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
…… 這天盧櫟與沈萬沙幾乎玩瘋了,花船坐膩后,便拿網在水里打魚,兩個人太鬧,又沒注意,紛紛掉下水里一回。好在時值正午,陽光曬的湖水相當溫暖,船上又有會水仆從,二人一點傷沒有,換了干爽衣服又蹦跳玩去了…… 近未時之時,與另一個花船撞上,那邊玩的游戲更刺激,在比射箭賭酒!沈萬沙眼睛一亮,拉著盧櫟就過去了。他們倆不會武,也沒怎么練過射箭,碰上那有經驗的,自然比不過,喝了好幾輪酒。 幾輪酒后,沈萬沙不干了,開始耍賴,要改游戲規則,說他出謎題,若有人答出來,他就喝兩碗,若別人答不出來,他就免了這一碗。 船上人多少年,本來就是出來玩的,越熱鬧氣氛越好,不僅答應了沈萬沙,還按這模式走了下去。 沈萬沙小時候并非不好學,只是他好學的方向不同,對詩詞對仗猜謎并不精通,別人沒跟他鬧起來,反倒這么順著玩起來,少爺……就傻了眼。他垂著頭,抬著眼睛,可憐兮兮,巴巴的看向盧櫟,小伙伴救命??! 怎奈盧櫟雖好看書,喜歡的也不是詩詞對仗這一款。末了無法,只得硬著頭皮以上輩子見過的各種腦筋急轉彎來應對——竟然獲得滿堂彩! 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帶著崇敬贊嘆,好像在膜拜他知識淵博的程度。 盧櫟:…… 沈萬沙抬著小下巴目光頗為放肆的環視一周:這就是少爺的朋友嗷嗷! 于是最后,二人再一次成為焦點,征服了一船人…… 傳話人來時近黃昏,盧櫟與沈萬沙已睡過一小覺,開始玩第二輪游戲。 聽那人說壽安伯府又出現一具尸體,也是個丫鬟,表面沒有傷,看不出死因,盧櫟立時站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他這一激動,房間里瞬間安靜,傳話下人又把話重復一遍,“壽安伯府又發現一具女尸,是府里丫鬟,沒有外傷,死因不確定,與死者同屋下人說近一日夜未見過死者……平王現下應該也得了消息,往壽安伯府趕了?!?/br> 案情出現巨大變化,根本不用別人說,盧櫟與沈萬沙立刻下船,騎馬往壽安伯府跑。 沈萬沙非常震驚,“又一個新死者,莫非這是連環案,兇手真的不是郭陽?” 盧櫟嘴唇緊抿,沒有回答。 連環案的確定,要求至少兩個相同案例,但一般三件及以上才會認定,本案是否是連環案……結論尚早。 …… 盧櫟到時,趙杼正在壽安伯郭威的陪同下看現場,郭陽站在郭威身后,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 “你來,”趙杼拉住盧櫟的手,把他帶到尸身前,“死者身上沒有外傷,看不出死因,大概還是需要你剖尸?!?/br> “若壽安伯沒有意見,隨時都可以?!北R櫟當然義不容辭。 壽安伯郭威嘴角深抿,目有厲光,“有勞先生?!?/br> 他身后的郭陽面色不善的瞪了盧櫟一眼。 盧櫟與郭威拱拱手,沒理郭陽。 然而解剖非一時一刻之事,盧櫟先請身邊下人去做準備,并且趁此時間觀察現場。 這是一間空置廂房,窗臺落有薄灰,屋內家具零星,房間內并無打斗痕跡;推開窗看,視野不佳,四周無人,這房間位置有些偏僻…… 死者面朝內墻,躺于榻上,衣衫不整,形容很有些狼狽。盧櫟走過去一看,心猛的下沉,這死者他認識,是那日見過,與商巧巧同住一個房間叫秋兒的丫鬟! “是她!”沈萬沙也驚訝捂嘴,“她怎么死了!” 