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駱寶櫻仿若碰到烙鐵,連忙松開了手。 然而華榛吊兒郎當的,斜睨駱寶櫻一眼:“要不,我讓駱三姑娘推我一下,算是扯平?” 兩人的力氣那是云泥之別,虧他說得出口,只臨川侯權高位重,哥哥因江麗宛的事情,莫名招惹了華榛,駱寶櫻不想讓別人出頭。 因華榛的性子她很了解,便是頭倔牛,十輛車也拉不回來,不等駱元昭開口,駱寶櫻道:“好,你讓我推一次,咱們不拖不欠?!?/br> “meimei!”駱元昭用眼神阻止,“今日他要不給個交代,別想離開游舫?!?/br> “你攔得住嗎?”華榛挑眉,瞧著駱元昭有些瘦弱的身軀,這樣的人,還不夠他一掌的,“爺要來就來,要走就走!” 這臭小子,駱寶櫻氣得一跺腳,恨不得拿起往前的派頭狠狠臭罵他一頓,急著就要上前,然而被衛瑯攔住。 “你放開我,我自己去報仇?!瘪槍殭雅ゎ^,盯著他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力度不重,卻剛好叫她不能擺脫。 衛瑯沒有理會,也沒有放開她,而是對著華榛道:“今日你若是這樣下船,下回咱們不用再見。不過你要的字我可以答應,并且親自予侯爺送過去?!?/br> 華榛氣結。 原來衛瑯也知道華榛的弱點,那就是臨川侯,只旁人接近不得這位火爆侯爺,故而華榛并不怕駱家兄妹,但也沒想到衛瑯會威脅他。只是推了一下,且他算到衛瑯與駱元昭定會接住駱寶櫻,誰想到他們還不依不饒了。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絞住般,誰也沒有挪開眼。 衛二夫人出來打圓場,笑道:“寶櫻既然沒受傷便算了,華公子你下不為例,可不能再欺負小姑娘?!?/br> 袁氏眉頭一皺,然而臨川侯府的名聲她亦知,輕易不想得罪,又見駱寶櫻無恙,便沒有開口,倒是駱寶珠撲過來,叫道:“娘,那人不是個好人,該把他抓到衙門去打板子呢?!?/br> 單純的孩子最不知利益關系,駱寶櫻嘴角翹了翹,原先她尚是羅珍時,恐與華榛一樣,誰也不放在眼里,且也是那樣驕縱高傲,目下無塵,許是這樣得罪了不少人吧?權勢,果是世間最可怕的東西,她換了皮囊,更加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 可華榛,她怎么愿意屈服他? 甩脫掉衛瑯的手,她疾步上去,猛地朝華榛一推:“兩不虧欠!” 胸口一疼,直覺一道尖利的簪子戳破衣裳刺入rou里,華榛又遭受暗算,眉頭猛地挑了起來,可當著眾人的面,他不好報仇,只狠狠盯著駱寶櫻。 船身此時又是一蕩,羅天馳也沒有用踏板,直接就從甲板上跳了過來,大老遠就在喊:“日深,你還不走,在這里干什么?” 實在因他去得久,羅天馳生怕出事,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來看看。 弟弟來了,駱寶櫻一喜,華榛眉頭卻皺了起來。 衛瑯見到羅天馳,情緒有些復雜,那時兩家定親,羅天馳與他頗有來往,然而羅珍一死,他便像是刻意避開衛家,再也沒有來過,當然也不曾請他們去過侯府,沒想到,今日會來游舫。 許是有要事? 羅天馳誰也沒看,也沒打招呼,怕露出馬腳,一把抓住華榛:“走!” 駱元昭冷冷道:“傷到meimei,想就這么走?” “什么?”羅天馳一驚,看向華榛,“你傷了我……傷了駱三姑娘?” “傷什么,只是推了下,她還……”華榛心想,那詭計多端的小丫頭才是真的傷了他,只要面子,到底沒有說什么。 羅天馳恨不得給他一拳,然而真打了,別人只怕要懷疑他跟駱寶櫻的關系,當下扯著華榛就走,駱元昭不甘心meimei受委屈,要去阻攔,駱寶櫻忙用力拉住他,輕聲道:“哥哥,算了?!?/br> 真要去,只怕會打起來,到時弟弟難做。 那兩人揚長而去。 到得岸上,羅天馳盯著華榛,冷聲道:“你下回再去招惹駱三姑娘,別怪我翻臉無情!” “你還覺得她是……” “她不是什么,也不是誰!”