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這一刻,除了陸寧濤明顯的激動和緊張外,其余三人都被這一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擊得有些懵,尤其是萬分確定陸錦鳶應該呼吸衰弱漸漸死在睡夢中的方玲玉。 她呆在原地重足而立,一時有些不能呼吸。直到確認陸寧濤的注意力全在太醫身上后,她迅速來到擺放花盆的窗口,眼神犀利地在花盆間尋找著她命丫鬟擺放的夜來香。 夜來香的確如她的安排,暗藏在眾多花盆中。 方玲玉眼神一暗,心里更不是滋味,上次陸錦鳶奇跡般地沒摔死,這次連毒殺都不能將她扼殺在昏睡中!若是她真的在日后醒來,以后下手的計劃將難上加難! 隱藏在層層疊疊的樹葉間,衛景珩離窗口雖有一段距離,卻將屋子里的對話和方玲玉面朝窗口猙獰的面色看得一清二楚。 他面色隨即陰沉下來,一團燎原的火焰在看到方玲玉時,在他漆黑的眼底洶涌燃燒了起來。 指尖迅速夾起一片樹葉,朝著方玲玉的方向狠狠地射去,薄唇緊抿,目光陰冷森森,完全掩飾不去其中的殺意。 “砰!” 在方玲玉設想如何完美在陸錦鳶醒來前將其滅口時,眼前的花盆竟突然爆炸了起來。 施足肥料的泥土飛濺滿身,頭上滿是被炸開的花花草草,方玲玉嚇得尖叫出聲,踉蹌得摔倒在地上。 這一道驚呼吸引住了陸寧濤和太醫的目光,只見方玲玉臉上和手上流淌著被花盆碎片割破的血跡。她整個人狼狽地摔倒在地,滿身的泥和雜草下,口里發出痛苦的呻喚。 “怎么回事?”陸寧濤一個箭步地來到方玲玉身邊,將滿身狼藉的方玲玉扶了起來。但剛要站起的方玲玉,膝蓋卻突然一痛,整個身子又跌了下來,重重地摔在滿地的碎片上。 “??!”捂著流血的膝蓋,方玲玉虛弱地倒在陸寧濤的懷里,疼得雙眼落淚。 但越是疼痛,她心里越是撲通撲通得感覺到恐懼。這間屋子仿佛透著陰森森的詭異,讓她毛骨悚然,汗毛林立。 難不成是陸錦鳶的怨靈在作祟? 不,這不可能! 太醫立刻上前為方玲玉止血上藥。方玲玉傷得根本不重,但剛才血淋淋倒地的模樣看上去特別的嚇人?,F在,她滿臉精致的妝容花了一片,臉上、手臂、腿上皆被包上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包扎好后,面對陸寧濤關心的詢問,方玲玉漸漸從驚恐中回過神來。她暗暗使了一個眼色讓丫鬟秋香迅速將地上的狼藉打掃干凈,但這時,太醫已經先一步蹲下身,眉頭緊鎖地驚呼道:“陸大人,房間里萬萬放不得夜來香!” 摔在地上的兩盆花盆中,其中一盆正是方玲玉偷偷命秋香擺放的夜來香。原本隱藏在角落,太醫沒有注意到。如今摔碎在地,其藥理和毒性雖不為外人所知,但怎么可能瞞得過太醫的法眼。 “夜來香在夜里散發的濃香含毒,聞之過久,身強力壯之人都會感到頭暈目眩,郁悶不適,甚至引起胸悶和呼吸困難等癥狀,若是患者中毒,則會病情加重,再無康復的可能?!?/br> 一聽夜來香含有如此毒性,陸寧濤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面色一剎時地變成了灰色。 他顫抖著唇,指揮丫鬟盡快打掃走地上的碎屑,手里捏著一把的汗,緊張地問:“那鳶兒的身體……” 一說到陸錦鳶的身體,太醫只覺得神奇。有盆帶毒的植物在房里不知放了多久,陸錦鳶的脈搏竟還如此穩健健康,無一絲中毒的現象。 “陸大人放心,目前陸大小姐并無中毒現象?!?/br> 陸錦鳶竟然沒有中毒?! 這一刻,方玲玉和陸書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提著的心漸漸放下,陸寧濤長舒一口氣,再望向守在一邊的秋香時,怒氣沖沖地質問:“鳶兒房里怎么會有一盆夜來香!你是怎么照顧小姐的!” 此刻,突然被陸寧濤責問起來,方玲玉雖是驚魂未定,但面上卻不露分毫歹毒之色,十分鎮定地給了秋香一個暗示的眼神。 她相信,被她握有把柄的秋香,知道現在該怎么做的! 但千算萬算,方玲玉萬萬沒想到,自己早已在七日前就串過口供的秋香,竟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突然跪倒在陸寧濤的身前,狠狠地反咬了她一口。 該死的賤人!竟然背叛她! “老爺,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這盆夜來香是玉夫人讓奴婢放的?!?