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本書由(小太陽0710號)為您整理制作 ================== 賭棍天子 作者:未晏齋 文案: 【男主版】 一場豪賭,輸光一切。楊寄舉頭望明月,無奈赴清池。 一朝重生,賭局居然一模一樣,楊寄:老子要逆襲!贏錢娶沈沅! 然而搖杯打開,楊寄欲哭無淚,仰首向天: “老天爺!你他媽玩兒我!” 要不,再死一次? 等等!死之前,得先把那個邪魅王爺干掉! 叫他把爪子往我家娘子身上搭! 【女主版】 沈沅她的人生目標也不高: 只想嫁個好男人,踏踏實實過日子。 可是老天偏不遂她愿! 王府!宅斗!無良老板!絕世渣男! 沈沅:我覺得我要窒息了…… 突然,那個人,踏著七彩祥云出現, 然后從懷里掏出兩枚骰子,一臉壞笑: “跟我賭一把,贏了,你就是皇后!” 內容標簽: 甜文 青梅竹馬 歡喜冤家 主角:楊寄,沈沅 ┃ 配角:沈嶺,皇甫道知,皇甫道嬋,叱羅杜文 ┃ 其它:重生,升級,1v1 ================== ☆、第1章 重生 窗戶外頭,是一棵梧桐樹,翡翠般的碧綠枝葉把濃蔭遮在這小小一間茅屋的上頭。初夏時的蟬噪一聲聲叫得人心慌,一骨碌翻身起來的楊寄,眨巴了半天眼睛還沒能從做夢和真實里醒過來。 外頭已經響起了兄弟們的呼喚他的聲音:“阿末!阿末!睡夠了沒有?李家新開了樗蒱局,說是好大手面!兄弟們還等你去翻一翻局勢,贏兩個零花呢!” 楊寄突然覺得心窩子里“怦怦”地緊跳了起來,他翻了個身,懶懶對外頭喊:“窮得叮當響,哪里來的余錢和李鬼頭玩樗蒱!明兒早上的飯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外面嬉笑聲帶著些討好:“你手氣好,賭場上贏多輸少。哥兒幾個先借給你玩,贏了歸你,輸了以后再說。成不?” “賭能不輸,天下營生第一!你不輸試試?去你娘的王八蛋!”楊寄朝窗外吼了一嗓子,翻身拿那領爛羊油似的薄被子遮了腦袋。窗戶外七零八落地探頭探腦一陣,見他側影平靜地起伏著,似乎真的困極了一般,只好罵罵咧咧地紛紛走了。 楊寄的腦袋藏在被窩里,悶得憋不過氣,眼前有些昏黑,肚子里嘰里咕嚕亂叫,可他的心里全不在意這些來自身體的反應,而是亂麻一般理著自己的思緒。好半天才終于想明白:他,真的是重生了。 那一回——他避免去想那已經是他的前世了——他亦是在狐朋狗友們的聲聲呼喚中,忍不住手癢,更忍不住心癢,去了李家的賭局。 賭局里就是賭樗蒱:那是一種賭具,用的是五顆兩頭尖銳、身子扁平、銀杏果似的木頭骰子,雙面分別漆著黑白兩色,擲在用昆山搖木做的“杯”中,黑色白色會有不同的組合方式,被稱為“采”。最好的“采”是全黑,被稱為“盧”;其次的是四黑一白,被稱為“雉”。賭博的人按所擲采數,執棋子在棋盤上行棋,兩方的棋子相互追逐,可以把對方踢下棋盤。這種賭博既斗手氣,又斗謀略,時人都愛玩。常見三五成群湊在一起,捶桌子敲板凳的大喊著“盧”“雉”,期待著那五塊木頭骰子給自己帶來行棋的先機和好運,被稱為“呼盧喝雉”。 他楊寄一向是個中好手:呼盧喝雉其實是假的,氣氛而已,但可以辨著聲兒判斷骰子哪面著地,能拿捏個十之八九不出岔子;他在棋盤上又會用心,前進后退不貪不嗔,人都說有將帥風度。