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侍衛遵命告退。 阿芹深深吸口氣——她算逃過一劫了? 館陶翁主冷冷一笑,抓過餐幾上盛湯的百福黃金碗,照著侍女沒頭沒臉地砸上去:“賤婢!吾之所食所用,莫非出自汝之私囊?!” 芹侍女本能地閃避,但還是被碗底磕到額角,立時紅腫起一個疙瘩;魚湯順著頭發滴滴答答淌下來,沾污了大片衣裙。 言畢,嬌嬌翁主扭身,沖齊國王主和武陵侯夫人各行一揖,掉頭出門而去——至始至終,沒和王主姱說一句話。 ~~.~~.~~.~~ ~~.~~.~~.~~ 外廊上,傳來對話:“阿魯,阿魯!” 魯女官驚問聲:“翁主,翁主,此……” “胡亥呢?” “在在!” “回宮!” 齊王主劉若走向武陵侯夫人,輕扯姨母的袖子,悄悄暗指堂邑太子妃劉姱。 王主姱芙蓉玉面上,一陣紅,一陣白。 ★☆★☆★☆★☆ ★☆★☆★☆★☆ ★☆★☆★☆★☆ ★☆★☆★☆★☆ 車輪滾滾…… ‘母親……可還尚健在??!’ 正襟端坐的館陶翁主緊繃著臉,從里到外透著股寒氣,一言不發:‘我是吃你的還是喝你的了?竟然,竟然……’ 長公主的女兒在廣袖里攥緊了拳頭——鬼才相信是那個小婢擅作主張! 魯女官摟著兔子,遠遠地縮在車廂一角,莫名的緊張,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會鬧成這個樣子?接下去該怎么辦??? 舒適的馬車內,唯有胖胖兔胡亥無憂無慮; 全不顧車廂內的詭異氣氛,從女官懷里跳出來,蹦到小主人膝前,卯足了勁兒搖頭擺尾,間或還翻個筋斗。 心里再窩火,見愛寵如此賣力賣萌,嬌嬌翁主的心也軟了:“胡亥,胡……亥……” 抱過寵物兔,阿嬌撓撓胡亥的胖下巴。 胖胖兔探出舌頭,討好地舔舔小主人的手心。 ……癢癢,癢癢的…… 嬌嬌翁主失笑:“呵,胡亥,胡亥!” 見少主人重顯笑顏,魯女官長舒口氣,把心放回肚子里。 日頭漸漸西斜…… 將胡亥胖嘟嘟的身子摟緊些,阿嬌看著窗外快速后退的街景,堅定說著:“胡亥,有朝一日,吾將攜汝踏遍大漢之……名山……大川?!?/br> ★☆★☆★☆★☆ ★☆★☆★☆★☆ ★☆★☆★☆★☆ ★☆★☆★☆★☆ ——長公主官郅西跨院的起居室—— 客人們早告辭了。 阿芹跪在女主人面前,一個接一個叩頭:“王主,我錯了,錯了。我不該自作聰明,擅自作主?!?/br> “阿芹,阿芹……” 王主姱走近,雙手扶起貼心的侍女:“起來,起來!你也是為我著想,不想我太累?!?/br> “可王主,長公主那邊……”芹侍女淚眼蒙蒙,直覺辦砸了差事,委實愧對女主人的恩遇。 “阿嬌不會向母親投訴?!眲崧暤匕参看笫膛?。 “不會?”大侍女不太敢相信誒——那么矜驕的貴女,從不肯受半點委屈,怎么可能忍下這口氣? 劉姱王主的口氣萬分篤定:“我說不會,就不會!” 雖然還有遲疑,阿芹還是決定相信自家王主,同時也暗暗松口氣——劉嫖長公主對敢于觸犯兒女的人,向來辣手。 芹侍女安心了; 說此話的梁國王主心中,卻沒有絲毫的輕松。 ‘阿嬌的性子……如果鬧騰一通,這事就算過去了。若……’ 墻邊半人高鎏金青銅女侍宮燈,燭火攢動;王主姱看著搖晃不定的火苗,黯然落淚:‘若強行忍下,就意味著……越發離心離德?!?/br> ‘為什么,為什么不管怎么努力,阿嬌與我之間的距離卻越行越遠??’ ★☆★☆★☆★☆ ★☆★☆★☆★☆ ★☆★☆★☆★☆ ★☆★☆★☆★☆ ——長公主官郅隸屬西跨院的東小院—— 三四排柳樹,將不大的小院分成前后兩部分。 前院,嬰兒哭,孩子叫,仆役往來; 后面,卻小池流水,安安靜靜——恍若另一個世界。 小小的池塘,掬一汪秋水。 碧波蕩漾…… 映照著天上的浮云和池邊臨水獨立的麗人,構成一幅賞心悅目的圖畫。 腳步聲,漸漸近前:“貴……人……” 畫面,動了。 