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第二重雷光當頭罩下。巨大的草魚將尾巴一擺,一道真氣凝著海水迎上去,將粗大的雷柱再度打成細碎清雷,淬煉妖身。他已經不是頭一次跳龍門,前幾道雷光于他并沒有什么難度,單憑身體硬扛也能扛下來,只是到了六重劫雷之后,他這副元嬰魚妖的身軀才會有些吃力。 若是鯉魚,在天雷淬體的過程中就能自然轉化為半魚半龍的妖物,法力和身體強度能隨著雷劫提升,跳龍門天然就比其他魚種更容易。而他們草魚的身體不能變化,這時候就要靠強大的毅力避劫技巧對付天劫了。 第七重雷光落下,草魚身上的雷光明顯已積成了厚厚一片光幕,沒法在下一道劫雷打下來前吸收盡,也很難承受兩重劫雷疊加的力量。上一回他就是在挨了第七道劫光后力盡落下,幸好邵宗嚴當時正遇上呼救,帶他一起去了別的小千世界,才避免了被劈成烤魚的下場。 而這一回,他已經吸收了前輩經驗,知道該怎么應對雷劫了! 晏寒江身子一掙,波滔洶涌的海浪便沖到了他身上,雷電進入海水里,電翻了整片海域的魚。他的身子卻在浪頭里往下一掙,來了個草魚脫殼,把裹滿雷電的魚皮留在空中,里面充塞了沾滿草魚靈氣的海水,化作傀儡替他接下了第八道天雷。 雷光厚厚地裹在魚皮上,幾萬伏的高壓電差點把鱗片都烤酥脆了,香噴噴的烤魚味在海上擴散,聞得邵宗嚴心動神移,差點拖著塑料袋下海撈魚去。 可是他不能去,他得相信晏寒江這么多天的努力,得相信他這次一定能脫劫成龍! 就在這時候,一條純白的草魚裹著玻璃般通透厚重的海水從浪里沖出來,筆直地撞向龍門! 八道天雷之后,海水凝成的大門又被波浪承托著抬高了一重,碧藍剔透的海水凝成廊柱和房檐上的龍形紋路,精致如生,昭示著躍過其上的魚妖即可化身真龍。 第九道天雷卻又訇然落下,恰恰劈向龍門正上方。 此時晏寒江如果躍到龍門上方,便會被這一道劫雷當當正正地劈中,之后能否躍過龍門還是未知;而如果畏葸不前,在空中稍停一下,那道仍在不斷拔起的龍門便會徹底阻斷他的登龍之路。 邵宗嚴攥著傘沖到懸崖邊,一只腳已經踏到空中,卻硬生生地停住,抬眼看向那條只剩內衣的純白草魚。 他直沖向龍門,卻不是要跳過,而是筆直撞到了龍門飛檐下方,在斗拱下忽然轉身停頓了一下,肚皮斜向上立在空中。魚身下的海浪聚成了一個小階托著他,上方的水晶樓頂替他抵了這一道天雷,雷光如流水般沿著兩側垂下的頂瓦流下,恍如雨珠垂落。 晏寒江在身下水臺上借了點力,身子自檐下躍出,穿過落雨般的雷珠飛到空中。原本被他甩下的魚皮自動飛過來,甩出里面飽含雷電的海水,重新披到他身上。 魚皮飛過來時給了他一個前沖的力,和他自己向后上方躍起的力合在一起,將他的身形撞出了一道彈道曲線。那條白地黑鱗的草魚穿過密密雷簾,像測量過一樣精準地從仍在升高的龍門頂上滑過。 而穿過龍門之后,他的身子就變了! 草魚本來就細長條的身子拉成了一條波浪狀的海帶,一面增長一面增粗。魚嘴兩側先是生出了兩條細長的rou須,而后更從生出柔軟茂密的須髯。地包天的尖嘴拉寬變長,口中生滿寒光閃閃的利齒,從魚胸鰭腹鰭和尾鰭所在的位置伸出五只銳利龍爪。就連海水侵蝕造成的紅腫和掉鱗也好了,他的鱗片比做魚時大了幾位,呈現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閃亮光澤,背黑肚兒白,在陽光下看著似籠罩了一層金光,細看去仍是草魚的配色。 不過這么配才有品味,比他在書上戲里看來的五爪金龍低調高雅有內涵多了。