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本書由(熊貓沒眼圈)為您整理制作 ================= 《回到三十年前》 作者:蓬萊客 ================= ☆、第1章 安娜姓安名娜。安老爹早年在部隊,后轉業經商,還算成功。媽年輕時是文藝女青,有一段時間深深迷醉于俄國不朽名著《安娜·卡列尼娜》而不可自拔,女兒干脆起名就叫安娜。她生安娜時,安老爹已經轉業。安娜前頭有個哥哥,小時候不幸夭折,中年才又生了安娜,視同掌上明珠,把她從小到大泡在蜜罐里養,名副其實的白富美。 安娜媽是大美人,安娜隨媽,皮膚雪白,身材前tu后qiao,從小美到大。學芭蕾,學音樂,學美術,出國后就讀巴黎高等藝術學院,說追她的人排隊排到了埃菲爾鐵塔,沒半點夸張。 安娜今年二十三歲。去年,因為無意看了一部關于貧困山區教育現狀的紀錄片,深受感觸,于是志愿支教。安爸安媽只有她一個女兒,起先不肯,舍不得她去吃苦,拗不過她,最后還是答應了,不但送安娜去了自己聯系的支教點,順便還贊助了學校一筆錢。原本以為讓她去個幾個月,等她那陣勁頭過了,也就罷了。沒想到她竟然堅持下來。不但堅持下來,今年還要繼續。 九月就開學。最后半個月,安娜和幾個好友相約去海邊度個假。昨晚她收拾好滿滿一個行李箱,見時間還早,特意又去做了頭發,把顏色染成很襯自己白皮膚的淺栗色,一時興起還燙了個大卷,完了被洗剪吹小哥夸像芭比娃娃,然后今天…… 今天出發去機場,司機送她到了出發大廳口,她下車,一邊推行李箱進去,一邊低頭盯著手機屏幕和朋友發短訊,沒留神腳下的臺階,絆了一跤,啪嘰一下摔倒在地,疼得她差點沒喊媽。等緩過那陣兒疼,伸手要去撿掉在邊上的那只手機時,整個人懵了。 她是還趴在臺階上,但不是機場出發等候廳入口那個高大上的大理石臺階。 天仿佛一下變成了深夜。頭頂亮著幾盞昏黃色的白熾照明燈。她身下的臺階是水泥砌成的,臟不拉幾,到處丟著果殼紙屑,手邊似乎還有一灘可疑的沒有干透的痰。她的對面是幾扇鑲嵌了玻璃的老式把手門,左邊玻璃上貼著“謹防扒手”,右邊貼著“行李寄存”,還畫了箭頭。里頭似乎是個大廳,燈也亮著,透過不大干凈的玻璃,模模糊糊可以看到里頭有人,但或許是太晚了的緣故,并沒什么人走動。 安娜徹底懵了,連疼痛也忘記了。半晌,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臺階臟,一屁股坐下去,茫然四顧。 是個廣場。燈只是照亮了靠近這一塊的地方,所以其余角落黑糊糊的。 她的視線終于落到了廣場盡頭那排舊樓房上的紅色霓虹燈。 霓虹燈亮著,顯示出來五個字:“c市火車站”。 安娜差點沒跳起來,使勁掐自己的rou。 她明明拉著行李箱到了機場入口大廳,在那里摔了一跤,怎么一眨眼,周圍就成了這模樣? 她在,她的隨身東西也都在。但時間,空間,全都不對了! 何況,c市她知道,祖國北方盛產木材煤炭的某省省會。 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雖然她還沒機會去過c市,但憑常識也知道,作為一個省會城市,火車站再舊,也不可能寒酸成這個樣子! 安娜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后,抖抖索索地想到了一個可能,她摔了一跤,被穿越大神給玩了一把! 安娜坐在水泥臺階上,發愣了許久,直到一陣冷風吹來,打了個哆嗦,這才驚覺這里的時令應該是深秋,而自己還穿著短袖。 她擼了擼兩只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終于振作精神,從地上爬起來,撿起那個害了她的手機,指紋解鎖后,發現信號格是空的,時間顯示,還是她摔跤前的日期,以及,早上十一點半。 安娜把手機塞回去,手軟腳軟地拖著行李箱,推開玻璃門,進入了候車廳。 大廳很空曠,但比外面溫暖不少。對面墻上有個大的掛鐘,時間顯示凌晨一點半。里頭擺放了一排排掉了綠漆的木質長椅。 因為挺晚,候車的人不是很多了,大約幾十個。