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底下的兩人同時震驚道:“你就是那位乘龍進入桃源秘境的真仙!” 想不到當年在修真界傳得赫赫揚揚的隱世老祖就是帶著男朋友過來救援他們的這位年輕客服!他們還跟真龍一口鍋里吃過飯,這飯還是傳說中乘龍真仙做的!而且這位真龍妖仙似乎是打算讓他們也乘上去,借著龍威壓壓他們敵人的氣勢,幫他們一雪當日潑天仇恨了? 兩人踏劍而上,站在龍頭面前,有些緊張地說:“我等修為、輩份都低,怎么敢站在前輩身上?” 晏寒江張開巨口,聲若雷霆般答道:“我帶邵宗嚴去給你們鎮場,你們在前頭引路,這一路上咱們怎么排場怎么走,讓你們這里修仙界的人都知道知道你們清霄門的靠山和底蘊!” 在巨龍雷聲般的話語中,顧淮川打開天地門秘境,與師叔一左一右身化劍光,護持在巨大的真龍身邊,引著他朝西北魔宗所在的華陰山飛去。 這一路由南到北,晏寒江故意將身子抻得足有百里之長,陽神大妖的龍威放肆張揚地釋放出去,壓得天下眾修低首,妖靈心顫,甚至不敢多看他們一眼。 巨龍停到華陰山頂上時,整個魔宗都為之鎮動,掌門與上層修士傾巢而出,將魔宗護山大陣運轉到極致,急怒交加地排查到底是哪個不爭氣的弟子在外惹了不該惹的人,招來了人家師父過來蕩魔。 從龍身邊劃下兩道劍光,落到山門大陣外便厲聲喝道:“清霄門江清源、顧淮川今日來此,特為報魔宗滅門之仇!” 這一聲被晏寒江施法擴大,魔宗上下,連同鎖在地下的魔頭妖獸都聽得清清楚楚,心膽欲裂。掌門華堯松左看右看,一眼見著當日力主和長空門合作覆滅清霄之人,心中怒火上沖,冷冷斥了一聲:“傅長老,你做事之前怎么不查清了他家底蘊?這下好了,長空門掌門前些日子就讓他們擒了,如今果然輪到咱們魔宗……本門若也落到那樣結局,你便是魔宗罪你,自己去領銷魂獄之罰吧!” 傅長老打了個激靈,低頭答道:“這兩人不過是劍修,那乘龍的仙人又是金丹初期的修為,難以與咱們魔宗抗衡的。龍雖威嚴,能給人收為靈寵,必是靈智較低,那司馬凌不合與他們斗法斗力,自然要敗,咱們倚靠這九天十地幻魔大陣,又豈有敗理?” 有人冷嘲熱諷道:“這是傅長老、元長老你們幾個在外頭惹出來的事,也沒見你們事后把好處交上宗門。人家找上門來,你就該有囊有氣地自己出去領受,倒想靠著山門大陣了?萬一大陣受損,又有別的正道門派過來撿漏,焉知魔宗不是第二個清霄派?” 卻也有幾位長老為他求情:“我等就是交出傅長老他們幾人,這些人也不是能夠善罷甘休的,不如拼上一拼,叫他們知道咱們魔宗不那么容易殺滅,行動才有顧忌?!?/br> 華掌門也是一派之長,自不會做出那種未戰先降,把長老綁了求饒的事,只不過龍壓壓得他心頭煩亂,罵兩句順順氣而已。他手中持著魔宗護山大陣樞機,揚首看向天上,說了幾句場面話,便把幻魔大陣打開,鎮定地笑道:“三位的來意老夫已知道了,不過茲事體大,我也不能只憑著一句話就將本門弟子交給別人處置。今日三位若有本事闖進我這護山大陣中,華某二話不說,將當日受長空門司馬掌門邀約,對貴派有所失禮的人都送與三位;可若你們進不來,那就不能怪華某不肯配合了?!?/br> 他說說笑笑,看似十分放松,人卻站在山門大陣護得最嚴密的地方,一步也不敢出去。 顧淮川師叔侄冷笑一聲,以身合劍,直闖陣關,晏寒江身子一低,馱著邵宗嚴一道追了進去。 人一入陣,便被層層血色云氣罩住,身形模糊不定。 