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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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低笑兩聲,反倒故意撒了手,并語聲輕柔道:“那你便繼續鬧脾氣罷?!闭f著,她眼波微蕩,宛如春水橫流,朝著徐子期望了一眼,惹得眼前男人心間一熱,瞇起眼來,遽然間欺身而上。滕旋之間,流珠便被他死死環著腰身,而男人則順勢拿黑靴勾了個椅子坐下,并扯著流珠坐入他那溫熱的懷里頭。 流珠那白皙的手兒,輕輕搭在他的深色衣衫上,琥珀色的眼兒里蘊著似有似無的情意,徐子期低頭而望,黑眸微瞇,薄唇輕抿。流珠拿指甲蓋輕刮了他臉兩下,似是故意要惹惱他一般,徐子期剛一挑眉,流珠便主動圈住他脖子,吻了上去。 良久之后,男人總算依依不舍地分了開來,但瞇著眼凝望著她,好似還沒滿足似的。流珠則微微撫著胸口,喘勻氣息,隨即頭倚在徐子期頸窩處,將連氏與加菲爾德之舊事,略去枝蔓細節,草草說了一遍,至于嵇庭、邵氏姐妹等,卻是只字未提。 徐子期聽后,垂眸沉聲道:“我方才見過夫人了,也令憐憐為她打掃了間亮堂屋子出來。只是……我以為,這件事情,還是不要擺在臺面上來說的好?!?/br> 流珠動作微滯,心下明了,卻仍是問道:“阿郎何出此言?” 徐子期將她摟得緊了些,隨即微微蹙眉,凝聲道:“那些達官望族,世家貴人,現在其實都還是看不起那些個洋人的,但拿他們當做妖怪看。若是教人知道,你頂著國公府庶女的名頭,過了二十多年,實則卻乃一個奴婢,和一個洋人私相授受,生下的娘子……二娘這生意,只怕會做的艱難許多。外人也定會說三道四,在背后指指點點……” 徐子期說得實際,流珠聽著,雖有些不大高興,但也知道確實是這么個道理。她抿著紅唇,靠在徐子期肩頭,定定地看著他那突出來的、時不時動上一動的喉結,邊緩緩伸手,撫著那處,邊有些無奈地道:“子期所說,兒也考量過了。若是鬧得太大,只怕會對娘不大好。她現如今,早不是年輕時那個小荔枝娘子了,心中有許多畏懼及顧慮……所以,兒也不會張揚。說到底,還是娘過得好最重要?!?/br> 徐子期冷哼一聲,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峰,道:“二娘倒是歲數年輕,可心里頭的顧慮卻也不少,老成得很?!?/br> 先前他隱隱提了幾次嫁娶之事,都被流珠那話撥了開來,但推托不言,徐子期心中不悅,可卻也不曾直言。畢竟他才拿話兒說動了這小娘子,若是冒冒然地進一步強求,怕是不好。他生怕惹惱了她,這怪脾氣的娘子又拿他不當個正經爺們兒看了。 流珠心中則暗自道:兩輩子歲數加起來,你這小子,可要叫我一聲大姐呢!你口呼二娘、珠兒,又哪里知曉我本名是個蕓字呢? 她心底輕嘆,但佯作嗔怪地伸出手來,欲要擰他胳膊,可徐子期那胳膊上全是硬梆梆的肌rou,結實得很,流珠使勁兒掐了半天,卻惹得男人笑出了聲來,但瞇著眼,跟看個小貓兒似的,溫柔地瞧著她。 看著看著,流珠心上一緊,覺得他那眼神兒愈發灼熱,暗道不好。她微一咬唇,正欲借故起身,卻被徐子期一把狠狠摟住,聲音輕啞,低低說道:“別亂動了,二娘?!毖约按颂?,畢竟這也是他頭一回情竇初開,這青年心中也有些不大好意思,面上裝著一派正經,兩頰卻已染了曖昧緋色,口中則咬牙說道:“我每日都忍得辛苦,若是二娘何時能可憐我一回,我肯定……肯定會好好待二娘,讓二娘……讓二娘同我一樣歡喜?!?