邵宗嚴滿面含笑,眼神清如水波,兩頰泛著桃花,壓得這片蒼天碧海全無顏色,那座水晶般的龍門也頓時黯淡無光。 草魚精眼里更是早盛不下別的,躍過龍門之后便不再看身后的雷光水色一眼,舒展開更加修長的身體,在空中拐了個大彎,直奔邵宗嚴飛來。 飛離開那片雷霧后,龍軀頂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衣小人,見風便長,待迎著風飛到海岸邊時,已經長成了晏寒江的模樣,只欠稍稍青澀幾分,兩頰帶了點嬰兒肥,頓時就減了從前那副高冷的模樣。 邵宗嚴在他跳龍門時都能維持住淡定,看到這個站在龍頭頂上的年輕版晏寒江時卻淡定不起來了,半張著嘴盯著他,好一會兒才訥訥問道:“晏兄你……越長越年輕了。底下這個是龍皮嗎?龍皮褪下來怎么還有一身衣服……龍皮是比魚皮好看,這看著,跟條活龍似的?!?/br> 晏寒江淡淡一笑,那種沖淡曠遠的氣質又回來了。他踩著黑龍站在空中,朝邵宗嚴伸出手,溫聲道:“我化龍之后元神牢固,可以神游體外了,底下踩的是rou身,你也上來試試?!?/br> 也好,有什么問題等上了龍再說。邵宗嚴踏空而行,緩步朝巨龍走去。正待踏上龍頭,空中卻忽然降下一道黃色光柱,單把晏寒江的rou身和元神罩住,卻把他屏蔽在外頭,隔斷了他們兩人。 難道是盜獵新龍的?邵宗嚴心頭一緊,連忙掏出斬運刀朝空中斬去,晏寒江卻在里面對他喊了一聲“不要”! 這一聲喝得慢了些,邵宗嚴的刀已經砍上去了,卻被一股同樣的力量倒沖回來,整個人倒飛出十幾米才定住身子。他提著刀再要沖回去,卻發現那道黃光是另一種傳送陣光,晏寒江的元神和rou身都隨著光柱似慢實快的上升,在他看著的時候就已經升入云層之上了。 而他現在還不會飛,更不能一頭撞破天地關飛到大氣層外。 他握了握刀,看著晏寒江在光柱中蕭瑟的身影,朝他擺了擺手。遠處的海波已平,漫天烏云散開,那座精致如琉璃的龍門重融入波浪中,海面有波濤起伏,海鳥翔集,看起來只似尋常。 可是那只曾和雷光海水搏斗,頂著海水過敏跳過龍門的草魚,卻已被傳送走,消失在茫茫天海之間了。 邵宗嚴在岸邊站了許久,目送著那道黃光徹底消失在云端上,大腦才漸漸活動起來,想起晏寒江這樣子不像被人綁了,更像是跳完龍門之后,修為足夠拔地飛升了。若是這樣就有跡可循了——按照修真基礎知識里的說法,這些小千世界都是大千世界孕養誕生的嬰宇宙,小千世界的大能突破世界桎梏飛升后,就會自動進入誕生它的大千世界。 他要是想找晏兄,只要去傳送陣叫一聲清景前輩,請他幫忙定位應該就行了吧? 之前晏寒江還跟他開過玩笑,說是自己如果也遇到危險,還有他這個專業救援來救。如今雖說應當不是遇險而是得了大機緣,他也想過去找他……兩人在一起這么久,乍一分開,他心里擔憂,晏兄說不定也正等著他去找自己呢。 他的臉色漸暖,收起斬運刀,掏出地圖朝小城市飛去。他在這個世界可是黑戶,坐不了飛機和高鐵,只能坐長途大巴一地一地倒車……不出什么意外的話,大概五六天之后就能到傳送陣了。 邵宗嚴把地圖一收,轉身朝最近的小漁村走去。 他還穿著寬袍大袖的道袍,走到小村子里就給人當成了大仙,許多小孩子藏在墻后偷看他,大人們則遠遠看著他,議論這是哪家請來的陰陽先生。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半座村子,終于有人過來攔下他,敬重地問了問:“道長是誰家請來的,看陰宅還是陽宅?還是算命的?能算媳婦生男生女嗎?” 