確實能做到贏多輸少。 可是,那又怎么樣? 李家這局,簡直就是鴻門宴,自己明明看到莊家和幾個人在使眼色,偏偏自己太自負,見贏得順風順水,想著娶阿圓的聘禮就快要湊齊活了,心里那個美。得!貪欲一上來,腦子就稀糊了,連著幾回擲樗蒱的五木都只得了最下的“雜采”。越是這樣,越是急紅了眼,一來二去,不僅把自己好容易賭贏的銅錢全輸光了,還把自己安身立命的破爛屋子也賠上了。 當時,楊寄的俊臉都扭曲了,一捋袖子露出一條修長白皙的胳膊,惡狠狠說:“我賭這條胳膊!” 李鬼頭冷笑道:“輸給我的話,能吃么?” 猶記得當時的天空灰蒙蒙的,楊寄跌跌撞撞走在秣陵縣城的青石道路上,路旁是淮水的支流,平靜無波,幾名婦人在河埠頭上捶打浣洗衣物,突然有個熟識的大嬸笑著對他嚷道:“阿末,沈屠戶家的阿圓還等你下聘哩,今兒手氣可好?” 楊寄想著阿圓的圓圓臉蛋兒,還有那沖著自己忽扇著長睫毛的圓圓眼睛,突然生出絕望來,從小石橋上就這么一跳,在深可兩三丈的淮水中結束了自己庸庸碌碌的一生。 可好!再來一回! 楊寄先已經立定了心思,絕對不能再賭了!可是躺在他那吱嘎吱嘎響的破竹床上,從晌午呆到黃昏,眼見著梧桐樹的翠色都變作夕照下的金綠色了,楊寄突然又轉了念頭:自己五歲喪父,十歲喪母,沒有兄弟姐妹,在同是賭徒的舅舅家混吃混喝混到了十三歲,除了各種賭技外啥都沒學會,舅舅死后,他終于被舅母趕出家門,從此正式成了街頭的小混混。身無長技,又不愿意做苦力賣命,要混飽自己個兒的肚子都難! 沈屠戶那日握著兩尺長的殺豬刀,邊“吭吭”地剁軟骨,邊沒好氣地沖自己翻白眼兒:“憑你也想娶我家阿圓?行!看在你阿父的份兒上,我也不為難你!三媒六聘,該有的我不能委屈我家囡囡,你辦得齊活,你就再來。否則——”他“噼”地一聲,狠狠把刀剁在塊里脊上,橫眉冷對地說:“你好意思來,我也只好好意思趕了!” 楊寄又一骨碌爬起身,撅著屁股在床底下的藤箱子里一頓找,除卻那些破衣爛衫,他只找到他阿母留下來的一對金耳珰——那是阿母臨終時留給自己未來的兒媳婦的,余外,剩點壓箱子的錢,攏共不過百十枚,串起來都不壓手。 “媽的!”楊寄心道,“吃也吃掉了,喝也喝掉了,請王媒婆連跑路錢都抵不上,還不如去李家碰碰運氣!”他想了想上一世的情景,更加寬慰自己:“萬一老天爺垂憐,我贏了呢?到時候把亮澄澄的銅錢摔沈屠戶的案板上,看他好不好意思食言!”楊寄的臉上露出笑容,嘴角一勾的模樣若是讓外頭的小女娘們瞧見,大約又要偷眼多瞄瞄了。 他想定了,收拾起那幾個錢,又把房契塞在褡褳里,高高興興往李鬼頭家跑去。 樗蒱是雅戲,從天子家到百姓家都愛玩,所以官府是“不告不管”,睜只眼閉只眼不來抓賭。李鬼頭那臨河的小軒里熱鬧得只差把屋頂掀了。里頭的二三十個漢子都脫得只剩下頭的褲子,各種顏色的胸脯子rou隨著他們揎臂的激動程度而跳動著,時而是呼盧的叫嚷,時而是五木的動靜,時而是贏者的歡呼,時而是輸者的捶胸頓足…… 眼尖的見楊寄來了,高高興興迎上去道:“還當你不來了!我們都在說,呼盧少了阿末的聲音,五片木頭塊都不聽話了!來來來——”把他讓到了正中的棋盤邊:“正好,新的一局開始了?!?/br> 楊寄猶豫了片刻,拍拍褡褳道:“老子今兒沒多少錢?!?/br> “好說,好說!