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楊清也殺掉,所有人都該死!” “我也該死!” 兩個意識,打架一樣,不停地爭,不停地吵。精神被來回牽扯,來回分裂?;ハ嘣购?,怨恨的其實都是自己;互相怒罵,罵的也全是自己。 身體很痛,神經抽搐。然在兩個同樣強大的精神體中,身體的痛,根本撐不上什么大事。他們在碰撞,在相爭。若有一汪大海,兩波最強盛的浪濤,一次次地卷向對方…… 他們不停地吵罵。 很多年了,全是騙局。 四面嗡嗡嗡,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見,五感也被封閉。 空空蕩蕩的,他原來是個實驗體啊。 想到好多年前,下著雨,他抱著月芽兒,坐在幽冷的黑暗中。他們相依為命,吸取著對方身上的溫暖。她在月亮下抬起臉看他,一片玉瑩瑩的白,對他笑。 那雨聲沙沙沙,成為他數年回不去的夢。 又想到那個最開始,他與姚芙見面。根本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偏偏越來越討他喜歡。想著人的感情真奇怪,說變就變。 不知道那種變,也是別人給他的。 最后想到那個晚上,聽到月芽兒身死,他在圣教,看了一晚上的月亮,聽了一晚上的杜鵑啼鳴,凄厲咳血。 那些都過去了。 不可追逐。 無法回頭。 他只是一個牽線木偶,別人要他怎樣,他就怎樣。他的人生被攪得亂七八糟,連感情都不屬于自己。萬箭穿心,然萬死無辜。最冷的秋天,最寒的晚上,他一人獨坐。 想那鐵馬冰河,想那檐角玉鈴。 厲風如劍,四野空茫,走投無路。沒有姑娘靠著他肩膀,等他安慰;也沒有姑娘白衣如雪,從遠方的黎明走向他。 春風十里,溫笑如玉。都在很遠的地方。 舊愛的誓言像一個巴掌迎面打來,他縱是殺了所有人,也回不去了。 他往往很后悔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到頭來卻知道不過是被人玩弄的笑話。他沒有錯,錯的是別人。錯誤卻已經無法挽回……哪怕不是今晚呢。哪怕再早一天呢。 災難到來的如此突然,強硬地選擇了他,讓他身心疲憊。 他被別人cao控。他無法決定自己的人生,但他……總有權利,決定自毀吧? 體內兩個意識交縱在一處,吵著,扛著,提防著,互搏著。慢慢的相融,慢慢的合二為一…… 快天亮的時候,冷光照入室內。暗中幽沉中,一個充滿了疲憊的聲音,打斷了兩方最后的不可相讓,“夠了?!?/br> 詭異沉默中,原映星睜了眼,眼有風霜,神色倦倦,看著虛空。魔王睜開眼,對兩個自己的爭奪,做出了裁決——“夠了?!?/br> 魑魅魍魎退散,魔王重歸新生。 作者有話要說: 真正的原映星回來了~~明天開始收拾爛攤子~ 謝謝昨天的霸王票,姑娘們么么: 北京夏天喝冰的露露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712 12:49:06 三五一打虎呀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712 11:25:52 ☆、第131章 10043 睡了一個沒有腰酸背痛煩惱的洞房之夜,次日天亮,望月在一片紅光中醒來。她趴在床上,想著這才是正兒八經的新婚第一日,此后日日夜夜,都可以和楊清睡一床,待一起,不必、再躲來躲去了。 心中歡悅無比。 抱著一床被子,興奮地在床上滾一圈,往外翻去。 口中喊著,“清哥哥……” 一個沒收勢,抱著被子滾下了床。 