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他會在這仲秋子夜回到帝都來,可是知道阿離會在眼巴巴地等著他,是以他急著趕回來陪阿離過節? 若非如此,他又何須趕夜路。 若是如此,那她便是罪過的人了,她不當帶阿離出來的,使得他著急著出來找。 他面上雖未表現出心中的急切,但她知,他心中定是不放心阿離,否則又怎會親自出來找兒子,親自出來接兒子回家。 就在朱砂癡看君傾的眼睛看得失神時,心口那忽然而生的針扎痛感拉回了她的神思,這才讓她連忙道:“丞……” 朱砂本是想喚丞相大人,卻又怕因著自己這一聲喚而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是以她才一張嘴便是改口道:“相公?!?/br> 這一聲相公,讓君傾那雙本滿是疲憊與不安的瞳眸深處起波瀾,卻是讓人無可察覺。 小家伙既是驚喜于君傾的出現,卻又不安極了,他歡喜他能見到他的爹爹,可又擔心他的爹爹會生他的氣,像小白說的不理他了,因為他沒有聽話地乖乖呆在小棠園里,而是跑出來玩兒了。 因為不安,小家伙將朱砂的手抓得緊緊的。 朱砂知道小家伙在緊張在不安,也待不得回去了再同君傾解釋,張口便道:“相公莫怪阿離,是民……是我帶阿離出來的?!?/br> 朱砂這般說,小家伙怕君傾責怪朱砂,張嘴就要自己解釋什么,可小家伙還未來得及出聲,便聽得君傾語氣淡漠道:“出來兩個多時辰,當是玩夠了,若是玩夠了,便隨我回去了?!?/br> 君傾的話里并無責怪之意,面上依舊面無表情。 “是,爹爹?!毙〖一锟刹桓艺f不。 雖然他的甜糕還沒有吃完,但是今夜能出來到這夜市上玩走一遭,看花燈放河燈,他已然很滿足,雖然也很是不舍,但他還是聽他爹爹的話。 君傾淡淡嗯了一聲,隨即轉身離開,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君松即刻上前來替朱砂結了銀錢給老板娘,朱砂則是牽著小家伙的手,跟在君傾身后。 行人熙攘,朱砂只覺自己的肚腹腸胃翻著一陣又一陣熱浪,帶著她整個身子都在發熱,雙頰愈來愈紅愈來愈熱,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朦朧,使得她不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緊閉起眼微微搖搖頭,再睜眼時才覺視線清晰了些。 這般不行,得快些回去才行,若是這時候生了什么危險的話,她現下這頭沉眼朦的狀況怕是保護不得大人還有小家伙周全。 她方才當不該再喝那第二碗酒才是。 回去的路要經過方才小家伙想要的小兔子燈籠的那個攤子,走過那兒時,朱砂與小家伙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著那攤子。 小兔子燈籠還在,還未被人猜走。 小家伙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小兔子燈籠,一臉的不舍,卻又不敢說話。 朱砂將視線從小兔子燈籠上移到小家伙面上,再移到慢慢走在前邊的君傾的背影上,忽然之間,她不知自己從哪兒來的膽子,竟是喚君傾道:“相公!” 君傾頓下腳步,還未轉頭便又聽得朱砂道:“相公,我想要一只燈籠,可要猜燈謎,相公可否幫我猜一猜?” 問完這一句,朱砂覺得自己的臉頰更熱燙了,若在尋日,她斷斷不敢說這樣的話,更是會在說出這樣荒唐的話之后急急離開。 可她現在非但未有羞愧地轉身就跑,反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君傾,看他慢慢轉過身來,看他眼睛。 小家伙緊張極了,將朱砂的手抓得緊緊的。 他知道他的娘親是在幫他要小兔子燈籠,他想要小兔子燈籠,可他怕爹爹生氣,他不想爹爹生他的氣,也不想爹爹生娘親的氣。 然緊張的又豈止是小家伙。 朱砂亦是緊張的,甚至是比小家伙還要緊張。 她在這般人來人往之處喚他相公,還提出這般像是無理取鬧的要求,他可會惱她? 就在小家伙與朱砂緊張不已時,只聽君傾平靜道:“帶我去?!?/br> 只這三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字,小家伙那本滿是緊張的小臉上立刻換為驚喜,驚喜得就差沒跳起來。 可君傾卻是站在原地不動,他只是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朝朱砂伸出。 小家伙看看君傾的手,又看看朱砂,沒有像往常一樣沖上前去抓君傾的手為他帶路,而是拉著朱砂朝君傾走去,而后—— 朱砂也緩緩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輕握上君傾的手。 看著君傾與朱砂牽在一起手,小家伙忍不住高興道:“娘親和爹爹牽手了哦!” 朱砂沒有羞得立刻收回手,反是將君傾的手稍稍用力握住,感受他掌心里的冰涼,竟是沒來由的覺得安心,不由淺淺一笑,道:“相公隨我來?!?/br> 朱砂左手牽著小家伙的手,右手握著君傾的手,一手溫暖一手冰涼,便這般朝那花燈攤子前走去。 街上的人漸漸少了。 花燈攤子上的花燈剩下的已然不多,擺花燈的中年男人正在收拾攤子,見著還有人來,便好客地上前來問道:“這位公子,要猜謎拿花燈哪?