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晏寒江接過去就想自己抱著看,邵宗嚴卻不敢放手,又怕傷他自尊,便拿玉簡在下頭一層層墊著,墊到正好他能夠著的高度。 不是他愛cao心,實在是草魚精那個小胳膊小身板兒的真不像能撐住這么大玉簡的樣兒,看他努力伸開胳膊抱玉簡的樣子就讓人揪心。這要是沒拿穩摔了玉簡倒不怕,只是他下半身那個魚尾巴也借不著力,被那么沉的大玉塊墜著,萬一從碗里摔出來怎么辦? 第15章 日常 修士看玉簡,只要將神識探進去轉一下就能大體瀏覽全篇,神識越強大也就看得越快。不過幾個呼吸間,晏寒江便看完了那幾塊玉簡,遠遠地指了指五百題那塊,道:“你先看那個,剩下的不急著學,明天起開始吐納靈機?!?/br> 不過引靈入體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除了修行也得學點實用的。為了讓異界來的道長逛街買菜時不會被人宰,還是先從簡化字和阿拉伯數字教起吧。 晏仙長閉著眼思考課程安排,邵宗嚴也不敢打擾他,把玉簡給他都擺好了,自己進臥室鋪床疊被去了。他自己睡的地方倒好收拾,現成的枕頭被子就擺在床上,只是晏寒江現在人不人魚不魚的,不知睡床還是睡魚缸合適,只好兩下都先預備著。 要是睡床的話,那么一條小魚就睡自己枕邊最合適。他把睡魚的地方騰出來,拿自己的手帕縫了個里外雙層的長方形套子,翻出點茶葉末灌進去當枕頭;又找出床空調被豎著疊了四疊,略牽了幾針固定住,一頭塞到棉枕套里當棉被,另一頭長長地拖在床上??照{底下的部分拿他的被子壓上,就不怕半夜魚尾巴亂甩,把被子掀開了。 安頓好了床上用品,他又把儲物間把那個小魚缸找出來狠狠刷了一通,倒滿清水,到大缸里撈了點砂子和水草擺設了一下,捧到晏老師面前請示道:“晏兄晚上是睡缸里還是床上?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先安置了吧?!?/br> 晏寒江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我早就不需睡眠了,現在這樣子泡水里也沒什么用,你去睡你的,我在這兒呆一晚上就行?!?/br> 坐碗里過夜哪兒行!反正晏寒江沒有回水里的意思,邵宗嚴便不顧他的意愿把他連碗一塊兒端進了屋里,托著尾巴撈出來,硬放到了床上。 小枕頭沙楞楞的還有股香氣,被子略大了點兒,卻很松軟,又暖和又不壓身,晏寒江既然躺下了也不再矯情,拍了拍旁邊的枕頭道:“洗手池底下抽屜里有新牙刷和漱口杯,你一會兒洗漱了早點睡吧。你那體格就是壓著我也壓不壞,晚上睡覺時別拘束?!?/br> 邵宗嚴果然就不拘束。晚上睡時怎么樣不提,第二天早上起來時,他的腦門卻是抵到草魚尾巴上了,胳膊整個壓在那床空調被上,萬幸草魚精從頭到尾只有巴掌大,再長點兒就得讓他壓個結結實實了。 他醒來后看見自己這睡相也有些赧然,連忙坐起來跟晏寒江道歉,關心地問他尾巴有沒有被壓到。晏寒江掀開小被,坐起來上下甩了甩尾巴,風輕云淡地擺擺手:“沒事?!?/br> 反正是隔著被子壓的,就壓了那么一點魚鰭,而且他的臉也挺軟的……頭發也挺軟的,蹭在身上滑滑的,沒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窩過尾巴來扽平了背鰭和尾鰭,又要了半根牙簽挽頭發,將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朝邵道長招了招手:“坐過來,仔細看著我,我先給你講一下吐納靈氣的最優效率法?!?/br> 不管是人修還是妖修,修行的基礎都是呼吸吐納靈機,用天地靈氣改造自己的身體。這一步掌握得好不好,就決定了一個人以后修行速度的快慢、修行道路的長短。 若你每吸納一口靈氣可以截留六成,別人則用了更有效率的方法,可以截留八成,那么天長日久,你筑基、結丹、化嬰的速度都比人慢上幾十幾百年。