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他身邊坐著三個同樣帶劍的年輕人,都是朝氣蓬勃,正要在江湖上闖出名號的時候,聽到“妖道”兩字,便興奮地圍上去問道:“哪里來有妖道?趙兄莫非認出了什么惡人,快跟小弟說說。咱們這么多人,武功也都不弱,還怕不能鏟除了那惡道士?” 看著那兩人悠閑賞景的模樣,趙明軒幾乎抓爛了窗簾,咬牙道:“幾位賢弟不知,那邊那個拿著紅葉的道士就是采花妖道邵宗嚴!三年前南七省受他禍害的人家聯合起來懸賞抓他,我碧塵山莊也是其中一戶。誰知這妖道比泥鰍還滑,我兩次碰上他都叫他跑了——” 看到自己費盡心思也沒弄到手的人現在竟是柔順地站在另一個男人身邊,一副已經被調教過的乖巧模樣,他的心里直叫囂著想殺人。 碧塵山莊妾侍眾多,他爹根本不在意少了個女人,是他被這道士勾了魂,才派心腹跟著那群烏合之眾一道追殺他。誰想到這賊道比狐貍還精,往山里一鉆就找不著人,后來有幸在這楓林里堵到了一回,卻又叫他抓著空子跳河跑了。 整整三年音訊不聞,他真以為這妖道死在河里了,想不到他竟沒死,而是被人圈養了! 他身邊都是初出江湖的熱血青年,根本不在乎邵宗嚴是誰,怎么跟碧塵山莊結的仇,只要有個機會讓他們一展武功、出出風頭,最好再藉此名傳天下就更好了。 三人按捺不住地跳下車,找隨行侍衛要了馬,爭先恐后地朝著趙明軒注視的方向圍去——那里也只有一個人像是能令七省武林傾力追殺的采花妖道了。 趙明軒抓著窗框吩咐:“把車子趕到后頭,堵住那個妖道!” 等三個同伴收拾了那個黑衣人,他正好把妖道撿回莊里炮制,讓他再也沒膽子逃開。 馬在密林間跑得并不快,可也足夠堵住兩個慢悠悠散步賞景的人了。邵宗嚴看見他們朝著自己沖來就恨不能退回傳送陣,晏寒江卻是從背后托著他,一步也不許他后退,低聲道:“怕什么,這才幾個人。你救人時千軍萬馬不是也敢闖嗎?” 那不一樣啊……那些地方是為了救人去的,救完人就走了,誰會愿意在自己家招惹一群敵人,讓人時時上門sao擾?何況他師門雖然沒了,長輩們和師兄、師姐都還在這兒,他折騰過份了,那些人萬一事后找不到他出氣,拿他師長開刀怎么辦? 他微微嘆氣,滿面愁容地看著那三名少俠和他們身邊武功更高,隨身護持的老仆、侍衛。 為首的少俠舉起長劍指著他,傲慢地問道:“你就是邵宗嚴?你就是那個為禍七省十六郡,裝作煉丹,專門誘騙人家妻妾的妖道?” 邵宗嚴又嘆了口氣,嘆完之后卻將身子慢慢挺直了,右手放在救生包腰間的系帶上,緩緩開口:“如果你們是來講理的,那么,我從未勾引過任何人;如果你們是來殺人的……那就動手吧?!?/br> 雪白的彎刀抽出,詭艷的刀身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瞬間照亮了眾人的眼。那三名少俠并沒被刀光嚇倒,反倒躍躍欲試地從馬上跳下來,呼喝著:“這妖道還敢反抗,擒下他送往碧塵山莊!” “這妖道禍害極大,該由趙莊主做主,召開武林大會公審他!” 幾人眼看便沖至面前,卻像是撞到了一面無形墻壁,忽然間便齊刷刷被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才停住,身上沾滿了枯葉污泥。玄衣墨發的草魚精攔在邵宗嚴面前,拂了拂袖,冷冷問道:“你們是什么人,竟敢在我面前這么質問他?” 地上的人還沒爬起來,自然無法回答,他們隨行帶來的老護衛戒備地站在剛才那道無形之墻外,警惕地看著他的手,抱拳問道:“老夫徐家堡徐青,奉堡主之命帶小主人出來游歷,卻不想撞見了高人。