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節
沈萬沙眼珠子一轉,高聲喊:“深冬臘月的,誰家貓會下崽子!” 圍觀人們哈哈大笑:“就是就是,誰家貓大冬天的下崽子!” “長史大人家想必溫暖如春啊,還沒到春天,貓就開始叫春過好日子,一窩窩生啦!” “我家貓特殊不行??!”任康復憤憤看向人群,“我家貓誰都知道,隨便拉個人來都能證明!” 盧櫟輕嘖幾聲,“任長史倒是機敏,但是有沒有人教過你……不要在仵作面前撒謊?!彼プ∪慰祻褪滞?,指著上面抓痕,“三道痕跡邊緣清晰,明顯,沒有模糊交錯,沒有牽連,這樣傷痕表現,并非疊加?!?/br> 任康復待要說話,盧櫟阻了他,“你想反駁原來的傷好了,這是新添的,所以才清晰?嘖嘖——”他唇角微微勾起,笑容諷刺,“那之前傷好后的白斑呢?皮膚受傷痊愈,短時間內會留有白色或淺粉淡黃斑痕,黃文興劉光啟都有,怎么偏就你沒有?” 盧櫟拉著任康復向眾人展示他胳膊上的傷痕,展示完后將他胳膊一甩,冷笑,“反復上藥痕跡明顯,任長史最近過的很辛苦吧!” 群眾樂了:“打臉了吧!” “叫你說謊!” “殺人兇手!” …… 任康復眼珠迅速轉動,“我有抓痕也不一定是兇手!沒別的證據我不認罪!” “嘖嘖,真不要臉!” “這都鐵證了還敢不認!” “瞧這盛氣凌人的樣子,怪不得大街上就敢罵人!” “這是看平王出征了不在上京城,欺負平王未婚妻人單勢薄呢!要是平王在,嘖嘖,一準不受這鳥氣,現在早砍了他了!” …… 群眾聲音一浪比一浪高,盧櫟抬眼看了看人群,沒看到沈萬沙與赫連羽,但他知道,他的伙伴們就在外面,這樣局面,是他們幫忙的。 所以自己怎么能不努力! “你還想要證據?好?!北R櫟微微一笑,瀟灑轉身,朝堂上林府尹拱了拱手,“當日有證人證言,當日丑時三刻,曾見一人走出死者房間,此人身穿玄色兜帽衫,微胖,衣下微鼓,似帶走了死者包袱,另外,此人腰間懸有圓長形反光硬物?!?/br> 眾人視線齊齊看向任康復。微胖,腰間有圓長形肅王府金印……又對上了! 任康復惱怒:“證人是誰!你倒是說出來聽聽!” “肅靜!”林府尹猛一拍驚堂木,“本案所有卷宗本府都看過,此證言更是親自垂詢,無誤。證人情況特殊,不便上堂,但其證言為實,可為證供!” 盧櫟拱手,“大人英明。另,死者秋堅極為聰明,早有準備,當日包袱內東西制有拓本,藏于逃跑途中,平王離京前已悉數搜到,現下承于大人?!?/br> 任康復頓時表情驚懼:“你——” 盧櫟一邊拍手讓護衛們將物證拿上堂,一邊冷冷看著任康復,“怎么,任長史覺得證據還是不夠?” 盧櫟現在表情極為冷肅,任康復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緊張,“當、當然!” “很好?!北R櫟手負在背后,高聲道:“當日驗死者尸身,死者左小腿后部褲腳有破洞,上寬下窄,乃為硬物勾刮所致,而之前我請平王麾下護衛去過任長史房間,猜猜我們發現了什么?” “一雙縫有機關,可以彈出刀刃的玄靴。那靴子刀尾收發處,裹有一條布料,那布料,與死者左小腿后部褲腳破洞相符!” 第303章 質問 府衙這邊的消息一條條往肅王府里傳。 盧櫟巧舌如簧,一上來就壓住任康復,并且將肅王府名譽綁定…… 百姓們偏向盧櫟,聲音浪潮越來越高,逼得府尹不得不鐵面無私…… 壓力之下,任康復表現失常,拉不下面子讓府尹搜身,好感度越來越低…… 盧櫟有很多證據,偏偏不一起拿出來,誘任康復反應不佳,再雷霆出擊,鐵證如山…… 傳話人表情越來越凝重,府里氣氛越來越緊張,肅王自己亦不得不重視。 “本王倒是沒想到,盧櫟竟有這么大本事?!泵C王放下手中密信,眼神微微閃爍,“趙杼已自真定拔營,前往北疆,這個關頭……” “那咱們的人……” 肅王手負在背后,慢慢在房間里轉了兩圈,最后走到窗前,看著院中開的凜冽燦爛的紅梅。雪后初晴,陽光燦爛,積雪還未消融,梅花卻已開的如火如荼,淡淡冷香縈梅,風骨傲然。 梅花香自苦寒來。滿枝花蕾頂住了狂肆寒風,頂住了漫天大雪,隨著初晴太陽綻放…… 一株積看老梅樹尚懂的厚積薄發,扛過壓力綻放幽香,他布局這么多年,怎么能在最后一步穩不??? 肅王眼眸微闔,深深呼吸。微涼的空氣帶著冷梅暗香,清新又醒腦。 他的消息渠道不會有問題。西夏大遼聯合犯邊,動靜必然很大。趙杼長這么大,一大半生命都在打仗戍邊,于公,他不能讓大夏國土有失,這是忠臣必須做的事;于私,邊關是他十數年打下來的地盤,只要他還有點皇家宗室的傲骨,就不會允許別人打臉。 趙杼看似冷漠,實則最是執著,他心內熱血比誰都多,此行他應該比任何人都著急,一定會馬不停蹄趕往邊關線,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 是他想多了。最近數番碰撞,趙杼查到了他一些東西,但那只貪銀案或者寶藏,不管哪樣,都只是謀錢。外敵在前,這點小小缺點不算什么,趙杼不會死盯著他…… 肅王唇角無聲勾起,是時候行動了?!胺愿老氯?,盯著趙杼的小隊一旦確定他已離開真定北上,立刻回歸,只留兩人繼續監視?!?/br> 侍衛眼睛一亮:“王爺的意思是?” “叫咱們的人集合,放煙火了?!泵C王微笑端立,眉目間閃現出說不出的自信與雍容。 不得不說,做為當今圣上的親叔叔,肅王長相其實與太嘉帝有點像,一樣俊美不失威嚴的鳳眸,一樣挺直如懸膽的鼻梁,側面看時,尊貴氣度簡直如出一轍。 太嘉帝尚年輕,肅王卻經歲月歷練,越發沉穩…… 平王就算了,氣勢太過鋒利,一雙眼睛看人時,總覺得好像看死人一樣,沒有帝王之氣…… 侍衛心里評價著,越想越高興,覺得還是自家王爺好,心機有,手段有,性格更是穩重,此次起事定能成功! “是!”侍衛答應一聲,正要出門,想起府衙那邊……他停住,“那王爺,府衙那邊……” 肅王眼角微垂,眸底思緒沉浮。 照盧櫟往日行為分析,此人可能對破案,真相無比執著,若手握鐵證,怕是不容許任康復逃脫。起事在即,肅王府名聲不容有失! “傳訊給于輝,命其自行把握,若時不與我……壯士斷腕!” …… 府衙這邊,盧櫟呈上夾有死者衣服布料的鞋子,現場一片嘩然。 “這是鐵證??!” “就是,怎么那么巧,死者衣服少了一塊,任康復鞋子里就剛好夾了那一塊!” “這要還不肯認罪,就沒了天理了?!?/br> 任康復當然是不肯認的。他梗著脖子與盧櫟對峙:“我怎么知道你這鞋子是從我房間里找出來的?肅王府可不是誰都能進的,莫非你偷偷潛入肅王府圖謀不軌!” “任長史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漂亮,”盧櫟斜斜看他一眼,不慌不忙的說,“任長史可不是肅王府下人,只能住在倒座,任長史自己也說,有官階在身,見官可不跪,是很有份量的人物。有份量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個住處?