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拿男賓的酒喝?咕~~(╯﹏╰)b!希望沒人注意到……’ 嬌嬌翁主不滿地瞥嫂嫂一眼,有些頭痛——喝酒不算什么;但女客偷喝專供男賓的酒?!如果傳出去,當事人就成笑話了,弄不好會連累家聲的。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br> 不知何時,劉姱王主轉了主題,念著念著,還莫名其妙忽然哽咽起來:“有懷于……衛,靡日不思。有懷于……衛,靡日不思……” “有懷于衛,靡日不思?”聽清了詩句,阿嬌再度回頭瞅一瞅嚴重失態的嫂嫂兼表姐,心中泛起抹同情——姱表姐,非常非常思念梁國嗎?是想念梁王舅舅吧! 仿佛是覺得大聲念還不夠盡興,王主姱忽然半欠起身,雙臂高舉,仰天呼喝:“ ……三星在隅。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從兄,從兄,今夕何夕?” “阿姱,”太子須使勁兒拽妻子——如此大呼小叫的,太失禮了。雖然車子四周都是自己人,但前有王駕,后有其他貴族高門的車隊,如果被人聽出來是劉姱的聲音,臉就丟大了。 果然,僅片刻,車窗外就傳來侍衛頭領遲疑的聲音:“太子,太子妃?翁主?” 王主姱猶自不休:“良人,良人……” “阿姱……”太子須頭痛欲裂,沖車窗方向急急吼道:“無事!” 語氣太不穩定,難以打消侍衛長的顧慮。 于是,‘嗒嗒’的馬蹄聲更近了些:“太子?翁……主?” 劉姱王主掙扎兩下,擺脫不了丈夫的鉗制,頓時惱了,拳打腳踢。 堂邑侯太子既想制止,又怕弄傷妻子,這通手忙腳亂??;沒法子,只得向meimei求助:“阿嬌,阿嬌……” 館陶翁主舉手,指環上狹長的祖母綠在青銅框車棱上連叩兩下,含著笑意的語調回答車外人的問題:“甲士,無事,無事?!?/br> “唯唯!翁主……”侍衛的聲音,很快被馬蹄聲和車輪聲覆蓋。 ~~.~~.~~.~~ ~~.~~.~~.~~ 解決了外患,堂邑太子專心對付內憂。 奈何不知道是不是借了酒力的緣故,姱表妹突然變得力大無窮,陳長公子使盡全身力氣也彈壓不住。 非但沒壓制住,還被反攻了:“故國千里,千里……” “故國千里,”王主姱揪著丈夫的衣服領子,反攻倒算:“侯門似海,似?!?/br> 太子須左躲右閃,狼狽不堪:“阿姱,賢妻,賢妻……” “賢妻?從兄,賢妻二字,何其難也?” 梁王女兒怪叫一聲,米分拳連珠,眼淚撲簌簌落下,喃喃敘述著家務的瑣碎繁亂,累;丈夫老帶回女人,煩…… “噗嗤!”阿嬌翁主前額抵在車框上,笑出了聲,思忖道:‘也不怪姱表姐著惱。說起來,京都豪門中……互贈樂伎美婢的習慣,的確不怎么樣?!?/br> 在城陽王主的婚禮儀式過后,就大家話別那點兒時間,就有三四個貴族要送歌妓舞女給兄長。理由竟然是有段時間沒見,送給玩意兒,算聯絡聯絡感情。 “何,何?”太子須好不冤枉——話說,他又沒找人要,都是別人主動送上門的??蓱z他,躺著也中槍。 酒醉之人當然享有‘不講理’的特權。王主姱不顧丈夫的解釋,倒豆子一般往下抱怨:兩個貴妾,一個作死一個裝死,討厭!小姑子,喜怒無常,超級超級難討好…… “嗯?”阿嬌一聽,身子一僵。 前面幾句,陳須太子還能緊著安慰,可聽到最后一句,就急了:“阿姱!” 劉姱似乎要把婚后遇到的所有堵心事都倒出來,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 太子須頭痛地看著車座另一邊的meimei,窘得不行:‘嘮叨嘮叨自己也就罷了,怎么連meimei都編排上?阿嬌可從沒在母親或皇太后祖母面前說過阿姱一句不是?!?/br> 阿嬌依在車窗邊,默默地看窗外,連頭都沒回——仿佛,什么都沒聽見。 ~~.~~.~~.~~ ~~.~~.~~.~~ “阿姱,勿言,勿言!”陳須用力搖著妻子的肩膀,想讓劉姱清醒些。 大概是因為空腹喝酒的緣故,也可能是被搖得厲害了,王主姱突然抱著腹部,‘哇’地吐了?;旌现埔汉臀敢旱陌胪该饕后w,很快弄濕了劉姱的繡袍和長裙,也將緊靠在一起的太子須的裾袍染臟大片。酸臭的氣味,很快充斥了整個車廂。 感到動靜不對,阿嬌回頭,見此情景不禁大驚:“大兄?!” 面對眼前成堆的亂糟糟,陳須太子頭大如斗,手足無措。 ——叫丫鬟?在另一輛車上呢! ——喚妻子?王主姱醉得厲害,前面犯就瘋,等吐夠了,轉而開始犯迷糊了。 怎么能穿著濕衣服睡呢? 陳須試圖幫妻子脫下濕外袍,可衣結怎么解都解不開——從生下來就只有被伺候份兒的陳長公子,何曾懂得照顧人? 