五文錢猜一次?!?/br> 君傾沒有理會這攤主,而是微轉頭問朱砂道:“要哪一盞,讓阿離念與我聽?!?/br> 朱砂抬手去取那掛在小兔子燈籠旁的紙條,遞給小家伙,只聽小家伙緩緩慢慢地念道:“一撇一豎一點,猜一個字?!?/br> “壓?!毙〖一锏穆曇魟偮?,根本就無需思考的時間,便聽得君傾已經道出了謎底,“鎮壓的壓?!?/br> 攤主很是震驚,震驚地看著君傾,贊道:“我賣花燈十幾年了,還從未見過誰猜燈謎猜得這么快的,根本就連想都不用想哪!” 小家伙立刻自豪地接話道:“爹爹很厲害很厲害的!” 攤主笑呵呵地取那小兔子燈籠,往君傾面前一遞,道:“公子您的花燈?!?/br> 君傾未接,而是對朱砂道:“拿吧?!?/br> 朱砂這才伸手拿過,轉身卻遞給了小家伙,笑得溫柔地對他道:“阿離,給,你小兔子燈籠?!?/br> 朱砂在說這一句話時,還被她牽在手里的君傾的手微微一顫。 “阿離的阿離的!”小家伙接過花燈,高興極了,“謝謝爹爹!謝謝娘親!” 朱砂直起腰后又看向君傾,雙頰紅撲撲的,眼神有些迷離,只盯著君傾的眼睛,又問:“相公可不可以再幫我猜一盞?” 若是君傾看得見,必看得出朱砂此刻模樣神情有異。 只是,他看不見。 他只是覺得朱砂有些反常而已,他本想問問方才可是發生了什么,誰知朱砂卻又再讓他猜一盞花燈。 他自然是愿意。 “取謎題,讓阿離念?!?/br> “老板,幫我拿一只像是海棠花兒一樣的花燈謎題?!敝焐暗?。 君傾的手又是極為輕微地晃了晃。 朱砂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攤主顯然有些不樂意了,因為做君傾的生意,明擺著他要虧本。 可他又不能說不,因為他做的生意就是這樣。 是以他只能抬手去取下那海棠花花燈的謎題,遞給朱砂。 朱砂拿過,遞給了小家伙。 店家看著這一家山口,覺得甚是奇怪,這一謎題,雖說是男的來猜,這男的也可以自己看謎題的啊,男的不看還可以女的看的啊,為何非要讓一個看起來才三歲半大的小娃娃來看來念,莫不成這倆大的不識字? 但不識字又怎會猜字謎?真是奇了怪了。 只聽小家伙又緩緩慢慢地念道:“半布春秋,還是猜一個字哦?!?/br> 小家伙說完,立刻又補充道:“布是棉布的布,爹爹?!?/br> “秦?!币琅f與前一個燈謎一樣,君傾根本就不需要思考的時間,小家伙的話音才落,他便道出了答案,“秦川的秦?!?/br> 攤主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莫說像方才那樣夸贊的話,便是什么話也不說了,只是將那海棠花模樣的花燈挑了下來,一聲不吭地遞給了朱砂。 朱砂立刻伸手接過,隨即竟是笑著問小家伙道:“阿離,娘親的花燈好不好看?” 朱砂鮮少主動與小家伙說話,更不會是這般笑著問他一樣物事好不好看,是以她這話一問出口,小家伙便愣愣地看著她,很是驚奇,但看著她嘴角及眸中的笑意,小家伙還是開心地點點頭,高興道:“好看!” “娘親也覺得好看?!敝焐靶Φ妹佳鄹鼜澚诵?,繼而轉過身來,頗為開心地對君傾道,“謝謝相公?!?/br> 君傾不做聲,他在想著朱砂此時的異樣。 而就在朱砂道完這一句謝時,只見她稍稍踮起腳尖,湊近君傾,而后—— 竟是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一口! 眾目睽睽之下! 攤主怔住了,目瞪口呆。 小家伙怔住了,驚得小嘴都大張了開來。 君松怔住了,睜大了眼。 君傾亦怔住了,怔在那兒一動不動。 也就在朱砂吻上他的唇的一瞬間,君傾聞到明顯的酒味。 他終知道了朱砂為何會與尋日里不同。 “你喝酒了???”君傾面上難得有表情,此時他竟眉心緊擰,面上是未加掩飾的緊張。 ------題外話------ 本人今天人品大爆發!看看這章的收費點數!不要太夸我! 明天就是1號了!月初求月票月初求月票月初求月票!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040、我喜歡你啊,丞相大人【附通知】 小阿離從未在君傾面上見到過太過明顯的表情,就像他此刻正緊擰的眉心,與他面上那陰沉得有些可怕的臉色。 朱砂是被君傾拽著走的,被酒的后勁上頭的朱砂只覺自己的臉頰熱得厲害,眼前的事物朦朦朧朧搖搖晃晃的,哪里還看得著什么,她唯一能清楚感覺得到的,就是抓著她手腕的手,那掌心里冰涼的溫度。 這冰涼的溫度讓她知道,這是君傾的手,亦讓她覺得心安。 阿褐跑在前邊帶路,君松一臉冷沉警惕地緊跟在后邊,君傾一手抓著小家伙的手,一手抓著朱砂的手腕,跟著阿褐走得迅疾。 朱砂手里的海棠花燈晃得厲害,小家伙手里的小兔子燈籠也晃得厲害,只見小家伙的腳步邁得非常地大,小家伙走得很吃力,一副隨時都會栽倒在地的模樣。 忽然,君傾停下腳步,對身后的君松沉聲吩咐道:“君松,你抱著阿離?!?/br> 小家伙看著朝他伸手來的君松,驀地就將君傾的手抓得緊緊的,不肯松開,可憐巴巴道:“爹爹爹爹,阿離可不可以不要小松松抱,阿離可不可以和爹爹一塊兒,阿離想和爹爹還有娘親一塊兒,這是阿離第一次和娘親還有爹爹一塊兒出來玩的……” 君松為難地看著君傾。 君傾沉默。 小家伙以為君傾要斥他,不安極了,卻還是不舍得松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