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你一杯美式賣差不多三位數,這不打劫嘛,誰肯上門來?”林清和也趴臺面上去了,“藝術家很窮的你知不知道?” “這就是你天天來我這喝東西不給錢的理由?” 林清和毫不在意:“你煎餅果子的生意做得那么紅火,請我一杯半杯算什么?!?/br> 幾個月前高小桃從企業辭職,問她爹借了一筆錢打算開個充滿小資情調的咖啡屋,一完少女時代的夢想。地址呢,說是選來選去,但其實只用了一分鐘就選中了minus one所在的創意園。 “我絕對沒有私心!”高小桃信誓旦旦地表示。 林清和乜了一眼她房間里掛著的畫,“哦”了一聲:“友情貼士,他不喝咖啡,只喝酒跟白開水?!?/br> 其時時值寒冬,冷的夠嗆,正提著筆準備給咖啡屋取名字的高小桃手一抖,就寫下了“溫酒居”三個字。 一間咖啡屋叫做溫酒居,這是很跨界的行為,crossover,高小桃宣稱道,充滿了藝術之美。 然而那些午飯時間推門進來的藝術從業者們并未領會到這種美。 “麻煩要一份鰻魚定食……沒有?那拉面有嗎?壽司呢?……都沒有?那你們這里究竟賣什么?……臥槽!你們一家名字是日式食堂裝修也是日式食堂的店為什么會賣咖啡!88塊一杯美式你們怎么不去搶!” “我欠我爹多少錢他們能理解嗎,我又沒坑人,我咖啡豆多貴啊,牛奶都是當天空運過來的,還隨杯附送小甜點,他們怎么能拿我跟那種街邊的加盟連鎖店比呢!”高小桃聲淚俱下。 基本上沒人理她。 一直這么虧下去不是辦法,少女時代的夢想也不能這么草草收場,高小桃墊高枕頭想了好幾宿都沒想出什么好辦法。直到第三個晚上福至心靈,她早早起床在溫酒居門口架了個煎餅果子的攤兒。 此舉成功挽救了她賬面上的赤字。 工讀生小哥也是這個時期請的,還添置了一輛粉色的電單車,專門用來送煎餅果子外賣。 至于咖啡嘛,還是十個人里只有一個人買。 “夢想不死?!备咝√乙贿呑黾屣灩右贿呂杖瓐猿?。 *** 林清和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水。 “啊,差點忘了恭喜你?!备咝√艺碇直劭此?,“今年終于滿六歲了哦,林清和小朋友?!?/br> 林清和放下杯子,向她攤出手:“謝謝阿姨,麻煩禮物?!?/br> 高小桃順手砸了她一拳,弓身從玻璃冷柜里端出一個6寸大的抹茶蛋糕。 “你把我這只手也廢了,我老師得上門找你拼命?!绷智搴妥聛?,從盒子里翻了兩把勺子,遞了其中一把給她。 “那我得趕緊下手?!备咝√夷腿藢の兜卣f了一句,隨后把勺子接過來,“你快挖第一口?!?/br> “你不給我點蠟燭???”林清和一臉的不滿意,“我四年才過一次生日,你要不要這么寒磣?!?/br> “老娘一大早起來給你做生日蛋糕,你就知足吧,你看抹茶粉撒的夠不夠?快嘗嘗?!?/br> “嘖?!?/br> 林清和翻了個白眼,沒過一會兒又憋不住笑了,這才使著勺子去挖蛋糕。 高小桃一點就著:“欸!林清和你!怎么能從正中心挖起啊我去!就不能正常一點從角落開始吃啊你!破壞美感啊你!怎么考進藝術學院的啊你!” 林清和懶洋洋道:“我這不輟學了嘛?!?/br> …… 午后三四點,日光溫和,正是一天之中最慵懶的時間段。 兩個從小玩到大的姑娘頭挨頭地坐在一起,一邊吃蛋糕一邊閑聊。 “欸,你知道修哥回國了嗎?”高小桃給她弄了杯抹茶拿鐵。 “知道?!绷智搴忘c頭,“我們昨晚見面了?!?/br> 高小桃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第一時間去找了你啊?!?/br> “第一時間回家,有什么不對?”林清和輕飄飄地乜她一眼。 高修家就在她家隔壁,一條小徑之隔。 高小桃“嗤”了一聲:“他家鑰匙還在我媽那好好放著呢,他門都進不了,回什么家?” 林清和又挖了一勺蛋糕,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我生日嘛?!?/br> “你生日了不起啊,山高水長地回來第一個見你?!备咝√伊晳T性逗她,“你是他哪位?” 林清和沒什么表情,還是一心一意地對付著自己最愛的抹茶蛋糕,嘴里模糊不清道:“他不從小說到大嘛,我是他妹?!?/br> “你們這亂七八糟的關系?!备咝√页旆藗€大白眼,“我才是他妹,你算哪門子的妹?!?/br> 林清和咬著勺子,含糊地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女二哈哈哈哈哈 ☆、08 火鍋 好像才坐了沒一會兒,日頭就開始漸漸西斜了。 