到了元嬰之后倒是不再全倚仗吸納靈氣了,可是那時候你壽元將近,人家才三四百歲,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提升,最后你就只能倒在中途,眼看著別人年紀輕輕就登上合道的巔峰。 懂嗎? 晏寒江神色嚴整,右手拈成指訣朝邵宗嚴額上一拍,將三萬五千字的量化效率截留靈機法打進他識海里,不容反抗地說:“今天先按這個吞吐一個周天,回頭我給你拿紙抄幾遍,書讀百遍其義自現,哪兒有問題我再給你細講?!?/br> 邵宗嚴閉著眼認認真真看了一遍,倒沒有那些看不懂的公式,都是很細致甚至繁瑣的文字說明,介紹靈氣游走到哪個xue道應該如何沖xue、如何引氣洗髓、如何在丹田里筑靈渠靈壩之類的。他真假也是個道士出身,以前吐納雖然沒吐出真靈氣,但好歹xue位經脈都是門兒清,在晏寒江的引導到接觸到了一絲少陽清氣后,就老老實實按部驟運行,細細地磨了一個周天。 內外天地初步溝通的結果,就是把體內積存許久的塵垢毒素滌蕩出來,他全身上下都被酸臭的汗水浸透了,床上都留下了一個盤坐的濕印子。 邵宗嚴尷尬得臉都紅了,連忙站起身來把他用小枕頭墊著放在床頭柜上,一邊收拾弄濕的床褥一邊道歉:“我應該在椅子上弄的,你看這把床單被褥什么的都弄臟了……” 晏寒江大度地說:“無妨,還有備用的被褥,大不了就再去買一床。這也怪不得你,任何人初次引氣入體時都會有這種現象,是我疏忽了,不曾告訴你?!?/br> 也是因為一般人引氣入體都要練上個把月才能成功,好的也要試上幾次,他只是讓邵宗嚴熟悉一下吞吐過程,并沒想到他真的能成功。 這么容易便引靈入體,可不光是天資好或是有仙家法寶認主就能解釋的,這樣的人合該是有大氣運,可他怎么看邵宗嚴身上的氣運也是平平,唯有桃花運稍旺,容易招引些小麻煩。 難道是有人竊取他的氣數? 晏仙長細細的眉毛皺了起來,小臉上一派嚴肅,歪坐在小枕頭上感應他的氣運變化。邵宗嚴這邊卻渾然不知,只忙活著拆被褥,好容易弄好了卻發現這家里沒有洗被褥的大盆,便彎下腰去問晏寒江:“晏兄,你家大件的衣裳都在哪兒洗?那個小池子恐怕擱不開吧?” 草魚精眨了眨眼,收起指尖靈氣,渾若無事一般甩著尾巴跳到他手里那包布料上,朝著衛生間一伸手:“我先教你用洗衣機,然后咱們去書房,今天有好多東西要學呢?!?/br> 這一上午果然有好多東西要學。學會了用洗衣機之后,晏仙長便領著初入現代的小道士進了書房,讓他看到了能最快了解這個世界的途徑——電腦。他橫坐在鼠標上,雙手撐在魚尾兩側,散開的尾鰭在鍵盤上啪啪地敲打,極嚴格地要求道:“把這鍵盤上的字母和數字都背下來!” 邵宗嚴坐在電腦桌前,視線只跟著那片一跳一跳的尾鰭,都沒舍得往鍵盤上挪幾眼。幸好他從小沒少練畫符,童子功打得好,這些簡單只有幾筆的東西隨便記憶也就記住了,小小的草魚精跳到鍵盤上拿手點著讓他念時,硬是一個鍵也沒念錯。 死記硬背下鍵盤和指法,晏寒江便教他如何打開電腦,點開網頁,然后靠著小而有力的尾巴蹦噠到鍵盤上,親自趴在鍵盤上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按,搜索出《小學數學教材(人教版)》。 大道通天,可也先要有基石才能搭起天梯,先按照現代社會的標準脫了盲,才能更好地修仙問道。 邵道長從此就在嚴師手下過上了早晚吐納靈機,照顧滿屋子魚三餐,白天一邊適應簡體字一邊構建數學體系的日子。清景送的那套修仙基礎知識五百題就當作睡前讀物,晚上上了床,摸著玉簡看幾道“幻術的靈氣構成”“如何用神識校準施術角度”“吐納靈機的邊際效用遞減規律”之類,很快就能陷入無夢的深眠。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充實的日子飛快地過去,終于有一天,晏寒江家里只剩下最后一條儲備魚,冰箱里的豆芽、生菜、豆皮、金針菇、小芹菜之類的配菜也都吃了個干干凈凈。 