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有娘親和嫂子在,暫時沒事了?!?/br> “這就好這就好,”沈萬沙拍拍胸脯,長呼口氣,“可嚇死我了?!?/br> 回過神,沈萬沙又覺得不甘心,“她肯定不是怕我吧……我這么和善,又俊又溫柔……趙大哥站到她面前她都不怕,怎么可能會怕我,一定是看到別的東西了……” 盧櫟聽得此言,猛的站住,目光如星般閃耀。 是啊,人高馬大,氣場十足,帶著殺伐之戾的趙杼站到劉翠兒面前,她沒有害怕,為什么害怕沈萬沙這個氣質圓柔的少年? 沈萬沙還在一邊嘀咕,甚至拉住盧櫟袖子,“小櫟子你說是不是?少爺人見人愛,不可能被討厭,劉姑娘一定沒看到我,只是看到了別的什么東西,是不是?” 盧櫟摸了摸少爺油光水滑的頭發,毫不留情的打破少爺的幻想,“她看到的是你?!?/br> “???”沈萬沙徹底木了,非常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 趙杼笑話他,“你那么大個人出現在她面前,她怎么可能看不到?劉翠兒只是病了,又不是瞎了?!?/br> 沈萬沙受到雙重打擊,差點要哭。 赫連羽趕緊拉過沈萬沙,抱在懷里輕輕揉頭安慰,“劉姑娘病了,心情不穩定,少爺是好人,可不能與病人計較……” 沈萬沙掙開赫連羽,不屈不撓的跑到盧櫟面前求安慰,“真是我嚇到劉姑娘了么?” 見小伙伴苦著小臉,很不開心,盧櫟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面上笑容燦爛,“沒關系,少爺把劉姑娘嚇著了,或許是件好事?!?/br> “什么好事?”沈萬沙不明白。 盧櫟微微笑著,沒有回答。見劉家老大走了出來,他方才上前問,“劉姑娘一般什么時候會有如此表現?” 劉家老大先是歉意的朝眾人賠了不是,才認真回想,“起初常常不明原因的害怕,尖叫,后來漸漸尖叫少了,除非家人問及五個月前的事,或者跟她說話時情緒不佳,她覺得可能在責怪她,才會這么激動?!?/br> “見到外人不會害怕尖叫么?” “從來沒有?!眲⒓依洗髶u了搖頭,“她剛回來的時候情緒很不穩定,我們很擔心,從不讓她見外人,后來帶她求醫,見過不少人,她從沒像今天這樣激動。一般情況下,任何人走到她面前,她都像沒看到似的,不與理會?!?/br> “你們帶她看的大夫,可都是有一定年紀的名醫?” 劉家老大點點頭,“小妹這病不好治,不是經驗豐富的大夫,我們不敢帶她去看?!?/br> “除了大夫,劉姑娘可有見過外男?” “沒有?!?/br> “嗯……”盧櫟定定看著劉家老大,“請你仔細回想一下,自劉姑娘回家,她可有見過像沈少爺這樣身材,年紀的外男?包括求醫途中?!?/br> 沈萬沙怔了怔,眼睛突然發亮,小櫟子這么問的意思是—— 他剛想沖上去,被赫連羽攔住了。赫連羽細長手指指了指劉家老大,又豎在自己唇間,示意沈萬沙不要沖動,擾亂別人思考。 劉家老大這次想了很久,才很肯定的回答,“沒有?!?/br> “那就有意思了……”盧櫟看了看沈萬沙,微微瞇眼。 趙杼也挑了眉,細細打量沈萬沙。 沈萬沙被他們看的渾身發毛,終于忍不住,跑到盧櫟跟前,“劉姑娘這么怕我,是不是對她做下惡事的惡人身形與我很像!” 劉家老大立時眼睛豎起,殺氣騰騰的看著沈萬沙。 “有這種可能?!北R櫟先是肯定了沈萬沙,又偏頭看著劉家老大,“我這位朋友品性純良,近一年來與我寸步不離,從未分開過,害劉姑娘的人一定不是他,你可放心?!?/br> 劉家老大握了握拳,閉眼深呼吸幾次,“對不住,失態了。我只要想起小妹受過的苦,就有些控制不住?!?/br> 沈萬沙連連擺手,“沒關系,我不介意?!痹掚m這么說,他還是躲到了赫連羽背后,劉家老大的目光太鋒利,他有點受不了! 劉家老大平復心情,再次拱手行禮,問盧櫟,“小妹的病……不知您可有法子治?” 盧櫟靜了靜,“因劉姑娘情緒激動,我不好細看,你確定劉姑娘能聽懂你們的話,是么?” “是,小妹聽的懂我們說話,就是不想開口?!?