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百年前的富昌侯老侯爺,要知道他的子孫就是這副嘴臉,至他辛苦打拼出的家業不顧,只爭眼前一點蠅頭小利,有沒有后悔當初氣死糟糠、另娶名門嬌小姐的行徑,這一‘榜樣’做下,隨后的幾代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樣子啊。 “幾位兄長真是好熱鬧,這知道的是我府將辦的是喪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要給祖母商量辦大壽呢!” 長樂邁過堂前的門檻,沉著一張絕艷的臉孔走進來,真有一點她娘蕭華長公主的風采來,一時震得吵雜的堂內,竟鴉雀無聲了。 “剛剛本宮聽三堂兄說家業的事,我記得本宮的爹只是被京兆尹請去喝茶,好像還沒什么罪過定下來吧?便是本宮的爹侯爵之位保不住了,這不……還有本宮嗎?本宮及本宮的娘,還沒說什么呢?輪不到別人多嘴吧!” 長樂鳳眼微閉,一道嚴厲的目光從眼中綻出,掃過楊易楓,落到楊易林僵硬的臉上,冷冷笑道:“二堂兄剛回來,不先去祖母靈堂磕個頭嗎?她老人家可是最疼你的??!” 她不去老太太的靈前還有情可緣,假意換不得真情,人家都被氣死了,她又何苦巴巴跑去靈堂上演戲呢? 可楊易林不同,太夫人活著的時候,對他,可是一萬個真心。畢竟長子明面上沒有子嗣,二兒子的嫡長子,就是她的嫡長孫,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啊。 現如今這位‘命/根子’,為了奪侯府的權,老太太過世了,沒有一點悲傷,沒有一點想到要去靈前哭幾下的意思,也真‘對得起’老太太的疼愛養育。 一想到這滿府都是些刮帶利益的感情,長樂對于自己前一世所受的那些薄待,反而釋然了,和他們這些人講親情,太奢侈沒用了。 “堂妹這么說來,想必是去完了?”楊易林沒想到一向乖巧的小堂妹,幾年不見,竟這般厲害了,敢當著滿堂的面,抹他這個當堂哥的臉子了,他還當是小時侯,拿著堂哥的身份,想要壓一壓長樂呢? “本宮去不去的不打緊,祖母未必怪罪,”長樂走到楊易寧的身邊,比肩而站,“她老人家也知道,本宮有比去堂前落淚更重要的事,這富昌侯府百年的名聲丟不得,三堂哥說大堂哥當不起這侯府的家,那就只有本宮勞心些,親自過手了?!?/br> 關鍵時候,她要給楊易寧站腳助威、壯大聲勢,免得被一些狗眼的人看低了。 “這……就不勞meimei了吧,你一個女孩子家的,不好拋頭露面!” 楊易林剛回來,還不太知道最近京里發生什么,只記得他走時,他娘與他私密談的話,說將來這富昌侯府定是他的。 老的老的說,少的少的說,他一小也是這么以為的,如今府里有了大亂子,他怎能不想著趁此攬權在手,連著還被關在牢里的親娘都忘了。 長樂早已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楊易林這么說,她也不惱,還順著楊易林的話說:“本宮也覺得二堂哥說得不錯……” 在楊易林的臉上綻出興奮自得的表情時,長樂一個急轉變,沖著身邊站著的楊易寧,輕輕點了點頭,“那就勞煩大堂兄了,這府里諸般事宜,皆托大堂兄全權代勞了?!?/br> 耳聽著堂里又要起動靜,長樂略提高了些嗓音道:“凡有不服人等,拿著本宮的名牌送去官府衙門,奴才們若敢偷懶壞事,不用與本宮通報,直接發賣吧,反正這府里也沒剩下幾個人了,本宮正打算重新采買一批進來,換換人氣?!?/br> 這侯府里外都透著一股子晦氣,正好借著此事,更新換代也是不錯的。 楊易林這幾年在外讀書,不知道這府中發生了什么,府中其他人等,特別是那些心眼油滑的侯府老奴們,如何不知? 長樂從郡主升位成公主,這一段時間,又長住公主府及宮中,可見圣寵。 若還如以前一般的性格,倒也好糊弄,卻在經歷了柳承熙婚變一事后,整個性格畫風向她娘蕭華長公主那邊偏去,誰人敢惹。 