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適齡青春少女會愿意什么樣的人接近…… 若是突然間遇到這樣問題,可能會沒頭緒,可這樁案子線索明顯,這么多失蹤少女,失蹤前都表現出遇到一個不錯的男人,那答案肯定是男人么! 沈萬沙率先舉手,“男人,英俊的男人!”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北R櫟微笑看著沈萬沙,“少爺說的有道理,在這一點上,男女大概沒太大區別?!?/br> “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最易被蠱惑?!焙者B羽手托腮,桃花眼斜挑,好像很是惋惜。 沈萬沙看不慣,豎著小眉毛瞪他,“還不是你們這種人到處招撩春心招桃花!” 趙杼沖盧櫟眨眨眼,桌子底下悄悄捏他的手,好像在說:我最老實,從來不亂招桃花! 盧櫟狠狠掐了他一下,心說就這你樣總是一副‘愚蠢的凡人’的高傲霸道臉,有桃花也被嚇跑了好嗎! 他半握拳抵在唇邊輕咳兩聲,示意幾個同伴注意場合,現在是嚴肅討論案情的時候,別胡亂開玩笑! 沈萬沙馬上不瞪赫連羽了,乖乖坐好。 趙杼捏舒服了,也松開了作亂的手。 崔推官沉吟片刻,想起一事,眉頭微皺,“如此說來,兇手會不會是劉捕頭順著寶石戒指線索,在百寶樓里鎖定的幾位公子哥之一?” 那些公子哥,身份地位皆是不俗,衣著配飾品味也不會太差,又是正年輕的年紀,拎出來沒有特別丑的。 “可是公子哥有錢有權,要什么沒有,為什么費事去擄姑娘玩?”沈萬沙覺得很不思議,簡直浪費時間嘛! “而且,”赫連羽指節微敲桌面,桃花眼微瞇,“懷瑜可是不一般小門小戶養出來的姑娘,懷德水官位并不低?!?/br> “如此就說不通了……”崔推官眼眸微垂,“懷瑜失蹤,與其它少女失蹤表現不盡相同,真是同一兇手做案?會不會意外撞上了?” 沈萬沙睜大眼睛,“可是懷瑜失蹤前,也表現出尋婿的樣子了啊……” 赫連羽話音冷靜,“能吸引小家小戶姑娘的女子,不可能吸引懷瑜,大家層次不同,眼光不同?!?/br> 沈萬沙有些啞口無言,看向盧櫟,“小櫟子……” “之前少女都是失蹤,到白塔寺,出現第一具尸體,緊接著懷瑜失蹤,有尸體假冒營造其死訊……”盧櫟眸內思緒深浮,“前面幾個案件幾乎可以確定是同一人所為,后面這兩起,若不是偶然性意外,那么會不會是兇手犯了錯?” “犯錯?”沈萬沙驚訝。 “兇手也是人,作案計劃制的再好,也不可能十成十成功,也會有錯漏?!北R櫟雙手合十,抵著下巴,“會不會有這種可能……白塔寺女尸與兇手之前計劃目標相同,兇手作案過程中出了意外,姑娘身死,他沒時間處理尸體,或者認為不處理也不會有問題,所以沒有行動;懷瑜的父親是提舉常平使,官權很大,兇手不敢大意,不小心弄死了懷瑜,怕被發現,于是找來假尸,扮成懷瑜?!?/br> “因為若懷瑜真是自己失足落水,別人看到只要跑開就行了,此舉沒必要;若是一般人第一次作案害人,到哪里找合適的尸體,即要像懷瑜,又得騙得過眾人?” “而且冒充懷瑜的尸體經過防腐處理,如果不是早早準備好,等著懷瑜死,就是兇手手里有多具尸體,可供挑選……” 盧櫟輕輕說著,不管哪一種,都很可怕。 房間內陡然安靜。 良久,沈萬沙小聲插話,“懷瑜的事如果不是連環失蹤案,是另外的人做案,那么這人一定觀察懷瑜很久,早早殺了別人,就等著弄死懷瑜冒充……可這樣目的何在?直接殺人跑了不就是?