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秋蕓干笑,余光瞄到身后試探過來的腦袋,被嚇了一跳。 “曼麗?!蹦贻p人像模像樣的西裝革履,卻難掩樸實氣質。 秋蕓確定自己不認識他:“你是?” 顧允文側目看她:“曼麗?”換英文名了? 蘇拾東也看著秋蕓。 年輕人笑著說:“我是莫彬?!?/br> ☆、第65章 回憶太疼 啊……莫彬。 秋蕓想起來了,她之前資助的大學生好像就叫莫彬來著。 不過秋蕓沒見過莫彬。莫彬卻從資助人名單上見過秋蕓的肖像。 秋蕓不得不又得跟蘇拾東介紹一輪。 蘇拾東含笑點點頭,笑著異常和煦。 我的天,求你別笑了好嗎? 秋蕓沖他訕訕地咧嘴。 莫彬說:“我現在正在本城的大讀研究生,兼職做網頁,今天來這兒是跟合作方見面談項目的……” 莫彬巴拉巴拉地敘述了一通。 秋蕓深感欣慰,這錢不算白花的。 得到秋蕓的“好好努力回饋社會為國家做貢獻”的幾句鼓勵后,莫彬士氣大振:“我會更加用功的,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有空我請你吃飯吧?” 秋蕓忙說:“不用不用,助人為快樂之本?!?/br> 莫彬執意要請客,非要秋蕓的微信不可。 秋蕓頂著蘇拾東目光的重壓,最后還是把微信給了他,回頭用眼神告訴蘇拾東:只是個毛頭小子而已,不用擔心我被拐跑。 莫彬走后,顧允文突然問:“你什么時候變得那么古道熱腸了?” “我一直都這么古道熱腸啊?!鼻锸|理所當然道。 “哦?我怎么不知道?”蘇拾東也搭一腔。 秋蕓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就知道這人又是存心捉弄。 他把她的一切調查得清清楚楚,會不知道她資助大學生的事? 顧允文被朋友叫走后,蘇拾東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什么時候取的英文名?” “???” “ary.” 秋蕓傻笑:“ary啊,當時捐款時隨便留的名字?!?/br> 蘇拾東賜一個字:“俗?!?/br> 秋蕓搖他:“哪俗了哪俗了?這么接地氣的英文名,哪俗了?” 蘇拾東無奈地一攔她的腰,低聲說:“回去好好招供?!?/br> 秋蕓眨眼:“……招供什么?” “顧允文真的只是你同學?”蘇拾東剛剛可是明明白白地看清顧允文的肢體語言,企圖和秋蕓親近,卻次次遭到碰壁。 “呃……”秋蕓搔首,她真的是無辜的…… “拾東?!鄙砗笥袀€略顯低沉的男人的聲音響起。 蘇拾東望過去,淡笑著喊了聲“陳叔叔”。 基于禮貌,蘇拾東的叔叔就是秋蕓的叔叔,所以秋蕓打算回頭問聲好,卻在轉身看清男人臉的那一刻,驀地僵住。 陳彥林也是一怔。 這張臉他再熟悉不過,哪怕時隔三十年被埋進了塵土,他也永遠忘不了這張美麗的面孔。 可一個人如何保持三十年容貌不變,甚至可以說比以前更年輕。 不,這絕不可能是她。 秋蕓臉上的笑容慢慢僵化。 她怔怔地看著陳彥林。這張臉就算化為灰燼,她也認得出來。 即便如今被歲月染了風霜,老態漸顯,可那段屈辱的歷史卻是永不可磨滅,不會隨時間在盧曼麗的記憶中被風干的。 這個令她陷入萬劫不復的男人還活著。 別人都死了,為什么他還活著? 避免泄露眼底的憤怒,秋蕓一點點斂下眉眼,只是拳頭無聲地一點點攥緊,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 只有這樣,她才能強壓住心中的痛恨。 “阿姨今天沒跟您一起來?”蘇拾東問。 陳彥林回過神,笑著說:“哦,她有點不舒服,所以在家歇著?!?/br> 蘇拾東點點頭。 陳彥林最后瞄了秋蕓一眼,才邁步往會場里面走。 “怎么了?”蘇拾東握住秋蕓的手,卻發現她的手異常冰涼,“冷么?手這么涼?!?/br> 秋蕓依舊低著頭,一開口卻覺得聲音艱澀而又沙?。骸啊瓫]事?!?