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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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祁一下樓,年馥就趕緊跑到陽臺上,扒著窗沿往下看。她看見一層又一層的感應燈悉數亮起,末了,又在最后一盞燈暗下時看見了熟悉的黑色人影,人影高大,看起來堅不可摧。 他背對著她,有如古時的將軍,任前方是金戈鐵馬;而她俯視著他,神色溫柔,看萬點星光盡數落在她的王者身上。 年馥看出了神,片刻,又倏地笑了,一轉頭,玻璃窗在夜色和燈光的交織中倒映出她的如花笑靨。她盯著倒影愣了數秒,目光如炬,仿佛是要揪出自己那股子溫柔勁的源頭。 下一秒,再尋回目光,卻看見那個高大的人影還沒走,他停下步子站定在昏黃路燈下,旁邊是一輛黑色奧迪。駕駛座上的人打開了車門似乎是要下車,但被他一把攔住,他大步流星走向后座,但就在手碰到車門的那一瞬,他緩緩回頭,目光直直落在年馥此時所在的方向。 年馥心跳一磕,愣住了,她也直直望去,想要回應他。但距離實在太遠,回過神來她只看見那個頎長的黑影彎腰進了奧迪,車燈一閃,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中。 這時,手機在桌子上的發出的震動聲把年馥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掃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就接了,接電話時手還不忘去關窗子——這個時間放肆吹秋風,是會感冒的。 “喂?生生?”說著一陣風吹過,凍的她吸了吸鼻子,于是她踱著步子往臥室走。 “年!馥!”許生生大概是生氣了,聲音難得的大,比聽說她進木森娛樂的那天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憤憤道:“為什么一天都不接電話!” “生生,我錯了,”年馥坐到床邊,身心放松,柔聲道:“今天發生太多事情,到現在才閑下來?!?/br> 不管怎樣,在許生生這,先認錯總是沒錯的,因為這女人心無比軟,曾經還因為一個流浪漢跟宋澤宴吵過一架——那流浪漢四肢健全,宋澤宴拒絕施舍,而許生生鐵了心要給錢,最后兩人不歡而散。許生生在電話里罵了好一通宋澤宴鐵石心腸,卻不料宋澤宴早已找公道找到了大洋彼岸的年馥這里。 結果就是......許生生被年馥罵了好一通傻白甜,才肯跟宋澤宴和好去。 果不其然,這回許生生又心軟了,她語氣盡是心疼:“馥馥,上班很累嗎?” 年馥連忙否認:“好還啦,不累,”但怕她不信,又加了句:“就是錄節目時累,凌晨起就要陪著趙...藝人做造型妝發和彩排,一個流程下來至少八九個小時......但只有那幾天累,其他時候我都坐辦公室看綜藝的?!?/br> 她沒撒謊,前幾個月她和趙祁冷戰時,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坐辦公室里看他的綜藝《聲聲入耳》和美劇,那陣子趙祁不帶她出去工作,也沒開除她,任她在公司呆著。想到這,年馥心里竟甜絲絲的——早上他說他是她的老板,莫非那陣子他是故意養著她,吃白飯也不放她走? 正想著,就聽電話里又問:“總是打不通你電話,你現在還是不開鈴聲?” 年馥一怔,點點頭,“嗯......” 然后就聽那邊嘆了口氣,嗓音暗啞,聽起來竟然有些哽咽。許生生用一種近乎在哄小朋友的語氣說:“馥馥,我知道你這些年很難熬,但也熬過來了,還重新回來了,對不對?我上次問你有沒有在看醫生,你躲過去了沒回我,我以為你快好了呢,但是,你怎么還是......”許生生說著說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一旁傳來宋澤宴的敲門聲:“生生,你電話打完沒?” 許生生迅速壓制住聲音里的情緒,回:“沒有,你再等會?!?/br> 聽著話筒里傳來的聲音和詢問,年馥眼眶早已經紅透,淚眼盈盈??伤幌朐S生生擔心,許生生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愛她如同愛自己的人了,她不想把悲痛和擔憂帶給她,于是深呼了一口氣,張著嘴巴仰起頭,半晌才說:“生生,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狀況已經很穩定了......身體也很好......你知道嗎?你不用擔心我,你要開開心心地生活,只有你幸福,我才能幸福。 生生,你知道嗎?我在美國的時候,很多次撐不下去了.....我雖然拿不到安眠藥,但偷到了嗎啡......” 許生生心里一驚,剛準備斥責她,卻又聽她說:“你知道是誰讓我活下來的嗎?是你啊......你說會等我回去......帶我回到那片林子里.....你知道我最愛姥姥家那片竹林了......