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上馬,走?!痹訉癜走€是很信服的,立刻飛奔上馬,帶著人絕塵而去。 姜婉白也趕緊坐上馬車,跟在了后面。 每跑過一公里,姜婉白就讓小九進旁邊的灌木叢看看,是否有人經過的痕跡。 海邊多雨,樹林里落葉腐爛堆積,十分難以行走。何武如果真沿著這個方向走,那他就不可能一直在樹林深處,肯定會來官府附近的灌木叢。 就這樣,追了足有七八公里,小九又一次去旁邊查看?;貋淼臅r候,他朝著姜婉白一挑大拇指,“老太太,真被你猜著了,旁邊有樹枝折斷的痕跡,而且還很新,應該是有人剛剛經過?!?/br> 自己是對的,姜婉白也松了一口氣,“下馬去灌木叢里追,小九,你帶路?!?/br> 小九嘿嘿一笑,“放心,在這樹林里,還沒有我追不上的人?!?/br> 眾人紛紛下馬,就要跟著去追。不過,姜婉白卻婉拒了。追蹤這種事,自然是人越少越好,況且,何武只有一個人,根本用不上這么多人。 袁胡子也覺的她說的對,最后只挑了兩個身體敏捷的去追。本來,他還不想讓姜婉白去的,但姜婉白堅持要去,沒辦法,只能任她去了。 一行五個人,就像貓一樣小心的向前,生怕發出一點聲音,被何武察覺。 走了不到五百米,小九突然伸手止住了眾人的動作,然后努著嘴,讓眾人往前面看。 眾人定睛去看,前面是一片灌木叢,灌木叢旁邊稀稀疏疏的有幾顆大樹,并沒有什么異常,便又疑問的看向小九。 嘿嘿,小九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用手指了指斜上方。 這次再朝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眾人終于發現了異常。在離他們幾十米的一顆大樹上,一個人影正坐在一個大樹杈上,背靠著大樹休息,不是何武還是誰。 這人果然夠狡猾,眾人對視一眼,稍稍往后退了退,躲進灌木叢里,開始商量該如何是好。 “上去抓到他,直接一刀剁了?!痹訚M臉殺氣的道。 姜婉白猶疑的看著對面的幾個人。 袁胡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拍著胸脯道:“外面那些我不敢保證,但這幾個,都是跟我有過命交情的,我敢拿命擔保?!?/br> 既然這樣,姜婉白也不再猶豫,低聲道:“不能殺他,起碼不能咱們動手殺。今天咱們出來追人這件事鬧的沸沸揚揚的,如果咱們真的殺了人,董縣令那里,恐怕不好交代?!?/br> “怕他個卵?!痹訉Χh令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但真要說一點不怕,也是假的,“那你說怎么辦?難道把他抓起來,送到大牢里? 別說我沒告訴你,就以現在咱們跟董縣令的關系,今天把何武送進去,明天他就被放出來都不是不可能?!?/br> 他說的,姜婉白自然知道,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沒指望什么公平與正義,何武殺人償命,必須死。 “大哥,聽聽老太天怎么說?!毙【胚€是比較冷靜的,他覺的姜婉白既然這么說,必然有了主意。 “你說這附近有猛獸出沒?”姜婉白突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 “對啊,我記得離這里不遠,就有老虎出沒?!毙【耪f著說著,就好似明白了什么,“你是說?” “聽說血腥味會引來這些猛獸?!苯癜椎牡?。 “我明白了。你們就瞧好吧?!毙【乓慌拇笸?,笑道。 袁胡子等人此時也明白了姜婉白的打算,互相對視一樣,不禁都打了個冷顫。他們只是想一刀宰了何武,姜婉白卻想讓猛獸活活吃了他,那種眼看著自己的肚子被撕裂、吞吃的感覺…… 姜婉白看他們的臉色,也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可是此時的她,一點都不在意。胸中的滿腔怒火與悲痛,急需一場血雨來發泄,不然她覺的她就快要憋瘋了。 小九消失在密林里,不一時,一道長箭射向何武,正射在他的大腿上,鮮血瞬間噴濺而出。 何武慘叫一聲,從大樹上掉了下來。不過,他卻沒有驚慌太久。從身上撕下一塊破布勉強包住傷口,他轉身就朝樹林里奔去。 他消失之后,小九冒了出來,朝姜婉白他們這邊得意的笑了笑,就又追了上去。 