華堯松身邊一名長老尖聲笑道:“這些劍修的腦子果然是木頭刻的,進陣之后就被幻象迷惑住了,還大言不慚地說要滅我魔宗,待我去擒下他們填了冥河!” 傅長老更是徹底放松心弦,冷笑道:“能得真龍做靈寵有什么用,自家修為那么低,再好的龍也給他養成廢物了。倒要恭喜掌門真人得了清霄道寶和一頭真龍,那兩個金丹八轉的劍修若煉成傀儡,也自不弱了?!?/br> 華堯松臉皮微微放松,卻哼了一聲:“你怎地知道他們沒有后手?去備下陰羅奪魂網,先把那頭龍網住——” 話音未落,原本在大陣籠罩下顯得暗淡微紅的天空驀然化作沉沉星幕,漫天星斗射出的光芒都如劍光般銳利,連綿成片地刺向下方魔修,星光就如3d打印般一層層致密地壓下,不斷削薄陣光。星幕對面便是顧淮川蒼白清冷的臉龐,眼中殺機比星光更盛,冷然笑道:“華掌門不是說過吾能闖過大陣便隨我處置么?此時還不愿降,是定要我將這片靈山掃成白地了?” 華堯松怎知他煉化道寶之后能有這么大的威力,這么狠的手段,訝然道:“你才經歷了滅門之劫,身上也該帶著重傷的,就是有那個豢龍真仙救你,煉化了清霄道寶,又怎么會這么輕易就破了心魔一關?” 聽到華堯松這一問,顧淮川卻忽然笑了起來:“心魔?華掌門可曾試過每天晚上一閉眼就夢到無窮無盡的考卷,只剩幾分鐘就要收卷子,而你卻連自己的名字都還沒寫?華掌門可試過同窗中有人在課上討論天書一樣的大道,你卻連書寫功法的字都不認識,每堂專業課都不敢抬頭看老師?” 底下的魔修都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他卻閉了閉眼,笑道:“如果你試過連續兩百余年都在這樣的生涯中苦熬,每天強迫自己記憶看不懂的知識,窮盡各種記算,神魂被一次次考試的恐懼錘煉過成千上萬次,你的心也不會被任何幻像迷惑?!?/br> 感謝玄宗這些年的錘煉,他在進入幻境時遇到的心魔念頭竟不是門派覆滅,而是他已經習慣的,又一場極難的考試??墒乾F在的他已不是當年流著冷汗從噩夢中驚醒的小修士,而是見識過合道風光,以合格成績結業的人,這些考試內容隨手便來,更不會再為一張卷子引得心態不穩。 他隨手撕碎試卷,身上星光一引,便浩浩蕩蕩地撕開大陣,殺到了魔修面前。 雙方正隔著薄薄的幻霧對峙,周圍空中又是一陣清光蕩漾,黑白兩色的巨龍半盤著身子沉沉壓下,頭頂上站著一人,赫然正是只有金丹初期修為的邵宗嚴。 他手中提著幾乎被血絲纏滿的彎刀,含笑朝顧客打了個招呼:“本該我來保護你的,想不到你先我一步就進來了?!?/br> 顧淮川搖了搖頭:“我之前在玄宗就歷過幾次天劫,見識了心魔劫的厲害,不會出事的,倒是你的修為……” 魔宗長老們心里也拼命喊著“不可能”,他們魔宗立派數千年,這大陣可不是說著好玩的,那個有道寶的能闖過就算了,為什么這個金丹初期的小修士和一頭靈智遠不及人修的龍妖也能通過?不是說妖修最怕的就是心魔陣嗎? 在魔宗修士不忿的眼神中,邵道長提著刀笑道:“我身上有千蜃閣送的通界令,專能破一切幻象,進陣光看見心魔那種怪里怪氣不成形的身體了,倒沒見著幻象。我就跟晏兄一路殺進來,還以為自己挺快的呢,沒想倒還是比你慢了?!?/br> 晏真龍不甚在意地安慰道:“他的道寶比你高級,而且你是單攻,他是群攻,快一點很正常?!?/br> 顧淮川又聽到了網游用詞,忍不住笑了笑,拱手道:“江師叔此時還失落陣中,有勞兩位過去相救,這里交與我便是?!?/br> 他抬手一引,頭頂星空忽然運轉起來,一顆閃亮的星星呼嘯著從頭頂墜落,直指之前潛入清霄、魔化掌門,將清霄門陷入血海的傅長老! 