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連雪這樣一個只能依附他而生的柔弱海族都在嘲笑他! 霍華德羞惱得差點暈過去。主管嚇得往前跨了一下,哀求邵宗嚴:“請您允許我們的人先給霍華德先生止血吧。您不是也沒打算要殺了他嗎?這樣的教訓已經足夠了,他會記住的,求求您!” 客戶不忍心地遮住眼,軟軟地說:“那個,人類的牙齒反正也咬不透我的皮,我也沒覺著太疼……要不你先把那塊晃來晃去的rou弄好了?它老這么晃著太揪心了,晃得我的眼睛都花了,總以為那是什么好吃的活餌在游泳似的?!?/br> 晏寒江“嘖嘖”了一聲,嘆道:“都成了精還這么不矜持,這要是人類下鉤一釣,不就給你釣上去賣到市場去了?” 客戶有點慚愧,身子又朝下出溜了一段。邵道長看他這副受氣包的模樣太可憐,又舍不得責備晏寒江一句,只得自己把問題攬下:“這東西留著反正也沒用,你不愛看我就給它弄下去?!?/br> 他再往前跨半步,刀尖就能頂到半跪在地的霍華德身上,這距離和他動手的速度,就是來個高階刺客都來不及救人。拍賣會主管都要瘋了,尖叫道:“你不要動手!我們的拍賣場背后也是有魔導師撐腰的,你對霍華德出手,不怕同時受到我們兩家的追殺嗎?” 隨著他的話語,拍賣場的專職法師們齊齊舉起魔杖對準了他背后的兩條魚精。遠處還有更強悍的法師匆匆跑來,掏出卷軸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邵道長抬腿就把霍華德踹倒,冷笑道:“我要是為了怕你們追殺,就放過這個傷害我人客戶的罪魁禍首,那我還千里迢迢跑到這鬼地方來干什么?反正這個姓霍的也弄不死他,我們就遠遠聽著這邊的消息,讓他忍個幾十年,等到霍華德死了,他不就能自由了嗎?我們連面都不用露,更不會被你們追殺了!” 這一踹殺氣騰騰,骨頭碎裂的聲音清脆地響了起來,邵宗嚴的腳順勢往下一抹,壓住了那塊老是在空中顫動的rou塊捻了捻,左手一傾,將藥倒了下去。 “不要——” 諾森拍賣行眾人的慘叫聲頓時響起?;羧A德卻是連叫都叫不出聲了,整個人都彎成了一塊蝦子,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是通紅出血,受傷的地方血卻止住了。被踩住的那一塊皮膚啪地一聲崩斷,上半截的斷口被藥米分糊住,整個脹成了一團小小的、充血的圓球。 “霍華德先生……”那名主管簡直已經不忍心喚醒他,指著邵宗嚴和他背后的魚妖們高聲叫道:“堵住他們!別讓他們逃走,立刻通知霍華德家族和諾森先生,這個人的實力太強,不是我們拍賣行可以對抗的!” 邵宗嚴淡淡看了他們一眼,冷笑著吩咐腳下的人:“起來,把這里打掃干凈?!?/br> 霍華德恍恍惚惚地爬了起來,每動一下就發出一聲顫抖的低吟,眼白脹得通紅,拿自己嶄新的繡花外套擦著地上的血。摸到剛剛被碾掉的那塊rou時,他就像是見著了什么臟東西,撿起來狠狠扔向遠方。 他和邵宗嚴一拉開距離,拍賣會場的魔法師立刻扯開卷軸,一道清風卷著他朝通道那一頭飛去,剩下的法師同時施放了凝在杖端許久的攻擊魔法。斑斕的光色飛舞,炸碎了凍住半條走廊的冰雪,也炸裂了幾處墻壁,交匯到晏寒江和客戶面前,被魚鱗傘牢牢地擋在外面。 而邵宗嚴此時已經浮到空中,在天花板下舉刀一劃,刀尖狠狠扎透了天花板。