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是的,祝愿衛三公子早日覓得良人。 她幾口將魚rou吃光了。 此時已晚,眾人吩咐下人收拾番,帶著剩下的魚各自回府,走在小徑上,衛菡看著衛瑯,想起前不久王姑娘私自相托的事兒,有些為難。 問吧,好像唐突,那不是親哥哥,可不問吧,到底兩人有些交情,且王姑娘年紀不算小了,死心了才好重新再尋良婿。她想著叫住衛瑯,輕聲道:“三哥,王姑娘到底哪里不好了,你就是不松口?可把三嬸著急的?!?/br> 王姑娘出自書香門第,論到家世,門當戶對,三夫人也很是滿意,可衛瑯卻不愿,眼見二妹要充當媒人,他挑眉道:“你管這些作甚?被二嬸聽到,說你學做長舌婦?!?/br> 衛菡嘆口氣:“三哥,我也是沒法子?!?/br> “沒法子就直接與王姑娘說,姑娘家該懂得禮儀?!毙l瑯語氣淡淡。 好狠的心,這不是在說王姑娘不知廉恥了?衛菡哪里能傳這個話,竟被他說得噎住,只再想問一句,卻見他人已經走了。 遙想當初羅珍,為從她口里套點兒衛瑯的事兒也是費盡心機,衛菡忍不住感慨,要說天下第一孤高人,她這三哥必定能當上,不禁為王姑娘心酸一把,羅珍當初都不能令他傾倒,何況是王姑娘呢? 她搖著頭走了。 卻說劉瑩從白河回來,渾身污濁,好似條泥蟲一般,一進閨房,跌跌撞撞便撲在書案上哭起來。 她原先想著不能做賊心虛,真的縮在家里不出門,只會讓謠言愈加瘋狂,便趁著七夕節,去白河放河燈。她想著自己再如何,那也是劉府的姑娘,誰知道,那些人竟然瘋了!也不知哪個起了頭,先朝她扔東西,眾人一擁而上。 真正是…… 她突然明白那日陳玉靜是如何被羞辱的了,大抵與她差不多,是她太高估自己,還以為落得今日這地步,至少會比陳玉靜強,然而并不是。 丫環們給她端來水,予她擦臉。 劉瑩輕聲問:“母親不在家嗎?” 丫環們支吾,面色猶豫。 原來劉夫人在家,可自己被弄成這樣,她竟然沒有立刻來瞧自己一眼?她總是養大自己的人,劉瑩的心真是涼透了,看來母親仍是在懷疑自己,這些時日,總也不像以前那樣了,哪怕仍對她微笑,那笑容里也藏著什么。 可只要她們沒有證據就不能拿她怎么辦,劉瑩心想,趁著現在,她或許該把自己嫁出去才好,省得母親越來越不把她當回事,到得最后,她的婚姻大事不成,那她為之奮斗的這些年還有什么意思呢? 女人,最終還是為嫁個好人家的。 只是曾經,但凡她看上的公子哥兒,無一不是看上羅珍,或者陳玉靜,而今那二人不在,男人不像女人,人云亦云,未必就會完全相信謠言。 男人總是憐香惜玉的。 她拿帕子擦去臉上污跡,瞧著鏡子中秀麗的容顏,決定放手一搏。 ☆、第 42 章 游舫在水面上輕輕飄動,陽光灑落下來,波光潾潾,那天是很合適游玩的一天,將將入春,白河兩岸的垂柳都發出了新芽,新鮮嫩綠。 她站在甲板上,心情極是舒暢,想著不到一陣子便能嫁給衛瑯,到時二人朝夕相對,不信他不會為自己著迷。誰料船身激烈一蕩,只聽見巨大的聲響,也不知怎么回事,從船尾涌過來好些人,有船夫,有下人們,紛紛在說撞船了,果然也是搖晃得越來越厲害。 就在這時候,她背脊突然被撞了下,力氣大的出奇,她沒有反應過來便從甲板上落了下去。 水從耳中灌入,她仰面躺在水波中,竟把甲板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左邊是驚慌失措的陳玉靜,右邊則是劉瑩,她雙手袖著,得意洋洋,好似在欣賞自己一手策劃的戲。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身子直往下沉。 眼前一片漆黑。 駱寶櫻突地從床上坐起來,滿頭大汗。 已經許久不做這樣的噩夢了,紫芙從外頭聽見,連忙進來,輕聲道:“姑娘是做夢了吧,奴婢聽見直喊呢?!?