不知閣下如何稱呼,與這位邵道長是什么關系?” 晏寒江冷冷掃過全場,目光最后落到邵宗嚴臉上,卻帶了幾分淺笑:“我是元泱蒼華大型網游的客服晏寒江,邵宗嚴是我(尊貴)的(客)人?!?/br> 他抓住邵宗嚴的手,神情專注得好像天地間只剩下這么個人似的:“我是為你而來的?!?/br> 邵道長自己一直是說這話的人,卻都是出于工作要求,并不知道這話究竟會造成什么樣的沖擊。然而晏寒江突然對著他念出這詞,卻讓他真切體會到了那些客戶曾經的感受——不,有些客戶因為不信任客服,初聽到時也不會有這么強烈的感覺。 那種整顆心都不再為自己而跳的感覺。 他滿腦子回蕩著剛才那句可以當作完型填空的“邵宗嚴是我___的__人”,吞了口口水,忐忑不安地道:“晏兄,你剛才那句服務詞沒加定語,賓語少了個字……” “嗯?!标毯c了點頭,冷然轉向地上那群人,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說:“邵宗嚴是我未過門的愛人,你們回去告訴長輩,告訴所有曾欺凌、為難過他的人,晏寒江來日當一一上門拜會!” 第62章 那些回老家的日子 好霸氣的宣言! 好無恥的宣言! 邵道長被草魚精的王霸之氣震得差點納頭便拜的時候,那群來鏟除妖道的少年俠士卻被這狂傲之語氣得不輕。他們從泥里滾起來,重抽刀劍,高喊著朝晏寒江沖去,然而仍是連對方的身子都碰不到就被一袖掃開。 三人再要往上沖,身邊的老仆人果斷制住了他們,朝晏寒江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說:“徐家堡記下閣下的話了,必當將今日之事遍傳江湖,請各家苦主做好準備,等待閣下上門?!?/br> 晏寒江點了點頭,漠然問道:“后面那輛車里的人也是你們的同伴嗎?回去告訴他,有什么恩怨讓他當面來找我,別像見不得人似的躲在背后?!?/br> 這話清清楚楚傳到車里,趙明軒氣得臉色漲紅,揉爛了手里的窗簾,一拍車門走了出來,強壓著怒氣道:“我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是你那小情兒見不得人吧?他勾引了半個武林的人,男女老幼都不放過,虧你還將這種……” 他臉上忽然一痛,還沒來得及感受是怎么回事人就失去意識。醒來后才發現自己已經滾出去了幾丈遠,身上沾滿泥土才落葉,眼前一大片血色。 他的鼻子又酸又疼,嘴里含滿熱血和什么活動的東西,一開口便和著血吐了出去——竟是兩顆門牙。 他急得又逼出一口血,用力揉了揉疼痛鉆心的鼻染,眼前一點點恢復清晰,看向那個剛剛打傷他的人。晏寒江神色姿態分毫未變,仿佛剛才并不是出手傷他們這些江湖好手,只是隨手拂一下衣袖那么輕松。 他攬著邵宗嚴不盈一握的腰身,冷然掃視四周,漫不經心地說:“你看,要擊退他們不過是這么容易的事,你還怕什么呢?盡快調整好心態,你的未來不能局限于這么小的世界?!?/br> 邵宗嚴看得痛快,可是想到還要踏上就仇人的門,那份歡喜就不純粹了,煩惱地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咱們真要去那些門派?追殺我的人中,有些也真是因為他們的妻妾、通房乃至家中小姐要跟我私奔,做家長的才恨我……” 晏寒江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那又與你何干?他們管教不好自己家人,就要來欺負你嗎?” 