林清和摸出震動的手機看了看新短消息,繼而跳下高腳凳將高小桃的電腦屏幕合了起來,“我們工作室等一下去打邊爐,帶你去蹭一頓?” 高小桃還在水槽邊上擦杯子,問了一句:“人齊嗎?” 林清和把干布遞過去,道:“反正他會在?!?/br> 高小桃將手浸在水槽里,仰頭望著天花板想了好一會兒,道:“哎,算了,你們好好吃飯,回頭如果要人接的話再給我打電話?!?/br> 林清和說:“怎么這回這么矜持?” 高小桃把馬克杯逐個逐個上墻,說:“上星期過去你們工作室送趟外賣都差點把他嚇出心臟病來了,讓他緩緩?!?/br> 林清和惡作劇地笑了笑:“也是,他年紀大了,你千萬悠著點兒?!?/br> “他才三十七!”高小桃舉起個紅色的馬克杯作勢要砸她。 “哎哎哎,我病患!”林清和連忙指了指自己包著夾板的手,見高小桃把杯子放下,又多嘴地說了一句,“不是我說,你這審美就應該往另一個方向拐,他平生最恨這么惡俗的紅?!?/br> “滾滾滾!你吃飯去!”高小桃柳眉倒豎,要趕她出門。 林清和成功扳回一局,笑著跑了出去。 店門外,許浩然的車子敞著窗泊在一邊。 “再晚一分鐘都讓你自己走過去?!蹦欠N俊美的臉拽了吧唧地從里面露出來。 “師兄你這是何說話!”林清和連忙拉開副駕座的車門,“師妹我好生心傷!” 許浩然一臉嫌棄:“你給我把舌頭捋直了再說話,跟老頭子學的什么壞習慣?!?/br> 林清和沒當回事兒,利索地綁上安全帶,回頭望了望后座的人,一個兩個三個…… “老師呢?”她問其中一個實習生姑娘小趙。 小趙脆生生地回答:“老師自己打車去?!?/br> 傅一沒車,也從來不開車。 “干嘛要自己打車?又不是坐不下?!绷智搴捅緛磉€納悶了一下,后來一轉頭看見溫酒居的招牌就又反應過來了。 嘖,一個奔四的大叔,躲個小姑娘躲成這樣,真夠出息的。 *** 許浩然在市中心一間挺高檔的火鍋店訂了個包廂。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門,一眼就看見傅一翹著個二郎腿坐在那里涮羊rou。 “老師您忒不厚道,怎么能自己一個人就吃上了?” “您都吃空倆盤子啦!” 傅一隔著一層白煙含糊不清道:“混賬!這是對你們的懲罰,有你們這樣讓師長餓著肚子等這么久的嗎????” “快快快,rou熟了rou熟了,趕緊坐下吃!” 然而幾個實習生并沒有聽他講話。 “一個個匍匐荒野的野蠻靈魂!沒有理想,沒有方向,沒有敬畏,為了區區口腹之欲就成了這副模樣,可恥!當真可恥!”沒搶到最后一片rou,還被一眾年青人撬飛了一只筷子的傅一,只能憤怒地用另一只筷子蘸醬。 這就是傳說中赤`裸`裸的前人涮rou后人吃,嗚呼哀哉!當代教育的失敗由此可窺一二。 傅一一向內心戲很足,這會兒思及悲憤處,當即拍案而起,一聲大吼:“來人吶!上酒!” “關著門呢,誰聽得見?”許浩然冷靜地吃著rou,“要酒自己按服務鈴,另外安排好后續,喝醉了我不會撿你回去?!?/br> “孽徒!孽徒!為師養你何用!” 傅老師巴不得噴一口血以示傷痛,這會兒連手里最后一根筷子都扔了,捂著心口顫巍巍地坐下來自己找服務鈴。 *** 很多藝術從業者都嗜酒,傅一不是這個例外。 “酒能激發人的想象力,在微醺的狀態下進行創作是最為合適的,介于理性和非理性之間,我們對美的理解會超脫于日常之上?!弊苑Q酒仙的傅一如是道。 但其實他哪里有過什么微醺狀態? 他一杯倒。 還是啤的。 minus one真正的酒仙是林清和。小姑娘承了母上的基因,千杯不醉,連高修高中畢業時那頓逃不過的慶功酒,都是她逃晚自習出去救的場。 一頓火鍋吃到十點多,桌上的人已經趴下一大半了。 幾個實習生還幸存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年輕。許浩然也喝了點兒,但沒醉,不過也是不能開車了,回去只能喊代駕。至于傅一?老早睡著了。 結賬之前,林清和給高小桃發了個短信,高小桃回了個“即到”。 說到就到,這真是一個來去如風的女子,剛收到短信沒多久,就開門進來把傅一搬走了。 “喝了多少?”高小桃臨出門前問了一聲。 “一罐?”林清和起身搖了搖傅一座位上的啤酒罐,“大半罐?!?/br> “那很快醒,我先送他回去?!备咝√也焕⑹潜桓狄痪礊榕尤瓝羰值娜?,扶著個一米八的漢子出去全不費力氣。 解決了最麻煩的那個,剩下的也不算什么。 幾個實習生都住在大學城,許浩然的房子也在那附近,所以就索性喊了代駕一車送回去。林清和住反方向,不方便蹭車,看時間地鐵還沒停運,就干脆走幾步搭地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