那條魚才三斤不到,剔了頭、尾、骨頭之后只有一小盤rou,且又沒菜,邵宗嚴怕不夠吃,便把rou盡量讓給晏寒江,自己從櫥柜里翻出袋面粉來,和上雞蛋打成糊,攤了一大盤子薄薄的雞蛋餅。 蛋餅攤得薄,心里是綿軟的,外緣邊上那圈兒烤得脆脆的。餅分成甜咸兩種,端上來時熱騰騰的冒著香味兒,不就菜也能空口吃下幾張。晏寒江這只愛吃魚的也沒忍住,跟著嘗了兩塊。 吃光魚、啃完餅之后,身為家主的晏仙長便拿尾巴頂著碗底站起來,雙手抓住邵宗嚴的手指,深沉地、不容違逆地說:“把小魚缸拿出來,下午我帶你去市場采購!” 邵道長被他抓得心顫肝兒顫,無法拒絕這要求,無奈地答應了。 如今這天氣已經冷了。他雖然是仙道中人不怕寒氣,也按著時氣換了大衣和圍巾,還帶了副墨鏡遮臉,左手拎著救生包,右手托著帶花邊的小圓魚缸,走向了深入了解這個世界的第一步。 巴掌大的小草魚在缸里靈活地游著,不時浮出水面,指點他怎么看紅綠燈;怎么過馬路;怎么用自動取款機;怎么拒絕路邊塞名片的美容美發機構員工;怎么分辨馬路上穿著西裝筆直朝他走來的人是賣保險的還是賣樓的…… 這次有點不太準,因為直奔邵宗嚴而來的那位既不賣保險也不發傳單,而是上手就摸魚缸,雙目不加掩飾地盯著他的臉看:“這魚不錯,哪兒買的?我也很喜歡養魚,想買幾條養著,這條你愿不愿意讓給我,我出高價……” 摸在魚缸上的那只手順著缸沿游走,就要碰到邵宗嚴的手時,卻被他左手反握住拉到面前,拉下墨鏡隨便看了一眼,便道:“貴客魚際暗紅,事業線這端島紋多而亂,今年流年怕是有些不利啊。最近是否連折了幾注小財?家里可擺了帶水的東西?水能招財,卻不能占了吉位,不然有大水沖運之危?!?/br> 那人被他三句兩句說得心慌意亂,魚也不買了,手也不摸了,恭恭敬敬地掏出錢來請大師幫他化解。 邵道長悲天憫人,只象征性地拿了他幾張錢,指點了一番室內風水布局便灑然而去。那身形仙氣飄渺,如驚鴻掠影般消失于那人視線中,拐進了菜市場所在的小胡同里。 “高人!”那人被他的輕功徹底折服,連聲喊著老師、高人,追了幾步沒追上,只好遺憾地轉身,回去跟人講述這段都市傳說。 進市場買了五十斤米、十條大魚、二斤羊rou、一兜子各色蔬菜之后,邵道長懷著養家的自豪感想道:看來他的老本行還是干得。 第16章 新章來啦 回家之后,邵道長就結結實實地包了頓餡餅,羊rou的。 他一個北方人,還是習慣吃面食。就算水煮魚再香辣可口,電飯鍋燜出來的米飯再清香有嚼勁,連吃了這么多天之后也有點頂不住了。之前烙的那頓雞蛋餅倒給了他靈感,回家之后他就又和了一盆面,揉滋潤了蓋上濕布醒著,然后拿出羊rou細細剁成茸。 餡餅就是要皮薄rou厚,咬一口鮮嫩流油才好吃。剁好的羊rou里摻上蔥絲,摻進打成粉的杜仲、當歸和太子參取其溫陽補中之用,然后一點點往里打蔥姜水,將餡兒調得更多汁。醒好的面揪成一團團,按扁了擱上一團和面皮差不多粗的餡,然后用手指托著一點點往里收口,直到包出一個皮薄得幾乎透明的圓餅為止。 他還特地用牙簽挑出一點點rou餡,扔到盛面的小碗里,像搖元宵搖上一層薄薄的面粉,也按成餅一樣的形狀。這樣的小餅入鍋即熟,做出來就像炸的一樣兩面金黃,餅皮太薄太脆,但小小的形狀更適合草魚精拿著吃,省得他想吃時只能一塊餡一塊皮的配著吃了。 他自己吃了一個,只嘗出咸淡還行,面皮的口感卻因為這餅實在太小,感覺不出來了。 算了,不愛吃的話還有水煮魚呢。 他很快想開了,一勺勺撈起炸rou餅,拿茶壺上的濾網過濾了餅里的油,倒進晏寒江變小后專用的小碟子里端到客廳。 他做菜的時候,晏寒江正斜躺在他用海棉和布料做出來的小沙發里,在客廳的茶幾上看魚。 那些魚都是晏仙長親手挑的,市場里最有活力最健康的魚,買回家這一路在塑料袋里悶了一個多小時,倒進缸里之后依然十分鮮活。邵宗嚴給它們倒上魚飼料后,這些魚便開始進食,還因為爭搶飼料打起來,把水弄得一片渾濁。 而普通的魚剛經過這么久的折騰,剛進入新水域之后,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進食的。 