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等著處理完這些或緊急或重要或零散的事情后,李榮享退回自己的臥房,叫了墨染跟他進來。 “京里可有消息傳來?” 墨染還能不知道他家先生關心什么,撇了撇嘴,真是不管多忙,都忘不了兒女私情啊。 “有,皇長子住進了公主府,”這事上次他就匯報過了,很在他意料之內地看到了他家先生氣得嘴角抽了抽的模樣,“小公主帶著他住進了皇覺寺?!?/br> 這兩個事叫墨染匯報的,李榮享都想抽他大嘴巴了。誰能聽得懂啊,誰能…… 想到畢竟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這手到底是下不去的,只得沉了沉氣,“怎么突然會去皇覺寺呢?”念佛上香,這不是長樂的愛好啊。 依著他對長樂的了解,長樂就是想做這事,基本也是因為有事發生,要臨時抱佛腳了。 “宮里面那位懷有身孕的美人娘娘,龍胎沒保住,圣上大怒,要徹查三宮呢,聽著風聲是與二皇子的母親賢妃娘娘有關系,小公主這時候帶著皇長子去皇覺寺,應是不想摻和宮里的事吧,避避風頭?!?/br> 墨染很是清楚他家先生的底線在哪里,氣一氣也就得了,不好一直氣下去,要不他這小命怕是不好保的。 “什么破爛事,都能扯上長樂,這就是我不在京城,要不然……” 也就李榮享敢把宮里的事,說成是破爛事吧,墨染吐吐舌頭,他家先生真是牛氣啊。 至于‘要不然’后面的那一串省略內容是什么,墨染覺得那一定是很黃很暴力的。 “怎么會避去皇覺寺呢?” 隨便找一個離著上京城比較近的權屬公主府的皇莊,不是更好嗎?有山有水有風景的,六月份這個時節,多好的美景,不比著廟里強? 墨染連忙又把另一消息遞上去,“傳來的消息說是長公主和周公子,也要去的?!?/br> 李榮享強忍著揍墨染的沖動,“周公子又怎么會去皇覺寺呢?” 依著自己對周灼的了解,周灼這人,雖信佛,但對大廟大殿,都不太感興趣的。 他是個清靜慣了的人,生而淡泊,像皇覺寺這樣的地方,他一向是敬而遠之的,而蕭華長公主更是…… 除非…… 李榮享想到了一個最有可能的可能,“了禪大師是不是云游回來了?” 了禪大師與周灼的關系,做為全國情報總頭子的李榮享,怎么會不知道些,而他馬上也想到了周灼與蕭華長公主去皇覺寺的某種可能。 這是有多考察他的忍耐性啊,他在他姑姑那里,真是被花樣厭煩一百種??! 不行,他得想點辦法,姑姑丈母娘那里用不下去功夫,姑姑丈母娘周邊的一切,他都可以想辦法。 了禪大師,若是他還沒有記錯,他與了禪大師,也有一段緣份呢!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今天早點更了,相對于我平常的時候,祝所有親快樂,晚安! 求支持! ☆、第104章 78.0| 夜深人靜,皇覺寺了字輩大師所下榻的院落西側角,有一處極不起眼的小院,提名為明鏡院,卻住著一位舉大印都頗有名望的得道高僧。 他年事已高,精神卻不減當年,仍精神矍鑠,神采奕奕,一雙眼角帶著深刻皺紋的眼睛,亮得仿佛子夜星辰。 他就是大印佛家的定海神針、頗具傳奇色彩的大德高僧了禪大師。 此時,他正有一件煩惱的事,不知如何是好。 了禪大師坐在佛龕前面,望著杏黃色的桌布上面擺著的一粒檀木佛珠,還有一封信,無奈地苦笑著搖頭。 當年欠的那份人情,人家如今來討債了,可是出家人不打誆語啊,他又不能違背心意胡說八道,這事真是太難為他了,這叫他怎么說呢?更何況另一方也是深交厚情之人,他更不能為還前一個情,來欠后一個情了。 怪不得佛祖他老人家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他一個方外之人且逃不得脫,何況世人,哎,枉他修了這么多年的佛,還是沒有修到位啊。 兩難間,他都不知道如何選擇了,想著只有等見到本人時再說吧。 長樂一行人到達皇覺寺時,已值正午時分,皇覺寺早有僧人替他們準備好干凈的小院,專供他們一行人吃住起居。 等著隨侍人員打掃好房舍,長樂攜著趙薈蓮,拉著江明煜入住了小院。 