是以長樂話音一落,滿堂之內,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得清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支持,萌萌噠! ☆、第80章 78.0| 長樂堂前發威,震住了富昌侯府一干主子奴才,又把治喪的大事交到楊易寧手中,才返回了自己的小院。 “你與盛夏把院里院外,凡屬本宮的東西都好好收拾收拾,老太太的喪事完畢后,抬回公主府,”長樂吩咐完留守在這里的剪秋,又對盛夏言道:“小院里的這些個仆人,本宮是不打算帶的,你統計下人數背景,做個記錄,送給大少爺去?!辈幻鞲椎娜?,是絕不能帶進公主府的。 有了她與她娘親的那番商量決定,富昌侯府,她以后都不太可能回來了,就是以后有再回來的時候,她也只當自己是客而非主了。 ——對于這個承載著她兩世不快回憶的地方,哪怕她娘用心良苦地想為她留著,她也實在不喜,從前世那些陷害過逼迫過她的人手里奪回來,給一個她以為應該給的人,也算是全了她這兩世的疾苦與悲喜。 在富昌侯府為長樂看了好多天空院子的剪秋,聽到自己主子的吩咐后,幾乎要感動得涕淚橫流了。 那一句‘你和盛夏’與后面那句‘院子里的仆人都不帶’,成了鮮明的對比,她是被帶走的那一個,她對長樂的忠心沒有被辜負。 要不是現在不是表忠心的時候,剪秋都要就地給長樂磕三個頭了,誰不知道被長樂帶去公主府和留在富昌侯府是兩個天壤之別,公主府那里錦繡繁華、前程似錦,富昌侯府這里卻是霜打的茄子,且得凄風苦雨呢。 吩咐完兩名大丫頭后,長樂回了繡樓內的臥房,她令忍冬守門,別放人進來,她目前不想見任何人。 這幾天因著長皇子江明煜的癡纏,她在宮里沒怎么休息好。隨著蕭華長公主出宮后,連公主府都未回,直接來侯府奔喪,又碰到前堂內那場爭吵,出言平息,也有些傷神。 長樂準備趁著眼前喪事還未真正cao辦起來的空隙,稍稍休息一會兒,免得后面苦活累活來的時候,她沒有精神頭應對。 她剛卸了釵環、松了秀發,頭還沒有挨到枕頭上,就聽到門口有珠簾拔動的聲音。 長樂難免臉色一沉,不悅道:“不是說誰也不見嗎?怎么還放人進來?”到底有沒有拿她這個主子說的話當回事。 屋外并沒有人應聲,恍惚只是錯覺,長樂下意識地回頭看,身后卻已有人站著,驚得她險些叫出來,那人的手卻已伸來,擋在她的唇上。 “幾日不見,脾氣見漲,”那人幾分戲謔地笑,溢在唇邊,看著長樂仿若墜入碎星的眼睛,映著長樂又急又惱的模樣。 長樂一把打開擋在她嘴前的手,“嚇死我了,先生怎么會來?”還一點聲響都沒有地就出現了。 “想你了啊,”李榮享毫不避諱地說出,又一字一頓地加道:“思之若狂!” 長樂的臉頰立刻飛出兩片朝霞來,剛剛的驚也完全成了喜,卻還是忍不住嗔道:“先生什么時候也學會了那起子紈绔子弟的油嘴滑舌?” “原本是不會的,有了你,也就無師自通了,” 這話說出來,哪里是無師自通了,簡直是天賜英才,情話技能點滿值啊。 偏偏那個說的人,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更顯得說的話透著一股子真誠了。 再說下去‘暖昧羞恥度’略高,實不適合滿府縞素的喪事氛圍,長樂連忙轉移話題,“你是怎么進來的?”忍冬不似盛夏,總給她與李榮享傳話,絕不可能一點動靜沒有地放李榮享進來的。 “我瞧著你那丫頭也像是困了,我抬手讓她睡一會兒,” 他李榮享來富昌侯府這種地方,還不是如履平地,任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能坐上‘詩經’經主的位置,靠得可不只是腦子。 就說嘛,忍冬那丫頭沒她允許,絕不敢睜著眼睛放人進來。 她與李榮享自前世認識那天起,李榮享就是一副懶懶洋洋、病病怏怏的樣子,幾乎讓她忽略了李榮享超強的戰斗力。