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節
“您做的很好?!?/br> 流風公主低頭看了看自己,原本掩著的衣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散開,露出小半個肩頭,因為在地上又滾又爬,身上、脖子上到處都是稀泥和草屑,想來臉上也沒好到哪里去。 她長了這么大,從未像是今天這般狼狽過,臉上不由得一紅,伸手接過那件黑色外袍,卻哆嗦了好幾下也披不到自己身上。 “哎!” 魏坤這時才想起來她其實也還是個還沒多大的女孩子,雖然說有那種惡劣的習慣和古怪的本事…… “得罪了?!?/br> 他嘆了口氣,認命地上前抖開自己的衣袍,將流風公主整個裹住,這才拘謹地后退了幾步,重新不言不語。 他本來就寡言少語,在院落門口勸她死地求生的那一番話,已經算是他說的極多的時候了。 流風公主攏起衣衫,聞著自己身上沾染上的氣味,剛剛皺起眉頭,就聽到一陣腳步匆匆之聲。 魏坤面色沉郁地抬起頭,果然是安歸帶著四處搜查的胡夏精銳武士敢到了此處,一見這滿眼狼藉的跡象,安歸張大了眼睛,四處尋找著什么。 終于,他的眼神望向了不遠處的流風公主,腳步極快地向她走了過去,帶著一種焦急又憤怒地語氣大叫了起來: “竟然讓您在京城的禮賓館里遇見這樣的事情!在這里,泱泱大國,天子腳下!先是有宵小賊子,而后是紈绔子弟,現在連亡命之徒都有了嗎?這就是代國的待客之道?我要向代國尊貴的陛下問一問……” 他的聲音既高亢又尖銳,像是突然打破了什么美好氛圍的奇怪法術一樣,凝固了剛剛還熱烈的氛圍。 抱著終于安定下來的瘋馬的老者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剛剛還勾肩搭背慶賀“勝利”的胡夏武士和金甲衛隊長突然僵住,靠的很近的身子各自向著相反地方向不著痕跡地移動了幾步。 他的話讓站的最近的魏坤有些難堪,就連披在流風公主身上的衣服都讓他覺得刺眼起來,他閉了閉眼,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那沿路無辜倒在毒霧之下的無辜奴役們,也不去想為何這個江湖上肯定臭名昭著的怪人會在京城中撒野。 就在氣氛已經僵硬冷凝到快要讓人窒息的時候,剛剛還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暈過去的流風公主卻突然發出了一聲嬌叱。 “住嘴吧!” 安歸被流風公主噎的一呆。 “是我之前太過孟浪,才會引出如此禍事,怪不得別人?!绷黠L公主慢慢挺直了脊梁,滿是泥灰和紅痕的面容依舊驚艷到讓人窒息。 可再也沒有人一看到她的眼睛就面紅耳赤,或呼吸不穩了。 他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流風公主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有著壓抑過的悲傷。 “現在不是怪罪或慶祝的時候,全力救治還活著的人,我將他們從夏國帶來,也希望能讓他們安然的回家。那些之前慘遭這怪物毒手的武士和使官,要好好地收殮,將他們的尸骨帶回故土……” “我是大夏的公主,也是使團地位最高之人,這件事……” 她咬了咬下唇,看著驚訝的安歸,重重地繼續道 “我會親自去向代國的皇帝陛下去說?!?/br> 你現在可以閉嘴了! ☆、第219章 適應?別扭? “早上好?!?/br> “早……呃??!” 迷迷糊糊睡醒的劉凌被眼前出現的“美人春睡圖”嚇了一大跳,赫然往后仰倒,幾乎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姚霽晚上向來是睡在床尾的,怎么會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邊! “陛下,該起床準備上朝啦?!焙屯找话憬行鸦实鄣耐鯇幎阎樞Φ溃骸敖袢仗鞖怅幊?,似是要下雨,您還是不要去小校場……陛下!您怎么了!” 王寧傻眼的看著劉凌睜開眼睛后定定看向前方,而后像是螞蚱一樣一蹦而起,猛然往后挪去,險些掉下床頭。 “陛下!”王寧慌得往床前一站,高聲喊了起來:“來人,都瞎了嗎?還不過來伺候?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劉凌還是有些懵逼,甩了甩頭自己坐直了身子,伸手止住宮人們涌上來的動作:“沒什么,還以為在做夢,眼花了?!?/br> “嚇死奴婢了,還以為您……” 王寧想起這里是哪兒,吞下接下來的話。 ……被鬼壓床了。 “你們讓朕坐一會兒?!眲⒘柩b作一副試圖清醒的樣子,眼角的余光卻不住地看向坐在他枕頭旁邊的姚霽。 后者倒沒有再著一身宮裝,而是一身簡單的襦裙,頭發直直披散下來,斜靠在他枕邊的錦被上,說不出的慵懶。 姚霽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玩具的頑皮女孩似的笑了起來:“每次都縮在你的床尾,感覺凄慘極了,我琢磨著你這龍床這么大,我稍微在里面擠一擠也沒什么,反正我也不會真的擠到你?!?/br> 她用發尾在劉凌剛剛才枕過的枕頭上劃來劃去,眼睛里滿是揶揄之意:“你不會殘忍到拒絕我吧?要是你害羞,可以直說,我還睡在床尾?!?/br> 什么? 以后就睡在一起了? 