在蕭華長公主和周灼沒到來之前,他們在皇覺寺里,都算是自由行,不只了禪大師不會見他們,寺內其他大德高僧也不會見他們的。 皇家寺廟就是這個樣子的,哪怕是皇親貴戚,也大不過漫天神佛,要是想見哪個就是單見哪位,都是要提前預約的——高僧也是有風骨的。 這一點長樂求之不得,她來這里,又不是真正要和某位高僧探討佛法的,她一是來‘避難’;二是來完成母命的,順帶著賞賞這西山風景。 初天的第一天什么也沒做,在小院休息養神一晚,到了第二天,長樂帶著江明煜開始了游戲皇覺寺之旅,至于她的好jiejie趙薈蓮,那不是還有她的好堂兄楊易寧嗎? 皇覺寺里清悠嫻靜,沒有什么閑雜人等,不怕被人看到傳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兩個人置身于此,閑閑散散地走一走,說幾句話,也可以加深了解嗎? 噢,還有一起跟來的趙儀那個瓜娃子,長樂已經派出比他更瓜的祈安去對付了,保準這姐弟兩個都滿意。 江明煜拉著長樂,順著皇覺寺的中軸線,一直往前走,走累了,就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緩過來就繼續走。 其實在長樂看來,這每間大殿都沒有什么區別,都是供著菩薩,都有一個傳說。 走到快近午時,來到了中軸線最后一間大殿。 江明煜坐在廊下休息,隨行侍候的盛夏喂著他喝水、吃點心,長樂獨自一人,神游一般走進了大殿里面,望著正中心供奉著的那尊佛,久久不能移目。 她甚至不能完整說出眼前這尊佛的名稱,她只覺得佛看她時慈眉善目,她看佛時心存安寧,膝下一軟,跪在佛前。 守殿的小沙彌,立刻送來燃好的三柱清香。 長樂擎著這三柱清香,望著慈眉善目的佛祖,好一會兒,只一個頭磕了下去,卻什么愿望也沒有許。 ——不許愿,或許就是最好的愿望了吧。 她對現在的生活,一切都很滿足,如果李榮享能在身邊,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等到往京里皇覺寺送東西的人回來,李榮享都顧不得連著熬夜的疲憊,直接宣那人進來,親自接見。 “了禪大師怎么說的?” 李榮享迫不急待地追問,這已經與他平日冷靜隱忍的性格不太相附了。 果然是遇到感情上的事,多么足智多謀的人,也忍不住亂了陣腳。 那句話怎么說來的,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了禪大師什么也沒有說,”一身黑衣的下屬據實回答。 他按著首領的命令,把那顆檀木佛珠和信件送到皇覺寺了禪大師處后,了禪大師只打了一個佛首,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就把他打發出去了。 “什么也沒有說?” 李榮享眼睛都立起來了,這可不是他要的結果。 難道了禪大師忘記了當年和他做的那一枚檀木佛珠的約定嗎?當時可是說過有求必應的啊。 “是,什么也沒說,不過屬下在入夜后,再探皇覺寺了禪大師的住處,”詩經下屬的成員,都是訓練有素的,自然知道一句什么也不說,肯定不能讓首領滿意的,明的來不了,只有走暗的了。 “有結果?”李榮享的心稍稍安定些,欠起的身子,又坐回椅子里。 “屬下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結果,一個時辰內,了禪大師一直拿著經主您送過去的信,直到三更梆響,屬下才聽到他說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誑語’,然后熄燈入寢了?!?/br> 李榮享已經被他屬下這個回稟,氣得無語了。 什么叫暗中聽到,那話明明就是那老家伙故意說給暗處的人聽的,讓他傳話回來的。 哪怕李榮享自幼學得就是洞察人心之道,但是在得道高僧了禪大師身上,還是有許多琢磨不透的,更確定不了了禪大師,能否為他說上一兩句不算誑語的話來。 