/br> “可聽見說什么了?”她問。 “不曾,好像在說水……”紫芙道,“姑娘渴了嗎?” “沒有?!瘪槍殭芽吭谡眍^上,半垂下眼簾,“不過被你說了,便喝一些吧?!?/br> 紫芙連忙去廚房取水。 夜幕深深,一片寂靜,在這初秋的夜晚,連蟲鳴都沒有,她伸出雪白的胳膊,將被子拉了一拉,裹住稍許的寒冷。 到這時候,也是該結束了吧? 不然那些犯人,怎么會是秋后處斬呢? 從劉府出來,劉瑩戴著帷帽直奔向戶部衙門,雖然劉夫人說這等時候,她不該再出去,可她決不能坐以待斃,她得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叫那些人后悔。 楊旭正在正堂與兩位大人商議田稅一事,外頭有人遞信過來,他略略看了一眼,并沒有動作,等到事情做完方才站起來,詢問道:“還在外面嗎?” “是?!彪S從回答。 楊旭便走了出去。 大門那里,果然有位姑娘在等著,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裙,腰肢盈盈一握,看起來比原先瘦了一大圈,要不是知道是誰,憑著這身影他恐怕認不出??梢娭{言的可怕,這還沒有定罪呢,就把人折磨的沒個人形了。 “表妹?!彼叩礁?,輕聲道,“你怎么來了?” 當著他的臉,劉瑩摘下帷帽。 人雖然瘦了,可容貌沒有變,仍是極為漂亮,他這表妹的臉不似羅珍雍容,國色天香,而是秀美大方,耐看,初時不覺得,時間久了,一次兩次,便叫人容易記得,只當他剛要開口,就見劉瑩的眼眶里落下淚珠來。 一滴滴好似珍珠,從臉頰滑落。 “表哥,我委實走投無路,請你幫我,我要伸冤!”劉瑩欲走上前,可身子卻一個踉蹌,忽地撲倒在楊旭的懷抱中。 世人全都不相她都無妨,但只要楊旭相信,就足夠了。 因他是太子,他說一句話,在皇上,乃至皇后,劉夫人的心中都是極有分量的,她得先拉攏他,先得到楊旭的肯定,那么,她要嫁出去更是容易。 虛弱的身子像是沒有一點力氣,楊旭略微皺了下眉,扶住她道:“表妹,你說要伸冤,那你準備如何……” 說話間,遠處一個少年大踏步過來,挑眉道:“表姐,這么巧?你要伸冤嗎?” 盯著對面的仇人,羅天馳的眼睛在冒火,要不是為光明正大處處決掉劉瑩,他一早潛入她閨房將她腦袋取下來! 如今還得忍一忍。 看見羅天馳,劉瑩嚇一跳,到底有些心虛,她略低下頭,輕聲道:“難道表弟也同那些人一樣,覺得是我推表姐入水嗎?”她咬了咬嘴唇,“我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懷疑我,他們不分青紅皂白,便聽信謠言,故而我今日來,便是要狀告那些污蔑我的人。只我對告狀不甚了解,表哥,還請你予我寫狀紙……” 她不曾說完,羅天馳冷笑一聲:“狀紙嗎?我已經寫了?!?/br> 那兩人都驚訝的看向他。 羅天馳一字一頓道:“我羅天馳狀告劉瑩謀害親姐羅珍!” 不亞于晴天霹靂,劉瑩臉色突地慘白,而楊旭也不由自主放開手,盯著羅天馳道:“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當然?!绷_天馳看著劉瑩,“順天府已經接了狀紙,兩日后,咱們公堂見?!?/br> 劉瑩呆若木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樁震驚京都的公堂對簿案瞬時傳揚開來,駱家當然也知曉了,畢竟此時在京都前前后后沸騰了數月,所有人都在猜測,到底是不是劉瑩下得毒手。 老太太免不了也八卦,與袁氏道:“既然羅家公子都指認劉姑娘,那定然是她了,真正是狠毒,羅姑娘可是她表姐啊,一起長大的呢?!?/br> 袁氏撫著肚子嘆一聲:“大抵是嫉妒羅姑娘,聽說皇后娘娘,劉夫人都極疼她的?!?