他第一時間將懷疑的目光投向郭陽。 郭陽怒了,“你看我干什么!我昨晚沒回家,今日近午方歸!”他有不在場證明! 沈萬沙輕嘖一聲,似乎頗覺遺憾。 郭陽冷笑一聲,待要再說話,郭威阻止了他,“陽兒?!?/br> 郭陽撇撇嘴,冷哼一聲站了回去,不再說話。 …… 趙杼聞到盧櫟身上味道,眉頭微皺,“喝酒了?” 盧櫟摸摸鼻子,推開他,“與少爺出去玩了?!?/br> 趙杼眼睛漸漸瞇起…… 盧櫟瞪他,“不許不高興!” 趙杼捏了捏盧櫟小手……好吧。誰叫他沒時間陪媳婦玩呢?但是以后——媳婦只能是他的! 仵作工具箱很快到位,伯府也準備出了臨時驗尸房間,解剖工作很快開始展開。 根據死者結膜,尸斑,尸僵表現,盧櫟確定死者死亡時間為子時前后;死者身上沒有任何外傷,解剖頸部胸部腹部皆無異常,內臟無病變;打開顱骨,發現死者死亡腦內有鐵釘,致死因與商巧巧相同…… “看!一樣的死法!”郭陽神情激動,“我都說了我沒有殺人!” 盧櫟一邊縫合尸體,一邊神情平靜發問,“昨夜世子不在府中?” “是,我在——我在……”郭陽有些訕訕,“在外面玩來著?!?/br> 他這一停頓,盧櫟便懂了,這位在外邊估計沒玩什么好游戲,沒準是眠花宿柳,當著親爹不敢干脆承認。 可是秋兒……為什么死的是她?盧櫟細細回想見到這個丫鬟時的場景。 當時屋里有兩個下人,一個叫枝兒,一個是她,他問商巧巧之事,兩個人回答與府里其它下人一樣,神情并沒有異常。他問起姜黃之事,枝兒沒說話,秋兒像是在打圓場緩和氣氛,說大廚房有這東西,商巧巧許是蹭到了。 她打圓場便打圓場,只說大廚房有這東西就是,可她原話卻是:姜黃調味,治病,還能解酒,大廚房常備,許是哪天商巧巧去提飯沾到裙角,回來未注意染到了床腳上。 姜黃辛辣,調味驅寒,所有人都知道,她還提到了解酒……莫非是故意提醒? 盧櫟想想,自己的確是思索案情時,想到了秋兒解酒的話,才對郭陽醉酒的疑點確定幾分,請趙杼調查。 趙杼正在跟著這條查當日之事,秋兒就死了…… 難道是因為多了這一句嘴?還是有其它的什么原因? 兩樁命案死亡原因一致,個中細節卻不同,比如某一點…… 胳膊上一暖,盧櫟倏的抬頭,原來趙杼正拉著他往水盆方向走,“洗手?!?/br> 盧櫟垂頭一看,身上罩衣已經取下,手套也已除去,他剛才走神,那這些……就是趙杼幫他做的了。 “謝謝?!?/br> 趙杼看著清水在盧櫟修長白皙的指間流動,“你我之間,何必言謝?”若非要言謝,他希望是以別的方式…… 盧櫟將手洗凈,拿帕子擦拭,見趙杼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手,眸底還有深切火光明滅——立刻知道這流氓又想到別處了,踩住他的腳,咬牙切齒道,“王爺在想什么呢?嗯?” 趙杼像沒覺出疼來似的,垂眸一笑。 他非但不退,還順勢湊到盧櫟身邊。 盧櫟一急,這還有人呢! 豈知趙杼附到他耳邊輕聲道:“本案是連環案,還是別人故意布下的迷魂局……查下去就知道了?!?/br> 竟是在安慰他。 趙杼也有與他同樣懷疑! 盧櫟回頭看向死者秋兒裙角。 兩樁命案看似一樣,死都都是年輕丫鬟,住一個房間,死因也完全相同,但是——商巧巧裙內有精斑,死前曾與人發生過關系,秋兒沒有。 因精斑無法檢驗,驗商巧巧尸體時盧櫟沒有說,此次檢驗秋兒尸身,他也著重檢查這一點,確定秋兒死前未受到性侵。 可方才現場雖不凌亂,秋兒衣衫卻凌亂,腰帶解開,衣領也褪到了肩下,讓人一看就有這樣猜想…… 為什么呢? 