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你……”蘇拾東捏緊了手里的文件。 “你最好是把我送去警局,否則豈不是很吃虧?!碧K耘氣定神閑道。 蘇拾東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問:“當年我母親是怎么死的?” “你認為我會告訴你?”蘇耘面色從容,可僵硬的笑容卻泄露了他此刻隱忍的痛苦。 蘇拾東俯下身,剛想說話,對面的人突然嘔出一大口鮮血,噴在他的衣襟上。 “怎么回事?”蘇拾東抓住蘇耘的肩膀,看著他漸漸失去血色的臉,來不及管自己身上的血跡。 蘇耘還在笑,下巴流淌著的殷紅還不及他笑起來滲人。 迎面又噴涌出一大口鮮血。 “我送你去醫院?!碧K拾東架起蘇耘就往外走。 他一邊走,一邊揚聲讓司機備車。 蘇耘腳下虛浮,卻還要強制維持笑臉:“沒用了,沒用了,來不及了……” 一路上,他一直絮絮叨叨地念著這兩句話。 蘇拾東想讓他閉嘴,才發現原來自己也做不到從容淡定。 看到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喊了三十年的父親受苦,他也做不到坐視不理。 額頭后背已經滲滿汗,不知道是忙的,還是被嚇的。 蘇耘在急診室里做搶救。 秋蕓趕到時,看到蘇拾東滿身是血,嚇得差點哭出來,從來光鮮矜貴的他何曾這般狼狽不堪過。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渾身都是血?”秋蕓疾步過去,抓住蘇拾東的手,一個勁兒地問,甚至害怕地雙手顫抖。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碧K拾東按著她的肩膀安撫她,“是我……父親,急性胃出血?!?/br> 秋蕓稍稍放下心來:“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突然胃出血?” 蘇拾東沒說話。 醫生出來,說:“患者血已經止住,情況稍微穩定下來了,但具體是由于什么原因引起的,還需要進一步檢查?!?/br> 醫生離開后,蘇拾東沒有進去看蘇耘,只是坐在診室外面,撐著額頭。 沒一會兒,馬丁趕過來。 “別擔心了,醫生都說叔叔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不會有事的,先換了干凈的衣服吧?!鼻锸|勸說蘇拾東,她特地吩咐了馬丁帶衣服過來。 蘇拾東搖搖頭,還是不說話。 “到底怎么了?”秋蕓快急上火了。 蘇拾東就這樣一晚上沒進去看蘇耘,為了讓秋蕓安心,兩人回了蘇宅。 洗完澡,他就早早地躺床上睡覺了。 秋蕓實在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心想他可能是真的累了,也就沒多問,安靜地在他身邊躺下。 她從后背環住蘇拾東的腰,把臉貼著他的背,希望這樣能給他更多的溫暖。 感覺手背上附著一只寬厚的手掌,秋蕓驚了一下,問:“還沒睡?” 沒回應。 算了,由著他吧。 第二天,蘇拾東一如既往地去公司,沒去醫院看蘇耘。 秋蕓都納悶了,這倆父子前世有仇??? 于是自己帶了花束和生活用品去醫院看蘇耘。 “叔叔,你好點了么?”秋蕓將花擺在窗臺前,打開柜子,發現生活用品都已經齊全,八成是助理送過來的。 “好多了?!碧K耘氣色還很難看,態度還算和煦,“他讓你來的?” 秋蕓想了想,點頭:“嗯,他公司有事忙著,抽不開身?!?/br> 呃……理由好牽強,哪有兒子忙著公事,連自己老爸住院都不管的? 蘇耘倒沒動怒,莫名地開始下逐客令:“我這沒什么事,你忙的話,先回去吧?!?/br> 秋蕓:“……” “好的,那叔叔你好好休息?!鼻锸|出門,去找了主治醫師了解情況。 醫生告訴她,蘇耘得的是胃癌,已經晚期。 秋蕓被嚇壞了,睜著眼不敢相信。 蘇拾東知道這件事么? “我叔叔他自己知道這件事么?”秋蕓問。 “知道?!贬t生說,“他之前來醫院做過多次檢查,病例上都明確有記錄?!?