邵宗嚴坐下去抱了抱龍頭,晏寒江便轉身飛到江清源所在處,一口叼住他拉入陣內,邵宗嚴跳過去斬碎纏在他身上的魔頭,喂了一枚清心丹過去,讓他跟在自己身邊掠陣。 頭頂天星亂降,真龍鎮壓,顧淮川身披夜色立于星空中,比下方的魔修更像天魔。指尖星光繚亂,以眾人無法理解的方式劃破天地,仿若九天雷劫般洗過峰頂。 原本浸染了不知多少年血色的山頂此時一片雪白,整個山頭都被削得平平整整,護山大陣破碎,殿閣化作廢墟,修為低些的弟子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劍光絞得神魂俱碎。 魔宗掌門華堯松也躲得十分辛苦,不惜血本地扔出了幾件上品法寶,總算從這堪比元嬰真人的一擊中僥幸逃出性命。然而剛剛生出慶幸的念頭,一股沁入骨髓的殺意便將他釘在了原處,脖子上更是涼絲絲的,一道清光貼著他的皮rou嗡嗡旋轉著。 他屏住呼吸,看向對面笑意疏狂的白發修士,冷靜地說:“清霄之事實非我魔宗的主張,是長空門司馬掌門私下誘惑我派傅長老,與魔宗上下無干,我愿意將涉事之人送與道友處置?!?/br> “這點就不勞華掌門了?!苯逶瓷砗箢櫝鲆坏琅悄坏纳碛?,臉色蒼白,眼神卻如星光一般閃耀:“那些人我們自會帶走,不過他們說話的份量到底及不上掌門,請華掌門也隨我們去一趟長空門,替顧某作個證明,洗清當日各派潑在我身上的污水?!?/br> 華堯松眼神微動,嘆道:“顧道友既然要和在下合作,何不先把這把劍挪開?我身上繞著這么個東西,萬一不慎心神失守,在長空門說錯了話可怎么辦?” “那倒不妨?!苯逶词种敢痪o,飛劍便在他頸間留下了一道紅痕,劍氣侵入神魂,凍得他呼吸困難。而他說出的話更比這把劍更恐怖:“邵道友那里不是還有能讓人變成女人的丹藥嗎?華掌門若真對司馬長門如此衷心,我江某也不是棒打鴛鴦的人,少不得花些靈石圓你的心愿。反正他如今金丹破碎,長生無望,正該在俗世中留下子嗣,將來重生后或許還有人接引,重入道途呢?!?/br> 華堯松還在強裝淡定,踏龍而來的邵道長更是不客氣地說:“不是還得給長空門的人展示他的本來面目嗎?喂藥不方便,不如真接切一刀吧,效果差不多的?!?/br> 他的目光往下一掃,掃得華堯松比被劍逼著時心還更冷,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徹底老實了。 “華某技不如人,何敢有別的念頭?今后但憑道友驅策?!彼彩巧茢嘀?,索性發了心魔誓,命一派上下都不許再與清霄門為難。至于引了這幾個殺神上門的傅、元等幾位長老則抹去一應職務,直接用鎖靈圈鎖住,交給顧淮川處置。 他們這一路大張旗鼓地來,又在這么短時間里就將魔宗肆虐成一片白地,遠近修真門派聽到這消息,無不驚駭。 特別是失了掌門和幾位長老的長空門,代掌宗門的古長老不過是金丹六轉修為,光想想都覺著心虛膽寒,連忙把共同謀算過清霄元景、道玄兩派長老請來商議??赡莾膳芍皣鷼⒔逶磿r,也被顧淮川損傷了不少頂尖的修士,此時見他攀上真仙,還煉化了門中道寶,一招下去就平滅了整個魔宗,還有誰敢攖其鋒? 任古長老如何威逼利誘,邵宗嚴踏龍飛到長空門外時,仍是沒人敢冒生死之危援護長空派。 事到如今,是戰,是降?還是拿清霄派得來的那些弟子威脅顧江二人,賭一賭他們對弟子的在意? 古長老舉棋不定,一面吩咐人整束弟子,將清霄派擄來和投降來的修士分別關押;一方面又命人去庫里搜撿法寶,所有金丹以上修士都配上幾件。