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贅婿? 贅婿??! 陳信覺得手腳都是冷的,他千思萬慮,想遍的了所有的可能性都沒想到北平侯介紹給他的前程,竟然是去做——倒插門的贅婿。 贅婿, 嫁入女家, 伺候孝順妻子的父母, 生的孩子還全部跟母姓! 陳信臉頰上的肌rou頻頻抽搐——任何稍有自尊心的男兒,都絕不能忍受如此恥辱的人生! 北平侯其實并沒有注意陳信面部的表情變化。 此時的他正趺坐在主客席上,手捋飄逸的胡須,與張氏太夫人小聲解說著這門親事的種種利好。 前任北平侯張蒼官場學界雙贏,位極人臣,名標青史。張氏之父乃張蒼丞相的族弟,血緣關系上勉強掛在五服范圍的邊上。所以,現任北平侯與堂邑侯太夫人也算是堂兄妹,遠房堂兄妹。 作為家族的旁支,作為沒錢沒勢的旁支家的閨女,張氏在童年少年時期對家族神人張丞相父子只有仰望的份兒——彼此社會地位太懸殊——直到嫁給陳午之父當上侯爵夫人后,雙方才開始比較平等的親戚來往。 或許是積年積威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張太夫人對北平侯堂兄至今都保有極大的敬畏,遠勝對嫡親父兄的敬畏。因此,面對尊貴堂兄的游說,張夫人幾乎沒經什么掙扎,很輕易地就被說服了——反正仕途無望,去有錢人家當女婿,輕松自在充充裕裕度過一生,又有什么不好? 和堂妹聊了好一陣,北平侯總算想起了意向中的準新郎。 “陳信,趨……拜見丈人!”表舅公看上去再和藹可親不過,指著酒糟鼻笑呵呵地恭喜陳信,一再強調這位是張氏家族中數得著的大戶,家有萬貫,良田美宅…… “信雖不才,亦陳氏子孫,不甘寄于他姓籬下?!?/br> 耐著性子聽舅公結束,陳信咬緊后牙齦,竭盡全力壓制住上前暴打北平侯一頓的沖動,禮貌周到地回話道:“君侯之賜,信不敢領受?!?/br> 說完,對祖母、北平侯父子先后一鞠;也不等對方回應,扭頭就走。 張夫人看孫子話說得那么絕,唯恐堂兄面子上過不去,急忙說:“從兄,阿信尚年少……” “嗯……噢!”北平侯掀掀眼皮,頗有些抱歉地瞅了酒糟鼻一眼,隨口支吾著。 矮小壯實的侯太子張類卻不買賬,冷冷地撇撇嘴:“陳信……長太子須兩歲不止!” 停一會兒,北平侯太子忽然‘嘿嘿’嗤笑,扭頭對著客廳的大門,故意拔高了音量大聲道:“其以為何……如?區區一賤婢種爾!” ~~.~~.~~.~~ ~~.~~.~~.~~ “區區一賤婢種爾!” 大客廳外的長廊上,陳信往前的腳步一凝。 廊外庭院中,北平侯帶來的隨從向這邊指指點點,私語竊竊。陳信深吸口氣,緊繃著臉,抬頭挺胸,大步向前。 ★☆★☆★☆★☆ ★☆★☆★☆★☆ ★☆★☆★☆★☆ ★☆★☆★☆★☆ 回到自己的小院,坐到案前,陳信依然無法抑制憤怒的心情,胸口時起時伏,拳頭握得死緊。 “大兄?”飽含nongnong擔憂的話音,在身后響起。 松開拳頭,陳信回頭,努力擠出一抹微笑:“少兒?!?/br> 陳少兒顯然還不知道前院客廳曾發生的是是非非,只是奇怪地問:“大兄如此不悅,何因?” 不想把可憐的meimei牽扯進與親戚間的糾紛,陳信改以稍帶玩笑的口氣調侃道:“嘖,嘖嘖……為兄乃深恐取丑妻也!” “丑妻?”陳少兒吃驚復疑惑。 “然也。細君有所不知……”先將北平侯帶來的族人的外貌體型添枝加葉形容一遍,陳信深刻表示對酒糟鼻女兒的容貌不抱任何希望——若結成夫婦朝夕相處,委實不敢想象。 聽兄長描述得有趣,陳少兒掩嘴‘咯咯’笑個不停,前仰后合; 邊樂,還邊抱怨祖母的堂兄北平侯做事不地道,怎么能介紹個丑女呢?同時忙不迭安慰兄長,認為只要平時仔細探訪,一定能娶到品貌雙全的佳人。 見meimei全心全意地為自己考慮,陳信心中涌起股酸澀:‘少兒,少兒……還有心情為我費神,她自己的前程……姻緣又在哪里?’ ‘我畢竟是男人,實在仕途無望,經商或買塊地受租都行。但少兒呢!宗正那沒入名,誰肯娶她?將來……可怎么辦???’ 視線在meimei嫵媚的容色和比一般同齡女孩發育早得多的身材上掃過,陳信突然想起另一個meimei,彼此陌生到或許對面都不能相識的meimei——阿嬌。 ‘阿嬌的煩惱應該不是……誰娶,’前面與長子誠的閑聊中剛了解到嫡母那邊不久前拒絕了葘川王太后的求親,陳信不無酸澀地想:‘而是挑哪個嫁吧?’ ‘……這會兒,她在忙什么呢?’ 