邵宗嚴可沒有那么坦然,想到自己當初那連徐江苑都吃驚的桃花運,有些苦澀地說:“可她們這樣做也是受我的氣運影響……” 晏寒江捏著他的下巴,右手摸上那雙細細彎彎、不笑也似在勾人的狐貍眼,不算溫柔地開解他:“你雖然桃花運過強,容易影響別人,可也不能硬按著人家愛上你。就好比街上丟著一錠無主的金子,的確足以動人心,可明白事理、有羞恥心的人也不會擅自去撿。 “你潔身自好,行得正踏得端,就應該問心無愧,不用管別人怎樣。這些年你不過是遇人不淑,碰到了些貪歡好色之徒和不分好歹、遷怒于人的糊涂人,怎么能把這些罪責都扣在自己身上?” 他的聲音清冷如水,潺潺流過周圍眾人耳中。 那些因為江湖流言而對邵宗嚴懷有鄙夷之意的人,經過這般清音洗滌,便化去了許多人云亦云來的輕慢念頭,心思澄凈,化解了敵意。但在趙明軒耳中,那話音卻像是漫天雷霆隆隆作響,震得他五臟幾乎碎裂,又逼出一口鮮血,再度昏迷過去。 那兩人悠哉游哉地離開之后,幾名同樣一身狼狽的好友和仆人才趕過來救醒了他。 其中一名少年忐忑地問道:“咱們還要不要追殺那妖道?那個姓晏的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他長成這樣,也不怪的女子愛慕……可是他現在身邊也沒跟著哪個女子,反而只有一個男人,說不定之前真是被人誤會了呢?” 另一名少年直接問身邊的老仆:“青伯江湖經驗豐富,你快說說這種事咱們該怎么辦?” 徐青見得世面多,一眼便看出晏寒江不是他們能輕動的人,聞言便鄭重地勸自家少主:“那個晏寒江武功卻遠在老仆之上,方才說那段話時展示的工夫更是幾近神仙手段,絕非咱們可以輕動。且他除了庇護邵宗嚴之外并無過惡,那道士之事似乎也有隱情,幾位公子不妨先沉一沉,按著他的說法將他要給邵宗嚴討公道之事傳揚出去,再看他究竟怎么做?!?/br> “那今天的事難道就算了?我的傷就白受了?”趙明軒捂著臉,眼中騰地燃起怒焰,攥起拳頭狠狠砸向地面,濺起一片泥點沾污了眾人衣袍。 徐青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卻還是低了頭懇切勸道:“徐家有接骨良藥,趙公子請先跟少爺回去養傷,莫為了爭一時之氣毀損顏面。來日那兩人若真敢上碧塵山莊鬧事,徐家堡必定出手相助?!?/br> “正是,趙兄請放心吧?!毙旒疑僦餍靿羯近c了點頭,對同伴說道:“咱們也不用太擔心,將消息放出去就是了。就算那個晏寒江有通天的本事,畢竟也只是一個人,難不成還真敢把邵宗嚴得罪過的半個江湖再攪和一遍?” 他自是不知道,草魚精這種生物是很執著的,說過的話就像砸下的鋼錠,從沒有不去實現的。 他們還在馬車上慢悠悠商討著怎么把他的話宣揚出去時,晏寒江就已經帶著邵宗嚴踏上了碧塵山莊大門,光明正大地報上了名字:“我是元泱蒼華大型網游的客服家屬晏寒江,我是來替邵宗嚴討當年被誣陷偷人的公道的?!?/br> 碧塵門莊的門子當場就怒了。 被誣陷偷人?當時他們莊主都親自捉jian在房了,還好意思說什么誣陷?看門人狠狠地呸了一聲,高喊:“兄弟們,跟我把這個男狐貍精打出去!” 邵宗嚴在碧塵山莊的代碼一向是“那個妖道”,“拐了姨娘的男狐貍精”之類的,絕無雷同,門子一喊院里的人就知道是誰來了,紛紛扛著掃帚和鐵鍬打了出來。 然而人還沒出門,他們就被一道無形力墻拍了回去,滾得滿院子都是。邵道長想起舊事始終有點兒心虛,眼波閃動,想勸他不要傷人。 邵道長卻只按住他的雙耳,把他的臉壓到自己胸膛上,淡然道:“不有管,他們多撞幾次,自己就不敢上來了。