/br> 流珠被他頂著,也尷尬又窘迫,不敢言語,也不敢動彈。二人便好似是兩尊泥塑人兒,和了水,重又打成泥,隨后在干燥燥的風中,被吹干了,凝滯了,融在一起了似的。良久之后,徐子期低低喘著,似是要把流珠鎖在懷里一般,緊得這阮二娘幾乎透不來氣兒。男人才一松手,流珠便跟逃也似的站起了身子,略一跌撞,連忙堪堪撐住桌子。 徐子期舔了舔干燥的唇,略略有些好笑地看著她,隨即挑眉道:“有情人,做快樂事,二娘怎么看我跟看著洪水猛獸似地?” 流珠稍稍撣了撣羅裙,沒好氣地睨他一眼,凝聲道:“你留著這一絲念想,上了沙場,心里頭總歸算是有個盼頭罷?” 徐子期一怔,而后啞然失笑,頗有些玩味地看著眼前的小娘子,隨即低低說道:“好,那二娘便與我一言為定。待我凱旋歸來,二娘就要全了我的這番苦愿?!?/br> 流珠縱是兩世為人,這面上也覺得火辣辣的,眼皮兒更是有些發燙,睜也睜不開似的。而那徐子期,儼然就像是一團火,她這目光一觸及他,哪怕只是匆匆一眼掠過,也教她覺得窘得不行。 流珠闔了闔眼,連忙轉過身去,假裝去做旁的事情,口中則冷哼道:“快滾回去換褲子罷,你這小混賬??粗浀貌恍?,凈說些沒皮沒臉的話兒?!?/br> 徐子期偏又湊了過去,與她親熱了一番,這才離去。徐子期走之后,流珠抿著唇,低頭望著手邊燈盞之中那疊疊燈花,好一會兒之后才發覺自己竟是一直在笑,笑的時候也不知在胡想些什么事兒,既忘了白日里是如何受了那傅辛一番折辱,也忘了嵇氏子、邵氏女說了怎樣一番仇怨,只就這樣,腦中空空地笑著,實在奇哉怪哉。 她自嘲似地搖了搖頭,又皺起眉來,逼著自己看了會兒賬本子,可不知為何,倏然間又走了神兒。這一回,流珠不由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臉頰,暗罵道:一把年紀了,竟還跟個思春少女似的,著實要不得??汕么蛲曜约褐?,流珠又揉了揉自己愈發紅潤的臉兒,嘴角忍不住又翹了起來。 晚膳時候,連氏與這一家人一同用飯,行止間甚是小心。流珠為了教她放松些,便讓話匣子加小胖子徐瑞安打開了閘門,邊啃著饅頭,邊一個勁兒地出聲,匯報起復學日常來,嘟囔道:“今天有人笑我臉上的麻子來著,說我的臉,像是撒了黑白芝麻的大煎餅。我才不管他呢,我還活著呢,臉嘛,就不要緊了。再說了,反正現下阿郎也挺時興傅粉簪花的,我長大之后,搽搽粉兒,就跟原來一樣了,說不定也能跟大哥一樣俊呢?!?/br> 連氏聽著,眉眼兒果真舒緩了不少,不似徐子期說話時那般緊張,手跟腳都不知該如何放才好。倒不是連氏太過怯弱,而是這徐家大哥兒,如今的氣度愈發令人凜然生畏了,眼神如刀,一掃就要傷人,語氣冰冷而頗具威嚴,一入人耳就讓人莫敢不從。 可流珠卻知道這家伙有多悶sao,面上看著越是正經,跟冰雪砌成、美玉雕就似的,好似凜然不能侵犯,可到了私底下,尤其是在她的面前,這家伙根本就是個愛裝樣子的毛頭小子,冰雪拂開之后,便是火熱身軀。 她這會子又走了神兒,幸而徐瑞安的大嗓門,又將她拉了回來。那徐瑞安又有些難過地拿袖子擦了把眼淚,低低說道:“好多學童都不在了……得過天花的,只我和喻喜麟還活著。蔡先生說了,等時疫稍停,就要再招新的小郎君了。昨日復學時候,堂子里空蕩蕩的,沒幾個人來上課,蔡先生講著講著課,眼角都紅了呢?!?/br> 如意也跟著嘆道:“幸虧兒接種了牛痘,不然只怕也要染病呢。大家都沒甚精氣神兒,便連向來拿鼻孔瞧人的喻喜麟,如今也蔫了許多。