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藥,去拿藥,”李榮享抬手指著軟榻頭里擺著的藤制小箱,那里他常備著特制的藥。他的身體他還不知道嗎?斷是不敢離開那藥的。 墨染也是知道李榮享常用的藥,順著李榮享指著的位置,手腳極快地拿出藥丸,喂到李榮享嘴邊,幫他服下。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去看了場電影,回來晚了,明天修,明天回留言,謝謝花卷兒和11的地雷呢,抱抱,好開心! ☆、第41章 病由 夜及深處,月淡星疏,柳亭暖閣里,四月天中仍點著厚重精美的銅制炭爐,用帶有安神清腦之藥物熏出的木炭,燃在爐中無聲無息,散出淡淡的藥炭香來,卻很快被銅制炭爐上面熬著的藥鍋噴出的濃重藥味蓋過了。 “先生,不是墨染說您,您什么樣的身體您自己還不知道嗎?偏要逞什么能跑去桃花林里會友?是什么樣的友值得您不顧身體這樣的會來?便是有那個什么‘烏乾金’可做趨避之用,先生也應知道那管不了您根本之痛???先生,您真是越來越任性了,這樣不好!” 里間,躺在軟榻上的李榮享持續裝死中,不發一言,卻還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左側太陽xue。 他這是作了什么孽,他本就頭疼,又有墨染的碎碎念,這滋味簡直酸爽到沒法說。 李榮享知道墨染心里不舒服,無論墨染怎么問,李榮享都沒告訴他這一天一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那樣的話、那樣的人,他……他自是珍藏在心底,怎可與人說出。 墨染便覺得李榮享是不‘愛’他了,明明之前什么事都與他說,連那些極隱密的事都與他說,從不避諱他的,說完還聽他的分析,他分析不對的時候,還指出他的毛病、教導于他。 現在可好,出去會個不知是什么樣的人,傷及平日千珍萬貴的身子不說,他問是誰,又不與他來說了,他家主人這么任性,他該怎么辦,在線等,特別急! 更酸爽的還在后頭,墨染端來一碗熬好濾過的藥汁,走到李榮享的榻前,“先生,趁熱把藥喝了,一會兒涼了,不只是苦了,還會有腥味的?!?/br> 墨染還未走近,五感敏覺的李榮享就已經聞到那股子味道了,他皺著眉,把頭扭向了里側。 這是不想喝的節奏。 墨染哪里肯慣李榮享這脾氣,他心里還有一股氣呢。 墨染說完,李榮享眼都懶得睜,好一會兒才淡淡回道:“不喝藥也不打緊的?!笨倸w不是病,喝多少藥又有什么用,就如那‘烏乾金’一般,都不治本。 “那怎么能行?”墨染坐到榻前,把藥碗放到榻旁的立桌上,毫不留情地把李榮享的臉板正過來,“先生,你吐了那么一大口血,必須吃藥補回來?!弊屇悴桓嬖V我,還想躲藥吃,遂了你的心愿才怪。 李榮享輕輕嘆氣,閉著的眼睛緩緩睜看,看了看墨染,墨染鼓著嘴像只氣飽的青蛙,也瞪眼睛看他呢。 李榮享無奈,這必竟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受其父母所托,定要培養他成材的,如今也有十六、七歲了,還是孩子一般,不說對他執父子之禮,還恩將仇報,真是……他都沒法說了。 墨染哪管他說不說,見著他正過臉、睜開眼、張開嘴,拿起藥碗毫不留情,也不管李榮享何等神色,一股腦給李榮享灌了下去,灌完還不給吃蜜餞糖果。 李榮享想說他也說不出來了,一碗藥下去,早已苦得說不出話來。 墨染翹了翹唇,“先生你不說,墨染也猜得到,終歸不是會男人就是了,”他家主子身份特殊,他自是清楚,連云王爺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為了會別人去什么桃花林。 這么一推測,他的眼前一亮,“先生,你去偷見的該不會是長樂郡主……噢,不,現在是驕陽公主,” 一定是了,前天晚上驕陽公主那個侍女叫什么夏來的,不是還給他家先生送的東西了嗎?