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根子沉吟良久,還是問:“強哥,你打算怎么對付陳勝?” 陸強牙齒狠狠咬住下唇,神色陰狠:“搞死他?!?/br> 去年陳勝在巷子口對他動手,陸強渾身是傷,生生忍下來沒還手。共事多年,陳勝了解他的秉性,知道怎樣才能激怒他。幾天前,他看見兩人在車里依依不舍,查到他們已經結婚,陳勝就知道,這女人對陸強意義非凡,動她會比動他更有趣。 欠缺幾分考慮,但電話里聽見陸強失控的聲音,只感覺渾身舒爽。今非昔比,以他現在的地位,根本沒把陸強放眼里。 根子問:“那邱老呢?” 陸強一頓,下意識摸摸口袋:“我電話呢?”問完止住,又碰碰根子:“手機?!?/br> 他把電話遞給他,又獻上陸強的電話卡。 陸強鼻端噴出短促的氣流,拍一把他的頭,把卡接過來。 在手里把玩兒一陣,根子說:“邱老勢利太大,他那人你最清楚,出手狠毒不留情面,我只怕觸及到他,他會對你和嫂子下手?!?/br> 陸強看著天空。 根子自言自語,嘿了聲:“大不了就離開,也不是漳州一個地方能待,到時候我跟你們一起走?!?/br> 陸強打挺坐起來,從草地上撿起煙盒,又開始吸煙。 根子翹著二郎腿,瞎出主意:“移民也行,反正你那邊賬戶里有錢?!?/br> 陸強手掌頓在嘴邊:“移民?” “對啊,你和嫂子在這兒無親無故,到時候把老娘一接,出去了,吃穿不愁?!?/br> 煙灰凝聚一大截,手指懸在唇邊,陸強一口都沒有抽,最后直接碾滅。 他靜靜坐在草地上,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就這樣過去一小時,天邊將將泛白。 凌晨四點的時候,陸強換上自己的電話卡,調出號碼,撥打過去。 對方很快接起。 陸強說:“我有一個條件?!?/br> 那邊痛快:“說?!?/br> 保證我和盧茵的人身安全。 第50章 陸強用一個小時做了決定,到八點的時候,和根子交代好所有事情,拜托他跑這一大趟。 根子走之前把手機留給他,方便以后跟人聯系。 陸強一夜未合眼,在洗手間隨便抹了把臉,又穿上無菌服去里面看一次盧茵,她沒有任何起色,眼睛沉穩閉著,呼吸淺弱,只有儀器有規律的聲音,提示她生命體征正常。 icu里依舊沉悶,陸強這次抓住她的手,似乎有了一絲溫度。 他心臟落回一半,弓下身,虛浮在上方,小心避開她身上插的管子。周圍很靜,頭頂的燈光淺淡清冷,他們同一對尋常夫妻沒任何區別,陸強拿手指摩挲她的臉蛋兒,紗布上一團淺黃印記,夾帶淡化的紅色,額頭也不像以往光潔,沾著藥水。 陸強靜靜的看著她,目光舍不得離開,每一秒都像最后一秒,顯得彌足珍貴。 探視時間只有五分鐘,護士過來催促。 陸強又看了幾秒,淺淺親吻她的臉頰,低聲呢喃:“別害怕,我在外面守著你?!?/br> 陸強出來,走到窗前,外面太陽高升,光芒被搖晃的樹葉融成點點光斑。 他撐著窗臺,瞇眼看向樓下草坪,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昨天像經歷一場噩夢,有些片段不經意跳入腦海,卡車橫沖直撞、的士連續翻滾,她的驚叫、她在車底短暫困難的呼吸,還有他眼里一抹抹腥紅。 陸強猛的吸一口氣,低了低頭,感覺一陣心悸。 他直起身,去吸煙室抽了根煙,出來坐到盡頭的長椅上。把雙腿岔開,后腦勺枕著后面墻壁,神思空下來,困意才一陣陣席卷。 他沒挺多一會兒,也不顧形象,直接在長椅上側躺下來,抱著手臂,頭枕扶手。他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睡著沒有,耳邊是空曠的噪音,偶爾伴隨著凌亂的腳步聲。 真正睡沉也不過十幾分鐘,只感覺有人在耳邊叫他,恍恍惚惚間,陸強神經一凜,騰的從長椅上翻起來,提步就要往重癥監護室走。 大龍一把拽住他:“強哥,你上哪兒去?” 陸強心臟狂跳,紊亂的節奏快沖破嗓子眼兒。待看清是大龍和坤東,他癱回椅背上,搓了搓臉:“你們怎么來了?” 大龍說:“根子臨走給我打的電話,要不我們還不知道?!?/br> 坤東站在窗邊:“強哥,嫂子怎么樣了?” 陸強說:“在重癥監護室,還沒清醒?!?/br> “真是姓陳那畜生干的?” 陸強手肘墊在膝蓋上:“嗯?!?/br> 大龍手里車鑰匙往旁邊一扔,憤憤不平道:“那龜孫子從前就跟咱們對著干,一肚子花花腸子,天天作死,就他媽怕自己活的太長?!彼麖澫律眢w,看陸強:“強哥,你想怎么對付他,吱個聲,哥幾個跟你一起干?!?/br> 陸強回視他,笑了笑:“沒你們的事,該干嘛干嘛去?!?/br> 坤東坐陸強另一邊,激動的說:“我們必須去,從前都你罩著我們,現在嫂子有事,睜眼看熱鬧那就是忘恩負義?!?/br> “對”,大龍立即應和的拍一下掌。 陸強現在沒心情談這些,往兩人肩上拍了拍,重重一壓:“有這份兒心就行?!?