這么多天過去,也沒有特別的事發生,兇手沒有表現出一點動機,不正常啊……” “若是連環失蹤案,兇手錯手殺了懷瑜,故意找尸體冒充,讓懷家人以為懷瑜意外跌入河里淹死,接受事實速速葬了,倒是合乎情理?!焙者B羽冷笑一聲,“可這樣的話,兇手能那么快找到尸體,手邊一定有資源?!?/br> 赫連羽這話話尾部分重音非常重,暗意非常明顯,如果照此推論,那些失蹤的少女,只怕都遇到了意外。 “可為什么一定要換尸體呢……”沈萬沙有些迷茫,不能理解。 盧櫟眉頭微鎖,“可能兇手在懷瑜身上制造的他殺痕跡太明顯,或者兇手對懷瑜有其它想法,沒有殺她,只是擄了她走,她目前還活著?!?/br> “懷瑜之失蹤有些矛盾?!壁w杼劍眉微挑,狹長眼眸瞇起,內里墨光流轉,“若是兇手早早準備好一切,緊盯著懷瑜準備下手,為什么不挑一個更好的時機,偏偏選她參加小宴,最不容易下手的時候?若是意外,兇手將懷瑜引到了何處,如何制服擄走,那么大一個園子,處處都有人,為何沒有一個人發覺?” 他認為,“這個兇手不是特別聰明,擅于捕捉獵物,就是有一個不錯的消息網,可以掌握,并控制一些消息?!?/br> 趙杼這個推想,引的房間眾人心內發涼,若真如此,這個兇手相當不好對付! “此人在西京作案多起,頗為狡猾,若不是出了人命,大概還浮不到臺面上來,此次若非四位,只怕我們還被蒙在鼓里!”崔推官幾欲站起,表情激動,看向盧櫟的眼神尤其期待,“先生的推案本領一定不只如此,可不要藏私啊?!?/br> “大人言重,”盧櫟微微笑道,“我等必竭盡所能?!?/br> “那便繼續吧?!贝尥乒倌抗饩季加猩?,等著盧櫟開口。 趙杼目光有些不悅,暗里捏了捏盧櫟的手。 盧櫟微微怔了一下,明白了。崔推官從剛開始話就不多,他知道,這位推官因京兆府尹池大人的信件,對他推理之事頗感興趣,抱著學習的態度,所以才少說多聽。 趙杼大概覺得這是他的本事,不想被人覬覦,可盧櫟其實一點也不介意,在他意識里,知識是用來傳播的,越多人能掌握,就會有更多的人受惠。 遂他撓了撓趙杼手心,還沖他笑了笑,表示沒關系。 趙杼手心一癢,轉而看到盧櫟燦爛笑臉,狹長雙眸內墨色更深。 盧櫟繼續之前話題,“我總覺得,混混狗子的證言,可能也有問題?!?/br> “他竟然敢說謊么!”沈萬沙非常意外,在他看來,那天混混被不明就里暴打一頓,嚇的臉都青了,應該不會說謊。 “我不是說他在說謊,”盧櫟解釋道,“而是他喝的太醉,可能看晃了眼。他說有男人擄走了姑娘,可人來人往的大街,姑娘不是小孩子,被強硬擄走,難道不會呼咕求救么?會不會是當時男人并不是在擄姑娘走,而是動作比較親密,離的比較近,他醉眼之下,以為男人擄姑娘了?我總覺得男人能輕易把姑娘從鬧市中帶走,他與姑娘關系一定比我們想象的深?!?/br> 赫連羽唇角噙著冷笑,“還是那句話,情竇初開的少女,最易被蠱惑,姑娘們一定是被那個男騙了?!?/br> “可能兇手很有手段,哄的姑娘對他非常信任,她們心底知道這是不對的,所以不敢在外表現太多,比如不敢與家人說,不敢與朋友過多提起?!?/br> 盧櫟神色平靜,繼續說,“兇手可能很享受這個樂趣,作案多起后信心倍增,挑戰更高難度。比如劉翠兒可能是他的第一個失誤,姑娘從他手里跑了,會給他帶來特別大的麻煩,可他沒管,為什么?” 沈萬沙大眼睛忽閃,若有所思,“因為劉翠兒沒有說出他的惡行,官府沒辦法找到他,繼而逮捕?” “對,因為劉翠兒被嚇病了,什么都說不出來?!北R櫟眸色微冷,“這讓兇手覺得,他是安全的。而且當今社會現狀,普遍認為姑娘遇到這種事該藏起來,或者忘掉,不然名節有損,太丟人,兇手便覺得,他有更大的空間,可以做的更刺激一點?!?