前世那時,是李榮享經歷了幾次得不到血蠱解藥造成的經脈自毀,這一世,李榮享還是健康的。 長樂走神的片刻里,李榮享伸手摸上了長樂垂在肩頭的一縷發絲,小指繞了一個圈,勾在了上面。 “先生若喜歡,送先生一縷,”放在之前送去的荷包里,正好。 “嗯,喜歡,”李榮享直截了當,與他那含蓄俊秀的外表,實是不附,隨后幽幽嘆道:“拿上一縷正好,睹物思人?!?/br> 睹物思人?長樂一下子抓到了李榮享話里的重點,“先生若想見我,隨時來見就是了,”后又想到她過不了多久就要回公主府,見著是比較不方便,情緒也有些低落,“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一個是她至親的人,一個是她至愛的人,真撓頭啊。 “總有出頭之日的,”李榮享松了長樂的發,長手卻拉住了他的手,一起坐到了床里,又聽李榮享說:“長樂也不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很努力嗎?長皇子很難纏吧?宮里的小孩子,心眼總是多些?!?/br> 長樂微糗,李榮享這絕不是夸獎她呢,尤其后面那句,她哪能聽不出來,可她有什么辦法,煜兒那么小,沖著她撒點嬌,她想不出怎么拒絕。 “長樂不用擔心,先生會想辦法的,不會讓長樂煩太久”李榮享揉了一下長樂拉著他的手,與長樂的雙目直視,“所以,長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去宮里帶孩子,做些女孩子喜歡的,約上三兩好友,賞賞花,不是也很好嗎?”反正,離那小壞蛋遠點,他不喜歡任何一個敢撬他墻角的潛在威脅。 “哈哈,”長樂忍不住笑了出來,推了李榮享的肩一把,“我且不知先生何時這么小氣起來?” 李榮享面容忽憂郁起來,“事關一生的幸福,我還覺得我不夠小心呢!”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飛走了怎么辦? “不用,”長樂把頭倚在李榮享的胸口,“不用先生小心,長樂永遠在這里,不離不棄?!?/br> 李榮享漾起的唇角,笑得輕松歡快起來,抬手臂順到長樂的肩上,“我也是,不離不棄!”話是這么說,還是要抓緊時間娶過來才是啊。 “先生的計謀真好,萬事都可解決,眼前一切都是按著先生的謀劃走的,誠如先生所說,私下里鬧,倒不如鬧到公堂上去,皇家貴胄有得就是權利,說東就是東、說西就是西,連著這點子事都解決不了,豈不是窩囊!” 李榮享出的計策,就是讓長樂在贏帝和鎮國公面前表明態度,無論兩家怎么處理這件事,她都支持她舅舅的決議,勿要掛著她。 兩家婚姻不合,不代表著鎮國公一家不忠,世子既是先有愛慕之人,國公爺并不知情下應下的,皇家講理,找個理由解除婚約就是,但被jian人拿此事做筏子利用,就不好了。 鎮國公立刻明白贏帝的示意,君臣兩個以天馬流星拳的速度和解,一個講君心一個重臣道,鎮國公下朝之后,火速與柳國公見了一面,兩位國公爺一商量,柳承熙不就被送去京兆尹了嗎?接著那一串人,哪個也沒落下的,挨個進了公堂。 這就是李榮享的狠辣之處:長樂可以順利擺脫不喜的婚約,又可博得贏帝和鎮國公兩處的好感,就是日后鎮國公世子找回來,對長樂的成全也會一輩子的感恩戴德,最后,還可徹底解決柳承熙、小田氏以及秦氏母女等等這些惡心死人不償命的jian詐小人們,報了大仇。 隱隱還牽帶出富昌侯楊寧治來,幫著蕭華長公主名正言順地和離,為了以后蕭華長公主再次名正言順地與周灼大婚,在輿論聲勢上打出良好方向去。 長樂覺得此處應有掌聲,李榮享卻覺得蕭華長公主用了不多久,又該找上他的門了。 李榮享來的快、走的也快,等著門口被點了睡xue的忍冬醒了時,李榮享已經走了好一會兒。 忍冬害怕地偷往屋里望了一眼,見著里面沒動靜,才拍拍胸口,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竟睡著了,這個盹打得時間好長,幸好主子沒叫,要不就出錯難堪了,竟一點沒覺出是外界因素致使她昏睡過去的。 