/br> ☆、第41章 糾結的陸錦鳶 突然對上陸寧濤含有怒意和質疑的目光,方玲玉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上提高,緊張與不安占據了整個腦海。 “老爺……”肩膀不住地顫抖,她捏著手心里滲透的冷汗,浮著淚光的眼里滿是內疚與自責,聲音哽咽地開口:“妾身十年前養病時,曾食用過夜來香的花及花蕾,療效顯著,所以一直認為夜來香是治病用的,并不知道它竟然有毒。最近,蚊蟲密集繁多,妾身怕蚊蟲叮咬了鳶兒,才讓秋香在鳶兒的房里放了一盆夜來香,希望鳶兒昏睡中不受蚊蟲的侵擾……” 夜來香有著極好的藥用價值,又是驅蚊佳品,所以方玲玉的解釋算得上合情合理。 而真正觸動陸寧濤的,是方玲玉言語間有意提到的十年前。 十年前,沈輕眉重病時,方玲玉曾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血為沈輕眉續命。后來方玲玉因此生病,休養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的確是服用過夜來香。 “jiejie病逝后,妾身一直把鳶兒當成親生女兒一般對待。這次得知鳶兒出事,妾身一直心痛并自責,若是妾身跟著鳶兒一同前往開元寺,鳶兒或許……” 想著自己精心布下的死局竟是全部失敗,陸錦鳶這個賤人至今活得好好的。方玲玉哽咽得說著,嗓音嘶啞得不像話,好似真的因陸錦鳶的昏迷而悲傷自責一般。 “現在,鳶兒昏迷不醒,妾身比誰都擔心她的安?!頉]想到,自己好心之舉卻差點害了鳶兒……幸好太醫發現,否則妾身真是萬死不辭……鳶兒沒事真是太好了……” 想到十年前,自己為了沈輕眉虧待過方玲玉,陸寧濤的心一瞬間軟了下來。他見方玲玉滿身是紗布,內疚得不停地落著淚,不禁上前將她輕輕地摟在懷里,安慰道:“我沒有懷疑你。若不是太醫說,我也不知道夜來香是有毒的?,F在,鳶兒沒有中毒,你不必太過自責?!?/br> 將一切盡收眼底,衛景珩并沒有讓易容成秋香的青娥繼續戳穿方玲玉的老底。反而對于陸寧濤在方玲玉提到十年前時,表情明顯的變化上了心。 他突然想到暗部曾調查出,十年前,沈輕眉重病時,方玲玉曾假惺惺地要用自己的血為沈輕眉續命。 莫非是因為這件事,才使得陸錦鳶至此后毫無保留地信任方玲玉和陸書萱,將她們當成了真正的親人? 意識到方玲玉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竟用自己的血來換取信任,并且悄然無息地毒殺害沈輕眉,衛景珩瞇起眼,不免多看了一眼被陸書萱攙扶著正要離開房間的方玲玉,又瞧了一眼暗中眉目傳情的陸書萱和顧子期,森冷如刀,帶著無盡的殺意。 好一對jian夫yin一婦的狗男女! 臨近黃昏,衛景珩布置好暗中保護陸錦鳶的暗衛后,再度返回了秦一王一府。 思錦殿里,一小塊草坪似是被蹂一躪過般,長得漂亮整齊的草全部被壓壞,路邊更有幾朵花被光禿禿地拔了下來,散落了一地的花瓣。 衛景珩踏入院子的步伐一頓,嘴角微微彎起,顯然已經猜到了犯人是誰,順著一路狼藉走去。 果然不遠處,一只小黃貓萎靡地蹲坐在水池旁,拿著一朵花正認真地拔著花瓣。 “喵——喵喵——喵——喵喵——” 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 這時的衛景珩沒有觸碰到阿然,所以并不知道陸錦鳶在糾結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他這個事實。若是知道,看陸錦鳶這么勞師動眾地拔花,恐怕心情要高興得上了天!然后激動地和陸錦鳶相認,團團圓圓! 但現在,怎么也想不到是這個原因的衛景珩,見陸錦鳶這般愁眉苦臉,好似遭遇了什么重大變故滿臉慎重,滿心只以為她是在憂心如何讓從秦一王一府里逃出,以及自己能不能回去身體里這兩件大事。 讓陸錦鳶逃出秦一王一府,衛景珩是無論如何都不放心。 方玲玉和陸書萱是如此惡毒,光靠她一只幾個月大的小貓又怎么可能報仇,恐怕連陸府都進不去。 而這一趟陸府之行,衛景珩大致摸個了清楚,陸書萱和顧子期的確與暗部調查出的消息相差無幾。 這種明明有未婚妻還和其他女人楚云湘雨的渣渣,他怎么能讓陸錦鳶嫁給他呢! 