正亂糟糟地做著準備,他的親傳弟子趙晨忽然闖入掌門大殿,雙手呈上了一封飛書。 他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連聲問道:“是有道友愿來援住我派了嗎?不知是哪一派高足還是隱世真仙?送信人在哪里?” 趙晨連連搖頭,頭壓得低低地,小心翼翼地答道:“是清霄派顧真人的書信,他說掌門真人就在他手里,他愿意用掌門真人換清霄派剩下的弟子回去,還說、還說……” “還說什么!”古長老急怒交加地追問:“這有什么說不出口的!” 趙晨咬了咬牙,沖口說出:“他說他已經飛劍傳書各派,請各派掌門和長老到清霄門見證,由咱們掌門真人和魔宗當場對質,說清當日清霄滅門的真相!” 清霄滅門真相……還要司馬掌門當場和魔宗之人對質……古長老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長空門千夫所指,門派內人心背離的未來。 第144章 第十一次救援 黑沉沉的天幕覆壓向長空門,半邊天空都被染成nongnong墨色,一道道流星劃破天幕,帶來令人心悸的毀滅光彩。 北方元景,西方道玄,西北懸空寺,南方聆風閣……天下大派的耳目都聚集到長空門,將這場一人對一派,對這座屹立九州數千年的名門大派的碾壓傳回宗門。 顧淮川身披星幕站在高空中,冷淡的目光掃過九洲,對上敢于窺視這場殺戮的修士。那雙眼倒映著漫天星光,明亮幽深,滿盈著一腔殺氣。不遠處的夜空中還臥著一只橫絕百里的巨龍,龍背漆黑光滑,倒映著漫天星斗華光,腹部與四爪卻是一片雪白,正和近百年前桃源秘境開啟時出現的那條巨龍一模一樣。 窺探的目光從顧淮川身上移到真龍上時,卻有一道金光順著神識驀地反刺過來,令人識海脹痛欲裂,眼前只見雄雄明光烈焰,閉上眼也不能消解。 等探子們眼前的火光金焰燃盡,籠罩在九州中央那片冰冷的星空也早收了起來,頭頂依舊是萬里長空,下方靈山間,曾執九州牛耳的長空門卻已化作了一片白地。當日清霄滅門后,司馬凌從清霄弟子中挑了不少資質甚好的收到長空門,還以通魔之名禁錮了幾名逆他們大計的長老執事,全數叫顧淮川搶了回去,傾頹破敗的殿閣間只留下些茫然無措的低輩弟子。 主事長老古玄機站在廢墟間,手捧顧淮川扔進他手里的帖子,神色也是一樣空洞。 那三人一龍離開時,他曾憤怒地問:“顧真人平白無故毀我宗門,擄我弟子,就不怕天下人悠悠之口嗎?這位前輩,你就眼看著他殺戮作惡,令你也沾上諸惡因果嗎?” 顧淮川并不答話,高踞龍頭上的仙人倒垂眸看了他一眼,笑著反問:“親手報仇是作惡,那陰謀暗算、借刀殺人就不是作惡了嗎?躲在罪人身后享用他從受害者手里搶來的東西的人,就能不沾因果嗎?這位真人,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還是謹言慎行以待來日吧?!?/br> 臨去那一眼意味深長,壓得他雙腿發軟,不由自主地接過了空中射來的那張帖子。 他們長空門掌門竟要像個凡間罪人一樣在清霄受審,長空門幾萬年的臉面都要丟在他們這一代了……他自己的臉面也…… ===================================== 數日之后,有心查看顧淮川根底的各派都借了慰問之名匯集定真山,對著如今連個山門大陣都沒建起來的長空門,面上都擺足了同情和慰問的姿態,心中也不免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感。