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在此刻,他忽然明白了師父的意思,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若他心中沒有駱寶櫻,此番早就意氣風發,整裝待發了,哪里還會有什么愁腸呢? 女人啊,果真是禍水。 他從宮中出來,先是回了家,與祖父,母親告別。 聽說兒子要去打仗,衛三夫人花容失色,一句話還未說,眼淚就先落了下來,難以理解的問衛老爺子:“父親,瑯兒他可是左中允,好端端的怎么要去平亂呢?咱們大梁就沒有將軍了?父親,請您快去與皇上說情,莫要讓瑯兒去??!” 母親哭得肝腸寸斷,好似他此去必是兇多吉少。 衛瑯扶住她胳膊:“娘,我又不沖鋒殺敵的,便是去,也只在后方,能有什么?” 衛三夫人怔了怔:“是嗎?你不用舞刀弄劍?” “我這三腳貓功夫能比得上那些將軍?”衛瑯笑道,“皇上可不是為讓我去送死?!?/br> 聽他這么說,衛三夫人稍許松了口氣,不過想到幾年前農民暴亂,羅江知府便是文官,還不是沒能逃脫?官署都被砸掉,她后來在京都見到那知府夫人,孤兒寡母,委實可憐,她不由得緊緊握緊了衛瑯的手臂,顫聲道:“就不能不去?” 雖然是母子情深,可也是婦人之仁,衛老爺子瞧在眼里,嚴厲道:“瑯兒為朝廷效力,為民除害,還大梁安寧,你說這些作甚?虧得也是大家出身,莫非還不明白家國的重要?” 衛三夫人被他訓得嚇得閉了嘴,只把衛瑯胳膊又收一收。 祖父涉及大事向來不容人置喙,加之官威甚重,他一旦開口,別人都不敢反對,衛瑯安慰的拍了拍母親的手:“我保證,一定會平安回來,娘您別擔心了?!?/br> 衛三夫人還能說什么?衛老爺子不入宮去求見皇上,誰也沒轍,她心疼兒子要去受苦,只是默默垂淚。 “你先出去?!毙l老爺子看她一眼,淡淡開口。 知曉祖孫倆個還有話說,衛三夫人便告辭先走了。 但也沒走遠,她在門口等了一陣子,方才見衛瑯出來。 晨光下,母親臉上的皺紋顯露無疑,自從父親去世之后,母親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悉心養大他,他這些年這么努力,也是為不讓母親失望,作為兒子,也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畢竟父親不在了,假使兒子又有個三長兩短,只怕她難以成活。 衛瑯朝她笑一笑:“祖父教授了些許經驗,給兒子不少幫忙,母親放心,這回還有師父同去,他老人家您還不信任嗎?” 神機先生這稱號絕不是虛的,令多少外敵聞風喪膽,衛三夫人想起他對兒子的照顧,想了又想,覺得神機先生就算不能大勝,要保兒子的命肯定是易如反掌,畢竟那是他得意弟子,曾經也說要傳承他衣缽的。她終于又心安了,柔聲道:“不過你自個兒還得注意些,莫要逞強!”又吩咐下人去廚房拿早膳,“你都沒休息好,用完了,趕緊去歇一歇?!?/br> “不歇了,還得出去一趟?!?/br> “去哪里?又要做什么?”衛三夫人擰眉道,“你連夜趕回來,怎么皇上,太子殿下就這么不體恤,傷到身體如何是好?” “不是宮里的事情?!毙l瑯道,“我要去橫縣,見一個人?!?/br> “誰?”衛三夫人大為驚訝,才從那里來,又要去那里。 “您未來兒媳?!?/br> 他笑得極為燦爛。 衛三夫人則瞪圓了眼睛。 傍晚,晚霞映紅了整個山頭,光輝徐徐灑落在蒼碧的叢林中,給所有樹木也染上了一層柔光。 紫芙剛才在路上順手采了一些野花,這會兒正在往案上的青玉花瓶里插,駱寶櫻托著腮,目不轉睛的盯著看,像是在觀賞紫芙的手藝,然而思緒早就飄得遠了,她正想著早上衛老夫人與老太太說的話。 衛老夫人說寧王造反了,太子把衛瑯召了去。 這寧王,駱寶櫻當然知道,乃皇上的親弟弟,當年皇上尚是太子時,寧王仗著皇太后的喜愛,總賴著不肯就藩,多虧得先皇英明,沒叫他賴多久,后來倒是老實了,總從封地送來一箱箱的東西,哄得皇上極是高興,沒想到,仍是個不安分的主。 