任長史即是本案嫌疑人,幾個外宅地址,自然也不是秘密?!?/br> 任康復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你——” “任長史無需氣憤,我無意冒犯,此舉只為尋找證據,所帶護衛皆是平王精衛。哦,為了預防任長史這種不管怎么說,就是不認罪的場面,我還尋了見證人?!?/br> 盧櫟轉頭朝林府尹行禮:“搜查任長史外院之事,皆有劉捕頭及一干捕快協助,這雙鞋子,就是他們親自經手搜出,并且當場調取院內下人供言,確定是任長史鞋子,最近經常穿?!?/br> 人群里沈萬沙朝一個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會意,立刻在人群中大笑高喊:“哈哈看你這下怎么裝!” 大漢是沈萬沙提前付銀子收買的人,這樣的人在人群里不只他一個,立刻有人跟著響應:“哼,當咱們老百姓都是傻的么!” “對,我們可不瞎!” “認罪!” “認罪!” “認罪!” “任康復認罪!” 盧櫟看著堂上林府尹,眼神頗有壓力。林府尹不想得罪肅王,更不想得罪平王,可他再圓滑,民意洶涌抵不過,又有盧櫟鐵證壓力,眼下只有順應…… 驚堂木‘啪’的一拍,林府尹一臉正氣的看向任康復:“鐵證當前,你可有話講!” 任康復額上冷汗直流,不明白怎么就成這樣場面了。明明一切都在王爺掌握中,自己順勢想幫一把,怎么反倒入了坑? 站在一邊的于輝心也高高提起,非常著急。王爺的命令怎么還不到!再不到可就晚了! 可嘆他只是個管家,而且這件事非他職責,并未有關注,現在想講情都找不到點…… “看來任長史還是不肯認罪?!北R櫟冷笑兩聲,讓人把趙杼找到的,秋堅藏在逃跑途中的東西呈到林府尹面前,“大人請看?!?/br> 幾本薄薄書冊,看起來樸素又簡單,林府尹起初沒當回事,翻開一看,冷汗就下來了! 竟然是貪銀案帳冊,以及人員花名單! 上京城府尹不好當,林府尹能做到這個位置,除了自身性子圓滑外,背后也是有些關系,消息還算靈通的。壽安伯郭威捅了天大的簍子,可他雖死,案子卻沒完,平王仍然暗里在查貪銀案相關消息,聽說都查到了樞密副使……現在這份名單是怎么回事! 盧櫟長眉微凜,面容肅穆,眼神清透率真,透著一股事實不容隱藏的堅決:“任康復殺人,絕非因為私怨,其內牽扯壽安伯貪銀案,請大人明鑒!” 片刻安靜過后,是浪潮更高的嘩然。 “貪銀案!郭家的案子!” “那日挑家,我親眼看到了,從郭家抬出來裝金子的箱子,就有數十箱!” “可真敢干啊……” “任康復是肅王府長史,這里頭莫非有事?” “內幕啊……” “自己屁股下還不安靜,還敢當街罵人,指盧先生仗勢欺人……嘖嘖,真是可笑,也不知道誰仗勢!” “就是就是,平王離京遠征了,肅王可是還在上京城呢!” “肅王這是……” 議論聲越來越大,壓都壓不住,于輝不禁磨牙,再這樣下去不行了! 正好,他眼神不期然一掃,看到肅王貼身侍衛沖他做手勢……他眼睛一瞇,立刻明白了! 不能讓肅王府名譽有損! “原來你竟是這樣的人!”于輝當機立斷,上前幾步,扯住任康復衣領,“我與你共事十數年,竟不知你如此狼子野心,借著身份之便做下如此惡事!” 任康復起初不懂,于輝這是要做什么?隨著激烈拉扯,于輝順勢在他耳邊說了句話后,他頓時明白過來,王爺來了命令,讓他把所有罪狀都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