這些魚之所以靈活,不是因為它們比其他魚好上多少,而是它們生活的這間房子里住著兩名修士,每天吞吐靈機,這個房間、魚缸、缸里的砂子、水草都跟著沾染了靈氣,它們被這里濃郁的靈氣滋養,自然活力充盈。 但是這個小區畢竟是在市中心的普通小區,靈氣并不豐厚。他能一直在這里生活下去,是因為他早已經過了需要靈氣滋養身體的時候,而是以元神溝通大道,只要對自己選定那條大道的理解不段增加,修為境界自能提升。而邵宗嚴還處于剛踏入道途,需要天地靈氣灌注洗煉身體的階段,不好總在這貧靈之地呆著。 當年他是在一座靈氣盎然的大湖里修行數百載,才渡過化形天劫修得人身的,可是人類不能在水里生活,須得找一個有陸地的、靈氣又濃郁的地方,長久住下。 是不是該考慮重新買一套房子了?或者就租房住,哪里靈氣更充足就住幾年,看消耗掉了就換個地方再???不過這座小千世界本身靈氣就比不過其他世界,連個龍門都沒有,索性搬到其他小千世界也不錯…… 他考慮來考慮去,唯獨沒想到邵宗嚴其實并不是這個小千世界的人,終有一天是要離開他,回到自己的世界生活的。 晏仙長正認真思考未來,耳邊忽然響起碟子碰到桌面的清脆聲響,隨即便是邵宗嚴帶著幾分期待的聲音響起:“我新做了炸餡餅,做得有點小,我嘗不出皮厚不厚,晏兄嘗一個試試?” “好?!标毯瓚艘宦?,把找房子的計劃推后了一點,睜開眼掃向那盤散發著濃烈香氣的餡餅。 那盤餅的大小竟然正好能讓他一只手拿起來,而且圓圓的十分規整,不知做的人費了多少心。焦脆的餅皮一咬開就是滿滿的rou汁流出來,然后就是撐滿整個餅皮的rou餡……居然也挺好吃的,不比水煮魚差多少。晏寒江面無表情地塞進去了一整個餡餅,一邊細細地吸著涼氣,一邊考慮要是把這盤餅都吃完,會占他多少胃口。 應該還能再吃五六片魚rou。 那就吃吧。 客廳里響起了斷斷續續的咔咔聲,廚房里則是滋啦滋啦的煎炸聲,廚房的抽油煙機呼呼地抽著風,還是沒辦技把鍋里飄出的香味吸走。邵道長端著大盤門釘rou餅和水煮魚進客廳時,那碟炸rou餅已經見了底,晏寒江長長的尾巴搭在沙發邊上,一手撐著下巴,深沉地說:“下次少做一點吧,我輩修仙中人不應貪圖口腹之欲,吃太多凡俗食物并無好處?!?/br> 邵道長給他盛好魚和米飯,又把大rou餅切成小塊給他盤里放了一塊,溫柔地笑道:“好,明天就少做些,今天既然已經做出來了,咱們就別浪費了?!?/br> 煎出來的rou餅餅皮稍厚,外面是脆的,里層接觸rou餡的部分卻沾滿了rou汁,軟糯咸香,羊rou餡煎過之后緊成了一團,rou湯一切開就流了滿碟子。給晏寒江分過去一小塊后,他就拿筷子夾著剩下的,一口咬掉了大半個,然后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rou汁。 好久沒吃到羊rou了,還是熱乎乎的餡餅吃著舒服! 吃飽喝足之后,邵宗嚴并沒立刻收拾桌子,而是從廚房端出一盤蒸得松軟香甜的松子糕,給沙發上的小草精魚切了一塊大小適品的糕餅,又倒了淺淺一酒蠱底的茶水。 晏寒江抱著酒盅不怎么優雅地喝著茶,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道士,淡淡道:“你有心事?” 邵宗嚴沉默了一下,捧著微微燙手的茶杯道:“我下午給人算命時聽出來,現在的人很信風水命現什么的。我從小長在道門,雖然沒正式出家,可是畫符、驅鬼、煉藥、看相問卜也都是行家,找個地方擺擺小攤,隨便看看相便能養家糊口……” “不用說了,”他把杯底的茶水一口氣喝光,撂下杯子,一臉嚴肅地看著邵宗嚴,然后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我答應?!?/br> 邵道長讓他幌了一下,本來是打算據理力爭幾句的,話還沒出口便聽到了那句“我答應”,那些準備好的說辭便都堵在舌尖,一時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他的唇形十分好看,特別是這樣半張不張的時候,唇間展開一段誘人的弧度,中間露出一點雪白的門牙,就像是添加了許多化學色素的糖果,明知吃下去不好,卻讓人不惜傷害身體也想嘗嘗。 