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六郎聽后一愣,這是如何論斷的? “爹爹受傷了……”齊福又道。 啊,原來是因為這個?六郎不敢茍同:“那只是個意外?!?/br> “夫子,你上個茅廁會掉下去嗎?” “怎么會?”六郎感覺這個問題好氣又好笑。 可是看齊福說話時的表情是一點都笑不出來,她聲線微顫:“試問天下哪個人會掉進茅廁,摔得半個月都無法下床的?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就是,我可能真的是掃把星!” “阿?!?/br> “夫子,我跟你走,一是想和你離開,二是我也想要離開齊家,如果你也怕我……我不會纏著你的,出了城,我自己走?!?/br> 原來小姑娘的心中還有這么一番痛苦掙扎呀? 她要走,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整個齊家! 直到將話說完,齊福仍垂著頭,不敢抬眼看夫子的臉,卻感受到一只溫暖而有力的手掌輕輕地落在了她的頭頂,慢慢的撫摸著她的秀發。那聲音是她聽過最動聽的安慰:“你若自己走了,那我們的婚約怎么辦?” 婚約? 齊福猛然抬起頭,對上那雙斂去鋒芒,溢滿無限寵溺的眸子。 夫子沒有對她食言,夫子是要帶她離開的! 柔情片刻后,兩人面臨著同一問題,選馬,出府,逃出良城。 之后,便是如開頭那般,趁深夜與夫子私奔的那一幕了。 阿福幾次上馬,卻總是騎不出兩步,一準兒會掉下馬來。本想每人各騎一匹馬的,以齊福的騎術,看來只能同乘一馬了。 走到城門時,有齊家這良城納稅大戶的面子撐著,只說是齊員外受傷,要前去探望,便順利出城了。 沒想到的是,剛出城門,阿福還處在離鄉背景,鄉愁難舒之時,就聽前方一聲大喝:“下馬!” ☆、第10章 王爺遇青梅,青梅有人追 前方有人厲聲叫道,六郎的馬應聲而停。 他拉緊韁繩,瞇起眼睛,仔細看向那位立于馬前,使雙刀的漢子。許是天色太暗,他看了半天,未應聲,卻 回頭問馬背上的齊福:“阿福,前面怎么有個南瓜在叫囂?” 齊福聽后,腦子半天沒轉過彎兒來,從六郎身后歪頭瞧去。 哪里有南瓜?前方的明明是個……和南瓜一樣矮胖矮胖的漢子正一手一把大砍刀,兇神惡煞地立于馬前。 “夫子,那不是南瓜,是個男子?!卑⒏T诹啥呡p聲 回道。 “哦,原來是個人哪!”蕭六郎恍然大悟,然后對著那南瓜漢子揚聲問道,“突然攔馬,你有何事?” 齊福大汗。 原來六郎看了許久,竟沒看出那里有個人呀,還當成了南瓜。 難不成,入夜后,六郎就看不清東西了?正在她猜測之時,就見那南瓜突然從喉嚨里吼出兩個字來:“打劫!” 阿福還未來得及大驚,就見身前的六郎連頓都未頓,一甩手上韁繩,策馬沖了過去。 南瓜大漢沒想到馬上之人會有如此一招,就地愣在了當場,雙眼直勾勾地望向朝他急速奔來的高頭大馬,還有在他眼前無限放大的四條馬腿…… “??!” “咣當!” “哐嗆!” 一行馬蹄聲過,身后只留有南瓜那不解又凄涼地聲音:“我可是來打劫的……” 過后,夜再次恢復了應有的寧靜。 “……就這樣走了?”齊福不看也知道,那南瓜與他那兩柄大刀在六郎的馬下受到了怎樣的摧殘。 可她從六郎的口氣中卻未聽出有何反常來:“一個打劫的而已,又不是什么正經事,我們還是趕路要緊?!?/br> “……哦?!?/br> 原來,夫子是這樣想的。 他若要甩開誰,那是干凈利落,毫不猶豫。 齊福不覺地抱緊了環在六郎腰際上的手臂,生怕夫子也這樣一聲不響地將她丟下馬去。 兩人騎馬跑了許久,秋夜風起,阿福只得將整張臉埋入他的脊背上避風。六郎以為她太過疲憊,在自己背后小憩一會兒,也未吱聲。 突然間,就聽她一向清脆的聲線帶著困意,略發綿軟起來,輕飄飄地這般悠然入耳:“讓你多喝豬肝粥,你不聽……” 六郎的脊背一僵。 她記得! 時光仿佛 回到了那個初春的午后。 大槐樹下和風輕柔,他剛坐下沒多久,寶劍還未離手,一碗噴香四溢的粥食突然擋在了他的視線前。 “給你的?!闭f話的是個俏生生的姑娘,一身宮裝,端碗的手上還攥著條鵝黃色的帕子。見他不接,姑娘靈動的雙眼咕嚕一轉,又對他道:“別嫌晚,長姐才進御膳房,想弄點粥來著實不易?!?/br> 見她心有退意,六郎立即接過粥碗:“沒嫌,我晌午趕上巡邏,正好沒吃飽?!闭f著連勺子都沒用,就將吃食往嘴里送,卻發覺這粥中有一味食材——豬肝。 她明明知道的,他從不吃這類下水之物。 