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易mama貪婪地盯著他手里的銀票,迫不及待說道:“當然有!當然有‘好好’照顧她們!貴人的吩咐,我哪里敢不遵從?” 徐管事見狀,哼笑一聲,將銀票給了她。 易mama接過銀票,頓時喜笑顏開,塞進衣襟里,隨即面露難色道:“實不相瞞,那個大的呀,前些日子不知因何突發疾病,不過幾日就去了。如今只留了那個小的……” 徐管事眼中毫無訝色,只是故作不悅地皺了皺眉,見易mama捂著銀票往后縮了縮,眼中閃過輕蔑:“那便先把那個小的叫來。死了一個的事,回頭我會稟報主子的?!?/br> 易mama聽罷,松了口氣,連忙叫道:“快去把江絮叫來!” 不多時,江絮到了。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麻布衣裳,袖口、褲腿都短了一截,還有幾處明顯的補丁。低著頭,邁著小碎步走過來,小聲說道:“mama叫我?” 看到她的穿著打扮,徐管事的眉眼舒展了幾分。然而看清她白皙水嫩的肌膚,明媚動人的五官,以及一雙秋水般的大眼,眉頭死死皺了起來。 易mama見他眉頭皺起,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作勢狠狠掐了江絮一下,而后對徐管事討好說道:“并非是我撒謊,而是這丫頭奇了怪了,給她吃什么喝什么,都擋不住這一頭烏壓壓的頭發。還有這身皮,一直白生生的,真是見了鬼了!” 被她掐了一把,江絮頓時眼中露出水光,卻咬緊唇瓣,不敢吭聲,明顯是被打罵慣了的樣子。徐管事的眉頭松開兩分,扯了江絮的手臂,說道:“跟我走吧?!?/br> “去哪里?”江絮小聲道,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閃動著害怕的水光。 徐管事冷哼一聲:“帶你回江府!你爹,尚書大人派我來接你回去了!” “我爹?”江絮愣了下,隨即眼中冒出驚喜,“你說我爹是尚書大人?你是說真的嗎?他來接我了?”隨即,轉頭去看易mama:“mama,他說的是真的嗎?” 易mama正拿出方才徐管事給她的銀票,喜滋滋地數著,聞言隨口道:“是真的。算你好命,還有個記掛你的爹?;厝ブ蟀?,吃香喝辣的時候可別忘了樓里的姐妹?!?/br> “我不會忘的?!苯跣邼卮瓜卵劬?,白皙的雙頰都被這突然而來的驚喜染紅了。 看得徐管事眼底一陣輕蔑。 來到花月樓的后門,上了青布馬車,江絮垂下眼簾。她的復仇之戰,就從這里開始。 軌跡與前世一般無二,不同的是,這次她有備而來。 忽然間,心頭一動,江絮掀開車簾,抬頭朝樓上看去。只見易mama倚在三樓房間的窗口,面無表情地看向這邊,對上她的眼神,微微點了點頭。 ☆、007、再入江府 半個時辰后,馬車到了江府。 在角門處,換了軟轎,由幾名身型健壯的婆子抬著,一路往二門行去。 “大小姐請下轎?!辈欢鄷r,身下軟轎停了下來,一個冷冰冰的婆子聲音響起。 江絮的眼瞼垂了垂,伸手拂開轎簾,走了下來。 仰頭掃過四周,隨即眼中露出驚羨之色,仿佛沒見過面的土包子,被亭臺樓閣、假山水池堆砌起來的高門大院震驚到。 “嗤!”前方響起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帶著nongnong的輕蔑。 江絮垂著眼睛,身形略一瑟縮,才膽怯地抬起頭,看向前方。 只見臺階上站著三人,左邊是一個嬌俏美艷的婦人,穿著料子名貴,剪裁完美的錦衣,佩戴各樣精致優雅的首飾。 中間是一名男子,儒雅俊美,身材挺拔,雖然人至中年,仍無損他的魅力。 右邊是一個身材微胖,滿臉不耐的少女,嗤笑聲就是她發出的。 馮氏,江子興,江予彤。江絮依次在心中念過,隨后垂下腦袋,局促地縮著雙腳,仿佛想將自己那雙露出腳趾的舊鞋子縮到褲腳下面。 然而她的褲腳短了一截,連腳踝都露了出來,如何能遮住鞋子?