/br> 簡而言之,就是…… “他膽子變大了!”沈萬沙突然拍桌子,神色激動,“以前他作案,都是在熱鬧的地方,找到姑娘哄姑娘跟他走。到了白塔寺,變成夜里幽會了!” 白天,熱鬧街道,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心儀的男子來邀,姑娘多半戒心大減,認為不會有事,答應的可能性很大??墒氢挂垢?,寺里幽會,若想讓姑娘答應,不但哄騙時需得更用心,也要承擔更大的風險。 “可是他計劃出了錯漏。姑娘同意與他約會,也可能反悔?!北R櫟目光灼灼,“兩人因為什么起了爭執,甚至動了手。廝扯很久,兇手并沒有制服她,姑娘一來因為這個膽子大了起來,覺得自己可以度過危機,二來夤夜私會不是什么好事,她便沒喊人……” “可她最終還是沒有戰勝兇手,不小心跌出了圍欄……”沈萬沙眼神憤憤,“明明抓住了圍欄,還是被兇手殘忍的踩疼手,墜了下去!” 趙杼眸光閃爍,“這件事情過后,他一定很生氣。所以懷瑜之死,并非就在計劃中,可能是他控制不住脾氣,方才發生……” 幾人一言一語,竟把罪案推斷到此地步,崔推官眼睛睜圓,好像打開了新世界大門一樣,整個人直接怔住了! 盧櫟長長呼了口氣,笑了,“不過這些只是猜測,而且還都是沒有線索證明的猜測,只是一個破案輔助方向:兇手可能會這么做?!?/br> 崔推官呼吸急促,“只是……猜測?”明明是綜合線索,嚴謹推演出來的! “是?!北R櫟看著他,眼神清澈明凈,仿佛秋日高遠天空,明亮又純粹,“現在,該說些不是猜測的東西了?!?/br> “還……還有?”崔推官臉色微紅,覺得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他自小讀書認真,性子沉穩,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這么失態了,這盧櫟,果真像池大人信中所言一樣,處處都給人驚喜! 他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先生……請講?!?/br> “不提那些猜測,只看案情表現?!北R櫟雙手交握,置于腹前,“白塔寺出事姑娘比一般女子略高,可身材微瘦,力氣肯定也不太大,她與兇手廝打一段時間,才墜出塔外,可見兇手也不是個力氣很大的人?!?/br> “今日我們一行去劉翠兒家,劉翠兒看到沈少爺尖叫出聲,顫抖害怕,綜合此兩點考慮,兇手一定與沈少爺身量相仿?!?/br> 他們一到府衙,劉捕頭就向崔推官說了一行人到劉家的所有細節,崔推官知道劉翠兒所有表現,包括看到趙杼不害怕偏偏看到沈萬沙害怕這一點,崔推官對此沒一點異議。 “沈少爺未滿十七歲,身材修長,相貌亮眼,氣質溫和活潑,關于兇手特點,我們可以參考一二?!北R櫟微笑道,“只是女子與男人擇偶重點不同,相貌好是加分項,相貌一般,只要條件合適,有些方面突出也可以?!?/br> 崔推官點頭,“確是如此?!?/br> “兇手哄騙女子,擄走女子的行動可以在白天,也可以在夜間,說明他閑暇時間很多,時間可以自己控制?!?/br> “兇手能被小富之家的姑娘看上,說明他穿戴,氣質不俗,看上去家世不一般?!?/br> 盧櫟連說兩點,做出小結,“有足夠的,可以控制的閑暇時間,穿戴不俗,做的肯定不是規律性工作,絕對不是名門望族的管家,商鋪掌柜等這樣的人。