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這簪子該在我的妝奩中……”她失聲叫起來,“不可能,它不可能在這里!” 眾人嘩然。 知府喝道:“落月已經交代,是你送與她的,你還狡辯?難不成這簪子能自己飛出去不成?” “不,不是,是,是你!”劉瑩看向羅天馳,眼中一片驚懼,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她顫抖著道,“是你,是你偷得,是不是?” 羅天馳冷冷道:“休怪本侯再告你一條污蔑之罪!” 外面熱鬧紛紛,多數都已經相信是劉瑩推了羅珍,或者收買那落月一起推了羅珍,畢竟是她身邊親近的人。 說什么都沒用了。 人證,物證俱在。 劉瑩腦中轟隆一聲,半響無法開口。 知府見她這般還不認罪,高喝道:“犯人刁滑,不肯開口,給她上拶扳指?!?/br> 最后一絲力氣也被抽走,她癱軟在地上。 看著那潔白的手指被夾得斷掉,羅天馳面無表情,他想起駱寶櫻說的話,原本劉瑩就只是一只流螢罷了,對付她不費吹灰之力,像只小蟲子就能把她踩死,可人心就是這樣難測,偏生讓她玩弄了他們。 可見人最不能犯的便是輕慢自大。 但不管如何,劉瑩的人生該結束了。 只聽一聲慘叫,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她口中吐出,好似秋風中的落葉:“我認罪,是,我推了羅珍……” 血從她指中流出來,鮮紅一片。 ☆、第 43 章 那日,她原本沒有想過要害羅珍,畢竟謀奪一個人的命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然而上天給了她一個機會。 兩船相撞,引發混亂。 當船尾的人陸續奔涌過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包括羅珍,那時,她就在甲板上,碧青的水映襯在身后,那一身藍盈盈的裙衫使得她好像凌波仙子,美得驚人。 而陳玉靜正站在她的左邊,劉瑩清楚的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嫉妒的光。 是啊,陳玉靜那么喜歡衛瑯,就算為表大度,暫時與羅珍和好,心里又豈會真正的原諒她呢? 她定是希望羅珍…… 一個念頭閃過去,剎那間,她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但時間只有短短一瞬。 船尾再一次晃動的時候,姑娘們身體嬌弱,尖叫著互相推搡,她就在那時,假裝被人撞到了陳玉靜的身側,從她那里伸出手,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將羅珍重重一推。 眾人都在顧著自己的平衡,并沒有發現,而當時甚至還有另外一位姑娘也落入水中,誰都以為是意外,直到她利用自己的丫環制造了流言。 而當時陳玉靜追求衛瑯,行為出格,轟動一時,最終卻是羅珍與衛瑯定了親,這樣的仇恨順理成章,根本就沒有人懷疑到她身上,畢竟她素來與羅珍相好,也從沒有過爭執。 是啊,怎么會有爭執呢?她從來都是讓著羅珍的。 她做得天衣無縫。 劉瑩心想,她不該是這個結果。 然而疼痛與絕望逼得她,不得不說出實情。 拖了一年多的懸案,最終在今日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劉瑩被判五馬分尸。 