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這回的客服不僅法力高強能自救,又帶他們乘了飛舟這等法器,竟還給他打了只黃羊來,人真太好了! 這趟服務實在太輕松了,一定得給客戶做點好吃的! 邵道長懷著感恩的心把黃羊拖到遠處溪邊宰殺剝皮,割喉放血,按著rou的口感分成了大塊。 胸腹的肥rou宜燉、羊尾熬出油來煎rou最香,羊脊能切段紅燒,后腿烤一只、片一只來涮著吃……羊雜是熬湯好還是拌著吃好? 算了,先弄熟再說。 他在河邊石頭上磨了磨刀,將剔骨尖刀磨得雪亮,剔下雪白干凈的肋條,把肥嫩柔軟的肋條rou切成小塊,洗凈焯好后,加上蔥姜蒜、豆蔻、砂仁、山楂之類的調料,倒上大瓶黃酒和nongnong的醬油燉煮。 燉rou占了一個灶,圓木搭成的篝火臺子正好架上羊腿烤,他就又挖了個坑灶,底下鋪滿石頭,上面點上一堆圈火??釉畹幕鹁S持時間長,火滅了石頭還是熱的,適合熬湯。邵宗嚴便在坑緣架上農家用的大鐵鍋,把羊雜洗凈切碎,焯過水后倒進去熬。 鍋上還架了一層竹屜,趁著火大把鋪滿蔥姜的羊臉放進去清蒸,等到湯滾了,羊臉也該蒸爛了,正好可以一鍋出。 羊脊他是加了自己炒制的麻辣料燒的,倒上水燉煮熟了,就可以當辣火鍋湯底,吃時去溪里撈幾條肥魚來片了,夾著雪白的魚片往紅湯里一涮,味道絕不會比水煮魚差。 魚羊相合,才是一個鮮字嘛。 客服在那里穿花蝴蝶一樣忙,明蒼岫實在過意不去,可他別的也都不會,就站在一旁幫忙看火。什么時候有風吹著火苗,他就打一道法術過去擋風;若是柴火燒得乏力了,就撿幾塊新柴填進去;再麻煩一點就是烤羊腿,腿rou要時常翻面,涂上一層搗碎的調料、油和蜜。 他看了一會兒,也記住了順序和時間,便把能接手的都接手過來,讓邵宗嚴去歇一歇。 邵道長看了看菜量,覺著足夠三人吃的,再添一道水煮魚就夠了,便點點頭:“行,那我去洗洗手,順便打條魚,回來烙餅吃?!?/br> 他一趟,晏寒江自然也要跟著走,兩人找了個水深的地方,筑起魚壩捕魚,順便捋些水芹菜、蕨菜和蒲草之類。他們一去,明蒼岫就緊張起來,總擔心火大火小、羊腿烤得不勻的問題,四下忙活,竟沒注意頭上漸漸逼來一架鸞車。 “原來是蒼岫賢弟,你不在溫真人莊上受寵,怎么跑到這片荒野里來了?莫不是你太不安于室,被真人趕出來了?可憐見的……罷了,看在你叫我一聲方大哥的份上,我就把你帶回方家養著吧?!?/br> 車簾被人掀開,一道裹著繁復錦袍的身影從空中翩然落下,湊到他身邊,輕薄地說了一聲“好香”。 羊腿確實已經泛出了香氣,外面烤上了一層焦黃,油脂順著肌理滲出,融合著剛刷上的油和蜂蜜,匯成一滴滴淡黃色的粘稠液滴落入火中,噼噼啪啪地燒成帶著濃郁rou香的煙氣。 但這話說的分明不是rou香,而是人香。明蒼岫正一絲不茍地給羊腿刷著蜜,抽不出手教訓他,只冷淡地說了聲:“方道友請自重,明某無暇與你糾纏?!?/br> 方明誠一張風流俊秀的面孔貼到他面前,邪邪地笑道:“哈,小岫兒何時又正經起來了?當初在明家門外攔下我,叫我’方大哥‘的不是你嗎?后來路上相遇,也不見你裝過這副三貞九烈的模樣,莫非又搭上了新男人……” 話未說完,一道劍光如電般劈面而來,方明誠連忙倒飛出數丈,那道劍光就如附骨之疽般纏著他,劍光幽碧,閃著點點磷火,下方的兩人一見就變了臉色,同時想起了一個人。 “徐寄塵!” “徐大哥……” 相較于方明誠的恐懼,明蒼岫更多感到的是羞恥——想到這名字的那一刻,他就連帶想起了松風是怎么糾纏徐寄塵,怎么都被人發現了奪舍之事還死纏爛打,甚至脫了衣服要獻身給徐寄塵的。 