似乎還與他家先生說了什么口信,他被他家先生攆到了室外,沒太聽清楚。 還真被他猜到了,李榮享覺得不只是嘴里苦了,渾身都不自在了,他就有表現得那么明顯嗎?這和他高深莫測、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行事風格,真是好不相附啊。 好在李榮享現在被藥苦得一張俊臉都皺在一起,墨染沒發現什么,只自顧自地繼續說:“若真是驕陽公主,主子這口血吐得倒也是值得!” “噢?你以為值得?”李榮享好奇墨染心中想法,他還以為墨染會反對呢,墨染是這世間少數了解他到底是何身份又背負何種使命的人,他原該不適合七情六欲這種太過‘美好’的東西的。 “當然值得,驕陽公主姿容絕美,出身高貴,性情看起來醇厚淑慎,實是天上難找地上難尋的標配賢妻,”別看墨染年紀,分析起這種事情來,還是有些門道。 這驚鴻館里,每天都演繹著各種各樣驚天動地的‘愛情’,哪一樁單調出來,都夠墨染這個年齡段的少年,好一番琢磨的。 “就有一點不好,”墨染轉而憂心道:“她娘蕭華長公主太兇悍了,做她的兒子勉強湊合,若是女婿,簡直是倒了大霉?!?/br> 李榮享聽到墨染這番論調,忍不住笑了起來,因著笑的動作有些大了,竟涉牽到了肺臟,又是好一頓地咳嗽。 墨染連忙扶起他,又拍后背又是撫前胸,好一會兒李榮享才能緩慢地喘均氣息來。 墨染心疼地眼圈微紅,“主上真是太過薄情了,明明先生一萬個忠心,身子骨也是因為主上才連番受傷落得虛寒之癥,那蠱蟲早該與先生取了出來……” 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御下,實在是難堪為‘主上’,自家先生同樣要控制手下,卻從來沒有這般殘忍過。 “休得胡說!”李榮享撫著胸口,艱難地吁氣,卻還是厲聲打斷了墨染為他的抱怨,“主上也是你能議論的,為師如何教你的,你一會兒自去書房罰過?!?/br> 怕再惹李榮享生氣,墨染不情愿地閉了嘴,罰過就罰過,不就是抄寫五百遍《忠君策》嗎?哼,看自己抄書時,誰來照顧他。 知道墨染心中不服,李榮享耐心說道:“禍從口出,你永遠記住做咱們這種暗事的人,絕不能說主上一個不字,否則,心里有了怨,做事難免帶怨,早早晚晚,會栽進去的?!彼谶@方面是吃過虧的,他不想他一手養大的孩子重蹈他的覆轍。 “是,先生,是墨染錯了,”墨染主動承認錯誤的態度,李榮享還是欣慰的,但隨后他就聽到墨染說:“先生要早早娶了驕陽公主才是,便不必再受這盅蟲噬啃之罪了,還有啊,免得再拖下去,人家青春妙齡,身后追求者眾多,被人搶了先就不好了,而先生您的歲數都好做人家的爹了,先生,您是長人家一輪還是一倍來的?” 氣得李榮享,又差點吐出一口血來,幾乎立刻決定要罰墨染抄一千遍《忠君策》和一千遍《敬師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人家是親媽呢,寵文啊寵文,謝謝小火龍天天的地雷一枚,今天晚上抱著睡了。 ☆、第42章 搶人 接下來的好幾天,長樂都留在了長公主府上。富昌侯府來人接她,都被她遣留夏打發了回去。 她娘自桃花寒寺回來后,情緒一直不高,怏怏不快的,連叫那幫子男/寵來侍候,都沒有什么心情了。長樂做為孝順的好女兒,自然要留在她娘身邊,好好開解。 她已經不是前一世那傻傻懵懂、任人哄騙的傻丫頭,她也經歷了許多世事,便是不能完全理解她娘此時的心情,大約也是明白了幾分的。 哎,但凡女子,若情之不順,這一生,鮮少有幾個能過得快活了,她娘是兩世都栽在這上面了,她前一世亦如此,這一世,呵呵,她對天發誓,她若不幸福,必天翻地覆。 “娘,那日桃花真美,我看那山里美的地方多著呢,便是這桃花謝了,還有別的花可看,便是沒有花看了,那一草一木又何償不是美景,”長樂手指靈活纖巧地擺弄著一套宮造雕百合花纏枝汝色茶具,沏著今年新貢上來的上等香茶,這一壺茶水沏出來,滿室皆溢茶香。 