于是,這位秦王殿下給自己搶奪陸錦鳶尋找出了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雄糾糾氣昂昂地決定,一定要找個合適的機會,在陸錦鳶面前揭露這兩個渣渣的真面目!然后,盡其所能,不再讓陸錦鳶受到一絲傷害! 短短一瞬,善于謀略的衛景珩思考了七八種英雄救美、渣渣覆滅的大計。 他下定決心后,朝著陸錦鳶走去,準備抱起小黃貓,繼續培養感情。 誰知,剛邁進陸錦鳶三米的范圍內,正辣手摧花的小黃貓就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眨眼間就遁逃進了草叢里。 衛景珩望著自己空空的手掌,頓時有些怔住,似乎無法理解陸錦鳶為何突然像避瘟疫一般懼怕起了他。 他心里無限的委屈,但在意識到地上的狼藉后,才臉紅耳熱地想起,前不久阿然犯錯將畫卷打翻時,自己曾揪著她打了兩下屁屁…… 他竟然打了陸錦鳶的屁股…… 天??!他都干了什么蠢事!會不會在陸錦鳶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臉頰火辣辣地燒著,后知后覺的秦王滿面通紅,糾結地在原地踱步著。 他想解釋卻又難以啟齒,甚至有些郁悶陸錦鳶打翻了畫卷竟都沒認出自己,到底是有多遲鈍??!要不要把畫卷在她面前展開,讓她認出自己呢? 各種煩亂不安的情緒交織于心,衛景珩最終決定投其所好,準備用美食俘獲小黃貓的心。 食色,性也,要想抓住一個人的心,就先抓住她的胃!對于吃貨來說,更是如此。 至于被衛景珩念念不忘在心的陸錦鳶,此刻正一臉糾結地看著手心里花枝上唯一的一朵粉色小花瓣。 好半晌,才輕輕地用爪子摘了起來。 “喜歡?!?/br> 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吃完晚膳,陸錦鳶再度研究起回府的計劃。 秦一王一府銅墻鐵壁,完全沒有機會逃出。只能等衛景珩將她送給心儀的姑娘,才有一線逃出的生機。 只是留下歸留下,再看見衛景珩目光溫柔地望向自己時,陸錦鳶總覺得心里虛得很,目光完全不敢對他對視,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我才不是真的喜歡你呢!哼!走開! 撫了撫怦怦跳動的心,陸錦鳶一爪子拍開衛景珩伸來的手。 夜深后,衛景珩再度前往了浴室。陸錦鳶意識到,他今天已經洗第三次澡了。 想到剛才,衛景珩被她蹬得滿衣服都是臟臟的泥和草,還堅持不懈地要抱她回房,還伸手親昵地揉著她的腦袋,眉眼溫柔,滿是寵溺,陸錦鳶就覺得不可思議。 秦王殿下的潔癖好像是看心情發作的…… 將自己洗干凈后,陸錦鳶邁著小短腿在衛景珩的寢殿內晃悠了起來。 一般,主人房里必有軟榻,便于丫鬟夜間伺候,例如青州,衛景珩的臥房里就有一張軟榻。 但秦一王一府的寢殿里,靠窗的地方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書案,整齊地擺放著一些公文、卷宗和文房四寶,墻上掛著一幅衛景珩親筆作畫的山水墨畫,畫卷之旁掛著一把玄色長劍,劍鞘上鏤著簡單的花紋,桃木做柄,八卦錢拴劍穗。 陸錦鳶想,這應該是上陣殺敵見過血的,或是經法師開光的劍,用來鎮宅避邪、祈福求吉之用。 懷著好奇的心逛了一圈,臥房古樸典雅的布局看得陸錦鳶瞠目結舌,若不是一架八扇的屏風后,還有一張雕花大床占了大半間房子,她嚴重懷疑,這里是書房,而不是臥房…… 趁著衛景珩不在,陸錦鳶大膽地跳上了這張足有六尺寬的檀香木闊床。 檀木床上鋪放著整潔柔軟的新錦被,邊懸著輕薄的紫綃帳。 紫綃帳是南海的一個部落所產,是用絞綃一類的織物制作而成,只因是南昌國進獻的貢品,陸錦鳶還屬第一次見到。 但她驚奇地發現,一般為了防蚊蟲在床上罩了床帳,夏日的夜晚即不透風也不透氣,睡在其中就像蒸籠一樣悶熱異常,但衛景珩的這張檀木床上,如此的盛夏酷暑,紫綃帳輕疏而薄,飄飄如煙氣浮動,竟是清風習習涼爽無比,既通風又防蚊蟲叮咬。 實在太神奇了! 紫綃帳的顏色隱隱約約的,遠看根本看不出來掛有帳子,陸錦鳶好奇地用rou墊摸了一摸,又用腳丫子踩了踩明顯比自己的床舒適柔滑百倍的被褥。 明明剛才還在糾結自己絕對不要和秦王睡在一起,結果一碰到被子,陸錦鳶十分可恥地躺下來,滾進了被窩里。 好軟好舒服~~~啊啊??! 思錦殿的浴室就在寢室旁,方便潔癖的秦王殿下每日沐浴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