見他皺眉,姑娘笑嘻嘻地哄道:“沒有別的食材了,你就將就著喝這個吧!” “今兒是沒材料了?” “正是?!?/br> “昨日呢?” “昨日是放錯了東西?!?/br> “前兒個呢?” “前兒個……”前兒編的什么她怕是自己都快忘了,聽他連連追問,這才反應過來,大眼微嗔地盯著他瞧,“怎么,我天天來找你,你還是嫌我煩了?” 避重就輕的法子那是屢試不爽,怎么使都靈。六郎果真急了:“我沒嫌你,我是……” “那你乖乖喝掉,我就信你沒嫌我煩!” 她就是這么個賴皮的姑娘,每日都能這般變著法子的讓他吃肝。 后來他惱了,就是不吃,她還是這般隔三差五的找機會送來,然后哄他吃下。記得那時,她常說的就是這句:“真遇上刺客,你可怎么辦?一入夜就和瞎子一般,讓你多喝豬肝粥,你不聽!” 到如今,她竟然還記得他患有雀目之疾? 六郎微微側頭,聲音里蘊藏著久違了的那種期許之情,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卻是半天沒有聽到 回音。 平穩的呼吸聲從背后緩緩傳來……原來是句夢話,身后的阿福早已昏昏入睡了。 六郎慢慢將馬速降下來。在這無邊的夜色之中,阿福附在他的背后小睡,兩人若是永遠這般相依相偎,未嘗不是一件幸事,他何嘗不想永遠的陪她如此安靜地走下去。 有些事,你終究是忘不掉的,對吧? 不知過了多久,齊福醒來時,發現自己已是身在一間破廟之中。 這間廟宇灰暗陰森,還好有幾縷月光從殘破地窗欞處灑進來,將將能看清廟中的環境。偌大的一座寺廟似乎是讓人給搬空了,只留有一僔胖佛爺安好的坐在祭臺之上,和善的笑臉不變。好在,倒是有稻草鋪地,坐上去十分舒適,之前應是有人在這里落腳歇息過。也可能是因此,六郎才決定在此將就一夜的,阿福心想。 齊福是真困狠了,連問上一句也不能,看了看地方。一歪身子,倒地繼續睡去。 安置好阿福,六郎正要尋個地方也歇息一下,起身起,他發現阿福的雙手正緊緊地抱著自己的手臂。睡熟了還抓著不放,是不是當成烤玉米了,他不禁笑著腹誹。 走不了,只好就地躺下了。 這小家伙的臉靠他好近,氣息柔柔的噴灑地六郎的肩頭,噓得那一塊暖暖的,又有點舒服。 這一夜,阿福都被“夫子如何無情無義的甩開她,丟下她,驅逐她”的夢所困擾。在夫子甩手的第四百九十九次之后,她終于先被餓醒了。 “夫子,我餓了?!饼R福蓬發垢面的從松軟的稻草上猛得坐起身來,一轉頭,她見身旁的夫子早就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半倚靠在草垛上等她清醒,這才有些過意不去,“你什么時候醒的呀?” “也不久?!绷呻S手拿掉阿福頭發上插著的干草。 “那就好,那就好……”看她睡了這么久,讓人多不好意思呀?齊福抿起小嘴,多少有些羞澀起來,但還是忍不住又道,“夫子,我餓了?!?/br> “好,那我到不遠的集市上看看,你在這里等我?!绷稍缇鸵姽植还至?,他利落的起身,可剛一動,就發現阿福的這雙小手還牢牢地卡在他的手臂上呢! “阿福?” “哦……” 阿福只得慢慢地松開手,依依不舍的放他離開。 可六郎剛一走,齊福心底的不安開始慢慢纏繞攀升。 不對呀! 竟然放夫子一個人走了! 他要是不 回來怎么辦? “不會的,夫子不會自己走掉的……”可才說出口,阿福的雙腿就如同不聽使喚一般,追著夫子奔出了破廟。 “夫子,你等等我!” 一出廟門,阿福就傻了眼,六郎不見了,那匹馬也不見了,可見的是滿眼大片金黃的麥子地,放眼望去,麥田之上空無一人。 追! 夫子不是說他去的是“不遠的集市”嘛,阿福想,那就一定不遠嘍!心下決定,齊福走上了四下奔波,逢人便問的盲目尋人之路。 其實阿福并不知曉,六郎所說不遠,是因為……他騎馬去的。 縣城不大,說是集市,不過是一早來趕集的人們聚集在一起,頂多算條熱鬧的小路罷了。附近的百姓們前來采購些吃的用的。當然,沿途也有買小吃和現成湯面、餛飩的店家。 來來往往的人們多是當地百姓,也不乏一些途徑此地的客官自行補給,歇息。像這位紫衣公子就十分的搶眼,身著華衣而行,與穿梭過往的百姓的衣著格格不入。 此時,他正一手執扇,走到一買硯臺的小攤子前,只掃了一眼,便對身后那壯如棕熊般的男子努了努嘴,挑剔道:“石質到是不錯,可成色一般。熊壯,你說是不是呀?” “王爺說得是?!毙軌?nbsp;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