/br> “她現在與回來時相比,狀態好了很多?” “平靜了很多,但還是——” 盧櫟阻了他的話,繼續問,“會自己吃飯,穿衣么?不小心碰傷,知道痛么?” “會的,她吃飯穿衣,連如廁都是自己來,但是我們得在她做這些事前,把東西準備好,如果她起床看不到衣服,或者餓了沒有吃的,就會不高興,時間長了也會激動尖叫。她應該也知道痛,有次我媳婦事多著急,帶去的茶燙了點,她只碰了下就縮回手,等涼了才喝?!?/br> “會不會過分依戀某個東西?” “被子吧……她一定要抱著她的被子,不管多么熱,不管去哪里?!?/br> “是不是睡不好?” “是?!?/br> …… 盧櫟問了很多問題,劉家老大一一回答,盧櫟想了很久,輕輕嘆氣,“劉姑娘這樣,應該是因為恐懼,自卑,焦慮等情緒形成的社會性退縮。她看到,或者經歷了很不好的事,想逃避,所以把自己關了起來,你們做為家屬,應該有所感覺?!?/br> “是……” “這種自我封閉并非個例,我見過很多小孩子得這個病,諸多癥狀與劉姑娘相似,但劉姑娘與這些亦有明顯不同之處,”盧櫟斟酌著語言,“比如一般自我封閉都帶有智力損傷,聽不大懂別人的話,不能與人正常交流;對冷,熱,痛感反應偏弱,治療起來非常困難?!?/br> “可劉姑娘正常長大,過了十幾年普通人的日子,只是因為受到驚嚇一時接受不了,才把自己封閉。她知道冷暖痛楚,會自己穿衣吃飯,只是一時走出來不想與人交流,就算自己痛苦,也想自己承擔……這樣情況,比旁人好上很多?!?/br> 盧櫟聲音輕緩,“我不知道這個病應該吃什么藥,但家人陪伴肯定是更重要的。劉姑娘經歷過不好的事,可能非常害怕,自卑,擔心自己的行為言語招來他人嘲笑,責備,所以不敢出門,不敢與人說話……要想讓她恢復健康,加強她的心理素質最為關鍵?!?/br> “家人首先要很堅定,到她面前時不要愁眉苦臉,要面帶笑容,溫柔的與她交流,不管她說不說話,理不理你們,堅持耐心的對她,幫她慢慢重建自信。讓她知道她經歷的事沒什么大不了,讓她知道不管怎么樣,家人一直在她身邊,鼓勵她開口說話,甚至有可能,帶她多做運動,哪怕是針線活……” 盧櫟把自己知道的針對自閉癥的治療全部說了一遍,盡管并不太多。劉家老大認真聽著,最后眼眶含淚,‘撲通’一聲跪下,要感謝盧櫟恩德,盧櫟趕緊避過,把人扶起來。 家中有病患,家屬情緒激動是人之常情,盧櫟很想幫助劉家人,可他不知道自己這點建議,能幫人多少。 他偏頭看向窗子,劉翠兒已經在她娘親和嫂子的安慰下閉上眼睛,神色安靜,好像睡著了…… 盧櫟輕嘆一聲,再次把重要的話重復一遍,讓劉家老大記清楚。劉家老大亦有這想法,盧櫟此舉非常貼心,他更加感激,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這一番來往,時間已經過去不少。 “說起來,小妹出事前,曾與她嫂子悄悄提過,認識了一個不錯的男子,若有可能,人家許會上門提親,如今想想,我是真不希望人家來?!眲⒓依洗笃届o下心情,聲音里滿是感嘆,“來了見到小妹樣子可怎生是好……” 盧櫟頓住,目光微閃,“劉姑娘提起……認識了不錯的男子?” 劉家老大點頭,“我們家就這么一個姑娘,從小寵著長大,也不想太過嚴厲,盲婚啞嫁,希望她能自己看得上,日后過的幸福。所以只要不出格,我們愿意她在合適范圍內挑選夫婿,小妹也十分懂事,除了與小姐妹爭鋒斗氣,不會做有損閨譽的事?!?/br> 盧櫟目光更緊,聲音都有了些急促,“這個男人是誰,你家里人可知道?” 劉家老大茫然搖頭,“這種事姑娘家怎么好開口?她跟她嫂子說起,還是元宵燈會玩的太過開心,不小心說漏嘴,后來任我們怎么問,她都不再提,只說就見過一次,人家沒準看不上她,若人真對她有意,自會知道?!?/br> 說到這里劉家老大情緒又有些激動,若不是出了意外,小妹如今就該歡歡喜喜繡嫁衣,忙著嫁人了…… 正在這時候,劉捕頭突然從院外跑進來,神情有些激動,“推官大人那里有了新線索!” 