道玄、元景、崖山等幾派與長空門合謀過清霄道寶,事后還瓜分了清霄靈脈的掌門與主事長老更是憂心忡忡,生怕自家成為下一個長空門。 顧淮川這么做,實在太不顧忌正道門派間的面子和規矩了! 可魔宗和長空門覆滅的殷鑒不遠,他們也不敢出去試試顧淮川還發得出發不出那降世神魔般的一招,更不敢試那頭真龍會不會在他們神魂上燃起真正的火焰。唯今之計,只有請修真界中最為德高望重的懸空寺主持法明出馬,以同為玄門正道的大義壓制清霄,讓他們適時收手,別再將此事擴大。 ——顧淮川也不知哪兒來的運氣,竟得了那位豢養真龍的仙人青眼,主動上門給他當靠山,現在又煉化了清霄道寶,實力怕是穩穩壓住九州修士一頭了! 幾派掌門自去和懸空寺大師商議此事,又命隨行弟子傳信古長老,讓他之后配合諸派行事,不要因為掌門被抓就輕舉妄動。古玄機命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傳信人出去,自己走到山頂唯一還立著的祖師祠堂里,點上三支清香,默默對著歷代祖師像站了許久。 幾日光陰一晃而過,顧淮川劍書之上所訂的日子已到,九州諸派也集結一隊,浩浩蕩蕩地從定真山飛到清霄山門。 此時離上一次大比,清霄宗門覆滅也還不到一個月,可無論是來參賽之人的心態,還是腳下這座清霄門都變得太多了。曾經輝煌壯美的山門歷經魔禍之亂,又被人混水摸魚搶去許多法寶靈材,山上山下都顯出一派黯淡模樣。出入其間的弟子們無論衣著還是身上佩的法器都簡素了不少,安排下的宴會上也見不著靈獸、靈果制成的美食,只有一杯清茶、幾塊靈谷做的點心而已。 就連來往迎客弟子的修為也遠遠及不上從前——原先至少也要有一位金丹中期長老出來撐面子,現在整個門派就只有兩位金丹修士,顧淮川自立為掌門,江清源又是本派輩份最高的太上長老,哪個會來迎客? 可不知為什么,這些失去外物倚仗,受盡山門破碎、顛沛流離之苦的弟子身上卻隱隱顯出一種深微玄妙的氣息,目光深邃堅毅,面上散發出自信的神采。古玄機注目觀察了一下,這些弟子身上的氣息深斂,看不出修為高低,就像一柄收入鞘中蘊養的寶劍,雖然外表平淡了許多,但有朝一日脫鞘而出,必定會綻放比從前更驚艷的光華! 他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更堅定了來之前所做的打算。 這一派變化不只入了他的眼,別人也不是毫無所覺,只是如今的清霄不是從前與他們交好的清霄門,顧淮川行事肆無忌憚,已是半步踏進了入魔的深淵,偏偏又強大無比,他們心里再有什么想頭也只能咽下去。 偌大庭院中,竟維持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顧淮川站在正殿外的長階下方,身披夜色長袍,常年掛在腰間的飛劍也被長袍裹住,袍子上星光點點,襯得他的臉色越發蒼白冷峻,眼中也似映著星光,明亮得讓人不敢逼視。他嘴角微挑著,話語輕柔,卻沒人覺著他是真的在笑,只見他眉宇間殺氣逼人,仿佛蘊釀著一場腥風血雨。 等各派真人都進了院內,顧淮川便將大袖一拂,絲毫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揚聲道:“諸位都知道我清霄前些日子曾歷經大劫,幾至滅門。幸而顧某僥幸,當年曾得了上界真仙所贈的機緣,在最落魄潦倒時得到真人相助,自身修為也因這份機緣提高了不少……” 他將手在腰間一拍,長劍自袍內穿出,在空中拖出一圈圈銀亮的劍光,仿佛在空中綻開一只翩然展翅的蝴蝶。