姜婉白等人站起身,也趕緊跟了上去。 追了幾百米,遠遠的就看見何武馬上就要消失了,而小九卻小心翼翼的趴在那里,慢慢的向后退著。 眾人紛紛意識到什么,止住了步伐。 而就在這時候,一只足有三米長的猛虎不知道從哪里跳出來,一爪子將何武拍在了地上,然后仰頭朝著姜婉白他們這個方向就是一聲長嘯。 虎嘯森林,那種聲音的震撼感,不止來自耳朵,更來自心靈,那種屬于王者的威懾。 小九不再慢慢爬了,而是哧溜一下站了起來,一邊朝著這邊跑來,一邊道:“快跑?!?/br> 眾人趕緊跑了起來。 在跑的過程中,姜婉白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正看見那只老虎咬開了何武的肚子,一堆青色的腸子什么的流了一地。不敢再回頭看,她拼命的跑了起來。 跑出去幾百米,小九才停下了,慶幸的道,“那只老虎已經發現我們了,不過幸好它已經有了獵物,這才放我們離開?!?/br> 眾人都有種劫后余生之感。 很快回到了官路上,田老二立刻迎了上來,滿臉焦急的道:“娘,你沒事吧,剛剛聽見老虎叫,可嚇死我了?!?/br> “沒事,我們不是都好好的嗎?!苯癜谆氐?。 “那個何武呢?”田老二又問。 “他,可能就沒那么幸運了?!苯癜椎某饒罅?,說起何武,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聲音輕飄飄的。 她這么一說,大家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從今天起,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一個叫何武的人了。 “該,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樣的人,被老虎吃了算是便宜他了?!?/br> 田老二對田老四跟柳兒的感情,遠比姜婉白深,所以說起何武的死,只有無盡的痛快,只恨自己沒當場看著他被生吞活剝而已。 姜婉白輕出一口氣,“回家吧?!?/br> 田老二點點頭。 “這三個人怎么辦?”袁胡子問姜婉白。 姜婉白看向那三個人。 三個人被嚇的,趕緊跪地求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著自己家里是多么困難,自己是多么的悔恨。 “讓他們寫下一份口供,然后抬著陸翠容的尸體,去官府?!苯癜紫肓艘幌碌?。 陸寡婦跟何武的死已經嚇破了三個人的膽,他們也知道自己犯的罪去了衙門還不致死,姜婉白這么說,就相當于放了他們一條生路,所以趕緊答應了下來。 一邊細數著何武是怎么殺害田柳、陸寡婦、田老四的,一邊為自己辯解,最后又在供狀上按了手印,三人這才將那張破草席抬起,去了官府。 這次董縣令倒是立刻升堂了。案情明了,主犯何武又已經被老虎吃了,他也沒什么文章可做,草草的判了三個人每人二十大板,關進大牢就匆匆退堂了。 離開縣衙,姜婉白徑直回了家。 家里入目一片白,靈堂里傳來陣陣哭聲,絡繹不絕的人前來吊唁,看見姜婉白,都勸她節哀。 “少年喪父,中年喪偶,老年喪子”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三件事,其中又以“老年喪子”最為無奈,所以他們有理由相信姜婉白現在一定是痛不欲生的。 姜婉白謝過眾人,進了靈堂,專心的送田老四、田柳最后一程。 此時,田家的人除了田苗都已經全了,守在靈堂里,燒紙的燒紙,哭泣的哭泣,誰也沒說什么,誰也不用說什么。 趙氏看著棺材里的田老四,至今還不能相信,他竟然死了,這么突然的就死了。她雖然很生氣他竟然想要納妾,但也不是一點都不能理解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現在,最后一點怨憤,也隨著他的死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懷念,還有那些曾經的溫馨。 他娶她的時候,正是她最艱難的時刻。有時趙氏都懷疑,要是他再晚來那么幾天,她是不是就會將那早就準備好的砒霜放進她跟田苗、田承寶的飯菜里了。 畢竟,生活那么艱苦,她根本不想看著他們兩個被活活餓死。 還有,他從來不讓自己去田里勞作,每次她去了,他都會生氣的將她趕回家,或者拼命的干活,將自己那一份也做完。 