有人蜷縮在長椅上睡覺,有人坐著打盹,地上放著用繩子捆起來的大包小包,還有不少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所有人的衣著打扮,還有這里的氛圍,令安娜一下就想起了自己家里珍藏著的那些父母年輕時的老照片。 她推門進去,驚動了坐在門口長椅上的幾個人。懶洋洋地扭頭看過來。 一個穿了件藍色翻領外套,下身喇叭褲的三十出頭婦女從頭到腳打量了安娜一遍,撇了撇嘴。邊上戴眼鏡的男人應該是她丈夫,原本正在打盹,嘴角掛下了一串口水,被推門聲驚動,睜開眼,視線落到安娜身上,一下便定住了,一直跟著她走,連嘴角口水都忘了擦。 女人有些生氣,拿指甲狠狠掐了他胳膊一把。男人吃痛,急忙抬了抬眼鏡,低下了頭。 “女流氓!” 安娜經過時,隱隱聽到身后那女人壓低聲這么嘀咕了一句。 她當做沒聽到,朝著角落里一個看起來像是值班點的窗口走去。 她實在迫切地想知道,現在到底是什么時候。 安娜來到那個上面掛了條“向雷鋒同志學習,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橫幅的窗口,透過玻璃,看見里頭有個女的趴在桌子上睡覺,邊上擺了個舊式的暖水瓶。躊躇著,想敲玻璃問,一時竟又感到有些膽怯。 她正猶豫著時,視線忽然掃到了掛在墻上的一本日撕型日歷,定住了。 198x年11月2日。 上面清清楚楚,顯示著時間。 ☆、第2章 198x年!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看到這幾個數字,安娜的心臟還是突然狂跳了起來。 這一年,她根本還沒有出生。她的父母才三十出頭。他們有一個五歲的兒子,名叫小光,就是她只在照片里看到過的那個因為意外夭折了的哥哥。記憶里非常疼愛她的奶奶也還在世! 并且,如果這就是她原來的那個時空,那么現在,她的那些家人,應該正生活在南方s市那座她小時候住過的院墻上爬滿了常青藤和木槿花的大院里。 她從三十年后回到了這個時點。她知道關于家人的一切。而父母卻完全不知道自己還有她這么一個女兒的存在。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詭異情況? 安娜心亂如麻,像尊雕像一樣地定在值班窗口前,一動不動。 里頭那個女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冷不丁看見窗口外站了個人,表情呆滯,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對面墻上的那本日歷,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沒好氣地白了安娜一眼,冷冰冰地問:“同志,什么事?” 安娜張了張嘴,又閉上嘴,轉身拖著行李箱離開,在一個角落里找了位子,慢慢坐了下來。 十一月了。她身上只穿件薄薄的短袖,但后背卻一直在不住地冒著冷汗。 父母極有可能還和她一樣生活在這個世界里,這讓她稍稍感到有些安慰。但這種心理上的安慰感很快就被現實給取代了。 最直接的問題就是,明天她該怎么辦? 她的第一個想法是回s市找自己的父母。 但是找到后,她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存在?就這么出現,跟他們說自己來自未來,讓他們認下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只比他們小不了幾歲的女兒? 簡直天方夜譚。 如果她不找父母,在這個三十年前的時代里,她一個人又怎么生活下去? 毫無疑問,她的身份證是廢了。她現在就是個黑戶。 她錢包里倒有好幾張銀hang卡。去機場出發前,老媽怕她粗心萬一丟卡,臨時還往她包里塞了一疊土豪金毛爺爺。 但,既然現在是三十年前,她的那些卡和身份證一樣,自然也成了擺設,銀行既無法讀取,也無從承認。至于現金就更不用想了。似乎還要過好幾年,才會有第一套百元大鈔問世。她身邊的這些土豪金毛爺爺,拿出來當冥幣賣,估計才有人肯要。 現實就是,她不但是黑戶,還是個一文不名的黑戶。就算她要回s市找父母,她也必須先要有能夠讓她買火車票以及支持接下來一段時間吃喝拉撒住的,能在這里通行的錢。 她手邊的這只行李箱倒塞的滿滿當當的,連內褲也塞了七條,各種款式。但也僅此。