嗤笑聲又響起來,這一次,有男有女,不止一人。 “別害怕,抬起頭來?!鳖^頂上,一個溫柔的婦人聲音響起。 并不陌生的聲音,早已刻在江絮的靈魂中,隨著她的重生,也并未減消半分。此時就猶如一把有毒的火焰,遇到了干柴,騰地燃了起來。 江絮慢慢抬起頭。 “這孩子,長得真……好!”馮氏的眼中露出驚疑,還有一絲嫉妒。 江子興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面上露出淡淡的悵然,而后不知想到什么,臉上涌起nongnong的厭惡,冷冷開口道:“你娘是陶氏?你叫江絮?” “是?!苯醮瓜卵劬?,蚊子般的聲音響起。 馮氏暗暗點頭,她的銀子沒有白花,花月樓果然將這個賤丫頭“照顧”得很好。微微一笑,看向旁邊:“孫嬤嬤,你帶大小姐下去換衣裳。梳洗打扮后,帶到正院來?!?/br> “是,夫人?!睂O嬤嬤就是方才請江絮下轎的婆子,淡眉毛,三角眼,生得一臉刻薄相。 “大小姐,請這邊走?!睂O嬤嬤站在江絮的左前方,硬邦邦地說道。 江絮回頭看了一眼,而后咬了咬唇,跟在孫嬤嬤身后走了。 只聽馮氏溫柔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孫嬤嬤是最本分可靠的,有她替大小姐掌著,想必大小姐會更快地熟悉府里的事情?!?/br> 江子興隨口回道:“你挑的人,再合適不過。絮兒性子怯懦,有孫嬤嬤這樣剛直的人幫她掌著事情,最是恰當?!?/br> 江絮的唇角掠過一絲譏諷。 前世,江子興也是這么說的。 不同的是,前世的她怨恨母親死在青樓,而他們卻在江府享盡榮華富貴,眼角眉梢便露出幾分尖銳。江子興十分不喜,說道:“絮兒性子偏激,有孫嬤嬤這樣剛直的人在身邊,正好磨一磨,也免得墮了江府的名聲?!?/br> 墮了江府的名聲,呵! “這里便是老爺給大小姐安排的院子?!睂O嬤嬤帶著江絮來到一處院落前,指著上頭的匾額說道。料想江絮不識字,挨個指著對江絮念了一遍,而后故作不經意地說道:“大小姐可記住了?咱們府里的二小姐,可是過目不忘的才女,教一遍便記得了?!?/br> 江絮勾了勾唇,抬起臉道:“???是嗎?我也記住了,并不難呀?難道是身為老爺的女兒的緣故,身體里流著老爺才華橫溢的血,我也是過目不忘的才女?” 孫嬤嬤登時噎了一下。 “嬤嬤,我是嗎?”江絮的臉上掛著天真的笑容,上前一步,黑曜石般的雙眸盯著孫嬤嬤。 陽光照在她明媚無雙的小臉上,一雙秋水般的黑眸,閃動著清澈的光,明艷動人。 真是個小妖精!孫嬤嬤心中暗罵,仿佛沒聽見一般,哼了一聲,轉身邁進院子里。 江絮跟在后面,嘴角勾了勾。 芙蓉院位于江府的西邊,離東邊正院隔得極遠。也不知馮氏打的什么主意,明明府里空著的院子還有幾處,卻偏將這座最遠的撥給她住。 “府里的正經主子一共就三位,老爺、夫人、小姐。算上大小姐,就是四位?!睂O嬤嬤一邊將衣裙抖開,動作粗魯地給江絮穿上,一邊對江絮說道:“老爺雖是個嚴肅的人,卻最敬重夫人,在府里有什么要求,過了夫人那邊,老爺那邊就容易了?!?/br> 江絮聽得好笑極了。這兩個狗男女,一個涼薄一個狠毒,互相敬重的字眼跟他們有一文錢的干系嗎? “二小姐是最天真爛漫的性子,又是錦衣玉食榮寵慣了,再加上滿腹才華,素來為老爺和夫人所喜,大小姐雖然居長,比起來卻是遜色得多,不過,日后只要循規蹈矩,老爺和夫人也會多看你一眼的?!?/br> 孫嬤嬤一邊說著,一邊暗中打量江絮的神情。見她始終垂著眼睛,乖順地聽著,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拉拉雜雜地扯了一通,無非是說——江子興那邊,江絮最好別打主意,有事就跟馮氏說;江予彤性子嬌貴,又是府里的明珠,她小心別搶了風頭;進了府里就乖乖的,別整幺蛾子,否則必遭江子興和馮氏厭棄。 從頭到尾,全是敲打的話。 