷,他們尋不著我?!?/br> 兩人坐了一回,外頭人進來報道:“間壁沈公子打發人送了二兩燕窩過來,已照老例打發來人去了?!毕拇撼姰斨翟旅鞯拿嬲f起此事,面上一紅,忙說道:“知道了,收進庫房就是了?!备翟旅饔^其神色,笑問道:“這沈公子卻是何人?”夏春朝臉上緋色更甚,低頭不言,半日方才吞吞吐吐道:“原是我的一位世兄,他家也在此間買了房子,就在隔壁住著,所以日常有些往來?!?/br> 原來,自打夏春朝安頓下來,隔壁沈家的房子也收拾出來,沈長予遷到了此間,竟而就住了下來。日間,隔三差五便差人過來噓寒問暖,請安問禮,又時不時遣人送些補品過來。夏春朝初時還不肯受,耐不住時常來送,漸漸也有些往來走動。沈長予見她這里門戶松動,也常過來看看,坐著說幾句話,絕口不提求親等事。夏春朝心中過意不去,也不好次次將他擋出門外。今日恰好被傅月明撞見,雖并無什么不可告人之事,還有幾分不好意思。 傅月明看了她這幅情狀,只當里頭有些什么事,嘆了口氣,說道:“meimei吃了那樣大的委屈,又在鄉下獨居,閨中寂寞想要人來陪陪,也是人之常情。然而meimei是背著不貞的罪名出來的,這些事上還是仔細些的好。此地人多眼雜,鄉下人又口沒遮攔,時日久了怕弄出什么閑話。待將來陸將軍回來,反倒說不清楚?!毕拇撼娝`會,心里一時情急,脫口而出道:“我也不怕他誤會什么,我橫豎是再不進他家的門了?!备翟旅鞑灰詾槿坏溃骸癿eimei這話當真是荒唐,你同他家有些什么仇怨暫且按下不講,這肚子里的孩子可實打實是陸家的骨血,你預備怎么辦?莫不是不叫他認爹?我看陸將軍知道了,也未必答應?!毕拇撼皖^不語,半日才道:“我不怕那些個,我一人養著也沒什么不好。我自有田產家業,莫不是還養不起我們母子?” 傅月明嘆氣道:“話不是這樣講,你還年輕,難道就帶著孩子一輩子孤身了?孩子將來大了,問你爹在哪里。你難道要告訴他,他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這孩子也不是你一人的,總要和那人見面談了再說。怎好一個人就拿定了主意?他家人對不住你,這陸將軍可沒惹你。他自邊疆回來,見著媳婦沒了,只怕第一個不答應呢?!?/br> 夏春朝聽聞,便不響了,許久才道:“我同旁人并沒瓜葛,他若定要疑心,那我也是沒有辦法。既是jiejie這等說,我記著就是,待他回來了再說罷?!备翟旅饕娝犃诉M去,方才罷了。 又坐了片刻,傅月明見日頭漸上中空,起身要去。夏春朝留她吃飯,她推辭道:“我走前吩咐了家中做飯,何況出來好一向了,家中也是無人,怕有什么事,還是早些回去罷?!毕拇撼犓抑杏惺?,也不好強留,便叫丫頭開庫房拿了幾樣家中才收的果菜裝了,說道:“沒什么好的,都是鄉下東西,勝在新鮮。jiejie拿回去,就當吃個時令罷?!备翟旅饕膊簧跬凭?,命家人收了,起身便去了。 夏春朝懷著身子,不便出門相送,使了長春代送。 長春將傅月明送到大門上,向她道了個萬福,笑道:“多謝夫人這幾句言語,旁人勸著,我們姑娘可聽不進去呢?!备翟旅餍Φ溃骸澳銈児媚镄睦镞€惦記著陸將軍,看她神色就知道了,只是嘴上倔強又不好意思罷了。待陸將軍回來,跪上幾日就管保好了?!遍L春見她說笑,也跟著笑了,說道:“夫人說的是,就盼少爺盡快回來罷。姑娘一個人孤零零的,又帶著個肚子,我們看著也是難過?!闭f著,就送傅月明等車去了,她自回內院不提。 傅月明自回城里,果然不負所托,先將章雪妍一家查了個明白,又蓄意于別家茶會時將這話講與幾個貴婦聽。只說陸家果然門風一脈,老子養外宅生了兒子領回家,兒子也有樣學樣,把個表妹弄大了肚子放在外頭。這些婦人最是嘴碎,你傳我我告她,不上三五日,就傳到了司徒侯府。 司徒小姐聽到這消息,登時氣了個仰倒,尋死覓活一番便倒在床上生起病來。司徒夫人看著無法,便催逼司徒仲想法子。那司徒仲本就不大看得上陸家門第,又聽聞弄出這樣的事來,自然雷霆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