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他又輕輕笑了笑,從身后抱住她入睡,暗想這咕嚕聲與她一樣可愛。 第二日,駱寶櫻沒有能早起。 雖說那會兒下定決心要與他一同起來,送他去衙門,可兩個不聽話的丫環這日又沒有來喊她。 沉著臉看給她穿繡花鞋的藍翎,她淡淡道:“是不是要把你們賣走才好?” 藍翎直喊冤枉:“奴婢們本是要進來的,可少爺硬是不準,奴婢們沒這個膽子,再說,少夫人,昨兒……”她臉微微紅了紅,心想昨兒少夫人定是累了,下午一回,臨睡前又一回的,到的很晚才睡,作為下人也心疼,大抵少爺也是這個意思。 她們便是拼著被少夫人責備,也不能來叫她啊。 駱寶櫻無言。 見藍翎不會說話,紫芙笑盈盈道:“少夫人,何必要做這樣子給別人看呢?既然老夫人,三夫人都沒意見,少夫人也不必執著,一切都有少爺做主呢,畢竟那是他的命令,少夫人想面面俱到,總是不易?!?/br> 也確實。 晚上要伺候那登徒子,早上還要早起,畢竟人不是鐵打的,駱寶櫻一時又恨得牙癢癢,既如此便罷了,假使哪日婆婆真生氣,覺得她這媳婦沒做好的話,就叫衛瑯去對付,反正他是罪魁禍首! 她起來洗漱用膳,等到去上房時,眾人都已到了,程氏瞧她一眼,本是又想責備幾句,可上回老夫人,三夫人何氏偏袒,心知這回定也是一樣,故而沒提,倒是瞧著駱寶櫻的裙衫,略是一笑道:“寶櫻穿這碧水藍的裙子可真是漂亮呀,我有回去街上綢緞鋪也想買這料子送予惠瑞,可愣是沒有,委實有些可惜?!?/br> 這碧水藍確實不是凡品,多是宮中才有的衣料,顏色染得不像尋常的藍色,那是一種通透的藍,像山間溪水,也像天空碧色,帶著股脫離凡塵的仙氣,走動間又輕盈,夏日穿最是漂亮不過。 聽到這話,金惠瑞的目光也掠過來,這駱寶櫻出自小門小戶,可嫁到衛家,就像是麻雀飛上枝頭變成鳳凰,俗話說人靠衣裝,自然也更是出彩了。 她接著程氏的話道:“我記得三弟妹還有籠月紗,月上白等做得襦裙呢,看得人好生羨慕,三弟妹,你這到底哪里買的呀?” 婆媳兩個夾槍帶棒,駱寶櫻不由想起那日成親第一天,衛瑯使人拿來這些裙衫,她當時就問起衛家的人可會有意見。 他怎么說? 他說是他得的宮里的賞賜。 原來別人不是不羨慕,只是未到時候發作,這不就眼紅了?駱寶櫻笑盈盈道:“你們知曉我駱家,怎么可能買得起?這當然是相公送我的,他那次隨軍平亂,凱旋回來就升了官,皇上不是賜予東西嗎,要說起來,這事兒二伯母再清楚不過了呀,我可是從相公口里才得知賞賜了什么?!?/br> 程氏道:“我怎么清楚,從宮里送出來就抬入庫房了,我從沒見過。不過老爺得的賞賜,哪一樣不是歸于中饋?” 是這樣嗎? 駱寶櫻吃了一驚,拿眼睛朝衛老夫人看了看。 這些事兒她可真不明白,假使大房二房在朝堂得的東西都是衛家的,那么衛瑯的東西算作他私人的就有些不妥,但其中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她也不知。 衛老夫人聽了就有些尷尬,倒是范氏替她解圍,笑道:“瑯兒正當要娶妻,得的賞賜拿去迎娶寶櫻再正常不過了,這有什么?省得歸于中饋,到時還得拿出來不是,這也太麻煩了?!彼槍殭颜姓惺?,叫她坐過來,“昨日里沒仔細瞧,今兒一見真正是漂亮,這料子予你一點不虧,也只有你穿著合適,瑯兒真是好眼光啊?!?/br> 一席話說得程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真不知道這大嫂怎么了,處處偏幫三房呢! 她氣得拿茶盅出氣,猛地頓在桌上,金惠瑞看她這婆婆在范氏面前好像小雞一樣,明明不滿也不敢再明說,便知道程氏定是很忌憚范氏,暗想要在衛家穩住,可見得與這大伯母處好感情才是。 不過她與程氏一樣,并不明白范氏的心思,她這到底是真喜歡三房,還是有別的目的?