是兇手強jian未遂?還是故意做成這樣引人誤會? 可商巧巧被強暴一事,商敏敏沒與外人說,他也沒說,若是故意做成這樣……這個兇手,沒準還真是殺害商巧巧之人,而且,兇手還犯了錯誤。 若秋兒之死是兇手試圖制作另一具尸體引開視線,那就有意思了。 他能想到,是因為精斑這一點,趙杼并不知道,為什么也懷疑了? 看來比自己聰明的人還是很多…… 趙杼見盧櫟盯著他看,拍了拍他腦門,“這么喜歡本王?”看的眼珠子都舍不得離開。 盧櫟:…… 接下來是調查取證時間,壽安伯府配合官府問下人們口供,最后一次見到死者是什么時候,最近死者有沒有什么不對,夜里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尤其同屋之人,為什么秋兒未回房不上報等等。 郭陽被派去配合官府做這些事,郭威則是陪著平王。趙杼不喜歡郭家人,但本案敏感,他也有些目的,便面色平肅的與郭威應酬。 盧櫟與沈萬沙在一邊小聲討論案情,時不時看郭威一眼。 盧櫟好奇郭威及其身邊人,問沈萬沙,沈萬沙撓撓頭,“我對壽安伯知道并不多,只知道他猛力纏著肅王,肅王不愛搭理,年深日久的,他性子就有些……陰?!?/br> 沈萬沙打了個比喻,不愛叫的狗咬人。郭威平時看著好說話,但你不能在他跟前隨便說話,因為不定哪句話惹了他不高興,他面上仍然笑呵呵,實際把你記心里了,等哪天你倒了大霉……就是他干的。 沈萬沙指著郭威身邊書生氣質的人,“那個人叫文長宇,是壽安伯幕僚,用的最順手的狗,肚子里壞水可多??墒窃俚脡郯膊?,文長宇日子也不好過,聽說總是受罰……” …… 這案子來的奇怪,處理起來需要時間,盧櫟與趙杼很晚才回去睡。便是如此,下人們的口供也還沒問完。 盧櫟不讓趙杼作怪,一夜養精蓄銳,很早就起床,準備往壽安伯趕,誰知壽安伯府率先往園子遞了信,兇手自守了…… 說是殺了人心虛,知道早晚有一刻問到他頭上,不如就自己招了。 盧櫟嚴肅的看向趙杼,“你覺得呢?” “這案子……一波三折,很有趣?!壁w杼唇角諷刺的揚了揚,站起來拿過一旁搭著的披風,給盧櫟披上,“我們過去吧?!?/br> 盧櫟臉色一黑,“這馬上都夏天了,你還讓我披披風?”生怕熱不著是嗎! 趙杼面色不變,動作不改,“今日有雨?!?/br> 盧櫟看看窗外,陽光雖然沒那么燦爛,但也不至于要下雨吧……可趙杼非常堅持,他只好說先讓下人們拿著,一會兒若是下雨降溫,他就披上。 趙杼這才滿意。 …… 到了壽安伯府,盧櫟發現,這個自守的人他也認識,正是壽安伯外院管家李正真。 李正真與初見那日相比,神色有些萎靡,好像還喝了酒,身上酒氣很重。他說商巧巧與秋兒都是他殺的,動機么,是因為她們對之前在府里的丫鬟小玉不好。 他說自己年逾四十,早年喪妻,有意續弦,就看上了外院伺候的丫鬟小玉,可小玉被商巧巧帶頭排擠欺負,傷心離開,他身契在主家不能隨意離開,心上人走了,他心內憤憤,遂起了殺心。 燒紅鐵釘自鼻孔刺入之法是他想出來的,因為這樣殺人無聲無息,查不出來。他是外院大管家,要用個什么地方,叫個什么丫鬟,別人也管不著,所以有時間也有能力。 他本來只想殺商巧巧這個欺負小玉最多的人,正好那天郭陽喝多了,他一時冒出主意,大著膽子嫁禍,本來覺得這事順利了結,誰知秋兒懷疑他,還找到他對質,他無法,只得再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