哎,在了禪大師那里,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李榮享無力地擺了擺手,讓那名屬下出去,正巧這時,墨染端著一碗藥進來。 近來關中變天,夜來風涼,李榮享又忙得一宿一宿不睡,若只擔心邊關也還罷了,還要cao心著上京里的小媳婦,一心兩用,難免傷神傷身,犯了些風寒。 李榮享這身體先天不足,胸肺有疾,之前食中了長樂送來的那擠蟲藥,雖有根治,但在這樣的天氣里,還是難免脆弱,需要些藥湯添補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話真不是前人瞎說的,”墨染端著藥走到李榮享坐著的椅子前,“喝吧,已經吹涼了?!?/br> “不是告訴過你嗎?我不需要的,”李榮享皺著眉頭表示拒絕。 他最受不了他這邊剛咳嗽,墨染那邊就給他端藥過來,說對他是像對父親一樣的孝敬,他可半點沒看出來哪家兒子天天逼著自己父親喝藥的,也不怕家法處置了。 不比以前了,墨染也不用強的,只撇著嘴角,冷冷地說:“先生大可不喝,我今兒晚上就寫信告訴給小公主,說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不……” 話還沒有說完,李榮享一把拿過墨染端著的湯藥,一飲而盡。 “可以了吧,”他堵氣一把把藥碗塞回到墨染的懷里。 人啊,就是不能有弱點,看到沒,這就被要挾上了,以后還不定妖成什么樣呢? 這孩子大了,就是不能留,留來留去留成‘仇’,等著通州城這場仗打完了,他也得留心些,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趕緊把這孩子嫁出去,噢,不對,是娶妻立業成家出去??蓜e天天拿著藥碗煩他了。 墨染也是醉了。 好一會兒墨染才想起來,他來找李榮享不只是逼著李榮享喝藥的,還有別的事。 “先生猜得果然沒錯,風部召南組探出了那七萬大軍的動向,確實是往菩提關方向去了,走得是喀嘶國的水路,竟還化妝成了喀嘶國的軍民行動,若不是先生警覺,提前令人探查,他們怕真會瞞天過海了?!?/br> 墨染說到這里,眼睛都亮了起來,越發佩服他家先生的謀斷之高了,稱得上是絕勝千里之外。 “哼,這點小手段還想偷梁換柱,若想行詭計,先要有魔膽啊,我若是這布局之人,必定九萬大軍屯兵通州城下,早早強攻而起,只遣一小部分走喀嘶國水路,風險是大了些,但勝就是勝了,敗也敗得心甘情愿?!?/br> 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確定,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如今這僵持的局勢,先發制人,更得利多些。 “方魁益中毒一事,調查得可有結果了?” 這么拙劣的美人毒計,方魁益又不是傻子,正是兵臨城下之時,又怎會輕易中得。 “有了,”墨染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遞到李榮享的面前。 李榮享接過后,仔細看了一遍,微皺起的眉頭,比著之前喝苦藥時,更甚了。 “竟會是他?”這人真是厲害,連自己都險些騙過去了,“你去請程泉副都督過來一趟,就說我有軍事任務相商?!?/br> 現在還不到清除jian細叛徒的時候,這毒草要拔,就要連根拔起,免得傷其皮毛,卻動不得其筋骨,徒留后患。 通州城如何的危機,長樂是不知道的。等著她在皇覺寺住到第三天時,蕭華長公主和周灼姍姍而來。 那時,江明煜已經帶著祈安和趙儀,把小院挖出不下幾十個洞了,一窩窩的螞蟻遭了殃不說,小家伙每日里簡直是泥猴子一樣,哪有半點皇長子的模樣了。 長樂念著他天真不易,等著回到宮里,不大可能像現在玩得這么輕松開心了,只要不傷到他自己,長樂不大管他,長樂若不管他,誰還敢管他。 直到他自己聽說他的蕭華姑姑,已經帶著美人姑父下了馬車,往這院來里,立刻放棄了組螞蟻大軍的計劃,直奔凈房,去洗臉換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