你幫元暮星討公道時不是一直做得很好?現在也該這么想——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逼著你做不愿做的事就是錯。你自己甘心吃虧,也要看我讓不讓?!?/br> 他強勢霸氣地護住邵宗嚴,用靈力裹住聲音送到莊內:“碧塵山莊莊主何在?我來替邵宗嚴討個公道!” 聲音傳到房里,頓時驚動了正在澆花的趙莊主。那個名字在他舌尖滾了幾遍,緩緩吐出:“邵宗嚴。他怎么還有臉上碧塵山莊?” 趙莊主不由想起當年在丹房里見到的那一幕:他新納的妾侍衣衫不整,拼命往道士懷里鉆,還握著他的手臂拼命往自己胸前貼。那道士按著姨娘的肩頭往外推,卻不太敢用力似的,眉頭微蹙,緊張又莫名委屈的神情卻是比那名美妾更動人。丹房正中一個巨大的丹爐熊熊燒著火,烤得兩人臉頰通紅、汗珠滾落,整個丹房里都流動著nongnong春意。 那副畫面如此和諧,讓他心底深深生出了對自己外形、年紀的自卑,甚至從那以后再也沒心情納妾…… 房門被人急慌慌地推開,管家帶著一名大門上的男仆進來,跟他稟報“妖道”帶人打上門來的事。 莊主驀地睜開眼,問身邊的下人:“那個妖道現在看著怎么樣?” 門房回憶了一下才說:“好,好看,通體氣派,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樣,活像神仙似的。他身邊那個人也像神仙,就是冷嗖嗖的讓人不敢多看?!?/br> 管家嘆息勸道:“那妖道現在攀上了個高手,特地回來耀武揚威的,老爺何必見他,徒惹閑氣?” 莊主擺了擺手,努力抻直了因為衰老而佝僂的身子:“年輕……他們做道士的未必能煉出長生不老丹,可是自己卻比旁人年輕得多了?!?/br> 他卻已經這么老了。 管家在旁邊看著莊主仿佛散掉了精神,越顯老邁的模樣,忍不住又悲又怒,含淚勸道:“老爺!老仆雖然無能,可是拼著一死總也能攔他們一攔,讓他們不敢在咱們山莊這般囂張!” 莊主推開房門,看著院門外那個似乎比當年更神清骨秀的道士,和他身邊同樣俊美高華,根本看不出其武功深淺的玄衣男子,怔了怔,嘆道:“走吧,人家的武功也不是咱們莊上這些人擋得住的,端看人家要怎么辦吧?!?/br> 晏寒江對他的態度倒溫和了些,見面便道:“老莊主比令郎和外面那些人懂事多了。當年邵宗嚴在這里煉丹時受了些委屈,事后還被貴莊派人追殺,我身為他的未婚夫,自當來替他討還公道?!?/br> 他自打做完一回完型填空,次次都主動把答案填上,完全不管自己之前搞的客戶、客服的設定了。邵道長一開始聽著還不大好意思,久了也就麻木了,只淡定地站在一旁聽著。 趙家的仆人憤然指責晏寒江無禮,七嘴八舌地拼湊著當初邵宗嚴勾引他家姨娘還被抓jian在……房的畫面。趙莊主卻只盯著邵宗嚴,看見他臉上微微露出那種又苦腦又委屈的神情,仍和在他家煉丹時一模一樣。 趙莊主似乎也回到了那段時光,威嚴地吩咐眾人:“不過是一個妾侍,用不著喊打喊殺的,把他們打發出去就是了?!?/br> 晏寒江冷然道:“我可沒那么好打發。你家的妾侍非禮邵宗嚴,碧塵山莊上下誣陷他引誘人妾,壞他聲譽,還派人四處截殺他一事豈能隨便就算了?” 趙莊主這才回過神來,看著來意不善的晏寒江問道:“那閣下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討個公道?!?/br> “不知閣下所謂的公道是?”趙莊主深吸口氣,拔起身子,混濁的眼里流露出一絲掩藏許久的精光:“我碧塵山莊傳承百年,不能毀在老夫手上,你要為邵宗嚴報仇,只管拿了老夫的性命去,其他人還望閣下手下留情……” 他還有十一個子女,總不能為了一個妾侍害了他們。