懿姿秀立的女子回轉身來——芙蓉為面,柳如眉,艷光四射,風流天成。 即便是黃土埋半截的殘缺之人,也不禁一陣陣恍惚,無法抑制地為罕見的美貌深深折腰:“貴人,老奴……幸……不負貴人所托?!?/br> 孟姜微微頷首,退開半步。 裙裾旁,是一只通常用來盛野餐食物的提籃?;@子比較深,敞口,上面用一塊紅麻蓋著,看不清下面放的是什么。布料上,擱著個鼓鼓囊囊的錦囊。 齊國貴女做了個‘請’手勢。 老閹侍提起錦囊,捏了捏,又拉開袋口往里瞅瞅,立即笑得暴出滿口黃板牙:“貴人厚賜,厚賜。老奴愧領,愧領……” ~~.~~.~~.~~ ~~.~~.~~.~~ 家老點頭哈腰地離開了; 畫面中,又只剩下孟姜一人。 佇立許久,齊國貴女彎□,揭開紅麻——柳條籃內,裝的滿滿的白米。 抓牢籃子一角,提高、提高、提高…… 雪白晶瑩的米粒由籃口傾斜而下,落入碧綠的池水——轉瞬間,了無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發現今天是二月二十九日 西歷中,四年才有一回的二月二十九日( ⊙ o ⊙ )??! ^_^ ☆、第78章 戊午聯姻曲之‘下嫁’ 城陽王主劉妜的大喜之日。 相比幾天前梁國王主婉的婚禮,城陽王女出閣除了少一位貴為藩王的主婚人,其它無論是地點還是排場都毫不遜色。 而在‘來賓的構成’上,第二樁婚禮同樣顯示出鮮明的特色。理應到場的新郎父親和伯父都缺席了,血緣關系比較遠的周氏家族長輩倒是來了不少。新娘一方的親戚無論是數量和質量,都遠遠壓過男方一頭。 諸位親王的出席,更是城陽王后和王太子喜出望外之余,拉著館陶長公主的手感激不盡。 皇子來得多了,固然蓬蓽生輝面子倍有光彩;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尤其當觀禮結束,大家都打算離開的時候。 ★☆★☆★☆★☆ ★☆★☆★☆★☆ ★☆★☆★☆★☆ ★☆★☆★☆★☆ 坐進馬車,等了很久。 待到馬車啟動了,時間已經快午夜了。 實際上,負責秩序的迎賓絕沒有故意怠慢長公主一家的意思。只是今天光臨的藩王多,總得讓皇帝兒子們的王車依仗隊先行吧?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那里——宮里來了人,劉嫖長公主正式儀式一完就提前回宮了,唯留三個小輩呆到最后。 而新郎周堅的宅子比較偏,周圍配套的巷子和街道都略顯狹窄,王駕和儀仗想通過,頗為耗時。 車輪,碾過高低不平的道路…… 馬車里鋪著好幾層厚厚的軟墊和毛皮,倒沒有太大顛簸的感覺。 才三個人,陳須、劉姱和阿嬌。 車廂內十分寬敞,有點太寬敞了。 按習慣,靠近車門處該留兩至三個丫鬟好隨車服侍主人。不過今晚,所有的侍女都被打發到后面的驢車上去了——為面子計,斷不能讓下人看到當家主母發‘酒瘋’的糟糕景象。 酒瘋? 堂邑太子妃劉姱醉了,時而連喊帶嚷,時而伸臂蹬腿,哪兒還有半點梁王嫡長女的尊貴和矜持? 館陶翁主阿嬌坐在車后座的右側,不時往左邊瞥一眼——神情,相當古怪。 左側,王主姱星眸半瞇地趴在丈夫身上,一面揮動著拳頭,一面顛三倒四念著:“……束薪,三星在天。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良人?今夕何夕……今夕何夕?” ‘這都什么沒頭沒腦的?’ 阿嬌翁主娥眉輕挑,扭過臉不看,以免親愛的長兄更加尷尬,只在心底暗暗詫異:‘上帝,她到底喝了多少?’ 華夏族的婚禮,是沒有音樂和筵席的。 冗長的儀式過后,為了讓客人們不至于過度饑餓,主人家會提供一些小點心和飲料。飲料中當然包含了酒水——溫好的酒——但是,禮節上,酒只供應男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