邵道長摸了摸口袋,正好沒有坐車的錢,便停下步子,含笑答道:“什么都能看,一卦二百起,要么就換去北邊的長途汽車票?!毙∩酱謇锏霓r戶能有多少錢,不能跟宰那些想泡他的大頭一樣。 這卦倒也算得起,那人熱情地把邵道長拉進了村子,帶他走家串戶送溫暖,相了幾個能上大學的孩子,驅了村頭的黃大仙,還替人算了哪家媳婦能生兒子……邵道長哪兒是那種重男輕女的人,凡是個大肚子的,就掐算幾下,高深莫測地來一句:“腹中胎兒福緣深厚、貴不可言,來日你們一家都靠他/她提拔了!” 至于什么福緣——能讓他這個平常起碼六七百起價的大仙只收二百就算命的,怎么不叫福緣深厚?還沒出生就能替家里省錢,前途肯定錯不了! 他收了鼓鼓的一信封紅票,還有一家拿直達省城的長途車票抵了錢,節省點用足夠走到傳送陣了。他就收起信封,拱了拱手,在村民的注目中飄然而去,仙氣飄飄地擠上了長途大巴。 邵大仙日夜兼程連跑了兩省,正在長途車站外面吃午飯時,體內通界令忽然一動,一道金光自腳下升起,把他和手里的烤冷面、土豆棒、烤面筋一道裹著送入空中。 怪異的是,這回并沒響起千蜃閣女修溫柔的聲音,也不知要穿越到哪個世界,只見周圍星海飛逝,漫漫不見盡頭。他獨自對著空白房間和漫天冷寂星光,頭一次覺著傳送難熬了起來。 手里的烤冷面和烤串也變得又冷又膩,讓他全無胃口,索性扔進救生包里,坐在包上翻看著平常不愛看的玉簡。在這種真正寂寞到無事可做的時候,看書效率反而比平常更高了,以前怎么也看不下去的題目現在倒是能靜心記下。 他沉浸在妖物分類玉簡里,并不刻意轉動體內真氣,真氣流轉也更接近天然,體內河車搬運過程反倒比刻意調節時更流暢。丹田中凝結的靈氣往復循環,將全身經脈梳理了一遍,帶出許多平日積存的雜物。凝在小腹處的靈液越發晶瑩通透,隱隱向內坍縮,竟有了幾分成丹的傾向。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睛忽然感應到一點光照刺激,忙將神識從玉簡里抽出,放眼觀察如今身處的新世界。周圍的建筑倒都是亭臺樓閣、古香古色,帶著幾分皇宮獨有的大氣和豪奢,令人目不暇給。傳送陣光還沒落盡,強悍逼人的靈氣就從陣光外透入,強灌至他體內,激得他體內靈氣循環又快了幾分,連經脈都隱隱脹痛。 這是怎么樣一個世界,靈氣竟如此豐沛? 邵宗嚴連呼吸都放緩了些,生怕太多靈氣灌入,直接撐壞經脈。正要再仔細觀察,一件長袍便兜頭罩下,將他的身體整個裹住,一條高大的身軀跨到他面前,雙手拉著長袍裹住他,低頭笑道:“通界令的副令還挺好用的,也能把你拽到我身邊來。怎么樣,來到玄元大世界有什么不舒服的嗎?” ……或許之前有,現在卻是哪兒都神清氣爽了! 邵道長披上升了檔次的龍皮長袍,看著眼前俊美冷清的道侶,微微笑了起來:“到大世界這么些天,你問好龍族生理衛生問題了嗎?” “嗯……”晏寒江牽住邵宗嚴的手往自己的臨時住所走,路過一座掛著《新龍常識速成培訓班》牌匾的大門時,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 ——他剛被這個世界的接引者引入門時,就問了老師這個問題。 當時那位老師先是夸獎了一下他還沒化形就交了男友,有龍族風范,之后便十分自得地說道:“讓男人生孩子有什么難的,咱們龍族只要感天地精氣就能有孩子,遇樹生樹,遇石生石!只不過不是兩條龍所生的,血統純度就會下降,生不出五爪龍來。咱們龍族可沒有避孕這一說,當年應龍一族當年一次拋灑就能生下十萬旁類子嗣,也都是龍蛟之屬,要不是后來因龍鳳大劫而滅種,最后一頭應龍——就是清景真人前身——又是守身如玉之人,現在玄元大世界都不夠龍族住的了?!?