他踩著底下的魔法光芒在空中悠然前行,刀刃就像拖在空中一樣輕盈滑動,在頭上割出一條長長的縫隙。趁著魔法光芒遮眼,他在空中轉了一大圈才又飛回原處,刀刃拖出的線條在天花板上劃了一個光滑的橢圓,左手拎出銅藥爐,抬手狠狠一砸。 大片石板“咣”地砸下,飛起的碎石撲向諾森拍賣行的眾人,幾個離得近的戰士當場被埋在下面,身體柔脆的魔法師更被氣流和碎石打得滿面鮮血,一時哀聲四起,倒沒人顧得上攻擊他們了。 頭頂極度明亮的魔法燈光頭頂透入,外面的人也被這變故嚇呆了,都遠遠地躲著這片斷裂帶,正好沒人能阻攔他們離開。邵宗嚴輕身落地,一手拎起客戶扛在肩頭,另一只手接過傘打在頭上,讓晏寒江跳回自己衣領里,縱身跳了出去。 在他腳下,霍華德卻掙扎著跑回了已成廢墟的那片走廊,用自己的雙手扒開落石和受傷的人類,拖著殘軀認真執行著他的命令。 第102章 第八次救援 從那條冰冷的通道跳上去,就像乍然跨入了另一個世界。 頭頂懸著明亮精致的頂燈,照得整個大廳亮如白晝,空氣溫暖如春,地下的寒氣撲上來就被房里的暖風吹散,那些殺戮、血腥與黑暗似乎都已經被驅散在身后。 而這四妖一人現在正站在剛進入這個世界時驚鴻一瞥的拍賣會場里。之前只是隔著簾子看了一眼,此時卻是當當正正站在鋪著鮮紅色長絨地毯的拍賣臺上,將整片會場盡收入鏡頭里——拍賣臺四周環繞著奢華的座席,二樓被分割成十幾座垂掛帳幔的包廂,有穿著精美衣飾的男女掀開簾子窺望向臺上。 拍賣臺垮塌帶來的驚駭還凝在他們臉上,有些人甚至已經站起身準備離開,可在看到邵宗嚴的臉和他懷里那條米分團兒似的軟糯人魚時,那些人又不約而同地坐回了原位,露出同樣驚艷和貪婪的神色看著他們,甚至舉手報價,想要買下邵宗嚴和他肩上扛著的人魚。 邵宗嚴霎時覺得,這片會場也沒有初見時那么明亮美好了。 也沒錯……若是沒有坐在這里叫價,想要購買奴隸的人們,又怎么會有地下那條黑暗的通道,怎么會有追殺他們的人和那個傷害他們客戶的皮帶男呢? 邵道長皺了皺眉,提刀指向身邊的拍賣師,問道:“出口在哪邊?” 拍賣師剛才差點跟著貨物掉到樓下,又被他提著彎刀跳上來的模樣嚇了一跳,雙腿顫抖著,色厲內荏地叫道:“你要干什么?這座大廳里有很多戰士守護,不是你們為所欲為的地方!” 他說這話時腿都有點顫,眼巴巴地看著地上的窟窿,期盼地下的魔法師和戰士們趕緊上來抓住這個來搶劫傷人的惡魔。 拍賣臺外的人們也看出了端倪——他們并不是拍賣場送上來的新貨物,恐怕是破壞了下面訓練場逃上來的逃奴或破壞者! 可是管他們是什么來頭呢?按照拍賣場的規矩,無論是誰,只要抓住了拍賣場里逃出來的奴隸,就是這個奴隸的新主人,可以免費把他們帶回家去! 從二樓包廂中傳出或高或低的“給我留下他”“抓住那個雙黑的珍品”“通知拍賣行,這個奴隸我要了”之類的呼喊。大量魔法師和戰士朝著這座拍賣臺跑來,遠遠地便將手中魔杖指向臺上,對著邵宗嚴五人和那名拍賣師射出了無數道魔法光線,在空中交織成恐怖光網。 藏在邵宗嚴襯衫口袋里的黃金蟒激動得游了出來,張口吐出劍丸就要動手。幸虧沈老師及時啄了他一口,他才想起這不是自己的《諸天萬界之旅》節目,而是要拍小千世界的開拓者,忙把劍收起來,清咳一聲,站到邵宗嚴對面侃侃而談。 “基層救援人員的工作環境就是如此艱苦。我們的工作無法得到當地人的理解,每次救援都伴隨著艱難困苦的戰斗??