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節
“她皺眉頭了,難道我做錯了什么?哦,原來是我手上的折子拿反了?!?/br> 難堪。 劉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結束這患得患失的早朝的,總之下了朝后,他是忍不住想要保持自己最“偉光正”的一面,恨不得讓瑤姬早點發現他其實是個可托付之人。 姚霽卻一路笑的像是個抽風的瘋婆子,那頭上簪著的步搖幾乎都要挽不住她的頭發似的上下搖動,發出清脆的響動聲。 這讓劉凌更加窘迫了,中午用午膳的時候簡直有些不知所措。 這種又羞又窘迫的氣氛一直到劉凌午間小憩之后終于達到了頂峰,一下子引爆出來:“你能不能別看了,我到底哪里做錯了!” “沒有,沒有。我這不是想讓你早點適應女人的目光嗎?” 姚霽靠在軟榻旁的小幾上,笑的像是只無辜的狐貍。 “你連我看你都適應不了,還怎么適應流風公主?那可是用眼神的高手!” 劉凌心中哀嚎了一聲,轉頭翻了個身,對著好奇探頭進來的內侍一聲怒吼:“看什么看!沒看過朕休息嗎?出去!” 那小宦官嚇得一哆嗦,“吧嗒”跪倒在地,就這么跪著爬出去了。 “雖然你是皇帝,但這么嚇唬人也不好嘛?!币V點了點小幾,“他只是聽到你說話,以為你有什么需求?!?/br> 劉凌又羞又氣,將自己的手掌往臉上一捂,就這么閉上了眼睛。 他原本以為瑤姬就在身側,怎么也休息不好的,結果出人意料之外的,他這一覺倒是醒的很快。 醒來時,姚霽也沒有像是早上那樣特意抵在他的床頭向他道著早安,而是站在一副掛著字畫的墻前面,也不知道是在看墻,還是看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研究著什么。 劉凌不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了,照理說天上的世界應該比人間繁華而精致的多,可這位瑤姬仙子卻經常能仔細觀察著在他看來很是普通的東西看一整天,而且還一副又感動又興奮的表情。 就像是饕客看到了美食,色中惡鬼看到了美女,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 大概是感受到劉凌的視線,姚霽很自然地收回放在墻上的目光,回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 “你醒了?該起來批折子了?!?/br> 劉凌如夢初醒般坐了起來,一句“批折子”震退了所有的迷茫,他動作極快地位自己穿上常服,套上靴子,幾乎不需要宮人的伺候,就已經站起身自覺的準備出去書房批閱奏折。 姚霽已經習慣了他的生活節奏,指了指墻上的字畫,還沒有說出口,劉凌已經會意地點了點頭:“我明天會讓人換上新的?!?/br> 她已經看了好幾天,大概看膩了,是該換副新的了。 還有那些擺在宣政殿和紫宸殿各處的擺設,說起來已經好久沒換過了。 算了,干脆趁著換字畫的功夫,讓王寧帶人去把內庫打開,將所有擺設都換過一遍吧,免得他在處理朝政的時候她會閑著無聊。 又有新鮮的東西可看,應該能打發不少時間吧? 他摩挲著下巴上冒出來的細小胡茬,如是想到。 這奏折一批閱又是一下午,作為朝政參贊的大臣們也不停來來去去,姚霽從不在他做正事的時候打攪他,她抽空出去了一趟祭天壇,不出意外的發現沒有任何變化,又在宮里四處逛了逛。 等回到宣政殿的時候,她卻發現殿中正屈身站著幾個武將和一名滿頭大汗的大臣,再見劉凌也是一副臉色凝重的樣子,頓時愕然。 劉凌見她進來,只是抬了抬眼,鐵青著臉繼續對地上文武大臣怒道:“什么江湖人士,明明是你們疏忽大意,沒有將禮賓館放在心里!出了這樣的大事,你們居然等到宮門快關了才來稟報!就算朕現在調了高手過去,黃土都埋半截了!” 兩名武將臉色更白,其中一人似是不能接受皇帝的責備,硬著頭皮反駁道:“陛下,非吾等無能,這流風公主時常出入禮賓館,美名四播之下,引得京中紈绔子弟并有心之人前赴后繼地闖入禮賓院里。這禮賓院又不止胡夏使者一國之人,臣等既要防衛各處安全,又要阻攔擅闖的宵小,再加上有些已經混進來的,實在是捉襟見肘,人力不足??!” 話語間,大有埋怨流風公主“拋頭露面”太過的意思。 