劉夫人憤怒之下,將她用過的東西全都焚燒殆盡。 姑娘們再次聚首的時候,無一不在談論這樁事,痛恨劉瑩的狠毒,惋惜羅珍的逝去,可提到陳玉靜,她們多數卻面色難堪,懊悔不已。 但這一切終究都過去了。 京都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袁氏與老太太商量請唐家過來做客一事:“之前送了好些東西呢,那唐太太真是個貼心的,我想過幾日請來坐坐,再留著吃一頓飯,老爺也答應了?!?/br> 都知那唐家是有意要結親。 老太太笑道:“便你做主吧,飯菜豐盛些,不能失禮?!庇謫栐?,“老爺早前說要問人開鋪子,還沒個消息呢?” “說是有家香料鋪子,原先的掌柜要回鄉去,正當找人接手,與老爺一個同窗有些關系,便介紹了。不過老爺這人啊恁謹慎的,還說要再看看,”袁氏抿嘴一笑,“怕當冤大頭呢?!?/br> 她提到駱昀的時候,眉開眼笑。 因這段時間,駱昀沒碰別的女人,袁老夫人也沒尋事,她又有了兒子,那是神彩煥然。 老太太道:“到底好大一筆錢,是該仔細些?!?/br> 二人說得會兒,袁氏便告辭走了。 玉扇瞧著她背影,羨慕道:“夫人的命可真好呀,老爺疼她,什么都依著了?!?/br> 側室一個沒找,連翠琳都被趕回來,老太太嘆口氣,可她不是喜歡生事的人,兒子不愿意便罷了,難道還能勉強不成?畢竟袁氏這兒媳婦要說起來,也算是賢惠的,比起有些刁滑的,仗著婆家家世高,給婆婆冷臉看的,真算不錯了。 “只要昀兒喜歡便是?!崩咸?,“我而今盼什么,不過盼著孫子出息,孫女兒有好歸宿吧?!?/br> 當真是年紀大了,或者說,駱家也不太缺什么了,不像當初為子嗣,老太太可沒有偏向王氏,當然王氏也沒有袁氏那樣精明能干,故而袁氏才能等到這一天。不過男人本性擺在那里,駱昀嫌棄她難看,等再過兩年,定然也會嫌棄袁氏人老珠黃。 最終還不是一樣? 玉扇笑著將茶端來:“太太您命更好,自然會得嘗心愿的?!?/br> 劉瑩被判處決,駱寶櫻最近的心情頗是不錯,就好像暢快淋漓的在荒漠馳騁了一番,說不出的暢快,又正當要重陽節,衛家邀請他們駱家人倒是一起登高,駱寶櫻這日專程早上出去了趟,為衛瑯選個禮物。 她得到珍珠冠帽,多數都是他的功勞,是該答謝一番,且此次因劉瑩一事,什么往事也該煙消云散了。 從今后,她要好好做她的駱寶櫻。 駱寶珠是與她一起來的,歪頭問道:“三姐,你要買什么呀?” “買支筆吧?!彼徒o她一支,她咬壞過他一支,好似送這個最妥當。 駱寶珠哦了一聲。 兩人走去賣文房四寶的鋪子。 伙計一問之下,將她們領到放筆的地方。 琳瑯滿目,什么樣的都有。 不過駱寶櫻慧眼如炬,一下就看中了一支羊毫,點一點道:“就這支?!?/br> 兩位姑娘的衣料瞧著并不甚華麗,然而一開口,卻是要這等奢華的毛筆,伙計生怕她們沒有銀子拿出來,提醒道:“這管是象牙羊毫,象牙精工打磨,這羊毫又是太湖岸邊的山羊所出,可不是平常的?!?/br> 也就幾十兩銀子吧,兩顆珍珠的價,駱寶櫻心想,一次把人情還清挺好的。 她把銀錠拿出來往柜臺上一放:“就要這個?!?/br> 眸子若寶石閃閃發亮,臉上又有些不耐煩,好似說他狗眼看人低,伙計就有些蒙,沒想到小姑娘手頭闊綽,花錢不眨眼。那頭掌柜看見,狠狠瞪他一眼道:“還不把筆好生裝起來,發什么呆呢?”又殷勤上來,“兩位姑娘,還看中什么?” 她倒是看中旁邊一方羊脂玉的筆筒呢,還有那飄香的墨錠。 可真買了,她那冠帽早晚要成禿頭。 