墒菫榱私饩嚷淙牖⒖诘耐婕?,為了提升我們游戲的客戶體驗,邵宗嚴以及更多和他一樣的客服,仍會頂著當地人的不理解甚至攻擊,解救出每一個位于危難之中的玩家?!?/br> 魔法光芒比煙花更加閃亮,爆炸聲接連響起,給他的話配上了恰如其分的背景。拍賣展臺籠罩的防護陣也被激發,頭頂一道道白色圣光交織成網,像天雷一樣當頭罩下,將他們五人罩在雪白的光之鳥籠中。 清景神色嚴肅,在漫天比槍炮殺傷力還強的魔法光芒映襯下問道:“我們都知道你只有筑基修為,還不會御器飛行。那么,面對如此高強度的攻擊,邵客服你該如何應對,保護自己和玩家的安全呢?” 客服小哥從沒在這么大的場面下接受過采訪,一手撐著傘一手按著客戶,半天組織不上語言來。無數光芒打到他的魚鱗傘上,被傘面反射或折射出去,交織成絢爛的背景光幕,照得他容色艷如桃花,神情卻有些僵硬,“嗯”了一聲,許久才訥訥地說了句:“有晏兄在,我就沒想過能出事?!?/br> 晏寒江全身的鱗都順了,按著他領口的扣子爬出來,一甩尾巴化成人形站在旁邊,嘴角微微含笑,眼色溫軟,握著他的手道:“我當然不會讓你……跟你們客戶出事的?!?/br> 兩人共擎一把傘,四目相對,脈脈溫存,整個天地都仿佛寂靜下來——只除了肩上人魚時不時抽動的尾鰭。 清景托著沈老師拍了個近鏡頭,含笑點評:“晏真人不愧是萬仙盟員工與顧客交口稱贊的優秀家屬,邵宗嚴能一次又一次得到客戶的好評,與他的傾力支持也脫不了關系——他不僅主動選擇成為家庭主夫,為邵宗嚴打理內務,還與他同出任務,在工作中無微不至地照顧他……” 晏寒江完全沒辜負清景前輩的夸獎,在頭頂那道白光織成的鳥籠落下時,他便伸手拿過了邵宗嚴掌中的斬運刀,揚刀斬了上去! 魔法光網遠不如真正的天雷,在邵宗嚴氣運凝成的利刃之下,薄弱得就像一張結在墻角的蛛網。那一刀破開陣光后,仍舊挾著浩蕩之勢直劈頭頂,將那座高大華美的穹頂一劈兩斷。 真正明亮溫暖的陽光順著那條裂縫照入,反倒讓那群適應了不見天日的生活的人類惶恐起來,有不少人已經從座位上站起,慌亂地想要逃出這片大廳。晏寒江也瞇了瞇眼,適應著幾乎刺目的白亮天光,右手上翻,又是一道刀風劈上去,斜斜斬在了前一道刀痕旁邊,挖下了一大塊土石。 巨大的石塊從頭頂砸落,疏松的土石隨之簌簌而落,晏寒江拉住邵宗嚴輕身一縱,踏著半空落下的巨石借力跳到裂隙外。腳下大廳里回蕩著沙石砸落的響聲,人們逃亡時的腳步聲、尖叫聲,沒來得及收斂的魔法光芒打到人身上時引發的慘叫…… 還有一句含著暴怒而格外響亮的:“不惜一切代價,抓住他們!殺了他們!” 晏寒江冷笑了一聲,把刀還給邵寒嚴,朝空中招了招手,整片天空就沉了下來。黑風烏云滾滾匯聚而至,風雨霎時大作,如同萬頃海波一時倒灌,雨水眨眼就沒到了腳踝,匯流向地上那條縫隙,像小瀑布似的滾滾而落,將地表的碎石與污物都沖入其中。 那些嘈雜的聲音都被雨聲遮住了,很好。晏寒江微挑唇角,聽著漫天嘩然水聲,享受著雨水滑過皮膚的濕冷感覺,朝邵宗嚴伸出了手:“雨不錯,我陪你走走吧?!?/br> 蛇精不愛淋雨,搖身化出原型,重新鉆進了襯衫口袋里,沈老師也飛回了邵宗嚴頭頂繼續跟拍。邵客服一手按著人魚,一手撐著傘,實在沒有空著的第三只手可以給晏寒江,只好朝他苦笑了一下:“先這么走吧,等把顧客送回家去我再陪你散步?!?