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就差這一句話。 若兒子不肯,這事兒就算徹底黃了。 衛瑯淡淡道:“不想?!?/br> “到底為何……”衛三夫人就算好脾氣也惱火了,“她到底哪里不好?你莫非嫌棄……”她咬一咬牙,“那錢姑娘呢?” 王姑娘容貌不行,錢姑娘該不差吧? 怎么看來看去就沒個愿意的? 衛瑯吃完最后一口飯,優雅的擦干凈嘴道:“娘,您當初嫁給父親,也是心甘情愿吧?雖然父親總被您說不通人情,可不管夏天冬天,您手里總是拿著繡花針,給他做這做那的,假使不愿意,您愿費這個功夫?” “當然不,”衛三夫人脫口而出,可下一刻就知道上了兒子的當,皺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娶誰,本就該聽為娘的?!?/br> “那娘是不是該聽祖父?”他慢條斯理。 衛三夫人說不過他,惱道:“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娶妻了?” “還有幾十年呢,這話未免過早?!?/br> 衛三夫人氣得一個倒仰,盯著他,忽地想起羅珍的事情,低聲道:“瑯兒,難道你還在念著羅姑娘?可天底下哪里有第二個這樣的人呢,瑯兒,你莫再鉆牛角尖,這樣才貌雙絕的姑娘,原本也沒有幾個?!?/br> 衛瑯有些發怔。 好一陣子沒聽母親提到羅珍了,那時羅珍去世,母親百般惋惜,羅家從頭七做到七七,她每回都親自前去,不過擔心他這兒子,時間久了便沒有再提。 只他沒有想著她。 不在人世的人,想著又有何用? 別說沒有多少感情,就是至親的親人,終究也漸漸淡忘了。 他站起來道:“若母親實在著急,兒子也愿意娶,只娶回來,少不得妻子要抱怨,到時還請母親擔待一二?!?/br> “混賬?!毙l三夫人道,“這等話如何好說?既然要娶,必得要好好待她?!?/br> “不甘不愿,如何相待?” “你……”衛三夫人撫著胸口,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衛瑯忙上去扶住她肩膀,語氣也漸漸柔和了:“娘,兒子今年也不過二十,母親又何必著急呢?大丈夫何患無妻,我向您保證,將來娶妻,必得是您滿意的,挑不出半分缺憾?!?/br> “是你自己挑不出吧?”衛三夫人斥道,“哪里有這樣的完人,也就你目下無塵!虧得你父親還曾說,你這孩子最是寬容,可對將來的妻子,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衛瑯笑了笑。 衛三夫人沒好口氣:“走罷,別再杵在這里,害我沒胃口用飯?!?/br> “是,兒子這就走?!毙l瑯告辭而去。 豈料剛走出院門,九里輕手輕腳上來,稟告道:“公子,小人問了宮里的熟人,說娘娘并沒有對三姑娘另眼相待?!?/br> 衛瑯挑眉:“誰叫你去查的?” 沒料到邀功邀錯了,九里看他一張臉瞬時冷下來,實在不明白哪里不對,明明主子不是很關心駱三姑娘嗎,他結巴道,“公子,是,是小人多事,還請公子責罰!” 衛瑯沒說話,徑直往前走了。 白日里是他一時沖動,想著皇后興許會看上駱寶櫻,然而過后一想,太子任用駱昀,便是打算將他培養成心腹大臣的,既如此,怎么會希望駱昀的女兒嫁給楊儀?再結合以前皇后的做法,其實駱寶櫻并不太可能會做藩王妃。 是他想多了,關心則亂,偏離了原本的理智。 可偏偏那沒心沒肺的丫頭,一點兒不在意。 既如此,他還管什么? 往后他也不管了! 而駱寶櫻此時并不知她已然得罪衛瑯,早上揉著惺忪的眼睛醒來,鼻尖聞到一陣花香,側過頭,只見床頭高幾上竟放著一盆牡丹,漂亮的好似假的一般。 