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節
這下,倒輪到姚霽吃驚了?!安皇悄銈冏隽耸裁磫??” “誰會做什么!誰能想到還有人能看到我們?”張政不可思議地叫了起來:“那時他們都已經走了,我正準備回光路,聽到劉志喊著‘仙人渡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果然如此! 姚霽和秦銘對視一眼,眼里滿是了然。 “所以他的死,真的和你有關?” 姚霽追問。 “姚霽,歷史中的劉志是哪一年死的?” 張政沒有回答姚霽,反倒問了她一個問題。 “建德十七年駕崩?!?/br> 姚霽回答的不假思索,答完之后,自己也是怔住了。 在劉凌的世界里,劉志也是建德十七年冬駕崩的,和史書上并無出入,如果說那是個推演世界,所以劉志在那時候不得不死,那么真實的歷史中,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如果說一切都是巧合,那巧合的也太古怪了! “我帶團的時候正是資金最充裕的時候,觀察者不受重視,我去的次數不少,倒大多是做學術研究的,也算是看著劉志一步步如何陰差陽錯的被推上那個位置。他其實是個野心不大的人,本性也并非惡毒陰險之人,正因為如此,我那時心里十分掙扎?!?/br> 這個秘密似乎埋在張政心里很久了,此時被姚霽挖出,竟有些侃侃而談地架勢:“我不知道他是為什么能看見我的,我那時候心想,這里出問題了,系統大概是出錯了,這個世界馬上就要被銷毀,實在是很可惜??闪硪环矫?,正因為我以為這世界要被銷毀,所以我就留下來和他聊了一會兒?!?/br> 他的想法也很簡單。 “畢竟他一定程度上是歷史上那位劉志的倒影,和他聊一些問題,有益于我研究代國早起的社會發展和仕宦門閥制度上的弊端,我那時候真沒想那么多,只是想著反正要銷毀了,還不如物盡其用,但我忘了他即使再怎么老邁,那也是一個龐大帝國的國君,三言兩語間,我想要的答案固然得到了,可我這里被他套去的話更多?!?/br> 秦銘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好了,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憶。 “嘿嘿,我們哪里玩的過那些人精?!?/br> “正因為我沒有防備,又或者我沒想過要防備,所以那個世界都是假的,是我們這些人制造出來做研究的,一旦被人發現里面出了錯,整個世界都要被毀了的事情,很快就被他知道了?!?/br> 張政捏緊了拳頭。 “你也知道我們這兩邊世界的流速完全不對等,我在那里多滯留了一夜和他閑談,在我們這邊不過是多留了很短的一段時間而已。我臨回去前,他問我如果他不存在了,這個錯誤是不是就不在了……” “你說了是?” 秦銘插嘴。 “我師兄不是這樣的人!”姚霽嗔怒,“就算確實如此,他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來的!” “是,我沒說!” 張政紅著眼眶,感激地看向姚霽。 “我對他說的是——我不知道!” “嗤!” 秦銘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像他們那樣的人,哪里需要你告訴他們什么答案,他們只要問出問題,看看你的表情,聽聽你的聲音,就知道答案了?!?/br> 秦銘話說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齒。 “是啊……”張政的臉色又青又白,語氣也很是惶恐:“誰,誰能知道,他找了個叫‘湘君’的男人吩咐了幾句后,就在我走的前一刻,擋著我的面服毒自盡了……” “我聽他們說,你違規了,所以提出了辭職?” 姚霽盡量不刺激到張政。 “是因為他們知道你告訴劉志關于我們的事情嗎?” “我應該說的,我應該說,一旦出現了偏差,整個推演就會出錯,所有人的心血就又要白費……”張政的手指已經被自己捏的發白,“我不停的這么告訴自己,我該為整個項目負責,可是每當我一想‘匯報’的時候,我的眼前總是不停的晃著劉志倒下去的身影……” 此時張政已經是淚流滿面,一個負責的學者和一個人為人的良心已經將他折磨了許久,甚至讓他從一個開朗樂觀的有志青年變成了現在沉郁獨居的怪人。 只不過是一夜之間。 “我想說,可是我沒說出去,我總覺我一說出口,劉志就白死了。我知道他是數據,但他和我說過話,那時候,我不覺得他只是個只會按照既定安排的npc而已?!睆堈煅?,“他知道自己只是螻蟻,可螻蟻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嗎?他看出我是心軟的人,所以才用自己的命為他的國家求情,我知道他拿命算計了我,可我,可我……” “可我就是說不出口!嗚嗚嗚嗚……” 剎那間,張政居然捂著臉,像是個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出來。 姚霽和秦銘都不知道該回什么才好。 和那些從真正戰亂、饑荒、爭斗中掙扎出來的人相比,他們即便在各自的領域里都是佼佼者,其實不過都是些溫室里灌溉出來的花朵。 一群菜鳥。 一群嫩雞。 在用生命做賭注的博弈面前,劉志賭贏了。 他讓自己光輝又忍辱負重的形象塞滿了這個可憐人的心靈,沒有辦法做出應該做出的選擇。 