只是京中誰不知道這位流風公主來代國是想做“娘娘”的,雖然都心有不滿她為自己的衙門增加了不少工作量,卻沒幾個敢當著面說她“不守婦道”的。 “流風公主,又是流風公主……” 劉凌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只覺得什么事和這位公主扯上關系都棘手的要命。 “過幾天她就要去拜祭朕的亡母了,太常寺和宗正寺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罷了罷了,讓素,不,云旗,云旗何在?” 不知在何處傳來一陣又細又小的回應,驚得兩個武將面面相覷。 “云旗在此?!?/br> “你帶人去使館看看,若能生擒,將那賊人拿下?!?/br> “是!” 劉凌發號施令之后,又繼續對著殿下的京兆尹馮登青吩咐:“這禮賓院現在太亂,胡夏人住在里面也不安全,傳朕的口令,讓那流風公主住到宮里來,暫時給幾位太妃作伴吧?!?/br> “可是陛下,流風公主入宮……” “那些大人們要再不看好自家的孩子,這么爬墻下去,朕只能一視同仁了!你是想讓朕為了殺雞儆猴將他們一個個棒打一頓嗎?流風公主住進宮里來,我看他們還敢不敢爬宮城的墻!” “哎……臣領旨?!?/br> 馮登青苦著臉,只能接旨。 劉凌原想著闖進去個江湖人士至多不過像是上元節行刺他的那幾個刺客一般,卻沒想到闖進去的卻是中了媚術后心性狂亂的江湖巨惡化骨毒叟,等云旗和京兆尹回宮回報時,其結果將劉凌嚇了一大跳。 “什么叫胡夏使者傷亡慘重,流風公主受了驚嚇,身上帶傷?” 姚霽倒比劉凌先一步跳了起來。 “流風公主怎么會帶傷?她身邊那么多人!” 她要有個萬一,這歷史這是亂成一鍋粥,連她都沒辦法往下推測了! “只是皮rou筋骨傷,那江湖人,哎……”馮登青習慣性嘆了口氣,“那江湖人是施毒的,使館上下陡不及防,枉死不少。再加上他對流風公主窮追不舍,那些胡夏武士就跟發了瘋似的用身子阻攔,又出事了一波,現在活下來的只剩十之三四,而且有大半還是安歸總管管著的?!?/br> 他想起禮賓館的慘狀,語氣更加唏噓。 “陛下,流風公主想要求見陛下,說是有要事相商?!?/br> “要事相商?” 劉凌反射性地看了姚霽一眼。 姚霽滿臉慎重地對劉凌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 流風公主,劉凌的掌心還覺得一陣陣刺痛。 哎! “那就宣吧!” ☆、第220章 特訓?適應? 宣胡夏人進宮那也得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否則大半夜召別國公主進宮,怎么看也是曖昧的緊。 除此之外,第一件事是找了解的情況的人問問情況。 皇帝就這一點不好,什么都要通過別人的轉述,不能出去看看,也無怪乎景帝曾嗟嘆過“天子不過一囚夫爾!”的話。 當日就在那里的,當仁不讓的是魏坤。 魏坤被召進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而他看起來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外袍已經不知道了蹤影,身上到處都是水漬和灰塵,這還是已經“整理”過儀容以免御前失儀的結果,如果就從禮賓院直接過來,以后也不要進宮了。 劉凌在東宮時和大哥二哥并幾個伴讀朝夕相處,戴良耿直,莊揚波單純,而這位魏坤,劉凌其實一直找不到什么詞來形容他。 說他出色吧,他不顯山不露水,平時也沉默寡言,跟在本來就不愛掐尖要強的大哥身邊,就跟隱身人似的,不出差錯,也不會出手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你若說他就是個庸人,可凡是和他接觸過的人,沒有一個不說他好的。無論是父皇還是宮人,甚至就連最挑剔的二哥,都說過魏坤留在大哥身邊可惜了。 以當年東宮祭酒的話來說,魏坤是個有“大器量”的人。 只是這樣的人,配上那樣的性格,往往不知道能把他放在什么位置。 劉凌知道他的父皇其實是個很自私的人,自私到也許知道這個人是個人才,放在其他位置更好,可為了能為自己所用,或是為自己在意的人所用,他的父皇是不在乎這個人才能不能物盡其用的。 他也許覺得在大哥身邊放上魏坤這樣的人會讓他更放心,又或者覺得魏坤是目前能找到最好的選擇,所以即便當時大哥幾乎和活死人沒有區別,父皇還是一紙詔書,讓他做了長史,開府肅州。 