/br> 這樣其實也能散步。 晏寒江把袖子一抖,雨水就像滾珠一樣從他的魚皮上滾落,整個身子重新變得干爽。他伸手接過雨傘,另一只手攬著他的腰,隔著層層衣料感受人類溫暖的體溫,陪著他走出了那片雨云的范圍。 離開了能遮掩視線的雨幕,邵宗嚴才發現外面氣候格外晴熱,植被也極少。地面上只生著一些低矮的荊棘灌木,裸露的地表鋪滿裂紋,只偶爾有一兩只沙鼠之類的東西從地面竄過,也都小而干瘦,身上沒二兩rou的樣子。 明晃晃的陽光將周圍的溫度烤得比人類的體溫還高,邵宗嚴下意識想給晏寒江倒一缸涼水泡起來。要動手拿缸時才意識到他現在不只帶著一條草魚,肩上還有半死不活的條海魚呢! 他連忙退回雨幕里,掏出銅藥爐接水,托著客戶輕輕放進去,溫柔地說:“抱歉,剛才因為情況緊急,沒給您準備水缸,您的身體沒因為缸水出問題吧?我現在弄不到海水,您用淡水可以嗎?還是需要在水里加上幾袋鹽?” 他包里倒是還有些超市特賣的海鹽,因為比碘鹽貴,平常都不太舍得用,不過顧客需要那就不一樣了。就是鹽少了點,不知倒進爐子里之后那咸度夠不夠客戶泡的。 翻車魚精呆呆地搖了搖頭,好脾氣地答道:“不用,反正我也死不了,泡咸水淡水都一樣。不過,那個……其實我不叫雪,那個名字是霍華德瞎起的,我叫范東海,你不用叫得那么客氣。我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妖,就是運氣好,不知道怎么的活著活著就開了靈智;后來又不知為什么,死了以后魂魄也不離體;就這么糊里糊涂地活了幾萬年,不知怎么就能化人形了……論真本事我還不如你呢?!?/br> “你能化人形?”邵道長摸了摸下巴,看著他層層疊疊的尾鰭問道:“你也能化出雙足自己走路嗎?” “能是能,但是腿短,不好看?!彼s起身子摸著尾鰭,漲紅了臉,低聲說道:“我的原形尾巴就短,幾乎只有上半身,化成人形之后腿也又細又短,走路也慢……我偷偷到人類的城市玩時,被小孩子當成怪物追打也跑不動,結果被扔了一身臟東西。幸好那時遇見一個好心修士救了我,還送了我這個游戲,說讓我學學修行,省得一個老妖怪還能讓凡人的小孩子欺負?!?/br> 不過換了世界之后,他一個老妖精還是被凡人欺負,也沒出息到哪兒去。 他揪著自己的尾鰭,悔恨地低著頭,要哭不哭地跟他們道歉:“我……我不應該來這里玩的,我給你們添麻煩了。那些人在這附近勢力很大,還有法力特別高的魔法師,他們要是追上來了怎么辦?會不會也跟著追到別的世界去?” 銅爐里的水漲得很快,翻車魚滿臉都是水淋淋的,不知是雨還是淚,臉蛋慘白冰涼,長發粘在臉側,仰著臉倚在爐邊看著他,看著就招人可憐。 邵道長被這小模樣萌得連他是個活死魚的事都忘了,摸了摸他濕漉漉的頭發,溫柔地安慰道:“他們再強也強不過晏兄的,剛才你不都看見了嗎?晏兄一下子就把那座拍賣場打碎了,他可是活了……咳咳,他可是元嬰大妖,能呼風喚雨的,對付幾個有道行的人不在話下?!?/br> 不過……他想了想又說:“我覺著送你客戶端的那位仙人是想讓你玩修仙版,學些護身的玄術的,你進旅游版只能在小千世界打轉,其實于修行無益啊?!?/br> 范東海抱著胳膊可憐兮兮地說:“可是修仙版要考試,我連他們登錄界面上的那些字都看不懂,還是問著引導人叢仙子才知道怎么點,怎么進的?!?/br> ……純文盲!純的!