駱寶櫻遏制住原先大手大腳的作風,果斷的道:“不要了?!?/br> 掌柜便親手把那筆交予她,笑著道:“姑娘們走好,小店過幾日又有新貨,姑娘們還請再來光顧呢?!?/br> 駱寶櫻牽著駱寶珠的手出去,走到門口問:“要不要吃什么?這附近好吃的挺多的?!?/br> 一說這個,駱寶珠就流口水,掰著手指念。 她捏捏她的臉,領她去吃。 坐在二樓雅間里,點了七八樣,有千層酥,糯米雞,紅豆糕,裁松餅……并一壺果子酒,兩個小姑娘吃得肚皮滾圓,駱寶櫻紅著臉叮囑駱寶珠,說不許告訴袁氏吃了果子酒。 畢竟是酒嗎,雖然酸酸甜甜的很可口,小姑娘都愛吃。 駱寶珠直點頭,拍著肚子道:“那等臉不紅了回去?!?/br> 還挺聰明呀這孩子,駱寶櫻噗的笑起來。 樓下又有人叫賣香梨,駱寶櫻探頭下去,扔了幾個銅錢,那賣梨的便在下面削了皮,用桿子托著送到窗口。駱寶櫻將將取下,卻見街道不遠處走來一行人,其中一匹雪白的駿馬上騎著位姑娘,瞧著十三四歲,生得頗有姿色,而那匹馬旁邊隨行的,竟是羅天馳。 少年好像一夕又長大了,身量比原先她見到的時候還要高,穿著深紫錦袍,腳蹬鹿皮靴,腰懸寶劍,呼之欲出的英氣。 弟弟明年得十六了吧? 快一些的,十七就有定親的,比如衛瑯。 駱寶櫻眼睛瞇了瞇,拉著駱寶珠的手道:“先不急著回去,咱們吃飽了得走走,消消食才好?!?/br> 駱寶珠如今最是聽她的話,乖乖的隨她下樓。 路上人來人往,那姑娘少年一個秀麗一個英俊,頗是引人注目,紛紛看去。 若是尋常姑娘,只怕早就羞紅了臉,可馬上這姑娘章佩乃武康伯府的次女,自小便跟著家里父親,哥哥學習武藝的,將門虎女,不拘小節,眼見別人的目光,她低頭瞧著旁邊出眾的羅天馳,嘴角更是翹了起來。 誰想到羅天馳突然停下了腳步。 章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對面一座酒樓的附近,有兩位小姑娘正走著,一個穿著豆綠色的裙衫,個頭矮矮的,走在后面,梳著花苞頭極是嬌俏可愛。另外一個瞧著十一二歲,穿著月白的短襦,杏紅撒花裙,小小年紀竟是身姿妙曼,走路好似蓮花,輕盈高雅,瞧著便是教養很好的家族里出來的。 可這樣的姑娘,照理說她該認識啊,可章佩心想,這兩個竟是完全沒見過,是誰呢? 她正當疑惑,羅天馳卻丟下她,連個招呼都沒有打,便直接穿過街道,大踏步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章佩心里吃驚,連忙一拉韁繩,驅著馬兒跟上。 真是與自己相親相愛的弟弟呢,駱寶櫻心想,心有靈犀,果然她一出來,羅天馳就能看到,她腳步漸緩,但并沒有停下。 小侯爺出門,她一個姑娘家,別人沒打招呼就主動去見禮,傳出去可丟了臉。 羅天馳知道jiejie的脾性,向來高傲慣了的,如今變成駱家三姑娘,家世遠不及他,可他見著她,也還得腆著臉先開口。 誰讓她是自己的親jiejie呢? 羅天馳站定了,在身后道:“駱三姑娘?!?/br> 駱寶櫻這才回過頭,露出驚訝的表情:“羅公子,是你呀,真巧呢?!?/br> 陽光燦爛的早上,秋高氣爽,姑娘明媚的臉卻好像比這陽光更為吸引人,章佩瞧著她如遠山般的眉,如秋水般的眼睛,不由挑眉道:“駱三姑娘?駱家,哪個駱家?我好像從未聽過,才來京都嗎?” 哪個小地方來的,小小年紀就知道勾搭人了,竟能讓羅天馳拋下她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