被子和rou體接觸木質地磚,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殿外守候的侍女聽到里面動靜,得知圣女大人醒來,忙推門進去里間。過了門檻,幾女便目瞪口呆,看著圣女大人只著單衣,半個肩露在外面,正一臉寒霜地抱著被子坐在地上。 侍女忙過來扶圣女起來,忍著一臉古怪神情,當作什么都不知。卻聽望月忍著火氣問,“楊清為什么不在床上?!” 成親第一天清晨,他就不在床上! 害得她撒嬌不成,丟臉已出。在望月對婚姻的美好期許中,她幻想的成親之后每日清晨,她都應該在夫君的懷中醒來。一張大床,翻滾一圈,就能滾到夫君懷中去。在眾人還沒睡醒前,男女一床被子,擁抱著說笑。 他親一親她,她逗他開心。 等耍得差不多了,互相穿好衣服,再眉目傳情地下床出去。 現實卻是成親第一天,楊清就留給了她一床冷被,害她撒個嬌,還撒得滾到了地上去! 這樣的夫君,暖床都做不到,要來何用?! 楊清要是成親第一天,就還能保持良好的作息習慣,天未亮就出去練武,襯得她這個妻子一點用都沒有,她就、就……就想辦法收拾他! 幸好侍女提供的答案,沒有給圣女大人的新婚生活火上添油,“楊公子去膳房了,說給大人做早膳?!?/br> 望月愣一下后,笑了:夫君如此賢惠,不熱愛幻想,專供現實,頓時治愈了她受傷的小心靈。 梳洗過后,望月就溜達著往膳房去,看望自己的夫君。 她一路過去,走去膳房那片,路過的眾人大都能猜到這位的意思,紛紛心照不宣地給大人指路。望月過去的很順利,到了膳房那片院子,靠在指定的一間房舍門口,往里探頭,果然看到黑衣青年忙碌的身形。 望月咬著手指頭,看他發呆:楊清的廚藝是很好的,想來是他少時的悲慘經歷早就的。但他平時并不主動做飯,是她懷孕后,于食物上百般挑剔吃不下去,楊清才接手了為她煮飯這件事。 看他站在煙火騰騰中,著圣教專屬的服飾,黑衣青玉,金絲繞袖。少了很多云門服飾帶給他的清貴縹緲感,多了一些人間煙火氣??雌饋硐駛€男人了,然禁欲之色,又加重了。 望月欣賞著他修長的手骨、冷玉般的側臉,再次在心中夸贊自己的好眼光。 鍋中油熱,楊清回頭,看了門口咬手指的妻子一眼。 她對他露出一個打招呼式的笑容,調戲般拖長聲音,叫他一聲,“娘子……” 一轉十八彎,深情柔婉,抹著蜜一樣。 賢惠至此,可不是“娘子”嗎? 青年潤清的眉眼隱含笑意,一點都沒有不適應,還很好脾氣地回她一句,“夫君?!?/br> 望月笑得彎腰,捂住肚子。她夫君太經得起玩逗啦,讓她一點都不寂寞。 兩個人一個在屋中做菜,一個在門口圍觀,心情很好地說話。周圍路過的圣教人士,隔著老遠,好像都能感受到空氣中快被閃瞎眼的粉紅色泡泡。耳力好的,都能聽到那兩人的打情罵俏。眾人驚詫互看:原來圣女大人這么喜歡楊公子啊。 圣女大人跟他們,雖然也是輕松寫意的,但話并沒有這么多。 圣女大人奉行的,一直是“就是干”政策。 這是獨屬于楊公子的話嘮啊。 眾人心中想到這些,琢磨著日后恐怕要對楊公子上心些。不見最近一段時間,圣女望月不便處理政務時,要事都交給楊公子去辦了嗎?教中地位最大的,是教主和圣女。然現在看來,日后,恐怕楊公子靠著圣女的關系,隱隱會成為圣教的新一股強大勢力。 一個出身正道、身上沒有一點污點的清流弟子,成為圣教說得上話的人物,真不知會帶給圣教什么樣的變化。 望月和楊清甜蜜蜜地調情時,有一教徒趕過來。望月回頭,見教徒對她行了一禮,說,“昨天和今天的公務,都送了過來。有緊急事務,長老們和堂主們在等候,問圣女大人過不過去?” 望月心中明白,昨天成親,今天新婚第一日,她的公務堆了不少。但那都是楊清幫她處理的。她現在的身體,實在不適合久坐,接見下屬。 只是聽到這位弟子的話,望月訝了一下,“這么急?”