偎臥在金粉色仰枕上的蕭華長公主半睜半閉著眼眸,神色倦倦的,聞著女兒沏的茶香,聽著女兒輕聲軟語,卻不接言。 “實不必為了桃花謝了春紅太匆匆這等事傷愁,娘若喜歡,以后女兒常陪娘去山里看景就是了,女兒也喜歡呢,娘,女兒還沒問你,那座廟里供的是什么佛?” “彌勒,”蕭華長公主應得沒精打采的,這就是她女兒在她身邊煩著也是她女兒問的,換個旁人,她早發雷霆之怒了,一腳踹出去了。 “未來佛啊,”長樂淡淡地嘆氣,“也是極好的,女兒常去的廟里都是供釋迦佛的,想來這前世來生的,都不如現在好呢?!蓖劮鹗乱咽遣缓?,她自己是得過濟的,并不是對佛不敬,只是不想母親圈這里出不來,影示罷了。 說話間,一杯香茶已沏好,長樂雙手捧著精致小巧的茶碗,遞到蕭華長公主面前,“娘,嘗嘗我的茶藝可有見漲?” 蕭華長公主接過茶碗,飲了一小口,點頭道:“我女兒親手沏的還能不好?” 蕭華長公主贊完,慈愛的目光在長樂的俏臉上打轉,“日后,誰若能娶了我的女兒,我定著人去看看他家祖墳是不是冒了青煙,那家伙得是多有福氣?!币歉覍λ畠翰缓?,哼哼,必活閹了他(李榮享莫明打了一個冷顫,墨染又趁此端來一碗苦藥)。 “哈哈,”長樂被她娘這打趣般地‘贊’,說得開心地笑起來,嗯嗯,等她成親的時候,她一定要問清楚李榮享家的祖墳在哪里,讓她娘著人去看看的。 許是被長樂這爽朗的笑聲激到,蕭華長公主把喝干凈的茶杯扔在軟榻上,一掃之前的怏怏不快,‘噌’地從軟榻上起身,站起到榻前鋪著的厚厚白色狐裘皮上,完全拋棄擺了幾天的怨婦臉,又恢復成霸道厲害說一不二的模樣。 “我兒說得對,憑著本宮的身份,憑什么要修來世,本宮今世就要痛快,誰又能攔得住本宮,” 蕭華長公主一拍榻前的立桌,連著‘本宮’兩字都不用了,直接吼道:“老娘這就帶人上山,搶也要把他搶回來,拜什么佛、修什么性,老娘這輩子就知道修一個性,拜也得給老娘拜歡喜佛?!彼挪灰俚认氯?,已經蹉跎了這些年,空等到七老八十的,還有什么意思。 蕭華長公主吼完,連著長樂還沒反應,她已經一道風似地走出臥室大門了,等著長樂明白過來,屋里只余茶香,不見人影了。 這……這可叫怎么好?她剛剛只是想影射一下,讓她娘想個周全法子,定能解決得了,她可萬沒想叫她娘真去山中寺里綁個和尚回來啊。 哎哎,她娘怎么能這樣呢?這真是……能動手的時候絕不動口,這雷厲風行地簡直叫人想去撞墻啊。 長樂這正氣悶,留夏又來通稟,說是富昌侯府又派人來接了,這次竟是她的好二嬸小田氏。 長樂擰眉一算,心中冷笑道這定是侯府中出事了,前兩天還只是派府里有頭臉的嬤嬤婆子來接她,她沒應,中間空了兩天,侯府再沒人過來。 今天是什么春風把侯府的一位女主子催來接她呢?她這面子啊,最近真是越來越有,可惜,她也不是誰都愿意給的,‘啪啪’打臉的事,前世竟是別人做與她了,這一世她總要還些回去。 “你去與二夫人說,本宮心體有恙,暫見不得風,需要靜養,也不易見人,等著本宮身體好些了,自會回府,還有,讓她幫忙傳話老夫人莫要擔心本宮,本宮這里有御醫侍候,過幾日自會無事了?!?/br> 留夏眼都不敢抬地應了聲‘是’,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內室。 也不知是怎么了,哪怕她家主子面色是溫和的,對她們這些跟在身邊的丫頭也算寬待,她對現在的主子也是仍是又敬又怕的,與之前那種不太把主子當回事的心態判若兩世一般。 這天啊,真是說變就變,她卻連什么時候變的,又如何變成現在這般,都及不得縷順清楚。 她想,像她這樣的,絕非她一個人。至少也得有一個富昌侯在里面。想想二夫人那張急得火上房似的臉色,她就忍不住開心起來,連著往堂屋里走的腳步,都生起風來。 