不過兒幾次和他說話,他都沒搭理兒……” 徐瑞安卻高聲道:“這可不是他不睬你!”他嘴唇微微蠕動,撇著嘴難過道:“他發熱的時候,好像是把右耳給燒得半聾了。先生上課之前,問了他些問題,他都胡答一氣,后來先生拉了他細問,他才說出自己右耳幾乎聽不見的事兒……” 流珠正暗自感慨之時,忽見香蕊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流珠把眼一看,暫擱碗筷,卻沒想到香蕊竟是對著徐子期說道:“阿郎快去門口罷,官家派了人來接阿郎,多半是出了甚要緊事兒呢?!?/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地雷! ☆、70|68.66.58.01 烽火遙騰馬僨轅(二) 徐子期被官家召入宮中后,流珠暗自有些驚疑不定,卻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只是站著也站不久,坐也坐不住,與瑞安、如意等說些閑話兒之時,也頗有些心不在焉。 徐家大哥兒這一去,直到半夜里也不曾回來。流珠強定心神,褪下外衫,洗漱罷了之后便攏著薄被,倚在床頭,昏昏沉沉地睡著,誰知才瞇了沒一會兒眼,便聽得耳畔傳來幾聲響動,惹得流珠迷蒙開眼,往身側看去。這眼兒一瞥,便見灰暗之后,那男人輕笑一聲,俯下頭來,火熱的大掌伸了出來,捧著她左右臉兒,低低說道:“到底還是把二娘驚醒了?!?/br> 流珠先是微怔,隨即壓低聲音,嗔怪道:“你這跟做賊似的,兒也不曾聽見門窗有甚響兒,一睜眼就看見了你,也不知你是不是從墻縫里鉆出來的?!鳖D了頓,她已清醒許多,便抬起頭來,輕聲問道:“那人叫了你這樣久,可是出了甚事?” 徐子期沉聲道:“外頭冷,二娘借我會兒被窩罷,我也好邊暖著身子邊說?!?/br> 流珠一聽,微微張眸,伸手在他結實胸膛上,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下,輕聲羞惱道:“這五炎六熱的,怎么就你冷。有事兒說事兒,說完了就滾回自己那臟被窩去,別來兒這討嫌?!?/br> 目下正乃炎夏,窗楹外頭蟬鳴不止,吱吱呲呲,隔著單薄紗窗不住滲入屋子里,恰好也遮蓋了二人這偷偷摸摸的聲音。流珠雖嗔了這徐家大哥兒,然這男人,也是個不達目的死不罷休,臉皮厚的主兒。他輕輕解了外衫,抬腿就往軟榻上邊蹭,驚得流珠起了身子,攏好衣裳,面色通紅,又真有了幾分惱意,藕臂屈起,便要推他。 然而她那手兒一去推,徐子期便順勢撈住了她的手,一把將她拉得近了些,欺身而上至她臉前面,低低說道: “北邊投敵的那三城里,有一座城又投回來了。當地管事兒的那小官往京里送了消息,說是那些蠻子再過段時日就要打過來了。這話雖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寧肯信其有,不肯信其無,官家便打算派個先遣的軍隊,先行駐扎?,F下戍守在北方的軍隊,絕大多數都是國公府一派,官家便想著了我,想先讓我到那兒,熟悉熟悉敵情,也熟悉熟悉……阮家軍?!?/br> 國公府真正的左膀右臂,阮鐮的同胞兄弟——阮欽及阮鐘,如今便戍守在北方近邊關之地。流珠聽后,心上一緊,稍稍一思,頗有些緊張,也無暇顧及這男人一眨眼的功夫便爬到了榻上來,還壞心眼兒地將她幾乎擠到了床里邊,拉了被子,頗為自然地和她躺到了一個被窩里頭。