連字都不識!派出所墻上貼的宣傳都看不懂! 清景由衷地流下了同情之淚,從邵宗嚴口袋里爬出來,化成人形握住了翻車魚的手:“別怕,仙界不是歧視文盲的地方,你不認識字也不要緊,我給你報個脫盲培訓班,不能再讓咱們妖精兄弟因為上不起學吃虧了!” 沈老師忍不住拿翅膀拍了拍他,讓他注意主持人形象。不過他們倆夫唱夫隨,家里向來只有一個聲音,既然清景想照顧這條海魚精,他也無可無不可的說道:“那傳送時直接把它帶回去就是了,咱們先離開這地方,別讓人追蹤上來?!?/br> 晏寒江淡淡一笑,自信地說:“前輩放心,我這把傘能隔絕一切法術窺視,就是那些人有堪比元嬰的跟蹤術,也查不出咱們的去向?!?/br> ——而且這一路過來,邵宗嚴幾乎是足不沾地踏水而行,地面更沒落下腳印和氣息可供人追蹤,那些人沒那么容易追來的。 等到銅爐里的水落滿了,邵宗嚴便讓晏寒江化成原形跳進去,將傘蓋在爐頂遮光。他自己也借著雨打濕衣袍,又用濕毛巾包住頭發,單手托起爐底架在肩頭,步履輕盈地朝茫茫戈壁走去。 第103章 第八次救援 落日熔金,暮云四合,地平線附近已呈現出藍紫色,一彎殘月吊在青白的空中,白天灼人的溫度也迅速降到接近冰點。他們出來時天陽還在中天,而此時已將近夜晚,邵宗嚴扛著青銅藥爐走了整整半天,到這時候也不得不歇歇腳了。 此時地面溫度也涼了下來,銅爐里的水更是冰得草魚都不愿意游了,就在客戶身邊懶懶地貼著。直到邵宗嚴把爐子放下,伸手去撈他,才搖了搖身子跳出來,落在人類溫暖的手心里。 邵宗嚴摸著他渾身冰涼,心疼地拿毛巾給他擦干了,揣到自己懷里暖著,安慰道:“等升起火來就好了,再做碗魚湯暖身子……” 說到這里,他忽然想起自家這條rou食的草魚精應該算是魚類里的特例,別的魚是不吃同類的,連忙跟客戶解釋了一下:“是用淡水魚熬湯,和你不同類的,你別害怕?!?/br> 范東海搖了搖頭,軟軟地答道:“不要緊,我在海里也吃小魚的,不過最常吃的是水母,水母都是一群一群的比較容易吃到,別的不那么好捉?!?/br> 他包里倒還剩兩條活魚,可不知道還有沒有海蜇皮了? 邵宗嚴拿出一張塑料桌布鋪在大石頭上,把清景擱了上去,自己在周圍砍了一大把干燥的灌木枝條回來燒火。這些荊條中結著不少果子,把種皮剝開,里面就是海綿般一條條黃色的絮狀物,撕開后和樹莖、枯葉捆在一起,就是上好的引火絨。 荒原上風大,他便拿刀掘了個火塘,朝下風處挖出一條煙道,將荊條放進去,用防風火柴點燃了火絨,小心地放到荊條中心。煙氣被煙道吸走,而塘里的火很快燃了起來,把旁邊冷冰冰的銅爐也烤熱了幾分。 晏寒江和清景這兩條冷血動物都自覺地到火塘邊烤火,沈老師落在邵宗嚴頭上,跟著他到遠一點的地方宰魚切rou,倒掉血水和內臟才回來。 他們回來的時候,火邊就已不再是兩只,而是三只妖精在烤火了。范東海竟也從爐子里爬出來了,拖著一條水淋淋的魚鰭化成的長尾巴,就像穿著條蛋糕裙似的。不過透過層層疊疊的長裙,能看到他的腿比裙子短上一截,露出來的腳細瘦伶仃,倒像個小女孩愛玩的洋娃娃,確實跟晏寒江這樣瘦長的草魚精身材相差得挺遠。 這副身材配上他傻乎乎的臉,真是怎么看怎么好欺負,難怪這么大歲數的老妖精,連個小孩子都敢朝他扔石頭。 邵宗嚴為他嘆了一聲,架起鍋小火煎了鯪魚,放上蔥姜、倒上一大鍋冷水熬湯。