想起那段記憶,他的心就跳得厲害,臉也不由自主地漲紅了。 做那些事的雖然是松風,可徐寄塵的關心都是給他的、細心體貼的照顧也是給他的。那些被徐大哥托起喂藥、擁入懷中的感覺,現在似乎還縈繞在他身上,不只是眷戀,還有種再體驗一下的沖動。 他臉龐漲紅,魂不守舍地看著徐寄塵,模樣也沒比癡纏的松風好到哪去。徐寄塵嫌惡地轉過眼,凝著寒氣的目光落到了方明誠臉上。 劍氣繞至頸間,方明誠憤恨不甘地吼道:“徐掌教,你護著這個賤人何益?他已經不會解靈璧了,明家也嫌他敗壞門風,要不是溫真人護著這個賤人……” 飛劍上火光大盛,頓時燎著了他的眉毛,他顧不上說話,扔出一件法器擋災,沖進飛車就要逃走。徐寄塵那柄劍卻繞過法器,化作碧火一劍斬向鸞車,人已乘著一只鰩魚般的飛獸滑下,冷然道:“你也配說他!” 青鸞慘叫一聲墜落在地,方明誠不得已從車里跳出來,執著一對玉鉤護住自己,驚怒交加地說:“徐掌教,你想殺我?你敢在蒼溪城外殺我,小心方家向你尋仇!現在這……傍上高枝兒了,還能看得上你么?明家各房早不服他了,靈璧的帳都不過他手,你這樣做于渾塵教何嘗有半分好處?為何不與我方家合作,明家已沒落了,方家才是有可能成為解靈第一家的世家??!” 徐寄塵橫抽開他,一臉嫌惡地說:“今天我沒空收拾你,你自去吧,來日莫叫我見著你!” 方明誠又羞又怒,卻沒底氣跟他動手,怒瞪了明蒼岫一眼,轉身離去。 明蒼岫趁著他們打架的工夫給羊腿抹了蜜,抽添幾塊木柴,又照著邵宗嚴的囑咐在燉羊蝎子的鍋蓋上壓了幾塊guntang的大石頭。都弄好之后恰好方明誠也走了,他便抬頭看著徐寄塵,悵惘地嘆道:“徐大哥,只有你不管到何時都護著我?!?/br> “閉嘴!我說過了,你這賤人沒資格這么叫我!”徐寄塵大袖一甩,壓著腳下異獸飛掠到地上,抬劍壓向他的脖子,咬著牙道:“我尋了你四天,終于等到你落單的機會,這回絕不會輕易放過你了!” 明蒼岫被他橫劍相逼,心里卻滿是感動,頂著脖子上的燒灼感笑道:“徐大哥,我若沒資格這么叫你,還有誰有這個資格?你當我還是那個奪舍的嗎?” 提到“奪舍”二字,徐寄塵的瞳孔頓時縮小,橫在他頸上的劍難以控制地燒起來,碧幽幽的磷火在雪白的皮rou上炙下一片淡淡黃印。 “我不愿意傷了蒼岫的rou身,卻不代表你這賤人占了他的身子,我便對你無能為力!” 明蒼岫搖頭笑道:“徐大哥,勿憂勿懼,是我回來了。我昔日被人奪舍,旁人未必看不出來,卻只有你一個人為我做了那么多事,想把我從那個奪舍者手里救回來,我心里十分感激,也十分慚愧……” 徐寄塵冷冷看著他,說不信也不說不信。 明蒼岫從袖囊里掏出靈璧,當場取刀雕刻,徐寄塵冷笑道:“你又會解靈璧了?以為隨便刻兩刀,弄破靈珠,我就能被你騙過?別做夢了,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將你這妖孽的魂魄驅出!哪怕蒼岫要死,也要清清白白地死在我手上,不能受你這等人……” 話音未落,明蒼岫那枚玉璧已經刻好了。幾枚玄文淺淺劃在玉面上,光華微閃,因為時間蒼促,只是個一次性法器。他將靈力凝成束,朝向靈珠狠狠一刺,濃郁的靈氣便沖出玉璧,代替他驅動璧上玄文,改換天地。 “德唯一,動罔不吉?!?/br> 他身上籠上一層王者般的威儀,縈繞身周的磷火牢籠亦被這氣勢壓得閃爍動蕩,在他的壓迫下朝后怯退。 明蒼岫目中閃著逼人的亮彩,迎著灼人骨rou神魂的陰火大步邁向徐寄塵,朝他伸出一只手,笑道:“徐大哥,你相信那個奪了我舍的人能這樣無畏地面對陰火嗎?你信他有能為對抗你的焚炎劍嗎?