停頓一下,“緊急事務的話,為什么你不提教主呢?長老和堂主們,不是應該等候教主去議事嗎?” 這位教徒含糊地表示一句,“教主說‘滾’,大家就滾了?!?/br> 望月:“……” 好吧,可能緊急事務到來時,正好趕上原映星心情不好的時候。他說“滾”,識趣的人,確實“滾”得離他遠遠的,才能好端端地活下去。 楊清已經聽到了門口教徒的話,走了過來,跟望月說,“你幫我看下火,我過去看看什么事?!?/br> 望月應了一聲,眼珠又一轉,笑瞇瞇道,“你也不用太著急回來。我心里有個主意,做幾樣小菜,讓你看看我的水平!” 楊清垂眼看她,“你不惡心?” 望月搖頭,現在即使站在這里,也并沒有想吐的感覺。她躍躍欲試,催著楊清快走,說自己要大展身手。楊清還真挺好奇望月會做什么菜的,她可從來不動手,永遠在旁邊圍觀。他還以為她不會呢。 其實應該是會的。江湖兒女,尤其是望月這種遠比楊清走江湖有經驗的人,她可以不是烹飪高手,但她肯定會。不然出門在外,早就餓死自己了。 楊清噙笑,答應一會兒再來品嘗妻子的手藝,就隨人走了。楊清走后,望月很快進屋,接手了楊清的活,手忙腳亂地開始忙碌。 楊清與人去前殿,帶路的下屬對他態度很恭順,只因最近一段時間,圣女的事,能交給楊清的,全都交給了楊清。楊清路上問起他出了什么大事,這個普通教徒只是搖頭,層次不到,他也不知道。 楊清垂著眼,若有所思發生了什么大事,讓那幫教中老人,請示望月。畢竟圣女新婚,又懷著身孕,一般的事情,寧可大家忙碌些,也不應該去打擾望月。 行路間,楊清忽然有所感應,抬起頭,往右側一個方向看去—— 楊清與人站在橋上,隔著一彎曲折碧水、荷葉浮萍,他看到相對的另一座石橋上,黑衣青年面無表情地走過。 風吹長袂,他濃眉壓眼,唇角平直,眸子幽黑寂靜,像是群山皚雪,萬河冰封。身上的那種“閑人勿擾”之強大氣勢,讓人紛紛避開。像是黑夜中的深淵,吞噬一切幽暗和光芒,帶著很強的陰郁感。 過亮的光線照在他面上,他走在橋上,束瑯玕冠,穿一件大面黒綴金的長袍,颯颯而過,一池碧湖的陰影,在他的周身浮動。 圣教教主原映星。 他漠然走過時,遠遠近近的眾人,無一不停下來,恭敬彎身行禮,恭候教主走過。 即使教主一言不發,眼里根本沒有這些人一樣。 楊清站在橋上,看到原映星走過去。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那個青年的眼睛與他對上。然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原映星的眼睛幽幽靜靜,透著一種疲憊感。并沒有之前與他對視時,那種強烈的感情基調。 楊清長睫飛揚一下,與眾人一同等候原地,看原映星走了過去,離開他的視線。 問起身邊人,“原教主并不是另有要事,才不過去前殿商議重務的?” 身邊教徒心有余悸地哈哈笑一聲,“楊公子,咱們圣教呢,一切圍著教主轉。他喜歡去,不喜歡去,咱們也不敢過問的?!?/br> 楊清嗯一聲,不再提這回事了。 只是垂下眼簾的時候,心中記了一筆:原映星有些奇怪。 望月還在膳房勞碌。 她多年不碰這里,偶爾為了夫君高興,過來鍛煉自己,真是顧東不顧西。過了好久,才勉強找到了節奏,專注于楊清臨走前、讓她看火的一鍋鮮菌濃湯上。拿著大勺子,在鍋中攪動,時而低頭,用小勺子咬一口品嘗味道。 就是在這樣的時候,原映星的身影,鬼影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口,看著屋中自娛自樂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