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秦墨轉頭,見他的視線凝在她臉上,面色沉穩,眸中卻微微帶有笑意,那笑,似戲謔,似有一種意外和驚訝。 而秦墨略微轉頭,被這道目光給看的不自然。 立馬轉頭從茶杯遮住自己的窘態。 剛才,她一不小心就原形畢露了。 竟把自己所想的都給他說出來了,這赫連壁大概也是會驚訝,她這腦子還是好用的吧。而且,自己對這件事兒的態度,還是太積極了。她突然有一種被看穿的驚訝。 “時候。不早了。我來的目的說了,要說的都說了。我。我回去了——!”她心慌,被他的眼神給惹的,把茶盞慌張的放下,就站起來要走。 赫連壁什么都沒說,只是叫了丫鬟進來,淡淡的語氣吩咐丫鬟“去準備個手爐——!” 丫鬟行禮出去。 片刻,男人轉過頭來,對秦墨淡淡語氣道 “回去的路上只怕會下雪,怕初雪打濕了衣裳,我一并叫下人去取了那防寒的斗篷來——!”秦墨瞥見他眼中的柔情。 “罷。罷。那就有這么嬌貴了——!”秦墨倒是一轉身豪氣的擺手,連她自己都有種說不出的羞怕。 她真的不太習慣這種關心。 因為,很久再沒有得到過了。 赫連壁不說什么,須臾,丫鬟拿來手爐和斗篷。 “既然你不戴著防雪的斗篷也罷了,你自己原本穿了斗篷出門,只是雪天路滑,你回去小心些——!” 他知道她要出門,自己親自上前去,將秦墨外掛著的一掛羊絨斗篷,帽子拾起來,給她親自戴在頭上,片刻,秦墨本來巴掌大的小臉被雪帽遮住鬢發,越發只看的見一張臉。 卻小巧俏麗的很,很有小女兒態。 秦墨沒有拒絕他給自己帶斗篷的親密舉動,剛才,他站的那么近,那么近,近的仿佛感受的到他平穩的心跳,近的能聞到他身上的清幽香氣,近的仿佛能感受他摸著自己的雪帽邊沿時手指的溫度。 一個西番蓮花的手爐,雖然不夠嫩氣的顏色,但是握在手里,卻有一份厚重。 他囑咐她將手爐拿好,然后,又親自送她出門,臨了,吩咐管家把秦墨送到門外。 果然下雪了,出了大門才看見,街道的青石板上,一點一點的濕點,馬車穿著厚棉襖,手揣在袖中,頭靠在馬車壁,偏頭快要睡著。 直到秦墨細細的腳步聲驚動了那車夫,才突然一個激靈,從半夢中醒來。一見秦墨,笑的諂媚 “姑娘,你出來了——!” 秦墨唇邊淡淡兩個字“回府——!”說罷,小桃才聽見動靜從車廂出來,把秦墨扶上馬車。 * 第三天,秦墨書房有人通報了急急忙忙進來。 “夫人。我們派出去的兄弟,聽夫人的話,密切監視那老頭,之后故意制造出點動靜讓那老頭察覺,那老頭嚇到不行,就在夫人去第二天下午,那老頭下了一趟山,去了一家布莊,然后,隨后,又急急忙忙進了一家錢莊,后來才知道,他是叫人代筆寫信,要傳遞消息,這不,等這信剛寫完,我們幾個兄弟沖進去,連他帶里面寫信的人都一并被我們拿住了——!” 秦墨臉上有稍稍鎮定,“沒有驚動周圍的人吧,尤其是官府——!” 那稟報的人一臉自信的模樣“夫人放心,我們兄弟的身手好,而且夫人是國師,陛下親封的,上頭有官府的人罩著,為夫人辦事兒,我們不怕,那經營錢莊的老板姓王,他,和他手下兩個小廝,幾個丫鬟,一個夫人,兩個小妾,一個女兒一個兒子,都被我們押著綁了起來,放在內室,絕對不會漏出半點風聲,只回來問夫人下一步怎么辦,我們兄弟閑暇時將這錢莊前前后后都搜查了個遍,這個錢莊不大,不過就幾處房屋,一處花園,但是外卻用圍墻牢牢的圍了起來,外面的人輕易并進不來——!” 秦墨頷首,今日她穿了一件對襟大花襦裙,卻是格外的清麗,溫婉,氣質賢淑。 她也正在處理寫東西,便輕輕放下手中的筆,手平放在腰間,挺直了身軀,笑“你們兄弟個個都是勇猛的,我自然是信得過,等這件事兒落下來,你們兄弟我要個個親自嘉賞,只是,現在卻是最緊要的時候,萬不可松懈,一定要將人看牢了——!” “夫人放心吧,我們兄弟沖進去時,那些人并沒有防備,我們只說尋仇,就算是外面真聽見什么風聲,也必不會懷疑到這上面去,現在信已經在我們手中,人也都被我們一個個綁了起來,信已經在我們手里,夫人打算怎么做——!” 