二人現下身子相接,呼吸相聞,胳膊挨著胳膊,腿兒碰著腿兒,一個身軀凜凜,炙熱似火,另一個則向來是冰肌玉骨,皮膚清涼,倒也算相投。 流珠的手還被他細細把玩著,但她也顧不上這許多,但低聲問道:“你何時動身?” 徐子期沉聲道:“十日之后?!毖粤T之后,他親了親流珠的手兒,又輕嘆一聲,肅聲道:“二娘放心,一來,我肯定會好好回來,只是這烽火一起,又是幾年光景,我怕二娘忘了我,更怕二娘喪期一過,撇了千里之外的我,嫁作他人婦。二來,我到底算是家里頭的頂梁柱,我若不在,只怕許多宵小,又會盯上二娘。所以,這十日雖短,但我也打算替二娘清算一番,甚糊涂親戚、麻煩朋友,我都要去會上一會?!?/br> 流珠聞言,心上發澀,偏著頭,湊上前去,枕到他胸膛上,細細聽著他那分外沉著有力的心跳聲,青絲彌散開來,發香誘得徐子期不由得喉結微動,心癢難耐。他稍稍低頭,但見流珠紅唇微抿,帶著些許鼻音,輕聲道:“你也放心好了。兒既然應承了要等你回來,那就沒有反悔的道理。只是你也要快些回來才好,若是拖得久了,兒可就不理你,轉而攀別的高枝兒去了?!?/br> 言及此處,她又想著二人好在一起,也不過才月余而已,便要各自分離,雖著實說不上是痛徹心扉,但也有些難受,一時間也有些動搖,暗想道:北蠻蟄伏已久,若是那消息果然是真,它還真要認認真真地攻打一回大宋,只怕不是一兩年就能解決的事兒。大宋看著強大,可不過是外強中干的紙老虎罷了,北蠻雖看著只是蠻勇之輩,經濟和文明狀況都相去遠矣,可是真打起來,卻未必會輸。徐子期這一去,等回來的時候,說不定她喪期都過了,誰知道到時候傅辛又會整出甚幺蛾子呢。 她先前說甚要給徐子期留個念想,這才不曾把自己交付于他,不過是推托之詞罷了。而流珠看著眼下這般光景,想著前路遙遙,霧鎖迷途,什么事兒都說不準,再念起徐子期的諸般好來,竟覺得這段時日簡直是自己穿越以來,為數不多的高興時候。 她心上一橫,暗自道:就為了他讓自己高興,可謂是“悅己者”,那讓他高興上一回,又有何妨?她也不是啥土生土長的黃花大閨女,算算心理年紀也都有三十多歲了,便懶得顧忌許多,語氣放得嬌了些,輕聲道:“兒那護符,還差上一段呢,阿郎這就要走了。前些日子都幾乎縫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那么幾針,但事兒一件接著一件,就忙得暫擱了。本想著阿郎總歸還能待上幾個月,沒想到這么快就要動身?!?/br> 徐子期聽著,似有所覺,心上一動,劍眉挑起。往常那如同冰雪堆砌而成的冷面郎君,此刻在灰暗之間,借著月光和院子里燈籠的光華,朦朦朧朧地望著,竟平白多了幾分勾人的艷色,看得流珠心上的悸動愈發厲害了起來。 “二娘護符沒繡完,實在該罰?!毙熳悠诎氩[起眼來,沉聲說道。流珠抿了抿唇,反手握住他的大掌,指甲蓋兒輕輕搔刮著他的掌心,媚眼如絲,聲音輕得需要豎耳細聽才能聽得:“阿郎打算如何罰兒呢?不管哪一樣,兒都好好受著?!?/br> 徐子期挑眉笑道:“二娘這是不打算給我留念想到戰場了?” 流珠嬌哼一聲,紅唇微動,先是在他頸間狠狠咬了一口,隨后又輕吮緩吸,含混著笑道:“阿郎放心,今夜過后,阿郎的念想,只怕會更厲害?!边@話說的,簡直媚到了骨子里去,惹得徐子期不由勾唇,心緒間燥熱十分,便沉聲道:“今夜過后,二娘也定會愈發想我的?!?/br> 二人說著情話兒,俱是春思大漾。卻道是:明月兩輪,皎如團雪;葡桃紅小,挑戲彌堅。蚌口翕張,蓮瓣輕張,竇小含泉,花翻露蒂。懸露玉麈輕入,縱然桃花塢小,□□如初,只得容膝,怎奈何東風勢猛,吹得桃花顛亂。