是我回來了,邵道友和晏道友真的是來救我的,不是為了救那個奪了我舍的松風,而是來救我明蒼岫的rou身與神魂的?!?/br> 他的脖子已頂到劍刃上,人仍是無畏地前行。徐寄塵連忙撤劍,卻發現剛才困住他的磷火和抵在頸上的劍刃都未能傷到他一絲毛發,之前灼傷的皮膚也恢復了白嫩。 這是怎么回事?就是真正的明蒼岫也不會有這樣強,那假貨就更不會。難道又有強者占了他的身子?可這真要是有強者奪舍,只怕最該殺的就是自己這個看出他被奪舍的人了…… 徐寄塵橫劍當胸,正在思考他是真是假,明蒼岫人就已經到了他面前,一手伸到他腦后,隔著利劍與碧火用力擁抱了他,凝重的、威嚴的、不可置疑地說:“徐大哥,相信我。你已經知道我是我了,為何還要懷疑?還是要我說些只有你我知道的事?” 這個擁抱越拖越長,再也沒能分開。徐寄塵的肩背漸漸松馳,隔在兩人之間的那柄法劍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第91章 第七次救援 邵道長拎著串好的鱖魚、鮮靈靈的水芹菜、蕨菜和蒲菜回來時,就看到火堆前相擁而立的兩個人,驚嘆道:“咱就撈個魚、摘個菜的工夫,到底發生什么了?” 他頭一次體驗到了客戶們那種眼睛被閃到的微妙感覺,揮揮手道:“二位道友自便,我們換個地方做飯?!?/br> 道友留步! 道友不要多想! 我就只打算抱一抱,沒想干別的! 明蒼岫正欲解釋,晏寒江就帶著淡淡不屑說道:“這么半天才剛抱上,能干什么?讓他們慢慢抱,咱們先吃飯?!?/br> 徐寄塵慢慢放開了明蒼岫,冷眸掃過客服夫夫,立刻認出了他們。 邵宗嚴揮著大爐子把他打出去那一幕至今還在他心里盤桓,他曾無數次思量抓住那個奪舍的賤人之后要怎么炮制他的兩個同黨,現在人就在眼前,身份卻由救了奪舍者的惡人變成了解救明蒼岫神魂的恩人。 不僅不能打,還得謝人家。 他那一爐子只當白挨,拱手謝道:“在下徐寄塵,乃渾塵教第十三任掌教。兩位既然是蒼岫的恩人,便是我渾塵教的朋友,過去的誤會大家今日便揭過,以后兩位若有什么吩咐,徐某在所不辭?!?/br> 邵宗嚴對答一禮,道:“徐道友這么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我這個做客服的最大的心愿就是顧客能玩得好,希望你以后好好照顧我們的顧客,別讓他再遇上危險?!?/br> “……玩?玩什么?”徐寄塵皺了皺眉,不很適應這種“顧客”“客服”的說法,明蒼岫便握住他的手道:“此事要從兩年前我的一番際遇說起,徐大哥且隨我來,這些事我本來都要跟你說清楚的?!?/br> 他拉著徐寄塵到一旁說話,邵道長就去火上看羊蝎子燉好了沒有。他撅了兩根竹枝當筷子,把鍋蓋上仍然燙手的石頭挑開,掀開不銹鋼鍋蓋,一股帶著濃郁麻辣的香氣便撲上他的臉。 鍋里的湯咕嘟嘟地翻滾著,幾片香葉被冒泡的紅湯頂了上來,艷紅的辣椒則被沖到了鍋邊的位置,燉成醬色的脊骨在湯面上微露出一點邊緣,rou已經軟爛得一夾就脫骨了。 他夾起一小塊,用鍋蓋托著遞到晏寒江嘴邊,讓他先嘗嘗味道。 妖修自然是不怕燙的,晏寒江接過排骨咬了一口,還舀了勺紅艷艷的辣湯嘗了嘗。羊rou的油脂化成水浮在湯面上,熱度和rou香都牢牢鎖在那層油下面,喝著比聞到的香味更濃。晏寒江十分有美食家風范地點評道:“燉得不錯,整個都脫骨了,湯也夠清,香辣味也足?!?/br> 邵宗嚴不敢喝滾湯,只把頭歪過去咬了口羊rou下來,晏寒江嫌他吃的少,就拿手指捏著羊骨,邊吹邊喂,慢慢喂他吃了一整塊。 羊蝎子燉得入味,湯又一層層滾開著,正好可以涮魚片吃。 