秦墨淡淡道“拿上來看看——!” “是——!”那人便低頭將袖中打開,卻取了一封白色的紙質出來。 隨后放在手中,恭恭敬敬的遞上來。 秦墨一手撥開手指拈了,隨后用纖細的手指輕輕展開。 看信過后久久。 許久之后 她手撐腮 俏麗的小臉只在她頗為俏皮的舉止中更見可人。 若是男人,必定會被吸引。 她的語氣卻很沉穩“這老頭的心里素質不怎么樣,畢竟是打鐵為生本分的鄉野小農,牽上這樣的事兒,心里自然是害怕的,所以,我叫你們制造些動靜,他便很快察覺,他去布莊,不過是為了落實我的身份,結果知道當日這布莊小姐并未出門,他心里自然更害怕,這些人,如果害怕,他第一要做的,就是聯系宮里,要往里通消息,那錢莊就是他們聯絡的一個窩點,這老頭不識字,有事兒便去找錢莊老板,你再派兄弟好好將那錢莊細細搜查一番,看看有沒有多年跟宮里互通信息留下的信件,如果找到了,統統拿來給我——!” “是,夫人——!” “那么那老頭和那錢莊里的人——!” 秦墨頓了頓,“既然查到了這里,不順藤摸瓜是不行的,既然老伯去找掌柜,勢必這老伯做的一切掌柜都知曉,掌柜是連線的人,他是宮里人安排在外的勢力,一直在與宮中的人來往,他知道的比這老伯多,老伯可能就是他們找來的一個幫手,反正這掌柜的妻子兒女都在這里,就好好的撬開他的嘴,讓他說出更多,然后,讓他寫信,用他的手主動聯系宮內,最好能套出更多的東西,最好能抓到人,人贓并獲——!” “是——!”那稟報的人隨后低頭又道“萬一這掌柜誓死不從怎么辦——!” 秦墨冷冷道“那就讓他的妻兒抵命,當著他的面,我就不信,他心硬到如此,別人會比他自己家人的命更重——!” “那老伯——!” 秦墨又冷冷瞥過去一眼,手輕放在書頁上“在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以前,要看守好這些人,一定不能讓他們自盡,在這些人還活著時,就好好善待別人妻兒——!” “是——!”“人贓并獲的時候,不帶個見證怎么行呢——!”地上的人跪了良久,秦墨也思慮了良久,想著,許久間,秦墨的唇角卻輕輕勾了起來。 “咦——!”地上跪著的人抬頭,一臉驚訝,是個大寫的懵逼。 秦墨垂目,“你下去吧——!” “是…!”那人原本是要退出去,片刻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半跪下“。夫人,還有一件事兒差點忘了,來的時候,幫主讓我代為轉達對夫人的相思之苦,他說,就算不能做正經夫妻,就算是名義上的妻子,能時時見到夫人也是好的,幫主前日去了一趟懷江,聽人說那邊的榨菜是最好,叫人給夫人帶了一壇子,屬下來時帶著,交給兄弟們保管,現在應該是送給府中管家了,大當家說,如果那味道夫人吃著喜歡,他便又去弄來——!” 秦墨嘆了口氣,手撐額“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想著,可千萬別把這情債欠多了,想當初,她只是威逼玩玩,想利用那上河幫的人脈資源而已,卻不想這賀清鴻還出來了幾分真性情了,反而讓秦墨困擾了起來。 這么一個老頭,四五十歲的,怎么秦墨也愛不起來啊,這雖是話糙理不糙。 不過,不管怎么說,秦墨到底還是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當初愿意聽自己的話,拉自己的一把。 她要用人也不如今日這樣順手。 * 經過連日的對那錢莊里一干人的監視,審訊,后來那錢莊老板抵不住,后還是認了。