草魚精忽然想到這么一個不倫不類的比喻。他覺得這念頭可笑,便克制自己不再看那段弧線,可挪開目光之后,還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怎么,很驚訝,以為我不會同意你出去?” 邵宗嚴的嘴終于閉上了,點點頭,老老實實地承認:“這些天一直在學習,連菜都是到了實在沒吃的時才買,我以為晏兄會讓我留下多讀書?!?/br> 草魚精舒展開身體,細細的胳膊搭在沙發背上,露出清冷的臉龐和小小的、卻看得出線條優美結實的胸膛:“你要出去可以,但是必須帶上我?!?/br> 在這個世界搞封建迷信活動,還是個沒身份證暫住證的黑戶,這要是不小心撞上城管……都得直接送救助站遣返了。 他認真地盯著邵宗嚴,對面的人類卻有些恍惚的模樣,伸出手指在他臉上蹭了一下。但碰到他冰冷的臉頰后,小道士很快清醒過來,慌亂地收回了手指,白嫩的耳垂霎時染上了一片紅暈,說了句“外面天冷,我去給晏兄做件衣服”便匆匆起身離去。 這是……害羞了?晏寒江若有所思地坐在沙發里。過了一會兒,他把自己的尾巴用力朝上卷了起來,展開那片大而薄的尾鰭,蓋住了一部分身體。 后來他收到了一件從領口到尾巴都包得嚴嚴實實的墨色小袍子,下擺做成了曳撒式,寬寬大大的,足夠他的尾鰭在衣服里完全展開。 =================================== 那次家庭會議結束幾天后,邵道長終于做好了一切前期工作,穿著西裝托著魚缸,在全市各大靈氣稍稍濃郁的地方正式展開了自己的工作。 因為兩個世界之間的種種差異,他沒再假扮道士,也沒有攤位,更不能搖著小旗走街串巷吆喝買賣??伤F在有了更時尚、更隱蔽也更實用的宣傳工具——他印了一盒名片,每次見到潛在客戶就上去發一張。 名片上印的是他曾經生活許久,現在卻只能憑著回憶紀念的玄煉宗,不過為了適應現代社會,稍微加工了一下,改成玄煉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而職務印的是產品經理和業務經理——既負責煉丹,又負責算命,果然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他每天只有早上出門,在晏仙長選定的地方連算卦帶吞吐靈機,時辰一到就得回家做飯,是以工作時間并不長。但他的生意卻格外好,幾乎沒有空手而歸的時候。 有許多人看到他手里拿著名片在派,根本不等他過去就直接上去索要,有的要買魚有的問他賣什么基金,在聽說他是算命的之后都是很熱情地伸出手或是抬起臉,請他好好給自己相一相、摸一摸。還有些人在相完之后還想請他去家里或是賓館做個法事的,都被他婉言拒絕,只抽走幾張粉紅大鈔作為報酬,便如秋日寒風般瀟灑絕決地離去。 每天收工回來,邵道長都要偷偷多數幾遍錢,然后去菜場買一條最貴最好的鮮魚回來給草魚精做,感受一下做為家主頂門立戶的感覺。 這樣平和的日子持續到他結束了初中數學學習,開始添上物理和化學課程時。那天剛到城西生態園開工,通界令里那個甜美的聲音忽然在他腦中響起:“本世界有客戶求救,請救生人員做好準備,傳送立刻開始?!?/br> 等等!他手里還托著晏寒江呢! 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他的身體就進入了通界令空蕩蕩的房間里,背上的救生包也消失了,身周的景色不停變幻,一時撞進樓里,一時又飛在空中。這回傳送的速度比平??煸S多,幾秒之后傳送陣光便停在了一灣淺碧色的水中,面前便是寬廣雪白的沙灘,再往上是怪石巉巖的黑色山巖,崖上隱隱似有人跡。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