/br> 又坐了幾分鐘,三人去吸煙室吸煙,坤東問他吃飯了沒有。 陸強這才想起,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他水米未進。 陸強說:“我不餓?!?/br> 坤東把煙一掐:“那不行。你倆先抽,我去樓下看看有什么吃的?!?/br> 沒過多久,坤東大兜小兜買了一堆回來,放旁邊長椅上。陸強翻了翻,有包子油條,豆漿和黑米粥,還有幾樣小咸菜。他撿了個包子,勉強咬兩口,喉嚨發堵,根本咽不下去。他把剩下那半個扔回袋子里,起身在窗邊半靠著。 大龍遞過一瓶水,吞吐的問:“明天……老家那邊兒怎么辦?” 陸強瓶蓋扭開一半,停滯幾秒,經提醒才想起明天是大喜日子。他把礦泉水擱在窗臺上,看著外面,半天沒說話。 直到晚上,陸強才給錢媛青打電話。他實話實說,把昨天的經過跟她講了一遍。 那邊沉默良久,錢媛青嘆息:“真是作孽啊?!?/br> 陸強看著外面遙遙夜色,心情沉到谷底。 聽他的語氣,錢媛青沒忍心責備,只問:“那丫頭傷的重嗎?” 陸強想了想,避重就輕:“昨天剛做完手術?!?/br> “你自己能照顧好嗎?” 陸強說:“我行?!?/br> “那我明天通知他們延期,等事情辦完,我去看看她?!?/br> 陸強說:“別來了,你找不著?!?/br> 老家到漳州一千多公里,要做長途汽車和飛機,錢媛青一輩子生活在村里,去武清縣的次數都有限,她不識字,沒有手機,更不習慣用錢包,錢還是拿布口袋系在褲腰上。陸強不放心。 那邊沒說話,陸強道:“再看幾天,不行我叫人去接你?!?/br> 錢媛青沒搭茬,又交代幾句才掛了電話。 …… …… 在重癥監護室的三天,陸強寸步不離,晚上就窩在走廊的長椅上對付一宿。護士阻止過幾次,說這里不能睡人,告訴他大可放心,icu里有醫生值班,出現問題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陸強不走,從皮夾里掏錢,要給護士住宿費。 護士哭笑不得,三番兩次,隨他去也不再勸了。 第四天上午,大龍和坤東早早就過來。 盧茵被推出icu,轉去樓上的高級病房,里面有電視沙發、獨立衛生間,還有個簡易的小廚房。 醫生合力把她挪到病床上,身上儀器一樣沒少,呼吸還要借助氧氣,仍舊昏迷,沒有醒來的跡象。 陸強靠墻站著,看眼前一團忙碌,心里懼怕又茫然。 醫生調試好顯示屏,在手里本子上記了幾筆,交代護士換藥輸液,便匆匆往外走。 陸強攔了一把:“大夫,她現在情況怎么樣?” 醫生說:“病人送來的及時,我們第一時間為她手術,她腦部淤血基本清除,從監測反應上看,恢復良好?!?/br> 陸強聽到這話,整個面部向外舒展,勾勾唇角,隨后又問:“那她什么時候能醒?已經昏迷三天了?!?/br> “一到兩周的時間是正常范圍,”說完頓了頓,把丑化說在前頭:“但是,不排除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之前也發生過后期病情惡化的情況,腦干細胞存活量下降,直接導致腦死亡?!?/br> 陸強一下子僵住,唇線抿的筆直。醫生見他表情,忙道:“不要擔心,這種幾率是很小的,病人生命力很頑強,”說完眼睛往下掃了掃,對陸強說:“你不用時刻在這兒,讓朋友幫忙照看,適當回去休息一下,洗個澡放松放松?!?/br> 陸強心情大起大落,“我不累?!?/br> 醫生拳頭抵住嘴唇,輕咳一聲:“其實,病人在恢復期間,免疫力薄弱,需要一個良好的環境……” 陸強一頓,聽明白了。 他還穿著幾天前的灰色汗衫,領口侵出鹽漬,前襟的血污干枯變暗,身上汗液干了又起,起了又干,胡子拉碴,口氣濃重。 他不敢離開,三天里一個澡沒洗過。 陸強手指觸觸額頭:“謝謝大夫?!?/br> “不客氣?!?/br> 他終究還是不放心,把鑰匙給坤東,讓他回去收拾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在病房衛生間里洗的澡。 大龍他們吃過午飯,下午三點多才離開,病房里安靜下來,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陸強搬了張凳子坐床邊兒。盧茵臉色灰白,嘴唇干出細紋,他拿棉簽沾了點水,往她唇上輕輕擦拭。天氣炎熱,病房里空調沒敢調太低,她臉頰和胳膊密出細汗。 陸強問過護士,從衛生間打來溫水,又把空調調高幾度,用濕潤的毛巾幫她擦手和臉。薄被掀開一角,解開寬大的病號服,她里面衣服手術前被除去,陸強看的一清二楚。 從胸口到上腹十幾厘米,用醫用膠條覆蓋,一整片胸口都是手術殘留的碘液,渾濁黃色遮住原本的白皙。 光潔的身體,將來會橫出一道丑陋疤痕,它的背后,是她今天受的痛苦和折磨。 陸強攥緊拳,太陽xue突突跳動,又不自覺露出陰鷙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