繡被里鴛鴦交頸,恨眉醉眼,神魂迷亂,語軟聲低。良久之后,珍珠四濺,露蒂里串流銀細線,濕枕染榻,兩相情濃間,又來了三番四次,才堪堪作罷。 這徐小將軍鏖戰一番后,阮二娘總算是被他折騰得渾然無力,說了數次,總算是將他趕走。徐子期依依不舍,回了房中,流珠望著這幾乎濕透了的床單和被罩,又是羞惱,又是發愁,卻不知該如何處置,總不能就這么湊合著睡,畢竟到底有些氣味,若是讓人察出究竟,怕是不好。 她想了又想,只能強撐著發軟的腿,起了身來,換了套被褥床單。待到次日,憐憐前來收拾之時,流珠便佯裝自然,仿若無事一般,稍顯煩膩地說道:“夜里頭太熱,也不知怎敵,出了一身的汗。兒聞著那汗味兒,只覺得臟得不行,又熱的睡不著,干脆起了身,費力換了一套?!?/br> 憐憐也沒多想,卻笑道:“二娘倒是勤快,還拿了盆子泡起來了。這點兒小事兒,二娘以后可不要親自動手了。等兒走了,叫弄扇及香蕊等小娘子來做便是?!?/br> 流珠則道:“兒什么事兒都不做,這胳膊腿兒到時候都要廢掉了。有些事兒,還是得親力親為才好?!?/br> 她與憐憐說笑了幾句后,又迎來了近來做事愈發積極的弄扇。這小娘子簡直跟當年初入職場的阮蕓似的,跟打了雞血似的,對待生意比流珠還要上心,每天一大早便雷打不動,先匯報昨天一日,再請示阮流珠今天的吩咐。有了她在,流珠也打起精神來,和她交待了一番。 二人說完要緊事兒之后,弄扇拿眼兒隨意一瞥,便見著了流珠放在手邊的那護符,口中則殷勤道:“上次見著時,仿佛就是繡到了這兒,如今倒還是差這么多。二娘若是抽不出空來,不如奴來替二娘繡罷。奴手快,馬上就能繡好?!?/br> 流珠笑了笑,拿起那護符看了看,隨即輕聲道:“算了。就這么著罷。等大哥兒上了戰場,他那么一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精明人兒,只要一看這護符還差幾針,肯定難受得不行,恨不得插翅而歸,逼得兒繡完。尺之木必有節,寸之玉必有瑕。有幾分缺憾,說不定也算是好呢?!?/br> 弄扇只一樂,眨巴著大眼睛,頗有些憧憬地看著阮流珠,甜聲道:“二娘懂得真多,特會說話。等奴到了二娘這般年歲,若是能學得二娘皮毛,倒也算值了?!?/br> 流珠抿了抿唇,又道:“昨兒讓你給國公府遞帖子,說兒要登府造訪,可有回信兒了?” 弄扇笑道:“有信兒了,有信兒了。娘子如今是正一品的壽國夫人,跟勛國公和國公夫人是平級哩,他們哪里敢推拒?但是奴聽人說,近幾日勛國公好似身體不大好,閉門不出,連朝都不上了,所以那奴仆說,只怕要等十天左右了?!?/br> 流珠眨了眨眼,暗想道:看來娘這身份,短時間還是解決不了,得先給加菲爾德,也就是她這身子的生父先透了消息才好。而如今,既然這位在洋人間頗有名望的醫生先生,是她的親生父親了。這一條路,也必得好好利用才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邊廂主仆倆說著話兒,流珠暗自尋思,而另外一頭,徐子期則還果真替阮二娘盤算了起來。 他但想道:他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生怕阮流珠這里出了甚變故。那阮氏待他果真有情,做不得假,而她也是個靠得牢的,多半不會趁著他離去之時,變了心,翻了臉。只是她雖不會主動紅杏出墻,可就把有心人來招惹她,逼著她出墻。 