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這個故事,宗政起初以為是杜撰,他的心思都縈繞在她是否發現了他們的秘密之上,孿生子的相處,孿生子的爭奪,這些情節里是否暗藏著他們倆的影子??稍降胶髞?,他才恍然驚覺她似乎是在講自己的故事。大國與小國,就像大玄與烏戎,受傷的男人就是阿策,可是那對孿生姊妹花又是怎么一回事…… 從未聽說當時救了阿策的人是兩個人,否則按照烏石蘭玉珊那野心勃勃的性子,早就借機邀寵了。況且她與寶兒的長相截然不同。 那么,寶兒到底想講一個什么樣的故事? 寶琢不知宗政內心的懷疑更盛,她還在借用手里的影人,努力將這個故事完整的表現出來。 公主們為了能親近君主而歡喜不已,可她們是戰敗小國來的,說是和親,卻與敬獻美人無異,因此連見男人一面都很困難。她們沮喪、失落,但都沒有放棄。 直到有一天,公主在御花園里遇到了君主,她們欣喜若狂,詢問他的腿傷是否治愈,人是否安好。 而君主只問了一句“你是誰”。 公主們雖然有著相同的長相,性格卻并不相同,其中一個公主心靈更為脆弱,她大受打擊后便跳湖輕聲,而另一個公主,她喪失了那段美好的記憶,活了下來。 從此,宮廷中只剩下一個公主。 或者說—— 寶琢把代表兩位公主的影人漸漸合攏,在光線投注下,她們融為一體。 她低低的聲音,有著壓抑神秘的色彩:“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br> 宗政被這一句話怔住,耳邊隨即飄來她的話:“陛下可知這世上有一種人,生而共魂。他們雙魂同體,宛若孿生,于世人而言卻只是同一個人?!?/br> “這就是我的秘密?!?/br> 她的秘密? 宗政蹙眉,那個問題的根源并不是他們,而是她嗎?長相相同性格不同,丁才人的回答是孿生子,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對與錯。 這才是她心里的答案。 * “她說她雙魂同體?”宗策失手砸了杯子,低斥,“荒謬——” 宗政凝沉著臉,像是在深思,“我也覺得荒謬,但阿策你可還記得,皇室密宗中有記錄過這樣一則秘聞,說的就是雙魂同體。這則秘聞來源于民間,可□□曾親自見過此人,因而命人將它收錄于密宗,留傳子孫?!?/br> 宗策更喜歡搜羅這些稀奇志怪的秘聞故事,宗政知道,他自然也早就看過。 “我倒沒覺得她的性子有何變化?!?/br> “依她說來,那次投湖時其中一個魂魄消散了,只留了她一人?!?/br> 宗策輕笑了下,說了聲“有趣”,卻到底還是不信。 宗政也沒有再替她說話,畢竟他心中也留有許多的疑問。 過了片刻,宗策從思慮中回神,挑起眉梢露出笑容:“這有何難,想知道她說的話是真是假,問問她身邊的人就知道了。那個叫小樓的,曾栽贓陷害她,不被她喜歡。去問她應當不會有假?!?/br>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寫小劇場,一看時間九點了,艾瑪快發吧! ☆、38|無奇不有 青瓷水缸里一汪水波悠蕩,缸底植了水草,飄搖若裊裊的青煙,青煙里忽而沉下一抹暖紅的顏色。乍看以為是沾了水后縈迂的朱砂,等走近一看,竟倏爾看見一雙瞪大的死了的眼睛,赫然是烏戎獨有的朱背鳥! 鮮紅的朱砂色,也是那雙眼睛主人的背部色澤。它周遭的小金魚慌亂的逃竄,仍比不過血色的蔓延,整個畫面血腥而詭異。 小樓被命令去清理魚缸,可剛一靠近魚缸就連連后退,面無血色。 “阿黎……”她回頭求助地看向伙伴。 被叫作阿黎的舞姬重重推了她一把,沒好氣的說:“這還要我來教你?”說完,她似乎亦有幾分猶豫,靠近她壓低了聲音道:“別說我不幫你,我是在大公主跟前說了你的好話的,大公主也知道你一片真心為烏戎,但誰讓事情不成呢!你服侍的主子把大公主徹底踩了下去,她自然遷怒?!?/br> 可惜了這只朱背,本來是烏戎的神鳥,因為大公主部署出錯,剛剛出戰就已經折戟,只能淪落成出氣的對象。 小樓想到剛剛大公主對待朱背鳥的樣子,先拿剪刀剪斷了它的翅膀,而后將它按入魚缸中,任由它在水里掙扎漸漸沒了生息,只這樣回想,就不由讓她產生一種壓抑的窒息感。 “小樓?!?/br> 烏石蘭玉珊微微沙啞的聲音傳來,小樓脊背一寒,應了聲喏,趕忙跑到她身邊去。 “急什么,”她勾著唇,往門外努了努嘴,“陛下的人來找你?!?/br> 門被推開,光線讓小樓的眼睛不自覺的瞇起,她模糊中看見來的人好像是陛下身邊的賢庸公公。她有些忐忑,過去問:“不知公公尋奴婢有何事?” “不是我尋你,是陛下要見你?!辟t庸冷著臉答。 烏石蘭玉珊聞言倏爾一愣,站起來疾走了兩步問:“陛下找她?找她想問什么?凡她知道的我也都了解,公公能幫我和陛下通傳一聲嗎,由我去可好?” 賢庸斜乜她一眼,不耐煩:“陛下要找她問烏婕妤的事,你怎么會知道。好了好了,快走吧?!?/br> 小樓身不由己跟著走了,臨走時她回頭看了一眼大公主,對方隱在陰影中,盯著她的眼神帶著種惡狠狠的意味,她心里咯噔一下,在賢庸的催促下步伐慌亂地跟了上去。 宗策翻著本神仙志怪的話本在讀,余光見到一個女人被帶進來,并不看她,只口里問:“你是原先跟著烏婕妤的那個小樓?” 小樓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應聲:“是?!?/br> “聽說你和烏婕妤感情很好,為何要出賣自己的主子?” 小樓以為陛下是要為寶琢翻后賬,抖得更厲害了,一頭磕下去,“陛、陛下英明,烏婕妤表面上待奴婢很好,但這都是她進宮后刻意做給外人看的。實則她對下人很是刻薄,經年累月,奴婢實在不想再跟著她了?!?/br> 他手里的話本又翻過一頁:“哦,這話的意思是,她不仁你不義?” 話一落地,小樓的心顫了顫,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 “你且說說看,她有哪些地方讓你覺得不好?!?/br> 她咬了下唇,知道這污水潑上去就是非說不可,于是勉強舉了幾個入宮前的例子,皆是半真半假。當時她還并非是小公主的身份,與她取笑打鬧稀疏平常,互相作怪也有不少。但一旦放在寶琢是上位者,就顯得她不夠親和仁愛。 宗策目光微閃,似乎從她的眼神中探索到有趣的信息。他放下了書,“這樣的事在入宮后就沒有再發生過?!?/br> 小樓點頭。 宗策點著下巴思考。 “除了這些,你可還有發現她入宮前與入宮后的不同?” 小樓剛想回答,忽而反應過來一些事。她將前后的對話一串聯,發現一件讓人激動的事。陛下會不會是從哪里發現了寶琢的可疑之處,所以才想來問她?那她剛剛的回答,無形之中會降低寶琢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而他有幾分相信她的說辭,所以才會期待她說出更多。 如果真的是這樣,大公主的處境就能改善許多! 來自于同一個地方的妃嬪,在后宮中只能有一個出頭的人,這是條鐵律,她亦心知肚明。 “……小公主原先雖然待人不好,但與大公主的關系很是親密,十分尊敬長姊。但……自落水醒后,因大公主訓誡她要矜持自重,不能妄自攀附陛下,墮我烏戎的臉面。她心懷不滿,便不肯再與大公主往來了?!彼H為自得。這些內容都確有其事,也是一直以來她觀察發現的疑惑,只是當時并不以為意,沒想到還能派上這樣的用場。 宗策發現了關鍵的信息,他看著她的眼神含著幾分鼓勵之色,“你是說,落水后?” 小樓愈加肯定了想法,敘敘說起來:“沒錯,落水被救起后小公主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受大公主的管教,不知從哪里學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行事愛爭風。這還不算,與崔美人一言不合竟然大打出手,從前她好歹知道身份,做事也穩妥內斂?!?/br> 宗策發現,這個婢女說到義憤填膺之處,語氣中少了幾分尊重,多了幾分剛剛就曾流露過的嫉妒之色。 這倒是有意思,一個小小的婢女去嫉妒本國的公主?倘若不是她野心大、不自量力,就是隱藏著其它的原因…… 不過這并非是他今天要關注的地方,他頷首示意對方繼續,繼續聽她一一道來。 