先玩,先玩!”瘦得和山里猴精似的李鬼頭一臉堆笑,精光四射的眼睛帶鉤子似的拉攏著這個賭棍,“沒錢了兄弟先給你墊著!贏了歸你,輸了以后再說?!?/br> “這話真是耳熟??!”楊寄微微瞇了瞇眼,暗地里一咬牙。眾聲鼎沸,他楊寄氣定神閑抓起黑白兩色的樗蒱,慢慢放進搖杯中,由慢到快,由緩到急,搖了起來。搖杯封著,看不清里頭情勢,但漆成黑色的一面比不漆的白面略沉半分,聲音也就會稍有變化。等到他認定萬無一失了,才揭開搖杯的蓋子,眾人倒抽涼氣,隨后一片驚呼贊嘆:“好家伙!又是個‘盧’!” 楊寄放下心來,輕蔑地望了李鬼頭一眼,把自己棋盤上的子兒向前進了幾步,毫不客氣地把李鬼頭的子兒踢到了邊上。 這一局好生眼熟!楊寄分明記得,他在上一世跳河之前,曾經為自己的大意莽撞,懊悔得翻來覆去把局勢想了無數遍! 一模一樣! “上蒼!”楊寄心里在合十禱祝,“你保佑我,只要一切和那時一樣,我就能翻身了!我就能娶阿圓了!” 決勝的一步到來了!楊寄搖好樗蒱,不忙著開蓋子,先笑嘻嘻把褡褳里的那半串銅錢和一張房契拿出來,壓在自己一方。李鬼頭色變,問:“阿末,這是什么意思?” 楊寄笑道:“玩,就要玩個心跳的。怎么,你不敢跟?李鬼頭,我可是把家當都押上去了,就等著看你是不是個爺們兒了!” 李鬼頭咬了半天牙,盯著楊寄手里的搖杯,又仔細琢磨了一番自己這里的局勢,經不起楊寄三催五催,也經不起旁邊人的大聲攛掇,他把桌子一拍,大喝道:“跟!開!” 楊寄慢慢移開了搖杯的蓋子,上一世,這里是個漂亮的“雉”,可惜卻是輪到李鬼頭走步;這一世,好容易把機會留在了自己手上! 可是,他那迷倒眾生的笑容慢慢凝結在頰邊唇角,眼睛越瞪越大,終于瞪出血絲來。他圓睜著通紅的眼睛,恨不得把李鬼頭吃下去:“這……這不對!” 李鬼頭卻笑著伸手把楊寄面前的銅錢和房契一股腦都擼了過去,環視周圍故意道:“哎哎!什么不對!愿賭服輸哈!” 楊寄一捋袖子露出一條修長白皙的胳膊,惡狠狠說:“不行!我還賭!我賭這條胳膊!” 李鬼頭冷笑道:“輸給我的話,能吃么?”對兩邊人說:“他沒賭資了,送客吧!” 楊寄怒道:“不行!你贏了就想趕我走么?你先不是說借錢給我么?我借!”李鬼頭冷笑著說:“對不住,我不借了。今兒我家母老虎雌威大發,我再不回去睡,只怕這個月就睡不到婆娘了?!彼室獯蛄藗€哈欠:“大伙兒都散了吧!” 外頭的天,果然還是灰蒙蒙的,夕陽的最后一絲余暉恰恰落在淮水接著城郭的遼遠之處,余外,都是藍紫色的,連星子都看不見幾顆。輸得干凈徹底的楊寄恨恨地抬起臉望著這天,喃喃罵道:“老天爺!你他媽玩我?!” 老天爺他默然無聲,大約管不到人間那許多閑事。楊寄回頭看看道路邊的淮水,依然平靜地流淌過去,河埠頭上洗衣的女娘們陸陸續續回家了;遠處的畫舫已經點了紅燈籠,畫舫里的船娘開始調弦,富貴人家燈紅酒綠的生活要開始了。而他楊寄,這回真是“寄身蜉蝣”,連那勉強遮風擋雨的破屋子都輸掉了。娶沈屠戶家的阿圓,大約也就是個破掉的美夢了。 楊寄看了看淮水:上一世跳下去,好難受的感覺!水往鼻子里涌,他張開嘴,水又往嘴巴里涌,他嗆得咳嗽,咳出來一點水,更多的水灌進去,終于他的肺越來越重,呼吸不了的窒息竟然會使胸腔里疼得鉆心。