留夏走后,長樂招來了公主府大管家張行,她自己沒有什么人手可用,但她娘這里有啊,她娘的就是她的,她怎好浪費。 長樂與張行說明了心中的疑惑后,張行立刻了悟,“小公主請放心,老奴這就著人去查,晚上定有消息,必能讓小公主滿意?!?/br> 看看,這就是杰出人才的范兒,長樂很放心,“那就麻煩張伯了?!辈还軓埿腥绾蔚刂t卑自稱,長樂也還是堅持地叫他‘張伯’。 張行心中感動,小主子長大了,心性越發成熟堅強,他為公主高興,公主這些年的苦,總是沒有白遭受的。 一想到公主,張行就難免想到剛剛他瞧見自家公主列齊人馬出門打群架的樣子,他上前去問,自家公主根本沒空理他,只說叫他把‘菩提院’快速收拾出來,便匆匆出門。 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或許,他家小主子可得一問,他也好心里有個準備才是。 “小公主,不知……公主殿下她……她這時帶齊人馬出門,是為何事……,您知道嗎?”張行問的斷斷續續,實是不太好開口,他是做奴才的,怎好指摘主子的行蹤呢。 長樂很囧,她要如何說才是?說她許是落日之前,就要多個后爹出來了? 但她并不后悔之前刺激她娘而說的那番話,她娘那樣的女子,當得這一世‘快快活活’才是。 她只可憐她自己做不出她娘那般豪氣干云,沖去驚鴻館,把李榮享搶回公主府的驚世舉動來。 哎,那么問題來了,若她真去搶,李榮享會不會順了她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是萬惡的周一,想一想,就覺得心好酸,哎哎,我們五個月沒開資了……,這悲催的處境。 ☆、第43章 流言 蕭華長公主這一去,第二天早上還沒有回來,長樂一夜沒睡踏實,擔心得不行。 還是孫嬤嬤人老心定、見事頗多,勸慰了她幾句,說她娘定會無事,莫要擔心,說不得要耽擱幾天才能回來。 搶人也不是那么好搶的,何況還是那位。 自家主子自己知道,這天下的男人,除了那位,對著誰都敢如風似火,獨有那位,真真是冤家,哎,怕是要好一陣磨的。 孫嬤嬤勸慰著長樂時,忍不住幾番嘆氣,她是自小侍候在蕭華長公主身邊,與蕭華長公主的情份形同母女一般,蕭華長公主沒有什么事是她不清楚。 世宗晚年那場持續十年之久的紛爭帶來的巨大禍端,是絕不會因為世宗離世入了泰陵,就隨之消失的。 持續至現在瞧來,無論是蕭華長公主還是當今圣上贏帝江昭乾,看起來是勝利者,其實呢,哎,甘苦自知。 別說犧牲在這場政變里的世宗元后,只說贏帝江照乾至今子嗣不封,惟二的兩個皇子眼瞧著身體都不健壯,而蕭華長公主的愛人因著家族的關系,也被扔了進去,直接影響到蕭華長公主現今的生活混亂成全國人民茶余飯后的談資。 孫嬤嬤實在是替自己一手帶大的公主心痛,她家公主那小時候是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比著小公主還要柔順,誰能想到長大后,日子會是過成如今這個樣子。 長樂令張行著人打聽的事,晚上確實傳來消息,只是長樂那時正擔心蕭華長公主,沒有那份心情去聽,就拖到了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由孫嬤嬤陪著,一起聽張行說話。 “外面也不知怎么起的傳言,富昌侯府著實又大火了一把,”張行在說到‘富昌侯府’時,眼角余光偷瞄了長樂一樣,見長樂并無不喜,才接著說的,“皆說這滿上京城的春光,都在富昌侯府了,一府的老少都是能人,府里二爺新添個由外室轉正的妾不說,妾帶的女兒竟還有些本事勾搭上了柳國公府的柳二公子,聽著住在這妾原先外宅的那幾個舊鄰說,似乎半年前這家小姐就與柳二公子在一起偎偎蹭蹭了,那位轉正成妾的外室還說她家女兒是有大志向的,以后是要做國公夫人的,連著郡主、公主都是比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