至于傅辛,徐子期實可謂嫉恨到了極點,平日里每次見了官家,面上扮出一派平靜,侃侃而談家國天下,可這心里,覺得那男人簡直是長在心上的一顆瘤子,恨不得立刻抽了腰間佩刀,狠狠揮臂砍下。鮮血四濺,最是暢快不已,可他偏生做不到。 不過,徐子期覺得,那男人對那阮二娘這般狠辣,說甚合歡,更似上刑折磨,多半也不是認真,不過是褻玩而已。再加上他這身份,想納一個寡婦入宮,只怕也不大合適。官家那般注重美名清譽,必不會如此行事才對。所以徐子期,倒也不甚擔心,只是憐惜二娘,覺得她還要受些苦處。 刨卻傅辛,徐子期還視作毒瘤,一心打算剜去的,一是棘手的麻煩親戚,徐道協一家,二來就是他那不知怎么地就冒出來的妹夫——徐家傻大姐伺候著的花太歲潘湜。說起這潘湜來,徐子期尤其覺得腦仁兒疼,恨不得再挽了袖子,親手再打他幾十大板,實在是這潘三郎,前些時日和近些時段,又惹著了徐子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地雷(gt^w^lt) 淺唱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1025 19:50:27 天天天藍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1025 01:27:50 ☆、71|70.68.66.58.01 烽火遙騰馬僨轅(三) 這徐家大哥兒之所以對這花太歲潘湜惱恨得不行,自是有他的原因。先前潘湜掛念著阮二娘,將艷詩夾藏在拜年的名帖里頭,欲圖求歡,卻被徐子期抓了個正著,之后這徐小將軍便假借清理閑職,當著眾人的面兒,狠狠揍了潘湜一通。潘湜被揍之后,對阮二娘的心思倒是斷了,轉而牽掛起了徐子期來,但覺得他宛如是神仙郎君下了凡塵一般,纖塵不染,干凈得不行。 潘湜屁股上的傷剛好了些,便急急回了禁衛軍里,上趕著在徐子期手底下受訓。徐子期自然是對他百般為難,動不動就軍法伺候,他本打算嚇住這郎君,不曾想這家伙雖不再癡癡地盯著他的臉,卻反而對他愈發親近了,口中天天直呼哥哥,以妹夫自居,甚事兒都跟他說。 天花爆發之前,那潘湜看上了流珠手底下的女工,即尼姑潮音。那邵小音可不是省油的燈,知道他與阮二素來走得近,便也不拒絕,但一直吊著他,把這家伙當做備用的棋子,從他嘴里套出了不少和阮二及國公府相關的事兒來。她越吊著,潘湜越喜歡她,天天往她家里頭跑,全然忘了府上還有個懷孕的傻大姐兒。傻大姐雖讓他覺得有趣,可到底長得一般,著實比不上潮音的禁欲之美。 不過呢,過了段時間,他倒是又想起來傻大姐了。 徐道協自號百勝居士,在斗雞上簡直成了神一樣的存在。潘湜一愛美人,二愛斗雞,看著徐道協這般厲害,便心里癢癢,回家里頭央求了大著肚子的傻大姐一番,教她去求求爹爹,將那寶貝雞給他潘三郎玩上幾日,也好威風一回。 傻大姐舟車勞頓,挺著肚子,傻兮兮地求了幾回,徐道協卻覺得雞比女兒重要,女兒這姻緣也都是雞帶來的,死活不肯把雞交出去。兩邊來回扯了幾次,戰了幾回,直到天花爆發,才暫時歇戰。 如今牛痘推廣之后,疫情好轉許多,潘湜便又找上了徐子期,約了他出來,在席間哀求道:“哥哥,小弟我就愛斗雞,只盼著能摸上百勝居士那雞一回,求哥哥替我說和說和?!?/br> 徐子期冷眼一瞇,帶著些諷刺的意味,輕輕勾唇,凜聲道:“你今日扎了馬步了?帶上我發給你的沙袋跑步了?攏共打了幾回拳?練了幾次劍?” 潘湜一愣,撓著頭,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哥哥,好哥哥。