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羅飛和凌明鼎交換了一個眼神。凌明鼎也搖搖頭,神色頗為困惑,不過他很快便沉住氣,凝神向朱健走近了兩步。他蹲下身體,注視著對方的眼睛,細細觀察。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凌明鼎希望能從中看出一些端倪?!罢媸瞧婀至??!逼毯笏D過頭來喃喃地說了一句。 羅飛立刻追問:“怎么了?” “他的眼神一點都不亂,他的神志應該是清醒的?!?/br> 神志清醒?清醒的人怎么會有這樣的詭異表情?清醒的人怎么會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陽光?帶著這樣的疑問,羅飛也向前走了兩步,然后他彎腰喚了聲對方的名字:“朱???” 朱健的眼球轉動了一下,和羅飛的視線順利地相接,隨即他又嚅動著嘴唇,看來想說些什么。但他聲音嘶啞,難以成語,就像是咽喉部被人勒住了似的。 羅飛注意到朱健的嘴唇已經干裂蛻皮,他心中一動,便問了聲:“你是不是很渴?” 朱健點了點頭。他既能聽懂羅飛的話語,也能表達自己的意愿,看來他的神志的確清醒。 羅飛沖身后的薛所長做了個手勢,薛所長會意,吩咐身旁的守衛:“去倒杯水?!?/br> 守衛很快倒來了一杯溫開水。羅飛接過水杯,蹲下身對朱健說道:“來喝口水吧?!币贿呎f一邊把水杯貼著對方的嘴唇慢慢傾倒。 那水杯剛剛觸碰到朱健的嘴唇,朱健喉部的肌rou忽然劇烈地痙攣起來。那些水根本無法通過他的咽喉,全都從嘴邊回漫出來。 羅飛一驚,連忙中止了喂水的動作。然而朱健體內的反應卻未中止,除了咽喉在痙攣,他全身上下的肌rou也跟著抽搐。片刻后,他的臉色發白,呼吸也變得困難。他的雙眼則死死地盯著羅飛,目光中充滿了難以描述的恐懼。 “不行了!”凌明鼎在一旁大喊道,“得趕緊送醫院!” 后面的薛所長聽到這話也慌了神,連忙圍過來查看。只打了一眼他便著急忙慌地喊道:“快,把人抬起來!” 可是一切都已太晚。在一陣由劇烈痙攣導致的呼吸衰竭之后,朱健的身體忽然癱軟下來,隨后他便蜷縮在墻角里,一動不動了。 禁閉室里出現了短暫的寂靜。眾人愕然看著眼前的場景,目瞪口呆。片刻后羅飛率先回過神,他把手指伸到朱健的鼻下探了探,隨后黯然說道:“不用送醫院了——叫法醫來吧?!?/br> 接到通知之后,法醫張雨很快就趕到了事發現場。經過簡單的查驗和拍照,朱健的尸體被運回法醫中心作進一步分析。 羅飛本想繼續跟進,但他在半路接到了魯局長的電話。對方還是一貫的風格:沒有任何寒暄便直入主題。 “朱健死了?” “是的?!?/br> “怎么回事?”魯局長用嚴厲的口吻質問道,“你不是說他被催眠了?催眠能把人催死?” “現在的情況……我也搞不清楚?!?/br> “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魯局長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絲毫沒有商量余地。 羅飛連忙轉頭往局里趕。到了局長辦公室,卻見老人鐵青著臉坐在辦公椅上,許久不發一言。 羅飛只好硬著頭皮先表態道:“魯局,這事我一定會查清楚,給您一個交代……” “交代?”魯局長強硬地駁斥道,“我還要你交代什么?你的交代全都在給我添亂!” 羅飛尷尬無語。盤算自己和白亞星正面交鋒的戰果,用“一敗涂地”四個字來形容都不算過分。在這樣的局面下,他還如何為自己分辯? 片刻后,魯局長屈指在桌面上重重一敲,正色道:“羅飛同志,我現在正式通知你,鑒于你已經被停職,請你即刻起停止一切與刑偵調查有關的工作。不管是明面上,還是私下的!你聽明白了嗎?” 羅飛露出苦澀的笑容。這意味著他已經被剝奪了身為刑警的一切權力,從現在開始,他正式從這場游戲中出局了。 【05】 “如果我是你們局長,我也不會再用你了?!?/br> 說這話的人是凌明鼎,他轉著手里的一只空酒杯,微微瞇著眼睛,有點兒故作高深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能安慰安慰我呢?!绷_飛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然后獨自喝了杯悶酒。 “我跟你是實話實說啊?!绷杳鞫诌肿?,像受了委屈似的,“你想要安慰?那還不簡單,這事我最拿手了?!?/br> 羅飛卻又擺擺手:“得了,別用心橋之類的東西來對付我。你還是實話實說吧,為什么不用我?” 凌明鼎不答反問:“你說你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輸給白亞星?” 羅飛沉吟了一會兒,道:“那家伙對刑警隊太了解了,他知道我們的工作方法,所以每次都能找到漏洞并加以利用?!?/br> 凌明鼎搖搖頭:“不對,你沒說到點子上?!?/br> “哦?那你說呢?” “白亞星不是對刑警隊太了解——”凌明鼎直視著羅飛的雙眼道,“他是對你太了解了?!?/br> “他對我太了解?”羅飛心中一凜,“你指的是省城那次?” “是的。那次你被他催眠,雖然只有短短的二三十分鐘,但他的收獲顯然要超出我們的預期。我想他已經掌握了你的性格、處事習慣,甚至是……你的心xue。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凌明鼎特意頓了頓以示強調,然后總結般說道,“你在他面前就是個透明人?!?/br> “透明人……”羅飛咀嚼著這個詞,心中暗自品味。 “你想想看,最近這幾次交手,你哪一步不是被對方算得死死的?”凌明鼎繼續分析道,“白亞星為什么要把他的計劃展示在你面前?就因為他能提前知道你的應對方式。這樣他走一步,你跟著走一步,等于全局都被他控制了?!?/br> 羅飛默默點頭。沒錯,白亞星主動投案,其實是要利用筆錄對自己進行陷害;后來他又把自己引到看守所里,當面演示所謂的“凈化工程”,其間卻多次布下誘餌,而且每一次都能順利得手。深究起來,這家伙的確對自己太了解了,所以才如此有恃無恐,游刃有余。 凌明鼎又打了個比方:“你是一張好牌,可惜你已經被對手做上了標記。高手過招,誰愿意把一張明牌捏在自己手里?” 一張無用的明牌。這或許就是魯局長對自己的感受?羅飛越想越是沮喪,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落寞之情溢于言表。 “得了,別想這些煩心事了?!绷杳鞫ι焓衷诹_飛肩頭一拍,“男人,有時候要灑脫一點。想想女人和美酒吧?!?/br> “女人太麻煩,還是喝酒簡單,一醉解千愁?!绷_飛一邊說一邊端起了酒杯。自從當上了刑警隊長,他是很少飲酒的,但這幾天來卻已是第二次貪杯了。 這天凌明鼎一直陪羅飛喝到了凌晨。隨后羅飛醉醺醺回到了住處,倒頭便睡。這一覺睡到了天色大亮,直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他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