嘆口氣,阿嬌轉回身,移到兄長身邊,伸手接過了兄長的工作。 復雜的花結被靈巧的手指一擺弄,立時松了。 卸下腰間的種種配飾,放帶鉤除腰帶,將弄臟弄濕的錦衣抽褪下——秋冬的三重衣,少了最外頭一層,成了兩重。 “阿兄……”抬頭見長兄衣袍上的污漬也不小,阿嬌暗示性地指指車廂前上方的暗閣。和親王同形制等級的車駕,長公主乘坐走了?,F在的這輛馬車是二哥隆慮侯常用的,而次兄通常會在車廂內多備一件袍子。 “哦!”陳須聽罷,趕緊探身打開前上方的暗閣拉門,果然抽出個長條形的包裹。打開一看,里面正是件男式外袍;脫衣,換上——雖然是件夾衣,總聊勝于無。 夫妻倆的兩件外袍卷在一起,塞進暗閣。拉門關上,緊緊地關好。 看兄長都妥帖了,阿嬌將目光轉投向姱表姐,犯起了難:車廂里這氣味……必須開窗??扇绷吮E耐馀?,開窗容易著涼。館陶翁主蹙眉,四顧:‘這車廂里,可沒第二件備用衣袍了?!?/br> 猶豫片刻,嬌嬌翁主動手,飛快地解衣帶——自己的衣帶。 太子須一愣,疑惑地問:“阿嬌?” 阿嬌也不答話,動作迅速地卸去配飾和腰帶,脫下外套的織錦曲裾袍,直接蓋在昏睡的王主姱身上。 ~~.~~.~~.~~ ~~.~~.~~.~~ 馬車,時快時慢。 木輪壓在碎石或青條石的道路上,發出粗糲的磨蹭聲。 叮囑長兄她要開窗了,多留意姱表姐,別讓亂動,如果著了冷就麻煩了。 “嗯!”太子須感激地點點頭,將妻子身上meimei的袍服裹裹緊,小心照看著。 兩側車窗盡開。 對流的空氣,很快帶走了車中的異味,也迅速拉低了車中的溫度。 劉姱在丈夫懷里動動,口中含混地吟哦著古老的詩句:“我思肥泉,我思……肥泉,茲之永嘆!思須與漕,思……須與漕,我心悠悠……” 太子須憐愛地為妻子理理鬢發,柔聲輕問有沒有渴了,要不要喝水。 王主姱迷迷糊糊地支吾兩聲,也不知道是想還是不想——至少在阿嬌這頭,是一點都看不明白。 固定式車案下,有嵌入的暖柜。侯太子陳須從中掏出水壺和水杯,倒一杯先嘗嘗,很開心地發現還是溫的。 “阿嬌……”堂邑太子陳須指指敞開的窗戶,示意差不多了,可以關了。 嬌嬌翁主先關掉兄嫂一側的車窗,自己邊上的那扇則留小半開著。 太子須提壺倒斟滿兩杯,一杯向meimei坐的方向推推,一杯親手送到妻子唇邊,柔聲哄著:“阿姱,阿姱……來!” 姱表姐閉著雙眼,頭都不抬,就著丈夫的手喝水,半夢半醒,神魂迷離。 阿嬌取過水杯,放到嘴邊淺嘗, 挑高眉毛看兄長殷勤備至地照顧姱表姐,突然覺得——或許,‘嫁人’并不那么糟糕? 館陶翁主的思緒,漸漸飛揚:‘若嫁個與兄長一般溫厚體貼的男子,一個君子……’ ‘被如此呵護,如此照顧,如此溫存對待……’ 沒來由的,阿嬌感覺頰上一陣陣發熱,一陣陣發燙:‘象這樣,過一生。如書中所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或許,也不壞?!?/br> 正想著,耳中傳來兄長的呼喚:“阿嬌,阿嬌,阿……嬌!” “哦,大兄?”從迷思中驟然醒轉,阿嬌趕忙望向兄長:“阿兄,何?” 陳須沒留意到meimei臉上的異色,只溫聲請求胞妹別計較劉姱剛才說的話,那些個‘醉話’:“阿嬌,汝嫂并其意?!?/br> “唔……”館陶翁主隨意地應著——她知道兄長在擔心什么。這純粹是多慮!既然她從前沒有到母親和皇祖母面前告狀,以后也不會去。 “阿嬌,阿靜重身,年節將至,”似乎還不安心,太子須還在分解著:“阿姱主持中饋,殊不易也?!?/br> “咦?阿兄?”長公主的女兒一愣,隨后,確認一遍:“阿兄之前所言,何?” “阿姱主持中饋,殊不易也?!碧禹毮涿?。 “非也,非也,”阿嬌搖頭:“之前?!?/br> 陳須想想,復述道:“阿靜重身,年節將至?” 館陶翁主又問一遍:“劉靜?有妊?” 堂邑太子怔怔地點頭:“然也?!?/br> 視線,轉向昏睡中姱表姐…… 阿嬌緩緩說著每個meimei在這種場合都該說的賀詞:“恭喜……大兄,再添……麟兒……” “呵,阿嬌之吉言,吉言!” 太子須抱著妻子,笑得開心開懷:“哈……哈哈!” 晚風,從沒關嚴的窗縫中涌入; 帶著冬的氣息,冬季特有的干冽和冷峻。 默默地縮回車窗邊, 看看著喜形于色的親愛長兄, 再飛瞥兩眼嫂嫂略顯蒼白的面容, “阿……切!”嬌嬌翁主打個寒戰,十根手指交握,絞緊、絞緊——借酒澆愁?什么叫強顏歡笑?什么叫做自找麻煩!傻瓜! ☆、第79章 己未聯姻曲之‘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