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誰讓你來什么蜀中的?你別忘了你父親當年可是屠城滅門的罪魁禍首,十八年前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恰好夠一些人記著那血海深仇,你這個仇人之子跑來這里,不是羊入虎口么?” 秦禎咬了口餅,不以為然:“你覺得我是羊?” 周青青哼道:“你是不是羊我不知道,反正你不該把我們幾個也拉上?!?/br> 秦禎一口餅噎在口中,斜眼看向她,呵呵干笑了兩聲:“夫妻一場,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夫唱婦隨你不懂么?” 聶勁低笑了一聲:“王爺小姐,你們就別吵了!” 秦禎陰陽怪氣笑了兩聲:“我哪里敢跟你家小姐吵,沒見都是她在怪我么?” 周青青也笑:“對啊,我就是怪你了如何?說什么帶我來游山玩水,明明就是帶我來被人追殺?!?/br> 她說這話的時候,秦禎的目光,不經意間瞥到她手上的左臂,臉上本來的笑意滯了滯,湊過去皺眉問:“你受傷了?” 周青青搖搖頭:“一點小傷而已?!?/br> 馮瀟輕咳了一聲道:“剛剛在客棧后院,我和王妃去牽馬,遭到兩個黑衣人偷襲,王妃擋在我前面救了我,所以才受的傷?!?/br> 秦禎淡淡看了他一眼,嗯了聲,往周青青身邊挪了一點,拉過她的手:“我看看?!?/br> “嘶!” 秦禎立刻松開她的手:“一點小傷就別叫疼???” 周青青癟癟嘴抱怨:“你不碰我,我也不會吱聲?!?/br> 秦禎訕笑兩聲,戲謔道:“看不出我家王妃還是個女中豪杰??!” 面癱聶勁見兩人這般斗嘴,也忍不住笑出聲。 幾人隨便吃了點東西果腹,休息片刻后,秦禎轉頭看了看周圍:“我們繼續趕路,爭取明早到下一個城郭?!?/br> 聶勁認同地點頭:“這里靠近蜀中,王爺身份暴露,難免不安全?!?/br> 周青青累得根本不想動彈,手臂上又還有傷,騎馬的時候,拉著韁轡需要雙手用力,牽扯的那傷處十分難受。但聶勁說得有道理,她只得不情不愿站起身。心里不免又將秦禎腹誹了一遍。 她走到自己那匹面前,卻被秦禎拉了拉。 “干嘛?”她回頭不解地看他。 秦禎言簡意賅道:“上我的馬?!?/br> 她以為他是要和他換馬騎,也沒在意,便從善如流,折身上了他的那匹馬。哪知她剛剛坐上去,秦禎也踏著馬鞍上來,坐在了她身后。 “你作何?” 周青青還以為他又是要開玩笑,正要嗔他,卻聽他道:“你手受傷了,騎馬不方便?!?/br> 周青青愣了下,心里頭猛地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澀澀暖意,訥訥道:“你這馬能承受得起咱們兩人的分量?” 秦禎輕笑一聲:“我這是萬里挑一的寶駒,當然沒問題?!绷T了,又補充道,“再說你這身上就沒幾兩rou,多你一個估摸著它都沒感覺?!?/br> 周青青就知道他嘴里沒什么好話。 都說蜀道難,這一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夜晚疾行。好在都是頂級良駒,倒也還算順利。周青青坐在秦禎身前,因為被箍在他雙臂中,只用一只未受傷的手,同他一起拉住韁繩便好。受傷的手便可以空出,不像自己單獨騎馬那般難受。 到天亮的時候,正好到了下一個城郭,也是西秦轄地。找了客棧之后,周青青隨便吃了些東西,倒頭就睡。 秦禎看了看她眼下的青色,想來是這段時日給累著了,也不免有些愧疚。想了想,給她蓋好薄被,躡手躡腳出了門。 待他再回來時,手上拿了一小瓷瓶藥,是從旁邊藥店買來的創傷藥。他也不喚醒周青青,就坐在床沿邊,小心翼翼將她手臂上的絲絹解下來。 那傷口不算太長,但也是很深一道,經過一夜已經開始結疤,只是仍舊紅腫,還泛著點點血色。 睡得無知無覺的周青青,只覺得手臂上疼痛的地方,有清涼的刺痛襲來,但漸漸又有些舒服,便繼續睡得深沉,只在夢中無意識囈語了幾聲。 秦禎看著她小巧的紅唇,微微張開,有些嬌憨的樣子,不自覺笑了笑。正要用絲絹再給她將傷口纏上時,想了想還是將那絲絹扔掉,撕了自己褻衣的一截衣袖,給她包扎了起來。 