卻不敢再冒失說話。 駱寶櫻見范氏和善可親,便聽言坐了過去。 范氏拉著她手笑道:“聽說你琴棋書畫也很精通,今兒若得空,到我那里做做,我啊,最是喜歡你這樣的才女了?!?/br> 這倒是與衛瑯說的一樣,駱寶櫻笑著答應。 ☆、第 119 章 大房三房因范氏的關系相處融洽,不過駱寶櫻始終對那天的事情有些上心,這日等衛瑯回來,就提出要去庫房看看。 成親那會兒他還與她炫耀來著,說庫房里有皇上賞賜的黃金珠寶,但后來他沒個消停的時候,駱寶櫻累得慌,哪里有空還想那個,他去衙門之后又是早出晚歸,竟是都耽擱了。 她主動要看他的金庫,衛瑯當然高興,用完午膳,丫環們給主子們打著傘就往北苑去。 不過衛瑯瞧著說話不便,一人頭上一把手,傘碰傘就離得遠了,索性從紫芙手里把傘拿過來,親自給駱寶櫻撐著。 兩人又靠得近了。 駱寶櫻輕笑道:“勞煩衛大人了?!?/br> “不用客氣?!彼Z氣淡淡,很配合的露出官大人的樣子。 她便不再開口,垂眸低頭小步走路。 他撐著傘,若閑庭散步,寬大的袍袖滑落下來,露出潔白的手腕,駱寶櫻偷瞄一眼,暗想也不知他怎生得那樣白,許是像婆婆,婆婆是江南人,小家碧玉,溫婉親善,只命也不甚好,父母雙亡,聽說只有一個meimei。倒不知是怎么嫁給衛瑯的父親的,他沒有提過,應是兩人在江南結緣。 頭頂有聲音傳來:“還請姑娘自重,別偷看本官?!?/br> 駱寶櫻噗嗤一聲。 周圍的丫環也忍俊不禁,明明少爺清俊文雅,可在少夫人面前,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尤其是金盞和銀臺,越來越覺得她們不認識這從小就服侍的主子了,連傘都不要她們撐,寧愿自己給駱寶櫻撐著,任何東西,也都是先緊著她。 也不知她哪里修的這福氣。 銀臺手里提著傘,輕聲與金盞道:“許是再過一陣子,少爺就要將咱們趕走了!” “莫胡說?!苯鸨K斜睨她一眼,“少爺再寵少夫人,可跟前總要有伺候的,少夫人能端茶倒水,在內宅四處傳話?” “可這種事兒哪個不能做?”銀臺偷偷指向藍翎,“那小蹄子總想搶咱們的事兒,前幾日下雨少爺回來打濕了,她忙忙的就把腳盆端來,也不嫌累,感情是要趕著當通房呢?” 金盞臉一沉:“你要這樣喜歡胡說八道,被趕走也是遲早的事情!” 見她生氣,銀臺笑一笑,推她胳膊:“我這不是在為你叫屈?你比我還早伺候少爺呢,夫人也一直想抬你當通房……” 金盞不想聽,忙呵斥她。 銀臺不敢再說,訕訕的退到一邊。 瞧著前方傘下兩個人影相依相偎,金盞面色黯然,這世上只怕誰來與他當丫環,都會忍不住動心,也別說丫環了,就是姑娘們,又哪一個不愛慕呢?可下人終究是下人,夫人讓她當通房,她不會拒絕,衛瑯不肯,她也不能爭取。 她們這樣的人,不過是隨風飄的雪花罷了,能有多少選擇? 她快步跟上去。 三房的庫房就在一座獨院里,門口有兩個小廝守著,見著少爺少夫人前來,連忙行禮,衛瑯拉著駱寶櫻進去,走到一座兩扇大銅門前停下來,上面掛著一把黃澄澄的銅鎖,瞧著十分重。 他從袖中摸出鑰匙,將將要開門,忽地停住了,轉而把鑰匙遞給她:“你現是三少夫人,這鑰匙往后你收著,省得以后取東西還問我拿?!?/br> 駱寶櫻訝然:“給我?” “女人不都是管內務的嗎,不然我娶你作甚?” “你是想找個管家??!”她憤憤然。 “不然呢?”他道,“也是瞧你會個算術?!?/br> 駱寶櫻真想掐他。 不過也知他是打趣,她拿過鑰匙:“我也是看你會掙幾個俸祿錢?!?/br> 衛瑯哈的一聲,腦子轉得快,一點不輸于他。 她打開大鎖走進去,衛瑯回頭把大門一關,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第一次來到他的庫房,駱寶櫻還真沒想到東西會那么多,難怪二房嫉妒呢,就這些昂貴的衣料她們就穿不得,還有珍奇古玩,名家書畫。