/br> 龍族是沒有草魚的40萬那么多,10萬也夠要命的! 邵宗嚴的臉都白了!晏寒江還是只管養,他搞不好得管生啊,不知道是生蛋還是生龍還是生人??!他一個男的懷孕了……不,無妄小世界男人懷孕倒不稀罕,可他一個人類懷了一肚子蛋,連醫院都不敢去??! 他整個僵在那里走不動路,晏寒江牽著他走,步子也被打亂了一下,回頭看著他僵硬的臉色嘆道:“他說得也有點夸張,我后來又多問了幾位老師,還是有辦法控制的。等你也結成元嬰,能完全控制體內精氣不和我的交融,咱們就不會有孩子了?!?/br> 所以說……他的臉色又凄苦了幾分,不由得感激起邵宗嚴的先見之明來。好歹有幾頓飽的撐著,以后的日子或許沒那么難熬吧? 第109章 第九次救援 邵宗嚴披著龍皮的袍子,倒是適應了一點玄元大世界的靈壓,跟著晏寒江一起回了他落腳的宿舍。 因為龍族的某些習性,有許多新人都是帶著道侶甚至孩子一道飛升上來的,所以玄元大世界給新生龍族的安排的住宿條件都挺不錯的。他們住的都是那種金墻碧瓦的傳統大宅,每條龍占一個院子,院落之間有重重陣法禁制隔絕,雖是從一座大門進去,可進入之后就踏入了不同空間,生活上互不干擾。 晏寒江在庭里放了好幾個大缸,養的魚卻高級了不少,玄元大世界靈氣豐沛,養出來的鯉魚天生就帶金鱗,其他魚類也非凡品,最普通的江團魚體內也飽含靈氣,不長寄生蟲,拿刀切成薄片就是一盤上好的刺身。 他自己也是做魚的一把好手,帶邵宗嚴進門后,就親手做了生魚片和水煮魚,還燜了一大鍋靈米飯,讓邵宗嚴嘗嘗大千世界食材的風味。 味道就是不一樣! 生魚片鮮嫩無比,冰冰涼涼地入口即化,吃完之后一股清涼的靈氣就流入肺腑,大夏天的都覺著全身清爽,活像配著魚喝了一杯冰雪碧似的。水煮魚也是鮮嫩麻辣,魚rou就像活的一樣彈軟,沾在魚片上的薄薄一層辣油滲到米飯里,將清甜軟糯的靈米也染上香辣滋味,讓人一口接一口地根本停不下來。 邵宗嚴捧著碗安安適適地吃著飯,晏寒江又從屋里搬出一桶桂花酒,一打開便染得滿屋都是桂花清香,盛夏的天氣倒像進了秋,打人心底便清爽起來。酒液倒進杯里金燦燦軟融融的活像一汪蜜水,飽含靈氣,味道也是酸酸甜甜的,正好解了水煮魚的辛辣。 不只是盛飯、倒酒,他還拿了個畫著美人面的團扇給他扇風,扇得邵宗嚴都有點坐不住了,撂下飯碗問他:“晏兄你這是做什么?我這身子可不是那種享得了富貴的,你這樣伺候我我反倒別扭呢?!?/br> 晏仙長把團扇抵在鼻子下面,擺了擺手,含笑倚在桌邊:“我不是說過了嗎,等我跳過龍門,也好好伺候你一把,讓你過過當老太爺的癮。我會的菜不多,你湊合吃點,吃完了我服侍你洗個澡,咱們回屋去看我這些日子從道友那里得來的珍品……” 說到珍品的時候,他的笑容深了幾分,大有深意的目光落到桌上,把扇子稍稍往上挪了幾分。 ……這哪兒還吃得下飯??! 邵宗嚴食不知味地把一碗飯和生魚片都扒拉進肚子里,想起自己在車站外面買的烤冷面、土豆棒和烤面筋還沒吃完,就從兜里掏出來讓晏寒江嘗嘗。那些東西都是熱騰騰現炸出來的,擱在救生包里溫度不會變化,仍然冒著騰騰熱氣,燒烤的香氣頓時飄得滿屋子都是,把靈氣都沖散了。 晏寒江好像回到了化龍之前半夜下樓吃烤串的歲月,把裝出來的賢良淑德扔到腦后,一口土豆一口面筋啃得不亦樂乎。吃罷飯他親自收拾了碗筷,催著邵宗嚴到浴池洗浴,帶著他到房間里看“驚喜”。 