/br> 蘇拾東掰正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見秋蕓面色慘白,他不由蹙起眉頭:“哪里不舒服?” 秋蕓捂著肚子,痛苦地說:“肚子疼,我想去洗手間?!?/br> “我陪你去?!?/br> 蘇拾東將秋蕓扶到洗手間門口后,就一直等候在門外,期間撥了通電話給私人醫生。 秋蕓抱著坐便器,差點把膽汁都嘔出來,可是還不夠,胃里像有一萬把刀片在絞弄著,輕微一個動作,就止不住地開始翻滾。 而其實最痛的是小腹,那種痙攣和脹痛交替的切膚之痛,大抵只有生孩子的時候能與之比對。 秋蕓滿眼通紅,已經疼得汗淚縱橫,額前的碎發被浸濕了,凌亂地貼在臉頰上。 最后疼得沒有力氣再動,她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 回憶太疼,以至于牽一發則動全身。 秋蕓夢到前世最后一次扒竊,她被整個村子的人圍著毆打,被扯著頭發在地上拖著走,褲子和衣服全部磨破了,她被狠狠地踢腦袋,被打得頭破血流…… 最后,那個男人出面救下了她。 他之于她,是救贖,真正意義上的救贖。 從此,她脫離了扒手生涯,有了正經的活,成了他工廠里的一名小員工。 她的meimei再也不用跟著她顛沛流離,不用跟著她挨餓受凍,她們有了棲身之處。 她把自己拾掇得體面干凈,不再是衣衫襤褸的打扮。 她終于可以做一個正常的女人。 她小心翼翼地懷揣著那份微不足道的愛意,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因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直到有一天,他握著她的手,告訴她:“遇到你之前,我可以接受家里的任何安排,但現在不能,我不能跟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曼麗,我想跟你在一起?!?/br> 她們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她愿意為他做任何事,憑借驚人的記憶力替做賬目,替他記住所有客戶名單,替他獲得更多人脈,甚至替他掃清一切障礙。 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執意要和她在一起。 本以為這個男人改變了她的一生。 遇到他將會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老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卻沒想到最終等來的卻是一場浩劫。 那一年,陳家在當地的一個小鎮大面積建立化工廠,當時好些家族參與該項目。 卻沒想到工廠排污堆積在龍水灣的化學物質,竟造成了當時轟動全國的水污染事件。 當地被殃及的村民眾多,死傷重病以百單位計數。 自此陳家的工廠被查封,陳家從此一蹶不振。 陳氏夫婦不堪重負,雙雙跳樓,獨留陳彥林一個獨子在世。 那晚,盧曼麗在天臺上找到陳彥林。 他只是沉默,臉上一片死寂。 她只是抱著他哭,讓他千萬要振作。 至少他還有她。 可第二天,他卻獨自去了井家。 第三天,井家對外宣布陳彥林和井上容的婚事。 陳彥林入贅井家。 她不敢相信,她想他一定是為了陳家才委屈自己。 她去井家找他,吃了閉門羹,可還是守在門口苦等。 門前被鐵鏈拴著的惡狗張著血盆大口沖她亂吠。 她嚇得雙腳打顫,可還是一直等,一直等到了傾盆大雨。 隔著雨幕,她仰頭看到陽臺上站著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像看著一只可憐蟲一樣看著她。 最終他走下樓,面色冷峻地說:“盧曼麗,我發現我錯了,我不該招惹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