周青青這一覺睡到了中午才悠悠轉醒。睜眼時,旁邊的秦禎還閉著眼睛,呼吸沉沉,薄唇緊抿,棱角分明的臉,看起來有些冷峻。然而周青青知道這人醒著的時候,是多么惡劣。 她看了他片刻,沒忍攥起拳頭在他面前揮了揮。但是還未來得及收回,秦禎一雙烏沉沉的眼睛已經睜開。 他一手將她的手腕攥住,目光似笑非笑對上她。周青青被抓了個現行,想要避開他的目光,又覺顯得心虛,干脆直矗矗與他對看著。 兩人相隔咫尺,目光交織在一起,在秦禎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本來瞪著眼睛的周青青,目光也漸漸軟了下來,臉上也漸漸泛起一絲紅暈。 秦禎輕笑了一聲,移上前吻住她嫣紅的唇,直到她快要呼吸不過來,才放過她。又笑著問:“手臂還疼么?” 周青青這才驚覺手上竟然沒了什么感覺,轉頭朝左臂一看,卻見之前的絲絹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截白布。 她咦了一聲:“你給我換了藥?” 秦禎點頭:“你睡得像只小豬,換藥那么大動靜,你都沒醒?!?/br> 周青青撅了撅嘴:“你也好意思說,這些日子,舟車勞頓,我恨不得一覺睡死算了,免得日后還要受你折磨?!?/br> 秦禎笑:“好吧,往后你就在王府享受清閑日子,我再不帶你出來受苦?!?/br> 周青青聽他這話,愣了下,又支支吾吾道:“其實也不是不能出來,只是別這么頻繁,也讓我有口喘氣的功夫。這回從西京出來近一個月,好不容易打完勝仗,本以為可以回府好好休息,你非要馬不停蹄跑去蜀中?!?/br> 秦禎掐了她一把臉:“知道讓我家王妃受苦了,回了西京好好補償你如何?” 周青青來了興致,眼珠子狡黠地轉了轉:“王爺要如何補償?” 秦禎挑眉:“你說?” 周青青手指點著下巴,思忖了片刻:“西京有什么好玩兒好吃的,你都帶我去?!?/br> 她說這話的表情和語氣,像極了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這或許就是她本該有的樣子。 秦禎大笑:“這有何難?王妃要做什么為夫都全力奉陪?!?/br> 他說完轉身下了床:“起來吃東西,今天咱們要繼續趕路,早點回到西京,早點帶你去玩遍西京?!?/br> 周青青躺在床上不愿起來:“好像不是很餓,好想再睡一會兒?!?/br> 秦禎笑:“那你就睡一會兒,我把飯菜端到房里來?!?/br> 周青青沒想他竟然還有這么善解人意的時候,瞇眼笑著點頭:“那就有勞王爺了?!?/br> 秦禎輕笑一聲,柔柔得看了她眼,轉身離開。周青青則又趴在床上睡了過去。 待到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她才再次醒來,這時也當真是有些餓了。 匆忙下床,剛剛穿好衣服,余光瞥到腳下有一方白色,低頭看去,卻見是昨日馮瀟系在自己手上的絲絹。 她彎身撿起來,看著上面的淡淡血跡,一時有些發怔。此時有人推門而入,秦禎的聲音傳來:“起來了么?” 周青青回神,順手將絲絹塞進袖口中:“起了?!?/br> 秦禎端著飯菜走進來:“你慢些吃,我們不急,天黑前趕到下一個城郭,不用風餐露宿就好?!?/br> 周青青嗯了一聲,簡單洗漱一番,坐在桌前開始祭自己的五臟廟。她吃了幾筷子,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問道:“馮將軍的筋脈是怎么受損的,你知道嗎?” 秦禎怔了怔,嘆了口氣:“是因為我?!?/br> 周青青意外地看向他:“因為你?” 秦禎點頭:“我十四歲開府,當時從馬奴里挑了幾個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想試著親自培養,馮瀟就是其中一個。他本來習武天資很好,不過一年,在那群孩子中,已經是佼佼者。當時年少輕狂,帶著自己這一隊孩子,去偷襲敵營,結果被圍困,逃出來時,馮瀟為掩護我,身受重傷,筋脈盡損,我把西秦最好的大夫全部找來,也未能治好他。