一箱子的東西,全是度假用的玩意兒:泳衣、防曬、化妝品、香水、衣物、鞋、帽子……奢侈牌子,買的時候價格不菲,到了這里,就和一堆垃圾沒什么區別。 哦,對了,她還帶了盒巧克力。勉強算有用吧。至少可以吃。 安娜糾結萬分。 早知道這樣,她出門前,應該把家中保險箱里的金條全給帶出來的。 黃金啊,只有黃金才是不分時代的通用貨幣啊。 想到黃金,安娜突然看向自己的手腕。 她的腕上,正戴了一只百達翡麗運動手表,是去年生日時老爹送的禮物。 當時記得好像花了將近二十萬。 或許等天亮了,她可以試著找地方把這只手表賣了? 這是老爹送她的生日禮物,原本不該的。但情況特殊,她都落到了這地步,連明天早上吃飯都成了個大問題,要是她僥幸能穿回去,老爹知道了,也一定會得意自己用這種方式救了寶貝女兒一命。 有錢傍身就是好。如同黑暗里見了絲曙光,安娜終于稍稍定下了心神,這才覺得渾身冷颼颼的,想起箱子里似乎有條原本想用來防曬用的披巾,放倒箱子開蓋取時,忽然聽到邊上“噗通”一聲,抬頭看去,見對面角落原本一直坐著的那個年紀和她看起來差不多大的年輕姑娘從椅子上滑了下去,像是突然暈厥,倒在了地上。 這姑娘眉清目秀,皮膚很白,留著和安娜老媽年輕時照片里差不多的那種摩登的帶蓬松劉海的及肩發,不像這里的人。手邊空無一物,表情呆滯,也不像是乘客。因為剛才安娜自己心煩意亂,見她邊上空,隨意坐了下來,也沒怎么留意她。這會兒她突然暈厥臉朝下倒地。安娜嚇了一跳,急忙跑過去,蹲到邊上將她翻了過來。姑娘臉色慘白,雙目緊閉。安娜急忙拍她臉叫喚,片刻后,見她慢慢睜開眼睛,恢復了意識,這才松了口氣。 這邊動靜引來了候車室里的人。那姑娘蘇醒時,邊上已經圍了一圈。服務窗口那女的也來了,見狀,咦了聲,沖那姑娘嚷道:“你不就那個李梅?你怎么還沒走!不是跟你說了,讓你走嗎?這是候車室,不是旅館!” 這女的嚷完,見其余人看著自己,解釋道:“跟這女的真是說不清!前天跑過來,說自己行李火車票被偷了。我就叫她去站前派出所報案,報完案也就結了,她可好,賴這不走了!”轉頭又看那個名叫李梅的姑娘,“喂,明天你還不走,我叫人來趕你了!這可是候車室!你這樣賴著,什么影響!真是的!”說完轉過身,嘴里嘀嘀咕咕地朝值班室走去。 邊上人見沒熱鬧可看,慢慢也散開了。 “你怎么樣了?” 安娜問她。 李梅抬起眼,有氣沒力地搖頭:“我……沒事……剛才謝謝你……” 安娜懷疑她是餓昏的。拿出自己那盒巧克力,遞過去,“我就只有這個。你先吃點?!?/br> 李梅終于接了過去,慢慢吃了兩塊,停了下來,眼淚忽然從眼睛里滾落出來。 安娜有些尷尬。從包里拿出一包紙,抽了張,遞了過去。 “謝……謝你……”李梅接過紙,擦去眼淚,又閉上眼睛靠在了那里。 安娜挺同情這個叫李梅的姑娘??雌饋硭坪跻彩莻€天涯淪落人。但這會兒她自己更是泥菩薩過河。見對方情緒似乎穩定了下來,又抓了幾塊巧克力放她手上,便回到自己位子,緊緊裹著披巾開始熬夜。想到接下來就要靠手上這只手表了,唯恐像這個李梅一樣被偷,根本不敢合眼,睜著眼睛,終于熬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3章 五點半了。 冬天的北方,外頭這會兒依舊漆黑一片,看起來和半夜沒什么分別。到了六點時,火車站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開始有穿深綠制服的車站工作人員現身。三三兩兩趕早車的人挑著大袋小包的陸續趕來,擴音喇叭提醒旅客車次的播音也頻繁了起來。 越是沒東西吃,肚子就越不經餓,這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至于原因,大概只能升華到人的心理層面了。 總之,安娜現在很餓,餓的快前胸貼后背了。 昨天出發去機場前,因為起的晚了,時間有些趕,她匆匆只喝了幾口咖啡就出門了。直到現在。 剩下的巧克力早被她吃光。瞄一眼昨夜那個李梅,她還那樣木木地坐在角落里,自己昨夜抓給她的那幾塊巧克力似乎還沒吃。 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經得起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