富昌侯太夫人是有誥命在身的婦人,她去世的喪事典儀,是有規格定制的,停靈幾日,出靈時用什么樣的排場,禮部那邊都有存檔,他們家照著前人做過的樣子去做就行。 即使這樣,這場喪事也把楊易寧忙一個腳打后腦勺,實在是滿府之中,沒有什么可用的人手,他要顧著典儀,還要顧著待客,幾頭的忙。 自那日從堂上與那兩位嫡出的兄弟鬧僵后,這兩個人索性沾邊溜,什么事也不靠前了,一副只等著看楊易寧笑話的樣子,楊易寧見支使不動他們,也就不在支使。 楊易林不忙喪事,卻有別的事可忙。 他娘小田氏還在大牢里,他爹可以當睜眼瞎,不管不問,他這個當兒子的卻不能,他與他娘唇齒相依、魚水不能離,他娘若過不得此劫,他將來還能有什么好下場不成。 可惜他愿望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他跑關系求了一溜,最后卻是連京兆尹的大牢都沒進去,連他娘的面都見不得著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愉快,我還要上一天班,討厭做六休一,晚安,親,謝謝支持呢! ☆、第81章 78.0| 富昌侯太夫人的喪事有條不紊地進行,諸多事情皆不用長樂伸手,她只要在有重要賓客前來吊唁時,去前面靈堂掉幾滴眼淚、哭個靈即可,其余時間,一般都是身體虛弱、不勝哀傷,在她的秀樓養著,而能讓長樂親自迎接的賓客,自是沒有幾個的。 李榮享這幾日來得頻繁,也不做什么,只與長樂說說話,給長樂吹吹曲子、沏壺茶,兩人明明還沒有開始夫妻生活,倒有些老夫老妻的模樣了。 若總是這般安穩歡喜、歲月靜好,真是極美好的日子,可惜,哪有不見風吹草動的天下,富昌侯太夫人喪事三天頭上,傳來了緊挨西北的渭洲動亂的消息。 統領渭洲的靖王叛變了。 這可不得了,這對于情況不明朗的西北戰局,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靖王是當今贏帝的庶弟,世宗皇帝晚年時一位石姓庶妃所生的小兒子,當時因為年紀小,并沒有參與到世宗晚年的兩次動亂中,在贏帝江昭乾二次登基后,把緊挨西北的渭洲封給了他。 這絕對稱得上是破例的恩賜了。 自印太/祖建國以來,親王位一直是沒有封地的,只有爵位和俸祿,這也是為了皇權的絕對統一,以免藩王實力雄厚后,有不臣之心,發生自相殘殺之事。 靖王能僥幸得到渭洲這處不算大的封地,還是因著世宗皇帝晚年的兩次血腥政變,造成了上下三輩親王的大批折損。 贏帝也是念著經歷了這兩次政變的血洗,他的親生兄弟,除了靖王,也沒剩幾個了,還基本都被圈禁著。 要是他只封一個親王位出去,難免顯得他刻薄寡恩,而當時他這位小兄弟還沒有成年,他又為了后宮清靜著想,不想把他留在宮里養著,就連同他和他的母妃石氏,一起遷出宮去,去往了渭洲府。 渭洲地域不大,銜接著西北與通洲,又處在西北重防的掌控范圍內。 贏帝覺得就算他這位庶幼弟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一道圣旨下去,就能把他滅在渭洲,但誰曾想,西北大營竟是先反了,殺贏帝一個措手不及。 結果,這西北大營之亂還沒平定,這些年來,一直安份守己的靖王竟也敢給他后院起火,跟著一起反了。 這下子就把西北形勢推到更危急的地方了。 西北三洲與渭洲連成一片,給連著京畿重地的通洲,帶來了難以想像的巨大壓力。 “我事先提醒過你舅舅,但他不信我的,哪里會聽,”李榮享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西北戰局開始后,經內留在戰區的諸暗線,皆由你舅舅把控回去,暫由經內的幾大掌老帶為處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