邵道長挽著一把沒來得及束的青絲,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后進了房,進門就看到一張大得足夠容人在上面打滾的羅漢床,床邊像拉了一圈小門般擋著高高的雕花硬屏。他的個子高,目光從硬屏上投過去,就看到那張鋪著精美軟墊的床上堆滿了仿佛凝著墨香的牙白卷軸。 玄元大世界特產,擁有一對一專人指導教學般效果的修真全科互動練習冊及驗收考卷。 晏寒江將手搭在他肩上,無比愛重地看著那套卷軸:“這種卷軸是沈老師和清景真人前世的應龍應清光大能當年留下來的技術,玄元大世界卡知識產權卡得特別嚴,在元泱大世界都買不到的?!?/br> 他指引著邵宗嚴撿起一卷打開,將神識灌注進去,滿口夸贊:“能化成一道牢籠困住學習的人,只要沒能完全掌握里面的知識,神識就永遠綁定玉簡里的知識,走遍諸天萬界都不會耽擱學習。你做客服的時候沒時間看玉簡,這個卷軸卻是不同的,你把它收進法寶囊里就行,以后無論做什么都分一絲神識做題,什么也不會影響的!” ……不,這個嚴重影響我的情緒啊…… 出身于掌門連《黃庭》都背不下來,世世代代的愿景就是當宮斗劇里一個昏君jian妃背后妖道的門派,邵道長的向學之心是很不堅定的!想想以后幾年……不,或許是幾百年都要被困在一個不做完題就出不去的無形牢籠里,邵道長世界整個都暗淡了。 一片灰暗之中,唯見幾條金線在空中盤繞凝結,在他面前化作一道篇玄文,先是給他講述了基因與遺傳知識,然后要他計算一個得了遺傳病的妖修與人修成親后,家族子孫天生人體和妖體的比例、得遺傳病的概率。這一大片文字雖是飄在那里,卻又完全不影響他看東西,神凝其上便聚成題,若是要起身行走、提壺倒水的時候便縮起來??扇羰鞘裁匆膊桓?,卻想著閑雜心思不想做題,那題就不只是飄在他眼前,還化成直指心靈的聲音給他講解知識點。 他心里的雜念頓時被震碎了,乖乖地將靈力凝在指尖,伸手在空中寫下一步步的解題步驟,推算出答案。 晏寒江看他已沉浸在學習中,便出去搬了個西瓜,切成角放在炕桌上的玉盤里,又變幻出一壺熱茶,自己坐在旁邊斟茶吃西瓜,拿小團扇輕輕地給他扇風,還把西瓜最甜的那塊尖先給他咬一口。 他照顧起人來,也是能把人慣成老太爺的。 不過難得來到大千世界,也不能一天到頭關在屋里學習。邵宗嚴在宿舍待了沒幾天,晏寒江就帶他去了趟帝都。 龍帝的宮殿華貴威嚴,富貴豪奢,窮極人類想象也建造不出來,而在直通宮門的大街上,還有一座最值得參觀的府邸——就是清景曾住過的應府。 那座府邸從外面看只占了半條街,而走進去之后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汪洋碧海,乃是以大法力將這座府邸直通北海,進府之后就進到了北海應龍一族真正的宮殿。海水通透如翡翠,被凝成磚石,在上面起了一座完全符合應龍審美的豪華殿宇,里面珠梁玉璧,步步綺繡,美不勝收。 這座府邸并不開放觀光,內中風光都是沈老師親自拍了圓光在外墻循回播放,還配了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子,給大家介紹了一下府主應清光在歷史上的功績——諸天萬界最流行的題海學習法和考試制度,就是他當年創立的。當然,邵宗嚴身上這個能把人困在籠子里學習的卷軸也是他一塊兒發明的。 那么好的一個和文盲打成一片的主持人,上輩子怎么能是發明考試的人呢? 邵宗嚴非常痛心,再也不想參觀什么著名建筑了。晏寒江看他情緒是真的不高,便體貼地帶他回了登龍郡,兩人就在小城里吃吃玩玩,其間也撞見了不少其他剛從妖修轉化過來的龍,有青龍、白龍、蒼龍、黑龍……幾乎都是通體純色的龍。 