這番對話下來,確實打消了宗策的疑惑,至少他發現這個解釋合乎情理,與小樓所說的情況紋絲合,真實無疑。但,即使查案也不能舉孤證,單是一個人所說的話無法使人完全信服。他又分別詢問了山薇與大公主身邊的陪嫁,前者知道寶琢入宮后的情況,后者則知道她入宮前的情況,兩邊的信息結合,才認證小樓所說并非撒謊。 他手里卷著話本,在宗政辦公時敲了一下他的肩,有些興奮:“我當時看到雙魂同體的說法就覺得非常有趣,就像是孿生的另一種表現手法。沒想到寶兒竟就是,果然是與她有緣?!?/br> 宗政讓開肩膀,側頭看他:“不止有緣,還很湊巧?!?/br> “嗯?” 他以為弟弟發現了疑點,誰知竟聽對方說:“如若我們都要爭取她,那勢必會交替出現在她身邊,我原還擔心她會起疑,沒想到她送了這么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上門。如果不用,豈不可惜?!?/br> 宗策稍稍一想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悶聲低笑:“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希望她會相信我們的說辭?!?/br> 宗政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些許好笑之意,搖了搖頭道:“當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br> * 在四月一日愚人節的事件過去不久,某個荷花盛開的清晨,寶琢被傳喚去了芙蓉池。 接到旨意時,山薇立刻替她打扮起來。她穿著一身兒白衫丁香裙,披著水色紗帛,領口開在鎖骨之下,將將擋住胸前風光的位置。頭上幾粒小巧的珍珠簇著新摘的紫茉莉,薄施粉黛,兩頰是天然的少女暈紅,既俏麗又明媚。 饒是宗策見慣了美人,此刻也看呆了。 芙蓉池與太液池相近,夏季大片荷花綿延盛開,一眼望不到盡頭。她就在這風光美景之下向他飛奔而來,裙角輕揚,綻開的笑容奪目。 直到她撲到他懷里,他才有些回神,下意識地攬住了她的腰。 “怎么回事?” 宮廷里很少有人敢跑動,更何況自持莊重的宮妃。 寶琢一邊喘著氣一邊笑得不行:“陛下救命!剛剛路上碰見了崔皎,風太大,把她的裙子都吹起來了。正好我看見了,她就要來追殺我……” 宗策也跟著笑出來,不忘低聲說她:“促狹?!?/br> 她笑過了,回頭卻疑惑:“咦,她人呢?” 他視線越過她看了看,路盡頭沒有第二個人來,想應是讓侍衛攔住了。 “你跑得太快,她沒追上?!彼麑ち藗€借口回答,著手給她正了正投上那朵茉莉花,因剛剛一陣跑已經歪了,“很少見你帶鮮花,挺好看的?!?/br> 她皺皺鼻子,直白的說:“怕有蟲子飛到頭發里?!?/br> 這理由讓宗策轉瞬間又笑出了聲。 “有什么好笑的,我是說真的,要是飛進去還要洗頭發,多麻煩?!睂氉恋伤?,有一種無知無覺的放肆。 似乎皇帝的笑容一多起來,她就變得有些肆無忌憚。 他忍俊不禁,“所以不是因為怕蟲子,只是怕麻煩?” “當然是怕蟲子啦!”她眨了下眼,雙手合十作出符合年齡的少女模樣,見他一副愛笑鬼附身停不下來的樣,立刻轉移話題。 “陛下邀我來這里,是看荷花嗎……唔,這里怎么有皮影戲的道具?” 他千辛萬苦忍住了笑,收拾好情緒,含著幾分戲謔地低下頭,在她耳邊悄悄地說:“聽說你上次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我也想聽,能不能再講一次?” “陛下……在說什么?” 仿佛是剛剛跑得太厲害,寶琢的心里砰砰直跳。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作者有話要說: ?。ㄅ跄槪┮^斗下一章啦,小劇場什么的,呼叫我小劇場女王云云,求幫忙~(≧▽≦)/~ ☆、39|犯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