駱寶櫻對這等不自量力的人,著實是嗤之以鼻,只可惜百姓要受害了,就為那一個蠢貨,不知又得死多少人。 她眉頭皺一皺,搖一搖頭。 回過神,紫芙已經將花兒都插好,她瞧著不夠好看,這里那里撥弄一下,門外藍翎忽地叫道:“三公子……您,您怎么在這兒?” 駱寶櫻的手一頓。 衛老夫人說他是連夜回去的,就算騎馬比坐車快一些,也得花費好幾個時辰,可他現在竟然又來橫縣。 她抬起頭,窗外的晚霞漸漸散了,蒼穹也隱隱發暗。 快要天黑了。 他難道是一點兒沒休息,趕了個來回? 衛瑯已經徑直走入廂房。 穿著杏紅色裙衫的姑娘站在書案前,一只手還扶著花兒,滿臉詫異的瞧著他。就是這么一眼,他覺得路上的疲勞都值得了,情不自禁就笑起來,然而這并不能遮擋他的憔悴,他下頜甚至一夜之間長了胡茬出來。 眼前的男人著實有些陌生,因他往前都收拾的很光鮮,但現在這身衣裳卻是離開橫縣時穿著的,袍腳甚至沾了泥,有些污濁,駱寶櫻放開野花,詢問道:“你這是……你不是該在京都嗎?為何這么著急又來此地?” 風塵仆仆,怎么看不出來是著急? 衛瑯道:“我有話想與你單獨說?!?/br> 聽到這句,駱寶櫻就想起昨日,賀琛也是這么跟她說的,可少年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無禮的打斷了,她淡淡道:“有什么話非得單獨說?” “皇上命我做監軍,去嶺南平亂,還下令,得殲滅狄戎才許還朝?!?/br> 駱寶櫻大吃一驚:“你,你要去打仗?” “是?!毙l瑯看著她,“我要去打仗了?!?/br> 兩個丫環見狀,也不要駱寶櫻出聲,自覺便退到了外面。 她看著門被帶上,并沒有阻止,因這事兒委實出乎她意料,與衛三夫人想得一樣,衛瑯是文官,又是太子心腹,何需要他親自出戰?監軍歷來都有御史擔任,他也不是御史。 她無法理解,側一側頭道:“你莫不是誑我的?” 披星戴月,只為快一些,生怕時間來不及,誰料就得到她這句話,衛瑯臉色一沉,疾步上來一把揪住她的手:“在你心里,我就是這等人?什么節骨眼了,還來誑你?我到底騙你什么了?” 駱寶櫻被他抓的疼,想抽出來,可一點擰不過他,抬頭看他,他滿臉的生氣。 也知道自己說錯話,她咬一咬嘴唇道:“我只是隨口一說,畢竟你不該去打仗,要說大梁那么多將軍,你是不該去?!?/br> 聽起來好像有點為他委屈的意思,衛瑯稍許松開手,但卻把她拉得更近了:“我原是不該去,但不去,要辜負殿下一片心意?!彼D一頓,手輕撫在她頭發上,“寧王那里沒什么,他不過是個草包,倒是狄戎不好對付。就在我過來時,聽說又把宣府鎮奪了去,可見早有預謀,故而這場仗不知要打多久,我也不知,會不會能否平安回來?!?/br> 駱寶櫻心頭一震,原本抗拒著的手立時就軟了,他輕輕松松把她摟在懷里,嘴角浮起笑意。那一刻,看得出來她到底對自己是有些情誼的,他手慢慢落在她腰間,用力一收,將她貼的更緊。 她臉頰紅了,像推開他,可手掌放在他胸口,終究沒能使出力氣。 他竟然要去打仗,這念頭盤旋在她腦中,讓她生出了擔憂。 平時常常相見,他喜歡上自己,什么手段都使過,她知曉自己的心正搖搖晃晃,只還沒有落下來,可沒料到就在這時候,他要走了,還是去做那么兇險的事情,她心里有點兒亂。 見她低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輕聲問:“是不是在擔心我?” 她嘟囔道:“擔心什么,你便算去也不是做將軍,有多少人沖在你前面呢?!?/br> 這會兒,還在嘴硬。 衛瑯抬起她下頜,不容她回避眼神,緩緩道:“狄戎生性殘忍,若是大梁戰敗,定然都是被坑埋的下場,沒有誰逃得過?!?/br> 她臉色略有些白,嘴唇抿起來。 “你真不擔心我?”他問,“假使我回不來……” 他這樣嚇她,她惱道:“就你要烏鴉嘴,我都沒說呢,你自己偏要說不吉利的話,誰,誰管你死活……” 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就在面前,他一低頭,狠狠的吻住了她,含住他一早想嘗,一早在夢里無數次出現的,平生沒有嘗過的滋味。 