晏寒江這個黑背白肚的配色放到哪兒是都獨一無二,性格昭彰,再加上又是上過沈老師和清景這兩個從玄元大世界走出去的著名主持人的節目的,身份超然,隱隱成了這群龍的領袖。連帶邵宗嚴也頗受這群龍重視,已經有好幾條龍私下跟他要簽名了。 直到這時候邵道長才意識到,他們上的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節目,在周圍這些普通妖修眼里,他們也算是娛樂圈里的名人了。 邵道長還偷偷設計了個花押,預備以后再有人找他要簽名時在名字下面打花押。誰料還沒等到機會簽這個,新的一樁救援任務又砸到了他頭上。不過這次救援任務有些特殊——他們要救的竟是一位女客戶。 女客戶一向是由千蜃閣的女修親自出手,不曾外包給萬仙盟,是以邵宗嚴聽到這消息時還有點自戀地想道:難道是他和晏兄上過萬仙盟的圓光,出了名,有女修特地指名要他過去救援了? 千蜃閣那位女修溫婉地解釋道:“此事卻我千蜃閣之過。前些日子萬仙盟拍了《小千世界開拓者》節目,第一期你不也是在的?本游戲只顧了旅游版玩家容易出意外,需要人救援,卻忘了關照修仙版玩家的rou身,才致令有明蒼岫顧客那種情況出現。這些天來本派上下重新以大法力聯通散落在諸天萬界的游戲客戶端,一一統計玩家在下界的生活狀態,人手著實不夠……” 聲音為難地頓了頓,邵宗嚴善體人意,便笑道:“做客服是我的本份,的確不該分什么男女,前輩只管將任務交代給我就是了?!?/br> 空中的聲音再度開口,似也微帶笑意,柔聲答道:“這本是我們的工作失誤……這些反溯系統快做好了,還查出了幾名在下界受人欺凌的客戶,來日恐怕又要給你增添更多工作了?!?/br> 這也是難免的,工作這東西,不就是越做越多,責任越擔越重嗎?邵宗嚴自暴自棄地想著:反正他現在身上套了個學習的籠頭,跑到哪兒也跑不脫這些一對一互動教學,不會影響修行的。 那位女修感動地說:“道友是做大事的人,無怪這么多位受你救援的客戶都對你念念不忘了。這回的客戶恰巧與你出身同一個小世界,且來求助并不是為她自己,主要是為了救她心愛的男子,若非如此也不會特地派給你了。你暫且忙過這一陣,以后我們會送幾位有資質的女修到無妄小世界給你幫手,你升做個主管,具體事務交給她們奔走,就不用又救人又推銷地占著身子了?!?/br> 這么快就能升官了?他其實也沒做什么呢……邵道長心跳跳得略快,羞澀又有點小興奮地答道:“這都是我該做的?!?/br>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傳送陣光已流逝過茫茫虛空,穿透宇宙膜落到了昭實小世界。陣光被游戲客戶端牽引著落在一座裝飾精美卻似帶點陳舊感的房間里,門前博山爐里點著沉水香,香氣中又和著點苦澀的藥味,都悶在嚴嚴實實的房間里,混成一股久病之人特有的味道。 雖然朱漆已不鮮亮,陳設的器物也不算是珍品,可他的神識掃過全屋,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里大部分東西都是內造的,連普普通通一個靠枕都是寧府進上的妝花錦做的。房里還有幾名梳著雙垂髻的少女侍立,頭上都只戴著珠花,可那珠花的式樣和脂米分香氣也都不尋常,所以說這里是皇宮內苑?這次的客戶是位后妃? ……她的心上人是皇上,還是有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