咱們今日好不容易休沐,得了閑,你就放我一天唄?!?/br> 他話音剛落,不曾想到這徐小將軍就緩緩起了身,噙著一絲笑意,手執酒盞,踩著黑靴,慢慢悠悠地踱步到了他身側。潘湜還當他要給自己敬酒,口中喜道:“喝酒好,喝酒好!咱們……”他話還沒說完,便感覺面上一涼,卻是徐子期將手中的烈酒全都潑到了這家伙面上,激得這家伙在炎炎夏日里,驟然間打了個激靈,連忙扯出巾子擦拭,苦聲道: “哥哥緣何潑我?我又惹哥哥不喜了么?” 徐子期冷哼道:“你可知道,北面蠻子,再過個十天八天的,就要揮軍南下,踏到咱大宋國了。你倒好,不想著趕緊鍛煉拳腳,報效家國,倒還惦記著睡女人、斗公雞!” 潘湜聞言,一怔,隨即道:“哥哥說得是真的?馬上就打下來了?” 徐子期又單手掂著酒壺,給他斟滿酒杯,語氣溫和了些,說道:“雖說大姐兒不過是你的妾,但三郎你到底算是我的妹夫,我也是指望著你長進的。北蠻馬上就要打過來,我也就要走了,卻不知老三你可愿跟我一起去北面?你也不用怕,也不必臉白,這北蠻啊,成不了氣候,我向你保證,你肯定能全須全尾地回來,而且啊,還帶著軍功。你想想,你有了軍功,誰還敢瞧不起你?那些個美人兒,也定會因此更喜歡你?!?/br> 徐子期很少像這般和緩地跟潘湜說這么多話,這潘老三一聽,心上微動,可又覺得刀箭無眼,萬一丟了性命,該如何是好?徐子期瞇起眼來,看出他已意動,連忙又出言攛掇,一面搬出家國,一面又說會護著他,保他平安。 幾盞酒過后,潘湜一拍桌子,面上酡紅,帶著醉意吼道:“好!那我便隨哥哥,去跨馬殺敵!殺殺殺!讓小娘子們,都主動往我懷里頭鉆!” 徐子期淺淺笑著,輕聲道:“這是自然。有三郎在我身邊,我也覺得舒坦?!?/br> 他唯恐這花太歲待在京中,又給阮流珠惹事,這才費了這么一番功夫,把他帶到身邊。至于會不會護著他,徐子期卻暗自發笑——等上了戰場,誰又護得住誰呢?全都靠他自己了。若是潘湜果真死在北蠻手里了,傻大姐兒只要能平安生產,指不定比他在還過得好呢,這也算是徐大哥兒的心意了。 至于徐道協那邊,徐子期也自有一番安排。徐道協最寶貝的,不是他那雞嗎?徐子期便決意,毀了他那雞。 卻說也是這日,徐道協正待在新買下的莊子里,和人博戲,卻忽地聽得外頭傳來一陣響動,抬頭便見許多官差十分霸道地闖了進來。徐道協大惱,上前就要發難,不曾想那些官差卻先開了口,言語間倒是十分客氣地道:“居士在此設博戲攤子,需得到衙門備案在冊,每個月定期交些銀兩才對。私設博戲攤子,這可是重罪,輕則罰上數千銀兩,重則便要關上十天半個月?!?/br> 徐道協臉色微變,希冀著來和他博戲的貴人們幫著開口,可是那些人各有各的小算盤,徐道協這個人,自然也比不過那只百戰百勝、威風堂堂的大咬雞。 徐道協咳了兩聲,想辯駁一番,誰知那官差卻對他拜了一拜,笑吟吟地說道:“居士不必畏懼。居士是貴人,咱們哪兒能真那般對居士呢?居士現在啊,隨在下回衙門去登記一下,補交些細碎銀兩便是,費不了多少工夫?!?/br> 徐道協咧嘴笑了,道:“好嘞,好嘞,算你識相。只是我得帶著我這雞去?!?/br> 官差卻道:“阿郎大意了。衙門是清靜肅正之地,雞鴨牛羊等家畜,除非是呈堂供物,不然絕對不能入內。若是入了,阿郎又添了一樁大罪了。不過阿郎放心,這雞啊,就放在這兒,一有你的夫人及家丁把守,二來有咱們的差役佩刀相護,三來,還有在場諸位貴人盯著,誰也做不了手腳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