聲音倏然消失。 ☆、第 87 章 消失在彼此的唇間。 駱寶櫻只覺那一刻,自己無法思考了,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樣,跳都沒有辦法跳。 男人把她的唇含在嘴里,一陣吮吸,好像在吞咬食物,她感覺到疼痛,這疼又讓她有些清醒,她微微掙扎起來,惱恨的斥道:“衛瑯,你這……”才吐出幾個字,他又把她拉回去,一只手緊緊箍住她的腰,一只手按住她后腦,把她貼在他自己身上,叫她的唇脫離不了。 這回吻得更兇,她嬌嫩的唇像從花朵上掉落的花瓣,被揉出汁液來,她忍不住伸手掐他,控訴道:“你,你想咬死我?!?/br> 雖沒有喊疼,可從她的語氣聽來,她是受不了了,衛瑯忙停下來,垂眸看去,見到一張緋紅的臉。 她水汪汪的眼睛里有怒氣,有嬌羞,比平日里還要吸引人,他手哪里舍得松開,要不是她剛才疼了,他恨不得把她整個吞進肚子里??膳畠杭?,到底太柔軟了吧,他自己不覺得用力,但她……他目光落在她唇上,紅彤彤的,好像還有些腫。 原來自己是狠了些,他輕咳一聲:“那我輕點兒?!?/br> “你還想?”駱寶櫻不可置信,覺得衛瑯簡直太不要臉了。 可他這次來,便是為與她告別,也為抓住她的心,別的他什么也管不了。他捧住她的臉頰道:“我已經親過你,按理說,你也差不多是我娘子了,再親一口,又有什么?只等我回來,就去你駱家提親?!?/br> 眸光炙熱的籠罩住她,好像燃燒的大火,駱寶櫻耳朵發燙,撇過臉:“誰要嫁你,我何時答應了?” “被我親了,你還想嫁別人?”他微低下頭,呼吸拂在她鼻尖,“駱寶櫻,你這輩子只能嫁給我?!?/br> 從一開始的捉摸不透,到如今的堅定,他一步步走近她,她雖沒有他那樣喜歡,可駱寶櫻此刻也知道,她這回是逃不了的。不然真討厭衛瑯,她哪里容得他胡來?也絕不會被他親那么久。 有時,身體比心更清楚。 可見他胸有成竹,她又不太高興,哼道:“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別人不知,我怎么就不能嫁給別人?” 在何時都是伶牙俐齒,他笑一笑:“既然別人都不知,何妨再親一口?” 他又低下頭,只沒有剛才那么激烈,他放輕了力度,把駱寶櫻的唇當作真正的一朵花,輕輕放在唇下,輕輕的舔舐。她被他弄得有些癢,身上也無端端跟著癢了起來,皺眉道:“你該走了?!?/br> 啟開唇,露出雪白的牙齒,呼吸出芬芳。 他瞧見她粉紅的舌尖在里面一晃而過,沒來由的渾身燥熱起來,總覺得哪里不滿足,她催他走,他卻沒法走。憑著本能,他又湊上去,這回不止親她的唇,還把舌趁機伸進去,去碰她的。 她嚇得渾身一僵,連肩膀都繃緊了。 他手在她后背輕撫,含糊道:“寶櫻,你別怕,別動?!?/br> 她卻越往里縮。 兩人都沒有親過,哪里曉得這種滋味,等到他追到她,糾纏在一起,彼此的心好像都停止了,她只覺腦中有什么東西在攪和,把她弄得渾渾噩噩的,手不由自主攀附在他身上,好像不這樣,自己就會掉下去。 她沒了力氣,他卻漸漸知道如何親吻她,如何把藏在自己身體里的困獸放出來。 廂房里久無動靜,站在外面的紫芙與藍翎面面相覷,都在猶豫要不要去敲門,畢竟孤男寡女,要是別人這會兒過來,如何是好?可兩人又有私心,希望駱寶櫻就此能下定決心,將來嫁給衛瑯,也算是入了名門。 藍翎想一想,輕手輕腳挪到半開的窗邊,往里偷看,結果這一看,差些沒叫她驚呼起來,忙用手死命捂住了嘴。 紫芙見狀也走過來。 只見衛瑯正背對著窗口,一身雪青色的夏袍襯得他好似修竹般挺拔,便沒有見到臉,也足以引人遐思,而此番,在他左肩頭露著些許鴉青色的秀發,隱約可見倒垂蓮的金簪,那是早上,她親手插在姑娘頭上的。 紫芙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