作者有話要說:感冒ing 據說,不管吃藥不吃藥,感冒都得一個星期! ================================== 備注: 堂邑陳氏年輕一代的情況。 【阿嬌的嫡親手足】 陳須,字明德 ——館陶長公主長子,堂邑侯太子 陳蟜,字處道 ——館陶長公主次子,隆慮侯 【阿嬌同父異母的兄弟妹】 陳信,字伯嘉 ——陳午的庶長子 陳慶 ——陳午的庶次子,和弟弟陳福是雙胞胎 陳福 ——陳午的庶三子,已經夭折 陳少兒 ——陳午庶長女,和陳信同父同母 …… ——后面╭(╯^╰)╮還有,具體如何等出場了再介紹 ☆、第83章 壬戌夫妻 竇皇太后的長樂宮, 長信宮西殿,薄皇后端坐于琴案之前。 纖纖素指下,樂音如流水般淌出,悠長而凝澀,透出難以言述的感傷。 ~~.~~.~~.~~ ~~.~~.~~.~~ 簾外,寧女官淚水盈眶,向前半步,哀戚地瞅著嬌嬌翁主:“翁主,陛下‘迄今’未駕臨西殿……” “寧!”素手搖搖,阻止忠心女官下面的話出口——背后非議皇帝,是重罪;絕不是寧女這種身份能擔當得起的。 收回手,阿嬌翁主隔著紗簾專注地凝視她的皇后舅母,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擔心:“二母……” 與一般孕婦的甜蜜豐腴截然不同,薄皇后顯懷后只長肚子,本人卻不胖反瘦;原就苗條的體型,現在除了腹部,更見消瘦。 “翁主?”寧女官滿臉乞求地望著長公主的女兒——深受天子重視的阿嬌翁主,能夠自由出入宣室殿的阿嬌翁主,能不能為皇后說說好話? 當今皇帝是孝子,常常來探望母親竇太后。 然而,同在長信宮,天子卻不肯踏入僅只一步之遙的西殿,順路去探望探望懷孕的結發之妻。這樣的舉動落在有心人眼中,宮里面上上下下風言風語,競相猜測,說什么的都有——皇后這邊壓力巨大! 絲弦之音,漸漸幽渺…… 如高崗上北風蕭瑟,夜半嗚咽,哀難自勝。 寧女官的淚水奪眶而出,用手拼命捂住口鼻,不敢哭出聲來。 放開紗簾,館陶翁主微微嘆息, 轉身,出回廊,蹙著眉頭往東殿方向走:‘阿大根本是故意躲,存心不想來。又不能強拉……怎么辦,怎么辦?’ ★☆★☆★☆★☆ ★☆★☆★☆★☆ ★☆★☆★☆★☆ ★☆★☆★☆★☆ ——長安·膠東王官邸—— 新官邸,卻不是新宅子。 京城的膠東王官邸是孝文皇帝冊封侄子劉雄渠時為膠東王時興建的,距今差不多二十年了。 劉雄渠是齊悼惠王的兒子,高皇帝劉邦的孫子,庶出;幾年前參合‘吳楚之亂’,在以周亞夫為首的朝廷大軍強力鎮壓下事敗身死,王國撤銷。十分自然的,平亂成功后,長安城里的膠東王官邸也被朝廷收回,閑置了很長時間。 庶皇子劉徹是第二任膠東王。 空關的房子總是不在狀態上。雖然藩王官邸底子好,雖然少府盡心盡職,派工匠加班加點趕在皇子徹搬入前再裝修,但大概是因為工期太緊了,那些土木的樓閣臺榭還是多少顯出些舊態,總有匆促粗糙的感覺。 比如現在,站在新家后花園的水榭檐下,膠東王仰視著梁棟上的彩繪,微微皺起眉頭——明顯是在舊花紋上又描了一遍,而不是刮干凈后新畫的。 上任不到二個月的膠東王家令看出上司的不滿,拱手施禮解釋,時間太緊了,王邸那么大,實在做不到每處都精益求精。由于現在是冬季,水邊的榭臺暫時用不上,所以側重全放到大王和宮眷起居的幾處主要院子上了。 “宮……眷?”劉徹負手,奇怪地斜看家令——哪來的宮眷?他一沒立王后,二沒納美人的,哪有什么宮眷? “大王?”家令一怔,隨即想起弄不好這位正主還不知情,連忙報告:王美人報請,栗夫人做主同意,掖庭令執行,已把膠東王寵幸過的兩個宮女去除宮籍,從此歸于膠東王家。人,就安頓在距大王正寢不遠的偏院之內。 為了顯示自己是多么能干和貼心,膠東王家令馬上補充細節:兩個美女的院子都是后宅數一數二的好地方,家具全新制,衣裙水米分配套,伺候的侍女閹奴也都齊備…… 讓膠東王家令意外的是,聽到他的稟報,他家大王非但不見喜色,反而厭煩地轉身就走:“何必?” 家令心頭一驚,緊趕兩步追上去,殷切地請問:“大……王?” ‘還放在就近的院落?!沒幾天就要請喬遷宴了,若是給來訪的姊妹從姊妹遇上,尤其是給阿嬌撞見,多難看?’盡力將惱意藏到表情之下——父皇說過,成功的君主必須喜怒不行于色——膠東王甩甩衣袖,厲聲下命令:“二女……遷走,遠遠遷走!” ‘咕~~(╯﹏╰)這么說,那兩妞不得寵?’家令明白辦錯了,趕忙點頭哈腰:“唯唯,大王,唯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