田家窮,每天的飯根本吃不飽,可是他總有本事弄到些新鮮的東西,比如一只瘦瘦的小鳥,兩個野鴨蛋。就是因為有這些,她才覺的,這日子并沒有那么難熬。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滴,滴落到面前的火盆里,又被那火苗燒成一股青煙,裊裊而上。 愿你在地下安好!趙氏抓起旁邊的紙錢,不要命似的放進火盆里,燃起陣陣明亮的火焰。 田老二靜靜的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又看了一眼從此陰陽兩隔的兄弟,突然有了一種明悟。有一種東西,是你拼命抓也抓不住的。這時,倒不如放開,不然,只會失去更多。 也許,從開始就注定了他跟老四沒有兒子。以前,只是一直不相信、不甘心而已,從現在開始,他該放下了。 突然有種渾身輕松的感覺,他望向王氏,這個他決定以后要好好陪伴的人。 王氏的感覺跟他差不多。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碰在一起,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神情變的淡然而從容。 田承玉經過這兩天的事,也長大了不少??粗薜膸状螘炟蔬^去的張氏,他突然明白了,張氏并不是不愛他,而是在用另一種方式愛他,盡她所有的愛他。 可能她并沒有給自己幫罵人、搶東西,可是只要她有的東西,她都會毫不猶豫的給他。也可能她會明知道自己是正確的,還逼著自己給人道歉,可是她背地里掉的眼淚,比自己還多。 她軟弱,自己才該更加強大。田承玉跟張氏的隔閡終于消失了,他決定,自己要像一個男人一樣,保護張氏,照顧張氏。 田承玉在想張氏,張氏也在想他。她總以為,以后的生活會好的,卻沒想到田柳走的這么突然,突然的她有些措手不及。 昨天自己為什么要讓她離開,為什么沒有跟她一起離開,張氏不止一次的詰問自己。而在這種懊惱之后,則是對田柳的愧疚,以及對田承運等幾個孩子的愧疚。 她根本不是一個好母親,也沒有好好保護自己的孩子,柳兒的離開,大概就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以后就要變的強大起來,不讓自己的孩子再受一絲委屈。 與張氏有相同想法的,還有田老三。 田家人紛紛想著自己的事,經過這件事,他們都變了很多。 傍晚時分,來吊唁的賓客已經很少了,這時,突然來了一個身穿綢緞、滿臉和氣的管家樣的人。 他有點奇怪,別的人吊唁一下,就離開了,而他卻繞到了棺材后面,去看田柳的尸體。一邊看著,他還一邊點頭,好似在看的并不是一具尸體,而是什么貨物一樣。 “這位客人……”姜婉白出聲打斷了他。 “哦,不好意思。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曾太傅家的管家,我姓楊,叫楊泉?!睏钊暤?。 “曾太傅?”姜婉白覺的這個名字特別耳熟,“哪個曾太傅?” “當朝姓曾的太傅,只有我家老爺一家?!睏钊穆曇糁?,有種掩飾不住的得意。 姜婉白終于想起了曾太傅是誰。說起來,這件事還跟歐陽俊有關。當年,他打破的就是曾太傅的蘭花,因為想要彌補,這才找上的姜婉白,才有了之后的事。 “曾太傅不是在京城,怎么會在這里?”姜婉白有些不解。 “我家老爺老家就是鹽城的。去年,最后一個徒弟忠勇侯家的小侯爺歐陽俊出師之后,我家老爺覺的自己年紀大了,就奏稟圣上,祈求回鄉養老。 說起來圣上還是我家老爺給啟蒙的,所以特別賞賜老爺很多東西,太傅之職不變,回鄉安度晚年?!?/br> 他這么說,姜婉白就有些明白了。去年,朝堂動蕩,歐陽俊遠赴南方剿匪,后來又發生了太子奪權等一系列的事,這位曾太傅回鄉也不足為奇。 只是,姜婉白想不到任何田家能跟這位曾太傅有關聯的地方,便道:“原來是這樣。那今天楊管家來,是有什么事嗎?” 楊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一臉的愁容,“還不是我家的小公子。老太太可能不知道,就在昨天,你家孫女出事前沒多久,我家小公子就,就去了。 我家夫人今天聽說了這件事,認為這是上天賜下的姻緣,所以就派我前來提親?!睏钊Z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