姚霽明白他為什么會淌著熱淚、痛不成聲,因為他們這個世界里的普世價值觀,有時候已經成為了一種枷鎖,讓他們明明知道那是不對的,可就是無法擺脫它的束縛。 正是這種束縛,讓秦銘在王太妃的面前生出又愛又恨地情結,也讓她做出了和張政師兄一樣的選擇。 直到兩人離開張政的公寓,他們的耳邊甚至還能聽見張政那痛苦的哭聲,表情也越發變得凝重。 “劉志真是個人物?!?/br> 秦銘吸了口氣,不由得感慨。 “他是個好人,是個心懷天下的仁君?!?/br> 姚霽回望了師兄的公寓一眼。 “張政也是?!?/br> “你那皇帝男友也是?!?/br> 秦銘笑著接口,引來姚霽一陣白眼。 “只可惜,她不是好人,非但不是好人……” 他心中嘆息。 “張師兄的‘違規’是因為多次在系統里停留時間過長,對外理由是太過沉迷于研究以至于對帶團生出厭惡,這么說,其他研究員不見得知道張師兄在里面發生了什么,畢竟劉志按照歷史的軌跡在同年冬天駕崩了,其余的發展也和原本的并無不同,沒有出現明顯的歷史岔點,我后來進入作為繼任都沒發現有出現什么偏差,他們就更不容易察覺……” 姚霽伸了個懶腰。 “接下來,就是要去埃及組那位同事那里,我總覺如果只是單純的看著那位公主,是不可能有這么深厚的感情的,同樣的事情有可能也發生在了他的身上?!?/br> “僅僅是這樣想,還不夠?!鼻劂懮焓质疽庖V上車,“你沒有想過,之前那么多次失敗,有可能不僅僅是歷史出現了偶然,很有可能是在那些世界也有可以改變命運的人看見了‘觀察者’,結果僅僅只是觀察的行為,卻改變了歷史軌跡。就如同微觀世界里,你必須要‘看’,才會有‘它’存在?!?/br> “你的意思是?” 姚霽被秦銘的大膽嚇住了。 “我們應當和那些最早在科研中心的研究院和觀察者們聊聊,不著痕跡地打探之前失敗的時候有那些異樣。不,也許不必我們去打探,他們失敗了那么多次,自己肯定也有歸結過原因,我們只要想辦法得到那部分檔案就行了?!?/br> 秦銘跟著車內的音樂微微搖擺著身體,見姚霽面色嚴肅,突然升起了逗弄她的念頭。 “比起這個,我們還有一件更迫在眉睫的事情要解決?!?/br> 秦銘突然關閉了車內的音響,表情凝重。 “什么?” 姚霽狐疑地看向秦銘。 “明天我們要恢復‘工作’了,我們離開了四天,那里至少過去了兩年,你準備怎么面對你已經十九歲了的小皇帝男友?” 秦銘壞笑。 “說了不是男友……” 姚霽反射性回答之后,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不是這個! 分別兩年,在她跟他說過“有可能要犯天條”這么嚴重的后果之后,她要怎么裝作若無其事地出現在他面前,繼續帶著一群人圍觀他??? 之前是不知道他看得見她…… 啊啊啊啊啊啊讓她死了吧! 她突然覺得那一年多封閉的日子里,她的心理受到了不可修復的創傷行不行啊喂! ☆、第242章 初心?信心? 劉祁在京中已沒有什么牽掛人,他的母族方家幾乎已經被族誅,除了去探望了昔年在六部歷練時的一些舊交,就是陪著沒有來過京城的王妃田珞四處游玩,日子過得很是悠閑。 相比之下,準備離京的魏坤和流風公主一行人,就沒有那么輕松了。尤其是胡夏人,一個個都累的半死,既要準備回胡夏的行裝,又想趁著來代國一趟多帶點貨物回去順便小賺一筆,西市經常能看到這些胡夏人什么東西都大買特買的身影,生怕京里人不知道他們要走了似的。 在一群每天恨不得都不進禮賓院就泡在西市的胡夏人里,每天在京城里亂逛的尼日勒就顯得越發“與眾不同”。 這一日,他又在京中晃悠,不同的是,這次他身邊帶著一個老人家,滿頭頭發已經花白,穿著一身漿洗的硬挺的麻布長衫,雖是粗陋的衣衫,卻精神矍鑠,很是不凡。 換回中原衣衫的,自然就是老東君,而那位胡夏國的“老車夫”,已經與前天“辭去”了,說是要留在臨仙定居養老。 流風公主遇險,東君喬裝的老車夫驅馬“陰錯陽差”救了公主,后來得到了一筆賞賜,宮中劉凌知道那車夫很可能是老東君以后也賞下了不少東西,所以他說要留在中原,一干胡夏使者不但沒有反對,還覺得很是羨慕。 至少他安身立命的本錢是有的。 蕭逸想勸說蕭九為朝廷效力,可蕭九自由散漫慣了,知道胡夏人的陰謀對代國沒有什么傷害之后,干脆的謝絕了蕭逸,決定繼續浪跡他的江湖。 東君年紀太大,直言自己已經不想再“出山”,他和云中君是一輩,是蕭逸的前輩,蕭逸也不能勉強,只能作罷。 東君其實是京城人士,原本也是仕宦子弟,宮中值守,所以才能給上一代的東君看上收為弟子,只是當年那場動亂讓他離京二十多年,再也沒有回過京中,如今說要留在臨仙定居養老,倒不是假話。 人老了,總是想落葉歸根的。 他領著蕭九在京中閑逛,有時候到了熟悉的地方就停下來,露出懷念的神色,告訴蕭逸這里原本住的是什么人,發生過什么逸事,說著說著,有時候甚至還會手舞足蹈,猶如一個孩子。 蕭九拜師以來,東君一直都猶如一位世外高人,所以他雖然是個頑劣的性子,可在東君面前依舊是服服帖帖,從來不敢多言。 如今見到東君這樣,他心中一面為他高興,一面卻酸澀無比,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平帝越發厭惡了。 想到這里,蕭九更加覺得自己推辭“九歌”的使命這個決定做的很是正確。 “這里,哎,這里原本是朱子靈的住處?!弊叩揭惶幐√?,東君摸了摸墻,露出無限懷念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