他曾拼命掙扎著抬頭往上,只記得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清粼粼水面上頭,幽微的一點紅光,然后就是永久的黑暗。 楊寄打了寒戰。 再死一回? 他不愿意了。 靜默無語的上蒼,給他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 ☆、第2章 重逢 肚子餓極了時的那種滋味兒,真正領受過的人都不想受第二次。先只是難受、嘴饞,接著,胃里就像有千百只手在擠壓、絞緊,人渾渾噩噩,死魂似的到處漫游,而一點點飯食的香氣都能準確地被定位,繼而狼似的撲過去。 楊寄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循著一股rou香,跟隨著自己的本能來到沈家門外。 門“吱呀”一聲開了,半鍋guntang的焯rou水帶著褐色的血沫子潑了出來,湯汁里濃郁的rou香,讓餓了兩天的楊寄眼睛都綠了。 “咦?” 他好容易才循著這聲兒把眼神回到發聲的人臉上,好在饑餓還沒讓他喪失掉最后理智,楊寄苦著臉露出一點笑:“阿圓……”他覺得自己這副落魄的樣子實在沒臉見她,逃避地說:“我不是來煩你……我這就走……” 再俊的人都經不起這么糟蹋。阿圓看著楊寄于思滿面的臉,兩只眼窩有點低陷,頰上一道笑溝被灰蒙蒙的皮膚勾勒得憔悴,嘴唇干得一層一層起皮兒,困餓得連長長的腰都佝僂了三分。阿圓不知怎么心里一酸,低喝道:“哪兒去!” 楊寄乖乖地站住了,可憐兮兮的目光瞥向阿圓。阿圓嘴里只吐出兩個字:“等著?!北阊谏磉M門了。楊寄微張著嘴,傻乎乎地看著半闔的門扇,耳朵里俱是蟬鳴,“知了——知了——”的,和他腦仁里餓出來的耳鳴竟然是一個調。 也不知等了多久,阿圓俏麗的身影又出來了,手里一碗水,一個饅頭,楊寄什么形象都顧不得,接過來又是吃又是喝,風卷殘云一般,片刻就消滅個罄盡。那肚子終于得了實成東西,愉悅地最后“咕——”了一聲,隨即,騰騰上來的是舒適的飽腹感,人愜意得幾乎要睡過去了。 “阿圓!”楊寄感激地看著面前這個小姑娘。人如其名,臉蛋是圓圓的,剛發育起來的小胸脯顯得圓圓的,腰肢纖纖,但若握在手心里,應該也是圓溜溜的形狀——屠戶家常有rou吃,小姑娘發育得真好,粉嫩嬌艷的一朵花骨朵兒似的。最美的是那雙眼睛,若長在沈屠戶臉上就銅鈴一般,瞪著嚇煞人;可同樣是圓溜溜的,長在阿圓的臉上,配著那一彎長眉,羽毛似的眼睫,亮汪汪地反射著天上的明澈云光,也反射著傻乎乎的他。 那圓眼睛一瞪,說話兇巴巴的,卻帶著些暖意:“哪個許你喊我小名的?”手也叉到了腰上:“死沒出息!” 楊寄眼看那圓眼睛里的霧光濃重起來,漸漸凝成了水色,又漸漸聚成眼角邊一點晶瑩的露水,他著慌了,伸手想去拭:“阿圓!阿圓!是我不對,但我其實是想著……” “得了!”她撇臉躲開他臟兮兮的手,帶著認命的語氣,卻又是昂揚的聲氣兒,“你呀,狗改不了吃_屎。我也不指望你了。咱們——”她似若有情,手指絞著衣襟,然后絕然地從貼身的衣服里拿出一個油紙包:“拿著,頂幾天餓。找個正經活計干干,橫豎填得飽肚子。咱們……緣分怕是盡了……”她眼圈紅著,瞥了瞥楊寄,低嘆一聲,轉身要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