邵道長挨個兒鍋看了火候,最后給羊腿翻了面,重新厚厚地涂了一層油和蜂蜜,壓了壓下面的炭火,用無色透明的低溫火焰慢慢烤顏色。 兩條鱖魚他都收拾過,在河邊就刮了鱗,割了背鰭胸鰭,掏凈了臟器。這會兒現拿竹竿搭了個食堂飯桌似的長條桌子,就在桌子中央片下兩側的魚身子,和水煮魚一樣切成半透明的蝴蝶片,整整齊齊碼在白瓷盤子里。再配上摘好的蕨菜、水芹菜和蒲根,都切成小段堆進盤子里,擺在一旁當配菜。 切過魚的那片桌面也不用洗,直接拿線繩拽著馬克筆當圓規在外面畫了個圓,用斬運刀挖了下去,將之前用機甲零件做的烤rou筒塞了,堆上燒得通紅的木炭,再把羊蝎鍋子架在筒上,就搭成了個臨時火鍋桌。 菜已備全,獨獨缺了主食,邵宗嚴看看那兩人不像馬上就能來吃飯的樣子,便摻了油和面,在烤筒里貼上了燒餅。 飯菜都做好了,該吃飯的人還坐在床那邊絮絮地說著這兩年在大千世界的見聞,并伸出一雙經脈通透,連指尖都透著生機勃勃的米分嫩血色的手給身邊的人看。 徐寄塵握著他的手指仔細端詳,又將真氣探進去檢查經絡,見真的毫無異樣,才放松地嘆了一聲:“不愧是無數大能飛升去的大千世界,我遍尋靈藥也治不好的傷,擱在上界修士手里竟是只需一枚丹藥。我之前還疑心他們是跟松風勾搭上的野修士,當真是蜀犬吠日,不識真人了?!?/br> 明蒼岫溫聲安慰道:“我魂魄融合后就跟他們說開此事了。那位邵道友脾氣極好,知道你是為我好便不生氣了;他的道侶晏道友是元嬰大能,修為絕高,不染塵俗,也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br> 邵道長聽著他夸自己和晏寒江,頓時就看見了五星好評在前面招手,神色如春風般和悅,拿竹筷敲了敲鍋蓋,叫道:“時候不早了,兩位過來吃了飯再慢慢說吧?!?/br> 那兩人仿佛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似的,猛抬頭看著他們。這一抬頭,之前光顧著說話而忽略掉的濃厚香氣便撲面襲來,饒他們都已是不食煙火的人,也覺著舌底生津。那股香氣像是活了一樣朝鼻子里鉆,勾著人站起身來往桌子邊走。 剛才他添減柴火時還沒什么香味冒出來,這么快就做好了?明蒼岫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驚覺時間已過去許久了——他停舟落下時天空還是白中透青的,只在西邊鋪了一層淡淡錦云,而此刻已是漫天星斗閃動,儼然已到了夜里了。 “時間竟過得這么快……” 他不知不覺坐到了竹凳上,驚艷地看著一大桌豐盛到跟這座光禿禿的小山包完全不匹配的菜品,拿著筷子不知怎么吃。徐寄塵也跟著他落了座,兩人同坐一側的椅子,將另一側讓給了客服夫夫。 邵道長也看了看天,嘆道:“兩位是久別重逢,說起話來不覺著時間長罷了,你們要是再不來吃,這鍋湯都能熬沒了?!?/br> 他招呼了兩人一聲,夾起魚片往鍋里一涮,只稍稍見熱,待魚rou漂成雪白打卷兒的樣子,便夾出來擱進晏寒江碗里。草魚精依然高冷地板著臉,將他撿給自己的rou都吃了,順手剔了塊羊脊rou喂給他。 有這兩位榜樣在前,從大千世界留學回來,見過世面的明蒼岫便也學著涮了魚片,夾到徐寄塵碗里,含笑勸道:“徐兄也嘗嘗這大千世界的菜品。咱們這兒的撥霞供看著和人家的做法相似,兔rou卻不及魚rou嫩滑,湯料也沒有這么豐富呢?!?/br> 只是麻辣味道略重了一些,初吃時有些蟄舌頭,但多吃幾片后,重辣后透出的香味就占滿了舌尖,讓人越吃越上癮,竟覺著停不下來。那羊蝎子更是燉得入味極深,rou也彈軟滑嫩,毫無腥膻氣,每一口rou里都鎖著濃香麻辣的湯汁。 