在火塘中央吊好鍋后,他又從塘中撥出些燒過的熱炭到自己面前,在上面架上鐵網,拿出僅剩的一條羊腿,切成小塊后串到荊條削成的細枝上,給他們烤羊rou串吃。 他家里的好rou上頓都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一只羊腿和些筋頭巴腦,也不值得花太多力氣烹飪。都串好后,就灑些孜然和辣椒面翻烤一陣,烤到肥rou晶瑩焦脆、瘦rou顏色變白,香氣也隨著火彌漫到眾人鼻尖的時候,這些rou串也就能吃了。 一把rou串只烤幾分鐘就能熟透,吃起來也焦香四溢,沈老師又弄了一瓶酒出來,站在清景手腕上叼著rou塊,邊吃邊夸獎:“你這手藝足夠去新疆擺攤了,我還擔心咱們沒來得及去菜市場,晚上吃不上什么了呢?!?/br> 邵道長也在宗正小世界吃過烤羊rou,聽他這么一說倒是來了靈感,把家里剩的青椒、茄子之類沒人愛吃的菜也切成小塊,和剩的羊rou、雞rou一起串成串燒烤。中午吃剩的燒餅他也拿出來切成小塊,串在簽子上,撒了調料和rou菜一起燒烤。 這樣吃法又干凈又方便,每人一串,各自都吃得舒心。他這個大廚光忙活著做菜,自己幾乎沒空吃,晏寒江把簽子遞到他嘴邊他也懶得張嘴,只搖了搖頭說:“你先吃,我得看著火,這個rou串小,弄不好容易糊……” 話音未落,一塊肥瘦相間的羊rou就頂到了他唇邊,眼前的火光突兀地少了一半兒,眨了眨眼才發現,是晏寒江的臉擋住了他那一側的視線。 酥嫩的羊rou擠入口中,更軟滑的魚rou也跟著滑了進來,抵著那塊羊rou在他口中翻攪,直到他幾乎是囫囹著咽下rou塊,才戀戀不舍地退回去。 邵宗嚴的臉簡直比火塘里的炭火還紅,眼角汪著桃花般的艷色,悄悄朝那三只妖精張了張,見他們都自顧自吃著,沒注意這邊的動靜才安心了些。他剛剛喘口氣,晏寒江又把一根rou串遞到他眼前,低聲問道:“是要我這樣喂你,還是像剛才那樣喂你才上吃?” 哪、哪能那樣……這么多人看著呢!晏寒江臉紅似血,連忙一口咬上簽子,含含糊糊地說:“我自己來就行,晏兄你吃你的?!?/br> 晏寒江卻是得理不讓人,一只手從背后環上他的腰,抓著簽子喂他吃,低笑著說:“我怕你拿簽子吃耽擱烤rou,這rou可是很嫩的,須臾都離不了人翻動,你還是烤你的,我喂你也很方便?!?/br> 邵宗嚴開始時略有些心虛,但多吃了幾回之后,臉皮也磨厚了幾分,跟草魚精一人一口地分吃烤串。 那邊兩個rou食動物光撿著羊rou和雞rou吃,蔬菜都偷偷埋到了砂礫底下,只有晏寒江這個草魚精真的能吃菜,一點都不挑食,不管碰到rou還是菜都痛快吃下去。邵宗嚴跟他分吃了幾串羊rou之后,忽然發現客戶握著簽子不敢吃,半天才咬了一口下去,生怕他是不愛吃又不好意思說,連忙說:“你要是不喜歡就放下吧,我泡了些蜇皮,一會兒發起來就給你做老醋蜇皮,都給你一個人吃?!?/br> 客戶搖了搖頭,緊抓著簽子說:“沒有,我就是頭一次吃這么好吃的東西,不舍得吃太快,想多品一會兒……” 清景“嘖嘖”作聲,塞給他一把rou串,像老前輩一樣語重心長地教育他:“這種時候哪兒能慢慢品味?得快吃、多拿,要不然別人都吃完了,你才嘗著一根兒,虧不虧?別那么不好意思,你是我們的客戶,花了錢的,就該享受服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