倘若江絮當真是一個性格怯懦的,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這番話的分量,足夠她戰戰兢兢好一陣子了。 “你如今是正經的尚書府小姐,可別學你娘那些低三下四的做派,見了男人就走不動路……”孫嬤嬤還沒有完,又開始教訓江絮的言行。 這回,話沒說完,便被江絮打斷了。 ------題外話------ 猜一猜?咱家女主搞文斗還是武斗?(^_^) ☆、008、掌摑惡仆 “啪!”江絮揚手摑了孫嬤嬤一個耳光,打斷了她的出言不敬。 孫嬤嬤被打得有點懵,愣愣地看著身前神情冷然的少女,有些回不過神。 雖然她的目的便是激怒江絮,但——也太容易了吧?她才說了兩句??? 看著面前站著的少女,神情冷然,眸中似譏似嘲,孫嬤嬤隱隱覺得不對。怎么跟方才在前院的怯懦模樣,截然不同? 孫嬤嬤狐疑地盯著江絮,卻見江絮秀眉輕蹙,明媚清眸中閃著擔憂,看著她道:“孫嬤嬤,你怎么了?我們不穿梳妝了嗎?我的頭發還沒梳呢?” “小賤人,你還裝模作樣?”臉上的疼痛不是假的,一愣神后,孫嬤嬤便回過味兒來,江絮耍她呢!立時氣得半死,想起馮氏的吩咐,張口道:“跟你那個千人騎萬人枕的賤人娘一樣,慣會……” 話沒說完,“啪”的一聲,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孫嬤嬤躲也不躲,打吧打吧,痕跡越重越好! 若是不夠,說不得她還要自己補! 揚起頭,嘴巴一張,又諢說起來:“真真兒跟陶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粗鄙不堪,低俗下賤……” “啪!”又是一個巴掌。 孫嬤嬤每說陶氏一句壞話,江絮便打她一個巴掌。終于,孫嬤嬤的臉麻了,閉口不說了,改道:“似大小姐這樣的主子,老奴是伺候不了!”捂上臉,扭頭就走。 “等等!”江絮勾了勾唇,“嬤嬤干什么去?” 孫嬤嬤的眼中露出得意,嘴角不由勾了起來,不料勾動臉上的傷,頓時疼得倒吸一口氣,心里暗罵,死丫頭下手真重:“自然是回稟老爺和夫人!” 臭丫頭,小賤人,方才打的爽吧,沒料到后果吧? 卻見江絮唇角一勾,向她走近兩步。半邊身子露在陽光下,被灑金的日頭一照,整個人明媚無雙,貴雅不凡。檀口輕啟,說道:“不知孫嬤嬤要回稟什么?不妨先說來聽聽?” 分明只是著了簇新衣衫,頭發都未梳,佩飾也未戴,卻似神仙妃子一般,叫人不敢直視。 孫嬤嬤看得愣住,心中隱隱浮出一股不安。 “老奴要回稟老爺和夫人!”孫嬤嬤按住心頭的不安,江絮說什么也沒用,她臉上的紅腫可不是假的,“大小姐的性子太粗暴,才穿個衣服的空,就將老奴打成這般,老奴伺候不了?!?/br> “孫嬤嬤覺得,有人相信嗎?”江絮微微勾著唇,明媚無雙的小臉上,分明浮現出一絲邪惡。 孫嬤嬤一下子愣住了,看著江絮才要說話,驀地只見江絮身形一動,退到陰影里,眼睫一眨,漆黑的眸中頓時泛起水光。瓊鼻微皺,紅唇輕抿,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嬤嬤,絮兒如何得罪了你,你要這般污蔑絮兒?” 見鬼了!孫嬤嬤暗道不好,江絮太會裝模作樣了,她和馮氏都低瞧了她! “老奴臉上的傷不是假的!大小姐休要狡辯!”孫嬤嬤神情一凜,揚聲說道。 江絮勾了勾唇,方才的楚楚可憐,頓時變作了居高臨下:“那嬤嬤倒是說一說,我為何打你?當然,嬤嬤盡可以找借口。只不過,我便不會嗎?屆時老爺會聽誰的,嬤嬤覺著呢?” 江絮完全可以不承認她打了孫嬤嬤的事。為了教訓她,也為了掩人耳目,孫嬤嬤早就將其他下人都攆了出去,方才的事,一個人證都沒有。 看著江絮一臉的有恃無恐,孫嬤嬤心中大恨。明明方才在前院,江絮還是那副怯懦的樣子。誰能相信,一轉眼就囂張至此? 打了她十幾個耳光,還威脅她不要說出去!孫嬤嬤簡直不敢相信,在江府橫行了十幾年,今日竟栽在一個小丫頭片子手里! 江絮居高臨下,睥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