盧櫟有些驚訝,這人不是一直跟著他們在劉家么? 劉捕頭笑笑,“方才屬下來找,我去外面聽了新消息?!彼叩奖R櫟身前,輕聲將消息說與他聽。 盧櫟聽完,登時一愣。崔推官讓人來說,那些失蹤案少女們失蹤前,都一定程度的表現出,最近認識了不錯的男人,可以談婚論嫁! 這么巧,剛剛劉家老大亦如此說! 盧櫟微微闔上雙眸,任各種線索沖擊大腦,思緒沉浮…… 突然,他抓住趙杼的手,“我們去崔推官那里!” 劉捕頭也點著頭,“有些東西轉述可能出錯漏,去親自看看是對的!” 沈萬沙覺得小伙伴現在眼睛亮的出奇,就像夜里璀璨星河倒映其中,熠熠生輝,灼人眼球,就像之前每次破案時一樣! 小櫟子這是想到了什么,馬上就能揪出兇手了! 沈萬沙熱情的拉著赫連羽,積極的舉高雙手,“我們也去!” 于是一行人立刻與劉家人道別,趕向了官府。 崔推官為官多年,靠譜很多。見到趙杼進來,神色丁點沒變,只是借著下屬上茶時,曲起兩指,在桌面上朝趙杼彎了彎。 趙杼淡定頜首,緩緩喝茶。 昨夜他去找西京府尹,不想崔推官也在,他時間不多,等不得,崔推官自然知道了他身份。馬上就要去京城,身邊暗衛也不少,趙杼其實不需要再故意遮掩身份了,可他還沒對盧櫟說實話,身份還是得保持幾天,所以下令保密。 崔推官不敢在人前給他行禮,只好如此。 趙杼很滿意崔推官的識趣,那個姓劉的捕頭就不行了,只是在府尹家門前意外見到府尹跪送于他,就傻成那樣,到底經驗淺了。 現在劉捕頭退出房間,不會壞事,趙杼很欣慰。 不用提防了。 崔推官見盧櫟神色鄭重,“先生可是有所收獲?” 盧櫟拱手行禮,“有些想法,想與大人探討?!彼绫惩χ?,氣勢如修竹,勃勃富有生機。 沈萬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安靜坐好,等著接下來的討論。直覺告訴他,他最期待最喜歡的時刻來了! “請問大人,所有失蹤少女,在失蹤前都認識了一個男人……可是真的?” “確是如此?!贝尥乒倜嫔C穆,“她們有的透了口風給家人;有的告訴了閨中密友,并讓其答應保密;有的跟不對眼的姑娘吵架時,炫耀說出馬上會嚇她們一跳這類的話……但所有姑娘,幾乎失蹤前一段時間心情都特別好,胭脂水粉用的多了,更喜歡打扮,更喜歡高調站在人群,讓人欣賞了?!?/br> 盧櫟目光微垂,若有所思,“白塔寺女尸仿佛也是……” “對?!贝尥乒倏隙诉@一點,“這些線索埋的太深,姑娘們有意隱藏意中人之事,她們的家人朋友,沒一個認識這個男人是誰,叫什么名字。失蹤事件發生時,捕快們問取供言,這點也幾乎沒人提起,偶爾家人提出,也因為尋不到真正證據做罷。若不是此次有連環案可能,我下令深查細查,這點線索恐怕還不會浮現?!?/br> 崔推官言談間頗有愧色。 盧櫟微微點頭,“此事對于未婚女子來說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心隱瞞實乃正常,捕快們問供之時,也不是所有相關人員都能問到,尤其閨閣女子……大人不必有愧?!?/br> “總而言之,是我失職……”崔推官嘆了口氣,調整心情,緩言問盧櫟,“不知先生可有什么收獲?” “收獲談不上,有些想法,想說出來與大人探討?!北R櫟眼梢微挑,面色微肅,“這第一點,恐怕所有少女失蹤案,包括白塔寺一案,都是同一人所為?!?/br> 崔推官同意,“線索所指,確是如此?!?/br> “這些案件的兇手,并非三姑六婆,而是一個男人?!北R櫟看了眼沈萬沙。 沈萬沙狂點頭表示同意,線索太明顯了么! “所有案子的起因,都是這個男人蓄意接近?!北R櫟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面,“十三到十五歲的姑娘,是大姑娘了,并非不懂事,沒有介心,她們會愿意什么樣的男人靠近?” 第192章 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