她瞧見中央還有幾個箱子,發現也是鎖著的,便在一串鑰匙里挑一把去開,發現不對,又挑一把。 衛瑯在旁邊笑:“你不會問我?” “問你沒意思?!瘪槍殭烟袅颂?,終于挑到合適的了,打開一看,滿眼金色。 一箱子的黃金! 她不是沒經歷過富貴,但在駱家窮了幾年,再次看到金燦燦的東西,忍不住也是心花怒放,她拿起其中一塊朝他晃一晃:“全都是你的?” “是,那次賜了黃金萬兩?!?/br> “那也都是我的?”她眨眨眼睛。 “是?!彼卮鸬母纱?。 駱寶櫻嘻嘻一笑,又去開別的箱子,發現一箱子是各種玉石,還有一箱子是書,她驚訝:“這書莫非也是皇上賞賜的?” “這書是師父送的?!?/br> “他啊?!瘪槍殭褜艰惦[隱有些不滿,因衛瑯成親他都沒有到場,也不曾來見過她,天下哪里有這樣當師父的?她把木箱盒子一合,“論到孤高,這稱號非神機先生莫屬?!?/br> 衛瑯知道她的心思,上前從身后抱住她道:“師父向來獨斷專行,你別介意,改日有機會我帶你去見他?!?/br> “再說罷,省得說定了你師父又沒空?!瘪槍殭艳D過身,與他說正經事兒,“這些東西全都是你的,也就是說,大伯二伯他們都不能分享,那大伯二伯得的賞賜又怎么算?上回二伯母挑撥離間,說我穿得碧水藍她們買不到,又說什么中饋,倒是大伯母不介意的樣子?!?/br> “你怎么才告訴我?” “怕你分心嘛,你這幾日好似有些忙?!彼焓謸ё∷弊?,“可不是只起草詔書嗎?” 這小心眼,還記得大伯父的話,可見她這人多記仇,被她討厭上了恐是不容易翻身,衛瑯聲音略是低沉的道:“前日原是要寫詔書,豈料皇上中途暈倒,光是在外間等候太醫出來,都花得一個時辰,其間還召見了幾位重臣,包括祖父,大約……”后面這話他不能說,可駱寶櫻已經聽出來了,恐是皇上身子遭不住,這可是大事啊,要改朝換代了! 一時心頭滋味復雜,她輕聲道:“你怎么也不與我說?” “還不到時候?!彼?,“再說,朝堂上的事情你沒必要那么清楚?!?/br> 都是費腦筋的事兒,他在外面整日繃著,回來就想與她輕輕松松的,這樣抱著說說話就很好。 駱寶櫻道:“大男人看不起咱們小女子?!?/br> “怎么會?”他笑,“我知曉你聰明,但不希望你為這些累著?!?/br> “那為你家這些事兒,我累著就好?”駱寶櫻哼一聲,“剛才的還沒說好呢,到底你的為何不上交中饋?” “不為什么,不愿意交就不交,祖父也同意?!毙l瑯淡淡道,“莫提什么二伯,二伯這幾十年得什么賞賜了?總不能宮里的冰炭,節禮都算罷,而大伯又常年不在京都,他得的東西咱們都不知曉,大伯母那是樂得做好人?!彼樕苁菄烂C,手握著她肩膀,“你知曉我父親已經去世,咱們又是三房,將來……好些事情都難以預料,有了這些,遇到什么不用擔心,我也不會讓你吃苦?!?/br> 原來是他不愿白白給二房分了去,駱寶櫻心想這人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可不知為何心里卻一點不嫌棄他的小氣,因為他說這些都是她的。 她笑道:“這么一想,也確實不用交給中饋,那是你辛苦得來的,二房想要,就該讓二伯父自己去努力!” 她支持他,他笑起來,低頭親親她鼻子。 兩人從庫房出來,鑰匙掛在駱寶櫻的腰間,走一步,丁零當啷的響。 他依舊給她撐著傘。 擋住了炙熱的光,好似夏天也不是那么討厭了。 她忽地道:“現在回去也是閑著,咱們去喂馬好不好?我還沒跟你一起去過呢?!?/br> “去看寶櫻呀?”他揶揄。 她啐他一口:“不許胡說!” 可卻想起那天,他無賴的非要送她馬,不然就給馬取名駱寶櫻,忍不住暗自發笑,真不明白一個人會在不同的人面前有那么大的差別。她不禁好奇,假使她尚是羅珍,他那樣不冷不熱的樣子,自己嫁給他,是否也真能征服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