她驚訝道:“哪來的?咱們家好似沒種這花吧?” 紫芙抿嘴一笑:“姑娘定然猜不到?!?/br> “快說吧,都知道我猜不到了,還吊胃口?!瘪槍殭岩贿呧林?,一邊下來。 如緞子般的烏發披在雪白的中衣上,那不曾上一點妝的眉目精致如畫,紫芙心想,姑娘漸漸長得都比這牡丹還要美了,她給她披上一件紗衣方才說道:“是賀家送來的,說家里牡丹花開了,叫姑娘也欣賞欣賞?!?/br> 賀家?駱寶櫻一時沒轉過彎。 藍翎道:“是賀公子的賀家啊,上回賀公子不是請姑娘教他meimei騎馬嗎?” 腦海里浮現出賀琛溫文爾雅的樣子,駱寶櫻一笑,鼻子湊近牡丹,聞著幽香道:“是大早上就送來的?別的沒說什么?” “當然說了?!弊宪叫Φ?,“明日請姑娘們去賀家做客?!?/br> ☆、第 60 章 四月春光盛,卻也接近端午了。 老太太一大早起來,與袁氏說起做粽子的事情,老太太的意思,到時粽子多做一些,好送去給衛家,她覺得來京都承了衛家不少人情,故而不管過什么節,給衛家的節禮總是極為豐厚。 袁氏笑著答應,懷里抱著嘉兒。 嘉兒最近吃奶吃得多,那小臉兒越發白了,好像饅頭,府里小姑娘看見都想捏一捏。 老太太也喜歡,把嘉兒抱過來笑道:“越看越像老爺小時候!” 袁氏聽了高興:“往后有老爺一般的聰明都夠了?!?/br> 說話間,四位姑娘依次進來,因要去賀家,為不失禮數,都精心打扮了一回,老太太想起之前袁氏說那賀家也是詩書人家,兩廂來往不是壞事兒便叮囑了幾句,又笑道:“來京都兩三年,頭一回有人家送花,可見這賀家也是頗有情趣的?!?/br> 袁氏目光便落在駱寶櫻身上。 說起這賀家,從江南過來,根底并不在京都,且賀夫人一早去世,是以袁氏此前并不認識,后來還是聽下人稟報,羅天馳有回領賀琛去鋪子,雙方才互相結識的,她與老太太道:“寶櫻能干,要教賀姑娘騎馬呢,送花許是別具一格的謝禮?!?/br> 孫女兒如今名聲大了,連世家的姑娘都要她教,老太太心里高興,也有幾分與有榮焉的驕傲,嘴里卻告誡道:“寶櫻那,你天賦異稟,那么快就學會騎馬,可賀姑娘未必的,你一定得小心些,不能受傷?!?/br> “只在家中騎騎,要受傷還難呢,沒地方跑?!瘪槍殭训?,“祖母放心好了!” 聲音脆生生的,一笑起來,水汪汪的眼睛便成了月牙,怎么看怎么招人疼,老太太越發笑得開懷:“是了,如今家里,老爺都沒你騎術好,還不是聽你的?這就走吧?!庇侄谄渌齻€孫女兒,“都同寶櫻學學,做事兒大方些,別招人閑話?!?/br> 真是每句話都離不開駱寶櫻,駱寶樟心想,駱寶櫻給家里爭了光,可還不是虛的?除非真嫁個好人家,不然又有什么用?她討厭老太太這番做派,以前看得上駱寶棠,便總是提她,現在看重駱寶櫻,又把二妹拋在腦后。 要說喜新厭舊,唯這祖母頭一人了!她撇撇嘴,略一低頭搶先走了出去。 駱寶珠與駱寶櫻并肩,拉著她袖子道:“三姐,你教駱姑娘騎馬,怎么不教教我呀?” 駱寶櫻笑起來:“我倒是想,可咱們家里沒那種馬兒?!?/br> “哎!”駱寶珠聽了很苦惱,小臉上蒙上一層陰影,“看來得等鋪子多賺些錢了,這樣咱們就能換個大點的院子,再買一匹像羅哥哥那樣的馬,咱們就能成日里騎著馬兒玩耍了?!?/br> “也未必等鋪子?!瘪槍殭涯竽笏哪樀?,“你若是字寫好了,畫畫好了,去求求爹爹,或許就給你買了,買一匹小馬,還是能騎的?!?/br> “真的?”駱寶珠眼睛一亮。 瞧這小丫頭,心中只裝著吃喝玩樂,偏不喜歡琴棋書畫,可這并不好,駱寶櫻很小就教導弟弟,也有幾分心得,很認真的點頭道:“當然,你做好了就會有獎賞的,爹爹一向獎懲分明?!?