從此之后,他沒法再習武?!?/br> 周青青了然地點頭:“難怪你這么重用他?!?/br> 秦禎笑開:“重用他倒不全是因為他救過我一命,而是他這個人做事可靠,內斂沉穩,他本身其實聰慧過人,卻從不鋒芒畢露?!?/br> 周青青認同道:“他確實很沉穩?!?/br> ☆、第四十一章 四人總算有驚無險回到西京。因著手上還有傷,又舟車勞頓多日,周青青自然不會要秦禎一回來就帶她游玩西京,先好好休息幾日,才是正經事。 秦禎倒是閑不住,雖然傷勢未痊愈,卻回來當日就宮中王府兩頭跑,隨后又是各種應酬應接不暇,周青青見他通常是暮色之后。 這日,秦禎從外頭回府,已經是過了二更。周青青本坐在桌前拿了本西秦的風土人情書卷打發光陰,看了不多時不知不覺竟趴著睡了過去。 直到外頭響起敲門聲,她才驟然從夢中驚醒,伸手撥了撥快要熄滅的油燈,惺忪著眼起身去開門。 門咯吱一聲打開,酒氣撲面而來,伴隨的還有秦禎往前傾倒的身體。周青青好不容易才扶住他站穩。 他腳步釀蹌,幾近爛醉如泥,渾身都是nongnong的酒氣。周青青拖著他往床邊走,嗔道:“你作何喝這么多?” 秦禎含含糊糊回她:“幾個好兄弟難得一聚,便去外頭的酒肆多喝了幾杯?!?/br> 周青青蹙眉搖搖頭,卻忽然隱約在那酒氣中聞到了一絲脂粉味,她怔了一怔,勉強將秦禎拖到床邊,松手讓他倒上去。 秦禎趴在床上,四肢大開,嘴里還嘟噥著什么讓人聽不清的話。 周青青居高臨下看著床上的人,剛剛那似有似無的脂粉味,仿佛又飄在她的鼻息間,她忽然就有些悻悻的煩躁。 其實這莫名的煩cao來得有些沒道理,秦禎貴為一國王爺,戰功卓絕,身居高位,雖然這王府里并無被他寵幸的女眷,但她總不至于以為他不沾女色。大約只是這段時日,北趙作亂,他又受傷多時,自然是無暇顧及這方面。實際上,從見他第一面,她便知這人就是個浪蕩不羈的登徒子。 她兀自搖頭笑了笑,打了水來,給床上的人擦洗。 秦禎倒也配合,她稍稍推了推他的肩膀,他就翻過了身。給他擦臉的時候,他仿佛覺得很舒服,雙眼微微瞇起,嘴唇勾成一道弧度。 只是不一會兒,他就不老實地伸手握住了周青青的手腕。 周青青掙了掙,嗔道:“別鬧!” 秦禎酡紅的臉頰上,浮現一絲笑容,眼睛半睜開看向她,那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泛著一絲迷離的紅衣,他吃吃笑了笑,低聲呢喃了一聲:“青青!”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喜歡叫她的名字。 周青青怔了怔,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是喝了多少?” 秦禎去不回她的話,只吃吃又喚了一聲:“青青?!?/br> 周青青見他這模樣,許是醉得人事不知,用力想掙開被他握住的手腕,哪知她一掙,他卻拉得更用力。 在拉扯間,周青青的衣服被他扯松了一些,腰間一團白色的東西,飄落在地。周青青被這醉酒的人弄得煩了,用力將手一甩,終于是把自己的手解脫出來。目光瞥到地上的白絲絹,彎下身撿起來,抖了抖灰塵,又塞入腰帶中。 當她再去看床上的人,卻見秦禎不知何時半坐了起來,一雙泛著紅意的眼睛,像是變清明了幾分,直直看著她。臉上剛剛那帶著笑意的表情,卻不見了蹤影,而是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她臉上,像是在探尋著什么。 周青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有些愕然,皺了皺眉問:“你作何?酒醒了么?” 說罷,又將手里的帕子在身后的盆中蘸了蘸水,轉身再去給他擦洗。 然而手還未碰到他,卻再次被他攥住。這一回,他手上的力度不似剛剛,而是大得出奇,一手將她拎起來,扔在床上,又迅速翻身壓住她。 周青青被嚇了一跳,雙手抵在他胸口,支支吾吾道:“你作何?” 秦禎自上而下看著她,勾唇一笑:“王妃覺得呢?我們可是成親了幾個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