也因為他去了肅州,劉凌并沒有更多的機會去接觸這位“同學”,只知道肅州最艱難的時候,是靠他撐起了肅王府的外務,使得肅王府在貧瘠荒蠻的肅州能夠成為說得上話的一方勢力。 歸根結底其實還是大哥的血脈起了作用,可如果沒有魏坤不畏“功高蓋主”的流言自愿當那把可能被人卸磨殺驢的槍,也不見得會在這么快的時間內站穩腳步,至少沒那么容易。 他父親的選擇沒錯,魏坤是個值得托付,也不用擔心忠心和后路的,但劉凌沒想到他還有帥才。 是的,帥才。 能夠在禮賓館一出事時就發現敵強我弱,并且力勸流風公主作為誘餌引君入甕,能一眼看破那江湖高手所用毒術的弱點,立刻針對其弱點做出布置,劉凌覺得即使是自己就在當場,也不見得能做的比他更好。 有時候要的不是決斷,也不是聰慧,而是如何讓別人都聽的,尤其是在你身份不高、也沒有什么特別讓人信服的地方的時候。 就算他的哥哥是鴻臚寺的“自己人”,能在最快的時間說服禮賓館的所有仆役去收集水槍水龍、讓金甲衛那些生性高傲的侍衛乖乖爬上墻頭,甚至能讓那位不那么簡單的公主聽他的話當那種隨時可能玉石俱焚的誘餌,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他還不居功。 劉凌登基這么多年,別的本事沒有,看人卻已經很是犀利了,一個人是故意不爭功想要贏得名聲和尊敬還是真的就沒把這件事當做功勞,他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的出來的。 等聽完他毫無特殊修飾和夸大其詞的敘述完整件事中他知道的部分,劉凌陷入了深思。 魏坤真的就是個平庸無能的方國公次子嗎?這樣的性格,放在大哥的身邊做一個管家,會不會太過浪費? 如果他將他放在合適的位置磨練,假以時日…… 大哥會不會生氣? 劉凌思考的時間有些長,但好在人人都以為皇帝在思考禮賓館發生的事情,也沒人敢打斷他的思考,大概過了一會兒,劉凌的手指在龍案上敲了敲,開口詢問:“你是說,出事的時候,安歸并不在流風公主身邊,而是帶走了大批好手搜查什么翻墻的公子哥?” 魏坤似乎也和劉凌曾經想到過一樣的問題,只是不愿意搬弄是非,聽到皇帝問起,立刻很自然地就接了上去:“其實臣去禮賓館時也是處理這件事情,很多翻墻跨院的不乏京中顯要子弟,禮賓院也不敢擅自做主就把人押送到京兆府去,臣少時一直住在京中,和各家子弟又多有交情,所以……” 才適合出面做這得罪人的事。 他其實何嘗不知道鴻臚寺和胡夏人都是把他當做冤大頭,都是仗著他和皇帝有同窗的關系,又不會在京城中久留才讓請他“出山”,他也確實無所謂,因為他比其他人更明白劉凌是個什么樣的人。 如果這位陛下還是先帝,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下這個“參贊”的。 “讓臣感到疑惑的是,禮賓館雖然并非什么重要的關防衙門,可事關外交,守衛也算森嚴,而且那些胡夏武士更是驍勇善戰,說句不好聽的話,京中那些‘公子’臣識得大半,自己能上墻的都少,更別說順利地翻入館中去添亂了,這幾日臣越是處理這種事情,越是覺得怪異……” 他肅了肅容,盡量言簡意賅。 “不像是攔著不給進,倒像是故意放進去的?!?/br> “這樣就說得通了?!眲⒘鑷@了口氣,手指微動,“看來胡夏人之間也不是一塊鐵板,安歸帶走好手,只留那些沒辦法控制的閹人武士,又放些孟浪之徒進來,也不見得是安的什么好心。只是他也沒想到,進來的不光是色膽包天的紈绔子弟,還夾著這么一個危險的人物?!?/br> “夏國的主使和副使都對這位公主恭謹有加,又是軍權派的代表,今天這事一出,他們可以直接調用的人手損失了大半,流風公主身邊的人也都已經所剩無幾,這使團,還不是安歸說了算?瑤……有人跟朕說在胡夏國里,宦官也能獨當一面手握大權,朕原本還將信將疑,現在看看,有這樣的成算,又怎么愿意做個普通下人?” 他對著魏坤點了點頭。 “你做的很好,流風公主無事,那歹人也被立斃當場,至少對胡夏還有個交代。只是這件事恐怕會給胡夏追究的借口,朕思來想去,既然魏愛卿這段時間在使館里很是熟悉,接下來交接和安置的事情便著你協助鴻臚寺一起去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