/br> “好!”駱寶珠忙道,“那我一定好好學!” 看她信誓旦旦的,駱寶櫻抿嘴一笑。 二人坐同一個轎子,其他兩人各坐一抬,分別往賀家行了去。 種滿牡丹花的園子里,空氣中都仿佛浮著一層香氣,賀芝華歪坐在亭子里的木椅上,看著自家哥哥揶揄道:“平日里定是跟著陶夫子在念書呢,今兒怎得突然對我那么好?還親自端點心來?” 賀琛臉一紅,斥道:“什么突然,我對你一向掏心掏肺的,就你一個meimei,不對你好對誰好?” 賀芝華笑得花枝亂顫。 果然心虛,連這樣膩人的話都說得出口,她捏一塊點心放進嘴里,翹著嘴角道:“哥哥,你放心,你的意思我知道?!?/br> 賀琛無言,被古靈精怪的meimei逗得想拂袖而去,可偏偏一雙腳好像被釘在這兒。 說起來也是難以啟齒,可這一個月,他不管做什么,總是會想起駱寶櫻,想起第一次見面她穿得緋紅短襖,想起第二次見面,她騎在馬上的英姿,也不知怎么就陷了進去,總是忘不掉。 可他也知如今學業要緊,他才十四歲,怎么也不好娶妻的,就是想看一眼駱寶櫻罷了,這才與meimei說,讓她同駱寶櫻學騎馬。meimei答應是答應了,只這兩日總拿自己開玩笑。 賀琛由不得嘆口氣:“好meimei,你到時莫胡說?!?/br> “胡說什么?”賀芝華眨眨眼睛,“我只請三姑娘教騎術,又不是要與她說什么秘密?!?/br> meimei雖然調皮,可自小被女夫子教,為人處世甚是通透,也不至于真會沒個章法,賀琛想一想又放心了。二人正說著,丫環過來稟告,說陳家姑娘過來了,賀琛驚訝的問:“怎么還請了表妹?” “當然要請了,他們駱家有四位姑娘,我就一個,只怕應付不來,有表姐陪著更好。再說,我與她一提,她也想學騎馬呢?!?/br> 陳家姑娘陳婉是已故賀夫人表弟的女兒,因陳老爺也在京都為官,故而兩家走得有些近,加之賀芝華乃獨女,平日里甚覺冷清,有個表姐常在一處玩兒,最是稱心如意,賀琛也知,便沒有多問。 那兩位姑娘也確實親近,陳婉帶著食盒來,里頭放著好幾碟點心,一見賀芝華就笑:“你垂涎我家廚子,我每回都想著讓你吃個夠?!?/br> 賀芝華歡呼一聲,拉住她胳膊道:“果然婉婉表姐最好了!” 陳婉又向賀琛行禮,朝四處看去,問賀芝華:“駱家姑娘們還未到嗎?” “怕是快了?!?/br> 話音剛落,下人們就來稟告。 果然來了,賀琛原本坐著,一下站起來。 看他竟有些緊張,賀芝華眸光一轉。 雖然比哥哥小了兩歲,可姑娘家早熟,心思縝密,賀琛那日一同她說起駱寶櫻,她就看出了哥哥的想法。因那是哥哥第一次與她提到姑娘的芳名,往前他哪里真會注意什么姑娘呢,她總嘲笑哥哥只會念書,是個書呆子。 現在哥哥開竅了。 可這開竅又讓她有些擔心。 萬一這駱三姑娘不好呢?萬一并不適合哥哥呢?她怕哥哥單純容易受騙,面子上假意答應,今日請駱寶櫻來,卻是為好好試探的。畢竟不曾面對面見過,雖然駱寶櫻才名在外,許多人提起都贊不絕口,可這世上浪得虛名的人也不是沒有。 她擦一擦手也站起來,小臉上露出幾分鄭重之色。 遠處小徑上,有四位姑娘款款而來,都穿著漂亮的裙衫,連發飾都差不多。 可賀芝華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駱寶櫻。 那一抹杏黃色的身影,好似百花叢中最奪目的麗色,乍一出現就掩蓋住了周遭所有,令人不知不覺就把目光定在她身上,隨著她輕盈的腳步,從遠到近,舍不得離開。 這一定是駱家的三姑娘,賀芝華毫不懷疑,也只有這樣的小美人兒,才能讓哥哥這般惦記吧? 她親切的與陳婉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