而他自己卻并不看那枚飛劍,只是含笑看著下方眾人:“我雖得了上界機緣,然而若非上界萬仙盟的邵道友相救,在我消化功法之前早就被司馬掌門帶人殺了,哪還得有今天?是以今日第一樁喜事,是要請邵宗嚴邵道友與他的道侶晏寒江晏前輩做我清霄客座長老?!?/br> 古長老心頭一顫,險些捏碎了手中玉爵。其他各派之人不像他那么緊張司馬凌,心神卻都放在了“上界”“萬仙盟”與邵宗嚴這個并不陌生的名字上。 “邵宗嚴莫不就是那位養龍的上仙?也不知那位晏仙子是本界之人還是上界女仙,得是什么樣的標致人物……” “我剛才進來就沒見著龍,龍呢?我拼命磨了師父帶我來觀禮,就是為了看龍的!” “往年只聽說有飛升的,從沒見飛升的真人再回來的,這上界真仙是真是假?” “難怪顧……顧掌門前些日子那么張揚地直闖長空門,還敢搶人回來重新立派,這新靠山可真硬啊……” 顧淮川神識強大逾恒,臺下眾修用神識傳的言語都灌進了他的識海,他嘴角笑意越深,目光在下面眾人臉上掃了一圈,轉身朝殿上施了一禮:“兩位道友請?!?/br> 殿門大開,江清源走在前頭,將打扮一新的邵宗嚴和依然只披一層龍皮的晏寒江都請到了外面。邵宗嚴常年只穿一身布袍子,如今卻換上了流光韶景仙衣,青色道袍層層疊疊,肩背衣擺都紋繡了許多陣法,穿上入水不濡、入火不焚,寶光融融,映得他的容貌如朝日般鮮明。 晏寒江在旁邊挽著他的手,雖然臉上毫無表情,目光甚至透出種令人望而卻步的冷意,手上的動作卻親昵自然,令人一望即知兩人關系匪淺。 但是……說好的道侶呢?說好的上界仙子呢? 懸空寺主持忍不住念了聲“阿彌陀佛”,驚訝地問道:“顧掌門適才所說,上界邵真人的道侶莫非就是這位……這位真人,若老衲不曾看錯,該是個男子吧?” 江清源將手抬到空中按了按,笑道:“大師說得不錯,這位晏真人便是邵真人所乘的真龍,二位伉儷情深,顧師侄與我都十分欽敬,請他們一同入我清霄,做客座長老?!?/br> 殿外清霄弟子隨著他的手勢齊刷刷跪倒,拱手見禮,高呼兩位長老之名。滿院的人一下子倒了三分之二,甚至有幾個門派看到顧淮川這些日子赫赫兇威,早生了投效之心,此時也跟著那群弟子一同折腰,倒顯得站著的人孤零零的十分尷尬。 邵宗嚴掃過臺下眾人,感慨地揮了揮手:“大家都起來吧,不用那么客氣,我們元泱蒼華的宗旨就是為客戶服務,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 元泱蒼華!這就是顧淮川所得的機緣?底下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記下了這個詞,準備回頭遍歷天下也要找出這個門派或是組織。 眾人的心思都被上界機緣牽系,一時間倒放開了清霄門復仇之事,心頭放松了幾分。恰在此時,顧淮川的聲音又冷冷響起:“今日請諸位來此,是為了三件事,一件是請各位見證我清霄派重新立派,向后清霄流落在外的東西與人,我顧淮川全都會取回來,還望各位道友配合;一件是請邵、晏兩位道友做我清霄客座長老;一件是請長魔宗華掌門出面說清當初清霄被魔修潛入,宗門破滅的真相——” “真相”二字才落,大殿殿門打開,從未以真面目示人的魔宗掌門華堯松便牽著自家長老從里面走了出來,司馬凌緊隨在他們身后,低垂著頭,神容慘淡,周身再無半分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