自認是宮中的四皇子手下的人,他妻子,賤內,就是宮中皇貴妃的表侄女,這件事兒,宮中傳出來消息,說讓他辦好就行了,其他不多問。 于是他果然是沒有多問。 私自冶煉兵器是犯法的。 那老頭被秦墨一個審問,嚇的全身癱軟,也全都都招了。 那皇貴妃在宮中勢力并不算最大,平時里也默默無聞,因為娘家是鎮國大將軍,有育有皇子成年,在宮中,除開皇后,就是她位置最高,資歷最老,四皇子在平輩當中,資質不算最好,可是也不算平庸,皇帝還是時常能注意得到。 卻不想,一直隱忍,默默無爭的女人,也有這樣奮力一擊的時候。 八皇子的出生,很是刺激了后宮一把。 殺死八皇子,想出這樣的招數,把太子拉下馬來,的確做的夠狠。 如果不是秦墨之前在那打鐵的攤位前注意到那支倒鉤,也不會想到這箭的箭矢。 可是女人的直覺,從那天那一幕發生,很多人都覺得是意外,可是,就秦墨來說,總覺得中有蹊蹺。 * 月黑風高,這宮門外的夜空卻尤其的爽朗。 神武門外 三皇子赫連玦高坐在馬上,衣服是冰藍的上好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墨色的緞子斗篷,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系玉帶,腳上穿著白鹿皮靴,褲腳上翻,塞進那皮靴里,端端的一位艷麗貴公子的非凡身影。 “國師大人,我是看在我表弟慕容莊的面子上出來這一趟,這天這么冷,你叫我出來干什么——!” 他騎在馬上,秦墨站在地上,旁邊有車馬,可是她沒坐,天冷,身上穿了一件長長的白雪貂裘。 又小桃扶著,斗篷太長,都垂到了地上。 “是啊,國師大人,都這么晚了把老臣叫出來,是有何事兒啊——!” 旁邊也有一輛絳紫色楠木精致馬車,那蹲坐在馬車里的,便是穿著一身絳紅色長衣的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兩邊站著侍衛,而三皇子馬匹周圍卻站著一些散兵。 秦墨看了看月色,已經快戌時了,要行動的人應該也要行動了吧。 這是秦墨已經第三次聽這赫連玦抱怨了,抬頭看了看天,淡笑“沒什么,立馬就是見證事情的時候了,如果運氣好呢,對三皇子是個好事兒,對我也是,如果萬一失手了,就當我今日請三皇子出來看看夜景吧——!” 雪色的毛邊襯映出人的膚色雪白,此刻秦墨,美的如粉雕玉琢一般。 “你一向不是跟連王走的近,怎么,今日怎么想到把我叫出來看夜景——!” 秦墨抬頭,伸手哈了口氣,抬頭看星辰,漫不經心說道“看來三皇子對我一舉一動很是上心嘛,我原本對這些事兒都是隱秘的,并不宣揚,可是三皇子殿下卻知道我與連王走的近——!” 赫連玦被揭穿,臉上便有些訕意。 隨即,臉明顯的轉到一邊,有明顯不高興的神色。 忽然,從那大門的地方出來一個人,身材矮矮小小,這冷天身上穿著暗紅的斗篷,看身形是個女子,走路便左右的看,很鬼祟的模樣。 小桃眼尖,一下子叫了出來。 “姑娘,出來了——!” 小桃手指過去。 秦墨定了定神,飛快的吸了口氣,“快,叫人拿住她——!” 那刑部尚書在車里差點睡著,被秦墨嚇的一下子人都清醒了,一下子轉神過來,急急吩咐周圍的侍衛 “快,聽國師大人話,上去逮住她——!” 那女子聽這邊的聲音,朝這邊看了一下情形后,飛快的發現不對勁,慌亂之間腳步偏離了原來的軌道要往后跑。 而被秦墨一早叫來的伏兵伏擊,幾個兵衛上前一下子就抓住。 赫連玦看見那人,隔著距離細看下,身形是個女子。 鳳眸一瞇 “看來國師大人早就布好的戲,叫我們來只是一個看戲的——!” 秦墨微轉頭,凜人的視線稍微偏轉,落到那馬背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