/br> 老太太嘖嘖兩聲:“不是嫡女,果真是……”說著忽地住口,這屋里袁氏,還有那兩個孫女兒都是庶女,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笑瞇瞇拍著袁氏的手,“人跟人到底不一樣,這劉姑娘啊,心肝準是黑的,可憐瑯兒,原本有個好妻子,如今也被她害了?!?/br> 袁氏笑笑并不計較老太太口不擇言。 事實上,身為庶女,表面上再裝得沒有芥蒂,心里沒有一個不嫉妒嫡女的,要不是天意弄人,誰愿意做庶女呢? 只是那人比自己命好罷了。 駱寶樟撇撇嘴兒:“那么熱鬧的,可惜不能去看?!?/br> 駱寶櫻捧著手爐,暖烘烘的,暗自心想,最想去看的人在這兒呢,不過便算不去,她也能知道劉瑩的結局。 因這結局,是她給她安排好的。 就像當初劉瑩一樣,也給她定好了結果。 冤冤相報。 九月六日,順天府還沒打開大門,就已經圍滿了前來觀看的民眾,畢竟是豪門恩怨,往前傳得那么熱鬧,把人的心都吊起來,等到這日,又怎能不好奇?便是閨中一眾姑娘們都躍躍欲試,只可惜到底重規矩,不能拋頭露面。 故而前來的多是些公子哥兒,或是平頭百姓。 羅天馳一早就到了,他比那些人的心還要急切,就等著看劉瑩伏法,他站在堂中,負著手,穿著一襲墨黑的錦袍,靜立如松。 那背影黑沉沉的,好似濃重的夜色。 劉瑩姍姍來遲。 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刀尖,來之前,她與劉夫人說,希望劉夫人相信她,叫羅天馳不要胡鬧,然而劉夫人表現的那樣冷淡,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只要她無辜,那知府定然會還她清白。 可她雖然相信自己毫無錯漏,卻還是被羅天馳的舉動驚嚇到了,他那么決絕,那么無情,到底是要做什么? 這幾日徹夜難眠,恍惚中覺得自己好像壽命已盡,只看到早上燦爛的太陽,華美的裙衫,她仍不想服輸。 她得挺過去! 像是走在繩索上,她端莊的,不曾搖擺的,一步步穿過人群,走到衙門的正堂。 堂中坐著的知府,鐵面無私,將驚堂木一敲,兩側衙役都發出威武一聲,響徹內外,劉瑩的腿瞬時便有些軟。 羅天馳先發制人:“知府大人,本侯府內有奴婢受劉瑩指使,得她重金,替劉瑩隱瞞在游舫推人一事,還請大人徹查?!?/br> 知府立時把人帶上來。 只見那丫環十幾歲的年紀,臉兒圓圓,劉瑩看過去,吃了一驚:“落月?”她瞪大眼睛,極力辯駁道,“大人,羅天馳他污蔑我,我從不曾予重金與她,更不知推人一事,還請大人查清楚,還我清白!” 她說著,狠狠盯了羅天馳一眼,同時心里又有些鄙夷,還當他有什么好法子呢,原來竟是找個人來誣陷她。也是,原本這種案子就極難審理,不然以皇后娘娘的本事,早就將陳玉靜抓捕了。 如今找個丫環……那丫環是宜春侯府的人,他要那丫環這么說,丫環自得聽命,誰還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真正是蠢,與羅珍一樣,別人贊她有才華,便以為她真是了得了,可除了書法,她哪一樣能勝過她?只因這身份,叫世人蒙蔽了眼睛,也讓她劉瑩明珠蒙塵! 她傲然的抬起下頜。 誰料羅天馳卻又使人拿出一物:“這是在她房中搜得,當時亦有衙役在場,憑她的月錢決不能買得起,再者,此物乃我親姐一年多前贈與劉瑩的?!?/br> 一支鑲了藍寶的赤金簪子,乃宮中所造,舉世無雙 劉瑩這才真正的動容,因羅珍確實送與她許多東西,只出自于她的手,她絕不會喜歡,故而那簪子一早被她收了起來。 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