他看了看邵宗嚴,臉上露出些許哀求之色:“那名妾侍我送到了城外水月庵清修,請道長看在當初敝莊日日供養、不曾稍有懈怠的份上,莫要做得太絕?!?/br> 碧塵山莊確實是個相當不錯的主家,后來追殺他也不是莊主的主意。邵宗嚴忍不住看了晏寒江一眼,意欲替趙莊主求情。 晏寒江摸了摸他的頭,嘆道:“這么心軟怎么行啊?!?/br> 不過邵宗嚴要不是這么個好人,而是那種只求提高自身實力的自私之人,早在龍門相遇時就會拿了他的傘,吃了他充滿靈力的妖軀了。 還是心軟一點好。 于是他也心軟了一點,隨手在書房墻上打了一掌,轟掉了半座房子立威,看著那位莊主的眼睛,冷然道:“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我要你和那個女人每人寫一萬字不算標點的檢查給他道歉。要求思想深刻、內容翔實、感情真摯、不許抄襲,不許找人代寫。還有就是那些曾追殺過邵宗嚴的人,把他們找出來重走一遍追殺之路,不許帶錢!” 老管家怒道:“你怎么能不講道理?我家莊主沒有錯,憑什么寫檢查!” 沒錯?當初邵宗嚴也沒錯,還不是被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而且被捉住之后的下場絕不是寫封檢查這么簡單。他們當初逼迫他認罪的時候靠得也從來不是是非對錯,而是自身武力強大、人手眾多;那么現在也該讓他們嘗嘗被迫低頭認罪的感覺。 第63章 那些被救援的日子 一萬字的檢討,還不許抄襲、不許下人代寫,逼得年近七旬的趙老莊主吃不香睡不著,大把大把地掉頭發。膝下兒女也憂心不已,燉湯煨藥給他補身子,還買來上百斤的文選、字典,好讓老父借鑒著湊字數。 至于還在徐家養傷的趙明軒,就連消息都還沒來得及傳過來,只能當一當兄姊口中“老父受辱還在外游蕩”的不孝子了。 那位送進廟里的姨娘更讓人cao心。她出家之前不識字,出家之后也沒學,老管家不得已去向晏寒江求情,允許她口述檢查,家里的帳房代筆。 不管他們怎么折騰,心里服不服,三日之后,厚厚兩摞檢查都按時按量送到了邵宗嚴手上。 《老子》五千言,《莊子》內篇一萬七千余言,他手里拿著的兩篇檢查加起來比一份道家典籍還要厚了。邵道長抱著這摞沉重的字紙,洗干凈手,一頁頁仔細翻閱??粗粗?,點在紙面上的指尖慢慢停住,人仍是坐在那里,神思卻已經散了,半晌也沒翻一頁。 晏寒江遛過去看了一眼,指尖落的地方也沒什么稀奇,不過是把前面幾頁寫的顛倒順序、換了些形容詞重說一遍,沒有什么會刺激到人的地方。邵宗嚴怎么忽然愣起神來了? 他走到書桌對面,伸手托起邵宗嚴的下巴,本想問他在想什么,卻見到那雙多情的眼里蓄著一層薄薄的淚光,神色空茫。 “怎么了?”他抬起手輕柔地合上了那雙眼,含在眼眶中的淚珠順著眼角流下來,濡濕了他的手掌。 邵宗嚴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平平靜靜地說:“他說我沒有錯,不是我勾引了那位夫人……他說他當時就看出我沒有逾矩行為,只是生氣愛妾移情別戀,遷怒于我。就連碧塵山莊后來派人追殺我的事,也不是因為他真有多恨我,而是因為有人挑頭這么做,碧塵山莊身為江湖正道要與他們共同進退?!?/br> “我沒勾引過他的側室夫人,我沒有虧欠他,我沒有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