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茉茉,你也來寫一副,貼在我們院子的門上?!?/br> 衛茉試著動了動手,字跡瘦小而忸怩,完全寫不出以前的感覺,她忽然沒了興致,對薄湛道:“還是算了,你來……” 話還沒說完,薄湛整個身軀圍攏了過來,貼著她的脊背,左手撐在桌案上,右手握住雪白的柔荑,姿勢十分親密。 “為夫跟你一起寫?!?/br> 衛茉扭了扭手腕沒掙開,頸后越發燥熱,微惱之下,她故意不配合地說:“我還沒想好要寫什么?!?/br> “沒關系,為夫想好了?!?/br> 薄湛潤了潤筆,行云流水般寫下兩行字——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 薄玉致伸了伸脖子,看清內容之后眼底興味更濃了,這哪是什么春節楹聯,分明就是示愛,字里行間充滿了柔情蜜意,看得她都臉紅了。 “侯爺要把這個掛門上?” 衛茉轉過身挑眉看著他,沒有說出口的半句話是不知老太太看到了又要作何感想,薄湛卻毫不在乎地說:“當然,現在就去掛起來?!?/br> 他抖開了丹紙,正準備交予婢女,忽然動作一滯,緩緩擰過身看向衛茉,黑眸閃動著魅人的光芒。 “好像還缺了橫批?!彼麥惖礁芭c她咬耳朵,“不如就寫早生貴子?” 衛茉清冷的面容驟然泛起了紅暈,嘴邊緩緩擠出一句話:“侯爺還真是……文采過人,妾身佩服?!?/br> 薄湛大笑,信手一揮,真就添上了那四個字,然后讓婢女一一裝裱好,堂而皇之地送去了白露院,衛茉忿忿地撇開臉,薄湛又把她扳了回來,笑得愈發歡暢,薄玉致在邊上看著這一幕不禁暗自偷笑。 比起去年那愁云慘霧的春節,今年有了嫂嫂,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呢。 夜幕很快來臨,燈火萬家,星河璀璨,無不洋溢著喜慶的氛圍,爆竹聲更是源源不絕,直到晚膳時分才停歇。 今日是靖國侯府人最齊全的一天,除了一年不見的薄潤,還有長年病臥的五姑娘薄玉蕊,以及衛茉尚未見過的薄青之女薄思旗都齊聚一堂,享受著極其豐盛的團圓飯。 薄湛和衛茉算來得遲的,一進大廳,八臺柏木羊角桌椅映入眼簾,上面擺著兩付鶴紋景泰藍的碗碟,旁設矮幾,列有暖爐和箸瓶,下層的案臺上還放了一盆南天竹,綴以鵝卵石,織成細密的翠色,袖珍又討喜。 兩人向老侯爺和老夫人行過禮后安靜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在周圍姹紫嫣紅的映襯下,兩人素淡的衣裝反倒格外顯眼,各種視線一陣陣掠過,好奇的嘲弄的都有,衛茉略感不適,才皺起眉頭桌下便伸來一只手,輕輕揉捏著她的掌心,無形中起了安撫的作用。 兩步之隔的桌旁坐著薄玉致,見他們來了,立刻拽了拽薄玉蕊的袖子,隔空向他們示意,并悄聲介紹:“玉蕊,那是嫂嫂,怎么樣,跟哥哥很相襯吧?” 薄玉蕊怯怯地看了衛茉一眼,點頭道:“很相襯?!?/br> 衛茉離得近,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望向了薄玉蕊,她五官娟秀,面容白皙,似弱柳扶風,舉手投足間,裙角的兩只蝴蝶也隨之舞動翅膀,甚是靈動,但盡管衣容俏麗,還是能看出內里的虛弱。 聽薄玉致說,薄玉蕊是她姑姑的女兒,當年不顧老夫人的阻攔嫁給了一個窮書生,日子雖苦了些,兩人感情卻很好,不幸的是,他們在幾年前的一場地震中雙雙殞命,留下一個年幼的女兒,老夫人便派人將她接到了府中撫養。 后來年歲漸長,在侯府富裕的生活下薄玉蕊的身體養得十分健康,如今這副模樣全是因為去年冬天生了一場大病,之后精神就不太好,看了不少大夫,都找不出病因,不過薄玉致完全沒把她當病人,一有時間就拉著她到處晃,感情非常好。 “吶,這是宮中賜下來的炙羊腿,聽說是用草原進貢來羔羊做的,你嘗嘗看,別總吃素的,一點rou都不長?!北∮裰乱贿厰[出jiejie的口氣訓著薄玉蕊,一邊挾了一筷子rou放到她碗里。 “嗯?!北∮袢飶堊煲Я艘恍】?,隨后蹙起了娥眉,“好膻……” “不膻還是草原羊么?”薄玉致見她懨懨地放下了銀箸,又讓婢女換了另一樣菜品來,“這個玉枝焙豬頸是你最喜歡的,總能多吃點吧?” 薄玉蕊沖她笑了笑,乖順地吃了好幾片。 衛茉看到這里終于轉過頭,心中莫名惘然,欲飲一盞酒,手卻被薄湛擋在了半路,只見他溫柔地奪過酒樽,讓婢女換成了果漿,然后才交回她手里。 “喝這個吧,不然今天又要我抱回去可怎么是好?” 衛茉被他說得有些羞臊,冷冷地扭過臉不理他,那點兒惆悵卻不知不覺散去了。 很快,宴席過半,大家興致都高了起來,薄玉媱上前說了祝詞,又倚在老夫人身旁撒了一會兒嬌,逗得老夫人笑聲連連,直說她是個鬼靈精,馬氏作勢說了她兩句,見老夫人護得緊便由她去了,最后還是薄潤把她叫回來的。 “你呀,擾得祖母都沒辦法好好用膳了,快回來,乖乖坐好?!?/br> “知道啦二哥?!?/br> 薄玉媱蹦蹦跳跳地往自己桌前走,繡著火紅錦鯉的繡花鞋突然停在了衛茉面前,衛茉稍稍抬眼,見她溫純一笑,然后讓婢女斟滿了酒,滿懷敬意地舉到衛茉和薄湛面前。 “如此團圓美景,小妹敬三哥三嫂一杯,祝你們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薄湛輕扯著唇角道:“六妹的心意我領了,不過酒就免了吧,醉了可不好?!?/br> 薄玉媱眨眨眼,俏皮地說:“那怎么行,我還想把三嫂灌醉了,趁機問問她什么時候能生個侄兒給我玩呢!” 眾人頓時都笑了,唯獨馬氏不屑地嘀咕了一句:“哼,且等著吧?!?/br> 這話不偏不倚地傳到了老夫人耳朵里,她面色一滯,緊盯著馬氏問道:“惠兒,你說什么?” 馬氏一驚,目光有些躲閃,“母親,我沒說什么……” “放肆!”老夫人厲聲喝道,“我還沒老到癡聾的地步,你那話什么意思,當著大家的面再說一遍!” 霎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馬氏身上,她面有難色,猶豫了許久才囁嚅道:“母親您別生氣,我……我也是聽丫鬟說,說湛兒和小茉尚未……尚未圓房……” 老夫人立刻轉頭質問薄湛:“湛兒,此事是否屬實?” 薄湛緊抿著唇,并未立刻答話,衛茉的臉色卻迅速冷了下來,望向薄玉媱的鳳眸中溢出絲絲寒光。 原來是場鴻門宴。 片刻寂靜之后,薄湛的聲音緩緩散落在大廳之中,每一個字都格外清晰。 “此事屬實?!?/br> 老夫人胸口一陣起伏,猛地拍案道:“給我跪下!” 薄湛默然站起來走到大廳中央,身側光線折了折,一抹麗影跟了上來,與他一同跪在了大理石地板上,他偏過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孫兒并非有意欺瞞祖母,只是因為茉茉身體不好,孫兒想先讓她調養一陣子?!?/br> “身體不好?”老夫人冷哼了一聲,“那就讓嬤嬤檢查吧,做薄家的媳婦總得給人一個干干凈凈的說法,你自己不驗就讓別人來驗!” 衛茉猝然抬頭,玉容微白,還沒來得及說話,身旁的薄湛就已斷然拒絕。 “祖母,茉茉是孫兒的枕邊人,她的清白孫兒再清楚不過,您也該相信孫兒?!?/br> “相信你?好,那我且問你一句,若她的身體調養不好,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圓房不要孩子了?” 老夫人話是沖薄湛問的,眼睛卻一直盯著衛茉,威嚴中帶著凌厲,無形施壓,衛茉卻有些恍惚,因為她聽到薄湛沉聲回答了一個字。 “是?!?/br> “混賬!” 這一聲嚴厲至極的呵斥讓整個房間都被低氣壓籠罩,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在老夫人的盛怒之下冒頭。 “你是靖國侯,身上背負著整個薄家,為了一個女人做出如此悖逆之事,實在太教我失望了!你趁早把這心思給我消了,該圓房圓房,該生子生子,不然過完年我就做主給你納妾!” 聽到納妾二字,薄湛突然變得靜默,心似沉入了漆黑的深海,無聲無息,唯有暗潮涌動。 衛茉仍處于僵硬狀態,薄湛今天說的話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她再遲鈍也該明白了,沒有人會為一個替身做出這種事。 薄湛是真心喜歡她。 忽然之間,一個人把她從地上拽起來,轉身就朝門外走去,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她踉蹌地跟著,隨后便聽到老夫人的怒吼聲。 “湛兒,給我站??!你干什么去!” 薄湛腳下停了幾秒,頭也沒回,低沉的嗓音遠遠傳至大廳。 “您不是非要孫兒做出選擇么,孫兒這就去圓房?!?/br> ☆、溫馨年夜 薄湛和衛茉就這樣走了,老夫人雖然余怒未消,一時卻做不出什么懲罰,這讓費盡心機演了一場大戲的馬氏非常不滿足。 “弟妹,湛兒也太胡來了,你瞧瞧,都把母親氣成什么樣了,你回去可得好好說他?!?/br> 喻氏淡淡道:“大嫂,孩子已經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干涉不了?!?/br> 馬氏斜挑著眼角不懷好意地說:“那你的意思是默許他這么做?我說他哪來的膽子跟母親作對,原來……” “夠了!”老侯爺把杯盞重重一撂,疾言厲色地斥道,“好好一個除夕,非要鬧得雞犬不寧!此事到此為止,誰都不許再煽風點火!” 馬氏面色一白,認定老侯爺是在袒護薄湛,忍不住爭辯道:“父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此事就此作罷,今后小輩們都學樣怎么辦?” 老侯爺冷哼道:“湛兒雖我行我素了些,但你母親方才已訓斥過他,相信他自有分寸,你有空擔心那些,不如多關心下你即將上任和嫁人的兒女?!?/br> 馬氏被噎得夠嗆,心中愈發憤憤難平,差點不顧一切頂撞老侯爺,幸好薄潤及時出聲。 “祖父說的是,三弟只是一時氣盛,過后會想明白的,我替三弟敬各位長輩一杯,權當賠罪了?!?/br> 說完,他略一仰首,酒盞頃刻見底,馬氏的眼神閃了閃,沒再說什么,薄玉致卻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心中暗道,哥哥不過是愛護嫂嫂了些,何罪之有?你們大房一個扮無辜下鉤子,一個演反派窮追猛打,現在又蹦出一個裝好人的,還真齊全,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 想到這,她一陣氣悶,巴不得像薄湛一樣立刻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戲臺子。 此時的薄湛已經帶著衛茉回到了白露院。 揮退了下人,他把衛茉安置在床上,然后面對面坐下,說的第一句話就讓衛茉渾身僵硬。 “把衣服脫了?!?/br> 衛茉沒動,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他,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線如臨大敵,抵抗還是投降,這是個問題。 面對薄湛那張滿是寵溺的臉她忽然想到,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狀況是因為薄湛拒絕納妾,或許這足以證明他的情意,可她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侯爺,你究竟喜歡我什么?” 薄湛撫摸著她的粉頰說:“只要你平安健康地待在我身邊,一靜一動,嬉笑怒罵,哪怕是掀翻了天,我都喜歡?!?/br> 他答得自然且隨意,與平時聊天一般無二,聽在衛茉的耳朵里卻不亞于雷聲轟鳴,她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人能將表白說得寡淡如水,卻點點滴滴淌進心房,融入骨血,仿佛扎了根生了芽,轉眼即是參天大樹,揮之不去。 平安健康,這要求卑微得有些奇怪…… 衛茉腦海里忽然閃過一道異光,似能驅散那團若有似無的迷霧,她奮起直追,眼看即將抓住,卻被薄湛一個濕漉漉的吻打斷了。 “乖,快把衣服脫了?!?/br> 還是回到圓房的事情上來了,罷了,早來晚來都是要來,不如鼓起勇氣面對。 衛茉攥著衣襟,臉上泛起了迷人的紅暈,略一咬牙,盤扣便如數松開了,裙裳滑落,露出素白的褻衣,一雙凝脂香肩正微微輕顫著。 薄湛握住她的胳膊,正欲將她轉過身,卻覺得手中觸感有些不對,抬起頭,見她俏臉含霜,如遭酷刑,他頓時有些愕然,想了片刻,忽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我的天,你想到哪去了?我不是……” 余音消失在衛茉羞惱的瞪視中。 “怪我怪我,是我沒說清楚?!北≌繙厝岬匕阉龘нM了懷里,淺聲解釋道,“之前我發覺你體內有一道極寒之氣,后來卻消失了,我想催動內力在你經脈之中探一探,這才讓你除下衣物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