你真的很過分......總讓我魂牽夢縈......不能死啊……想回家就不能死啊……” 聽著聽著,許生生已是淚流滿面。她說:“馥馥.....我會帶你回去.....但不是現在.....阿(阿姨)...你的醫生跟我說過,在你好轉痊愈以前,你不能再受任何刺激,我也想......我也想帶你回到辛夷......我發誓,一定帶你回去!” 年馥眸底星光璀璨:“那生生,一言為定哦?!?/br> 許生生篤定的說:“一言為定?!?/br> 年馥笑了,眼眶盛滿的淚珠也吧嗒吧嗒掉下來,然后就聽許生生又嘆了口氣:“但是,馥馥,你能不能重新接受治療?”她語氣緩地不能再緩,“宋澤宴的朋友說你害怕接電話,害怕鈴聲,這是一種創傷后應激障礙......你....看到陌生來電還是會害怕嗎?” 年馥:“嗯?!彼忉專骸吧?,你別擔心,我現在狀況已經好很多,而且我社交圈子小,除了你就是趙祁,沒別人給我打電話,我不會受刺激,你放心?!?/br> 聽到這,許生生心里的一顆大石頭總算落地了,她邊哭邊笑:“馥馥,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我就知道你能撐過去,你是我見過最聰明果斷的孩子.....但是,你抽空還是要去看看醫生好嗎?你害怕的話,我陪你去?!?/br> 年馥喜出望外,剛哭過的眼睛跟一汪清水似的,她笑著問:“你要來?你要來j城?” 許生生道:“暫時沒有這個計劃,但是你需要我,我一定過去......何況,我想見你,但你又不肯來魔都?!?/br> “不是不肯...年志勛他......” 許生生于是又嘆了口氣,跟深宮怨婦似的。她打斷她:“我知道姑父在這里,所以你不想來,我知道的?!?/br> “姑父”這個稱呼讓年馥又是一怔,半晌,她輕聲問:“舅媽還好嗎?” “......” 顯然許生生也愣住了,在這十幾年里,年馥從來沒有提起過她的家人,那對年馥而言,是塵封的往事,是不可觸碰的傷痕。咸濕的眼淚劃過她的嘴唇,她說:“馥馥,我mama挺好的......謝謝......謝謝你......” 年馥問:“謝我什么?” 許生生哽咽:“謝你愿意提起他們......愿意原諒他們……” 年馥嗤笑一聲,只輕聲吐出兩個字:“笨蛋?!?/br> 我才沒有原諒他們,我只是不忍看到你夾在我們中間左右為難啊...... 可許生生無所謂了,年馥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都無所謂了,她開心地在床上滾來滾去,不一會年馥就聽見電話里傳來她摔倒的聲音,以及一句“哎喲,我的老腰啊......” 年馥好笑:“你腰受傷了,要是不能......宋澤宴是不是得打死我?!?/br> “嘖,”許生生一臉jian笑:“你怎么突然在男女之事上開竅了?是不是......?” “......” 年馥眼瞳一斂:她本是想調戲別人的,怎么反被調戲了?不過好在她正想和她談這個事情,于是連忙坦白:“生生,我好像談戀愛了?!?/br> “好像?”許生生戰斗力又回來了,“好像談戀愛是個什么鬼?你是不是遇到渣男了?” “......”年馥摳了摳手心,臉上笑容逐漸放大:“也不算渣男吧...就是......”就是有那么一點點兒渣,男人不壞女人還不愛呢。 “狗屁!”許生生大罵:“你這個絕世牡丹,被男人騙了也會幫別人數錢!不行,我得......”她聲音越來越大,激動得仿佛她要抄家伙去滅人滿門一樣。 然而年馥沒在意這些細枝末節,而是發揮學霸本質馬上抓住了重難點,疑惑問:“牡丹?牡丹是什么意思?” “......” 年馥感覺許生生此刻一定是一臉黑線,不然她不會說:“現在是互聯網時代......” 聽到這,年馥笑容更盛:“那我去上網沖浪查資料了,拜拜~”說著就要掛電話,找到能開溜的機會就趕緊逃! “等會!”許生生冷聲問:“是哪個王八羔子動土動到你頭上來了?” “......” 年馥愣住了,“王八羔子”這用詞....看來許生生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上一次她這樣罵人,還是在跟宋澤宴吵架時。 她頓了一會兒,然后說:“生生,我現在還沒確定,等我確定了告訴你好不好?” “不好?!痹S生生更怒:“你就是被騙了,這種不確定名分的男人都是垃圾,你告訴我,我去解決他......”說著說著,許生生恍然大悟:“年馥.....你不會是被他煮成熟飯了吧!” “......”年馥立馬從床上彈起來:“沒有!” 他們的速度哪兒是煮熟飯啊,簡直是......哎呀算了,沒臉說沒臉說...... 許生生淡定“哦”了一句,道:“那就好,那個男的叫什么?我去探探他底細?!?/br> 年馥突然就覺得不該主動提這茬——怎么說?怎么說怎么錯! 于是就這樣猶豫了好一會兒,直到門鈴響了,年馥屁顛兒屁顛兒跑去開門,然后就聽到趙祁在門外喊:“年馥?” “......” 男人的嗓音堅定有力,直直穿透了手機到達通話彼端。 于是,伴隨著許生生的怒吼,年馥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