劉凌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熱了起來。 “陛下,您還去校場練騎射嗎?”王寧見皇帝好像清醒了不少,打起精神繼續追問:“還是用過早膳看完折子直接去上朝?” “行,還是不行?” 姚霽伸了個懶腰,玲瓏有致的曲線一覽無余。 她看著面前僅著中衣卻顯得極為挺拔的少年,只覺得自己一顆早已經不知道丟到了哪里的少女心似乎被她又給撿了回來,正吊在面前這個名為皇帝實為青澀少年的面前晃蕩。 他到底是會咬呢,還是棄如敝履地丟回來呢? 姚霽微微按著自己的心臟位置,緊張極了。 她的這種既緊張又試圖裝作這實在沒有什么的態度卻映入了劉凌的眼里,讓他覺得這位平日罩在一身“仙衣”之下的仙女實在是可愛的很。 還有點強裝鎮定地呆愣。 “呵,好!” 劉凌嘴角挑起一抹弧度。 “呃?陛下是說去比武場好,還是去用早膳好?” 王寧被劉凌突然的好心情弄的滿頭霧水。 “朕說好,什么都好?!?/br> 劉凌的笑容也是充滿著他獨特的特質的,那是一種并沒有什么侵略性、溫和的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笑容……實在是太令人心動了…… 姚霽覺得自己的心都停止跳動了一瞬。 在宮人們舉起宮燈、快速又充滿條理性地開始新的一天的時候,劉凌的腦子里卻在想著該如何才能對姚霽表達出自己愿意配合將她送回天上去的意愿。 他能治理好一個國家,能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大臣和百姓,沒道理做不到讓瑤姬知道他的意思,對吧? 劉凌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不緊不慢地伸開雙手,任由宮人們將絳紗單衣、絳紗袍、革帶、假帶、蔽膝一件件穿上,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因為劉凌已經站在這里被伺候了無數次。 姚霽卻很少認真去看這位少帝是怎么去上朝的。 她其實根本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休息,只是她自己也清楚,如果她不眠不休地這樣游蕩,遲早有一天她會瘋掉,所以每當劉凌睡著到他上朝去的這段時間里,她都會閉目養神,有時候腦子里想一些東西,有時候則不想。 她喜歡研究皇帝的朝服,卻更喜歡鋪在桌子上或是案幾上可以任她隨意翻看的,她對皇帝服飾的穿戴順序爛熟于心,更甚于這些宮人,自然也就沒有了什么新鮮感。 直到今天。 這充滿儀式感的更衣過程竟讓姚霽產生了一絲敬畏,即是對皇權,也是對待這些恪守著職責遵守這一切規范的宮人們。 生活在她那個時代的人很難理解這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制度,可她在這個時代停留的時間越多,越發感慨在一個信息不通、生產力低下、天災*全靠人自己扛的世界里,一個負責任的皇帝和朝廷究竟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很多時候,真的只能靠道德和自制力來約束,因為他們大可不必如此這樣委屈自己,在強權的時代,什么都不做也能生活的很好,而更多的人恰恰就選擇了什么都不做。 劉凌穿完所有的內衫,并沒有套上外面的罩袍和配飾,披散著頭發,先行洗漱用膳,而后再任由宮人們為他束發戴冠、“披掛上陣”。 他從未覺得穿衣洗漱像是今天這樣艱難過,因為背后一直有道視線緊緊凝視著他,將他看的都要燒起來了。 直到他整裝待發,已經行至寢殿門口,卻發現姚霽似乎沒有跟上的意思時,劉凌才停下了腳步,又一次回頭向姚霽的方向看去。 她正坐在龍床上,雙腿自在地垂在床沿邊,面帶微笑地回視著劉凌。 ‘不跟來嗎?’ 劉凌帶著小心翼翼和一絲期待的眼神,一下子撬動了姚霽的心。 她覺得自己這時候要笑的話,一定笑的很是惡心,所以忍住笑的沖動,硬生生擠出一個嚴肅的表情,十分鄭重地點了點頭,做出了一個口型。 “我就來?!?/br> 就在姚霽的話說完之后,劉凌那被盛贊為“猶若朗星”的瞳孔仿佛陡然收緊了些,透出一股極為攝人的氣勢。 他微微頷首,無聲地動了動唇,揮袖而去。 “我等你?!?/br> *** 今日的早朝,所有的大臣們都一副夢游的樣子,頻頻用眼睛不住地瞟向宣政殿大殿里最顯眼位置的高祖畫像,想看看畫像上的高祖是不是跑了下來,坐到了上面那張龍椅上。 否則那一副“我勤政愛民心憂天下”的表情,那腰板挺得直直的幾乎可以當神像的架勢,是鬧什么鬼? 哪怕這位陛下剛剛登基之初,內憂外患交加的時候,上朝也沒有這樣的架勢啊,就跟□□和高祖、先帝顯靈了,就圍在他身邊站著看他理政似的。 難道最近出了什么大事,陛下沒透露出來? 聽說兵部有急報,可是是捷報啊。 還是胡夏那批人又弄出什么事來? 總不能是哪里又出了什么事吧? 因為皇帝的態度,也不知多少朝臣又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恨不得敲開皇帝的腦袋看看里面放了什么,為什么今天突然態度大變。 而皇帝腦子里現在放著的東西,若是給朝臣們看到了,估計連罷朝的心都有。 “她看著我笑,是因為我哪里說得好笑?” 擔憂。 “她靠近了!靠近了……什么啊,原來是看我手中的折子?!?/br> 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