不是慣做這樣買賣的騙子,就是真正有一定身份的人,騙子騙人大半為謀財,不會害命,所以——公子哥,這個方向還真的挺對?!?/br> “那便是百寶樓里那十位公子之一了?!贝尥乒侔櫭?。 “也不一定?!焙者B羽插話,“寶石戒指在他們之間借來借去,他們各自的手下,朋友,也有拿到的機會,不一定就是十個人之一?!?/br> “盧櫟已經排除了下人,”趙杼看著崔推官,“加大探察圈子,注意這十個人的親朋?!?/br> 崔推官立刻應聲,“是!” 看大家一臉積極,恨不得爭分奪秒行動,盧櫟無奈笑道,“幾位且慢,我還沒說完呢?!?/br> 趙杼垂眼喝茶,赫連羽給沈萬沙擦擦好像有茶漬的嘴角,房間一時無比安靜。 崔推官面色微赧,訕訕伸手,“先生……請繼續?!?/br> 盧櫟端起茶盞潤了潤嗓子,繼續說,“兇手擄走姑娘,不管最后這些姑娘命運如何,他肯定把人關起來一段時間。不然劉翠兒一個柔弱姑娘,怎么能在五天后的凌晨,獨身一人跑回家?” “所以兇手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獨立空間,可能是個宅子,可能是小小房間,但它一定足夠隱蔽,少有人知。兇手會在一定時間內,去這個地方,或是施虐于姑娘,或是享受作案成果。這個時間段,可能有一定的規律,崔推官讓下屬巡查時,可注意=這一點?!?/br> 崔推官點點頭,表示明白。 “再有,兇手有一定的身份,一定的經濟基礎,那么身邊不可能沒有下人,他做的事情,不可能沒有人察覺。人多嘴雜,他怎么防止流言傳出?他一定有相當硬的手腕,控制下人能力非常強。若他有家人,那么他在家人那里應該也有足夠的話語權自主權,讓家人不敢管他的事?!?/br> “還有,”盧櫟指尖輕撫著茶杯沿,目光微閃,“兇手哄騙姑娘本事了得,肯定不是木訥,不愛說話,不愛表現的人,他為人一定會有些圓滑?!?/br> “另外,我之前翻過西京輿圖,幾樁失蹤案,相互距離不遠,作案地點這么近,兇手的住處恐怕也不會遠,大人在輿圖上畫個圈,把案地點連起來,稍稍擴大一圈,兇手住所,必在此之內?!?/br> 盧櫟修眉微揚,墨眸生輝,言語間全是自信,好似天邊皎月,灼人雙目。 …… 待他條理分明說完,崔推官神色十分復雜。 這個人莫強大如廝! 莫說前面有理有據,好似親眼看到的案情推演,就說后面幾點基于事實的總結,便是他這種斷案無數的推官,都沒有想的這么全面過! 沈萬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盧櫟,心中激動難以言表。這就是他的朋友,厲害耀眼的盧櫟! 他忍不住坐過去,抱住了盧櫟胳膊。 盧櫟摸摸他的頭發,“怎么了?” 沈萬沙笑瞇瞇,不提內心激動,只說,“那崔推官畫出范圍,讓劉捕頭帶人布網跟查那十位公子哥,找出這個范圍內的所有交際親朋,看誰符合以上種種條件,然后跟蹤,找出兇手的獨立宅子,就能破案了?” 盧櫟微笑頜首,“如果順利的話?!?/br> “小櫟子好棒!”沈萬沙忍不住歡呼。 “少爺也很棒,”盧櫟捏捏沈萬沙的臉,“這次也很努力的幫忙了?!?/br> 沈萬沙很得意,“那是!”雖然在劉家與劉姑娘彼此嚇了一跳,但好歹幫忙確定兇手身形了! 赫連羽故意笑瞇瞇過來招他,“那如果這么努力,都找不出兇手怎么辦???” 沈萬沙立刻鼓起小臉,“不可能!”線索給的這么細了,網布的這么大,怎么可能還找不出兇手! “萬一萬一,萬事都有可能有意外啊?!焙者B羽老神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