/br> “……” 秋蕓決定去罵醒蘇拾東這個不孝子,自己老爸再怎么不是,也是親生父親,怎么能這么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次,秋蕓直接闖進公司里。 有了上次的刷臉經歷,秋蕓直接被放了進去,她門也不敲,直接推開蘇拾東的辦公室。 蘇拾東從電腦前抬起頭。 “蘇拾東,你知不知道你爸得的是癌癥,還有閑情逸致在這賺錢,以前怎么沒覺得你這么不孝???”秋蕓劈頭蓋臉就吐臟水下來。 蘇拾東按在鼠標上的手一頓:“什么?” “你不知道?”秋蕓站到他面前,“你父親都癌癥晚期了,你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蘇拾東沒看她,遲疑了一下,低聲說:“……他不是我父親?!?/br> ???秋蕓懵了。 他抬起頭,又重復了一遍:“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br> “……” 秋蕓怔怔地看著他。 下午兩人一同去醫院。 意外的是,李笙居然也在。 蘇耘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一副大限將至般的頹喪。 李笙看見蘇拾東,嘆了一口氣,轉頭對蘇耘說:“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br> 蘇耘閉著眼躺在那兒,沒說話。 李笙起身,走到蘇拾東身邊,說:“拾東,我有話跟你說?!?/br> 秋蕓看著他們,不知道該不該跟過去。 “丫頭,你過來?!碧K耘卻叫了她過去。 秋蕓回頭看了眼離開的兩人,慢慢走過去,坐到床邊的椅子上。 “叔叔?!彼p聲喊了一聲。 蘇耘睜開眼,靠坐起來。 秋蕓忙起身,幫他墊好枕頭。 蘇耘靠著床頭,慢慢回憶,開始跟秋蕓說起自己和白敏君的事情。 當年蘇耘失去了生育功能,四處求醫無果,當時國內還沒有人工授精的技術。 為了名聲,也為了不被人揭發工廠的事,他瞞著所有人,獨自思考了整整兩個月,最終決定找李笙。 李笙是他最信任的摯友,除了李笙,他誰也不能信。 起初提出這個計劃時,李笙和白敏君都強烈反對。 她寧愿沒有孩子,也不要做這種可恥的事。 可蘇耘已經下定決心,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駁回。 于是他將李笙和白敏君單獨關起來。 說起來,蘇耘是個心狠手辣的人,這一點不光體現在對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還有對自己。 走出這一步,對蘇耘而言,是下了上斷頭臺般的決心,沒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痛。 可這世上,有些事遠比道德比愛情更讓人難以割舍。 苦過一輩子的蘇耘極其渴望得到權利、金錢和名譽。 可惜,直到那一天的到來,他才徹徹底底地發現自己錯了。 十年,整整十年,是什么樣的毅力才能讓兩個相愛的人將自己的感情隱藏得那么徹底? 若不是那次蘇耘臨時從外地回來,他也不可能發現李笙和白敏君的戀情。 他本以為白敏君做的那些歌全是為了他,可萬萬沒想到,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他視之為親兄弟的人。 蘇耘心痛不已,讓連昭給李笙下藥。 李笙被趕出蘇家后,毒性發作,急性腎衰。 白敏君得知此事,拿了珠寶首飾偷跑出去找李笙。 蘇耘怒不可抑,將白敏君囚禁起來。 過了一些日子,蘇耘將年僅十歲的蘇拾東送去了國外念書,由馬丁陪讀。 自從,白敏君被整整囚禁了八年。 他可以容忍兒子不是自己的,可以容忍養別人的兒子,只要兒子是她生的就好,但他絕對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不在自己身上。 …… 事情結局總出人意表,而歷程往往更令人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