旁邊還擺著甜滋滋的烤羊腿,肥嫩甘滑,淡淡的甜味吃起來格外解辣。吃時配上剛出爐的酥脆小燒餅,再喝一口點綴著碧綠小蔥的雪白羊湯,整個人從喉頭熨貼到胃,簡直要忘了自己是呆在寒風颯颯、蟲蟻遍地的荒原上了。 徐寄塵從袖里取出自己常喝的玉露酒給眾人斟上,執著杯子又謝過客服和家屬的救命之恩,之后又舉杯與明蒼岫輕輕碰了一記,道:“明家這些日子人心浮動,各長老暗地里選了新的支持者,鐵了心要換宗子。奪舍之事若是這時翻出,反倒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若明家各房一力指稱你如今才是被鬼修奪舍,后果更不堪設想。不如索性別再去你那家里,跟我回渾塵教,為我教中供奉吧?!?/br> 兩杯瓷盞相碰,擊出一聲清響,寒氣溶溶的酒漿撞得波動了幾下,復歸平靜。明蒼岫抬手握住了徐寄塵,含笑答道:“徐大哥這些日子為我cao心忒多了,我無以為報。我在上界體驗過合道大能以身為天地的感覺,小小一個明家早已不放在眼里,世間毀謗非議也不縈于心,你不用擔心我?!?/br> 他用力握了握徐寄塵的手,舉杯一飲而盡,起身立誓:“我此次回來,也是要開宗立派,傳下上界所用的玄文,以及以文入道的修行之法,為本世界眾生打開一道直指飛升的大門!” 待他澤被修界,堂皇大勢碾壓一世,天下間又有什么人會非議他、敢非議他呢? 誓言一出,天道震動,雷光如銀蛇亂舞,遮蔽了一天星斗。徐寄塵霍然起身,嘆道:“你竟有這般大志愿……也難怪,見過天地之廣的人,又如何會在意一家一地的得失。是我想得淺薄了??赡氵@樣泄露大派功法,人家不會怪你嗎?” 明蒼岫眸中閃著比雷電更明亮的光芒,搖頭笑道:“大宗門又怎么會和咱們這種小世界的門派一樣蔽帚自珍?他們追求的是無窮無盡的大道,做這游戲,本就是要將各派功法流傳諸天萬界,好讓有緣人都能學到,也在咱們這樣的小世界播灑下種子?!?/br> 來日他飛升上界,回到文華宗,在這個世界建的門派便可作為文華宗附屬宗門,后代飛升弟子就能直入文華宗外院,勝過無門無派的散修了。 隆隆雷聲中,明、徐二人倒是激起了百倍的精神,用小刀片著烤羊腿,就著靈露酒邊吃討論著該如何立教傳道,將來的修行中又有什么要緊的關竅。 邵道長咬著筷尖兒問道:“我怎么聽著文華宗這個培養機制有點兒耳熟?仿佛在哪個小千世界曾聽過似的,他們在別的地方也有下院什么的嗎?” 晏寒江淡然看了他們一眼,道:“各宗在小世界建的下院咱們還沒見過,或許過些日子在本世界就能見著了。你熟的話,或許是在哪個圓光里看過,不然就是在咱們走過的這些小千世界……你聽附屬這個用法,是不是像各大學附屬的中小學和幼兒園?” ?。?!邵宗嚴心頭一道亮光閃過,頓時明白了自己心里那種怪異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照這么說,將來客戶要建的就是元泱省文華宗大學下屬xx縣附屬小學…… 不不不!不能再想了!他初次得見的能修仙的世界一下子成偏遠小鄉村,修仙版回來的客戶也等于大城市畢業的支教教師……這么一代入,本世界的爭斗格局簡直一下子就降到了窄得可笑的地步,也難怪見過世面的客戶根本不在意本世界的名聲和家產了! 晏寒江不知他胡思亂想什么,看他咬筷子咬得起勁兒,便夾了塊煮得透透的羊肝,在蘸料里蘸了一圈,拉開那雙筷子,自己叼著肝兒喂了過去。 鄉村小學和火炕上的宅斗頓時被扔到了腦后,邵道長扭過身子接住羊肝,專心致致地吃起了鮮魚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