羅天馳轉過身,掩飾住自己的情緒,“是我當時認錯,可你若因此就糾纏上她,便是我造的孽,所以,你不要再去打攪她,你給我記住了!” 華榛瞧著他背影,暗暗吃驚,總覺得哪里不對,可他并不信轉世之說,而駱寶櫻還小,照理羅天馳不至于真的喜歡她。 算了,既然他態度那樣堅定,他不至于為此破壞友情,想著,胸口又有些發疼,扒開衣襟往里看去,竟從針眼般大的傷口里流出血來。 好狠心的丫頭,扎人倒是一點不留情,可他又沒有真的傷她。 他攏上衣裳,轉身走了。 因華榛鬧了一場,龍舟賽都沒有好好看,駱寶櫻安慰生氣的哥哥:“別與他一般計較,那人沒有頭腦的,哥哥要真與他打,他練過武功,豈不是便宜他嗎?” 駱元昭沉默,半響道:“我這年紀,要學武應該不晚吧?” 哥哥啊,駱寶櫻無言。 衛瑯在旁聽著,等到駱元昭起身走了,他淡淡道:“勸人不會勸己,我一早讓你別出面,你非得動手?!?/br> 河風吹得他一襲夏袍蕩開,露出里面雪白的綢褲。 想起剛才自己抱著他的窘樣,駱寶櫻輕哼道:“關你何事,我們駱家的事兒,不用你出頭?!?/br> 真是個小姑娘,任性,要是當時他逼著華榛道歉,駱寶櫻乖乖接受也便罷了,畢竟華榛服氣他,不會真的尋他麻煩??神槍殭涯??他是瞧著她拿了簪子的,又激怒華榛,這事兒絕不會完。 好心提醒她,還不領情。 衛瑯看向遠處:“是不關我的事,不過華榛這人性子莽撞,我本也想給他個教訓,讓他往后收斂些?!?/br> 駱寶櫻沒有說話,她當慣了貴女,橫行無忌,而今身世一落千丈,確實有些適應不了,像華榛這種,曾乖乖聽話的少年,現在要騎在她頭上,她忍不住,雖然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可當時就是忍不住。 是以,衛瑯說的是對的,她悶悶道:“我就是不想白白給他欺負?!?/br> 小姑娘噘著嘴,高高翹起來都可以掛油瓶了,滿腹的委屈。 畢竟才十歲,是不是對她要求太高?衛瑯笑道:“反正你也動了手,多說無益?!彼D一頓,“手還疼嗎?” 她驚訝的抬起頭。 剛才華榛推她時,用力的源頭在手掌,她手臂立時就被弄疼了,故而抱在他腿上時,一只手并沒有多少力氣,全靠另外一只摟著,后來怕駱元昭擔心,她也沒有提,誰想到會被他看出來。 “沒有?!辈⒉幌胧救?,她搖搖頭。 骨子里真是驕傲,所以才會睚眥必報嗎,哪怕是面對侯府的少爺?衛瑯失笑,沒有再多說,離開了她身邊。 駱寶樟在艙內瞧見二人說話,暗自心想也不知駱寶櫻怎得就那么討人喜歡,個個都愿意與她接近,明明在她面前淡漠的好似冰一樣的男人,竟也要搭理這什么都沒長全的小姑娘,真是奇了怪了。 她著實想不明白。 疑惑間,感覺到一道目光直射過來,抬起眼看見遠處的衛恒正看著她,她立時便轉過了身。 男人嘛,給他輕易得到就沒有意思了! 游舫在白河上待得半個時辰方才回去,此前河上遇到相識的姑娘,互開著窗口說話,可往往沒兩句就繞到衛瑯的身上,或者又對才入京都的駱元昭頗是好奇,更有甚者,還學當年的陳玉靜,把頭上戴得石榴花往游舫上扔。 回到岸邊,數一數,竟有十幾朵。 “京都的姑娘也恁不矜持了!”駱寶樟感慨。 聽說這事兒,衛三夫人與衛瑯道:“外面傳你克妻,可見別人也并不相信,你祖母說緩一緩,但為娘覺得,還是早些挑著為好。等到明年定親,后年成親,你也得二十了?!?/br> 尋常這年紀,便是最合適成家。 衛瑯不為所動,笑道:“娘,不急?!?/br> 可衛三夫人就這一個兒子,怎能不急,簡直可說是憂心,生怕兒子沾染了羅珍去世的晦氣,這輩子都不走運。雖然她也挺滿意羅珍,然這姑娘命短,除了替她惋惜外,當然最緊張兒子的婚姻大事。 偏偏衛瑯自己一點不看重,就像當初,說跟羅珍定親,他也不像慎重考慮的樣子,也不知在想什么。衛三夫人怕他哪里不對頭,試探道:“或者叫金盞開了臉,伺候你吧?!?/br> 男人這樣大的年紀,多數都有通房,只消通了人事,或許就愿意早些成親。 誰料衛瑯并不答應:“娘莫cao心這些,早些歇著吧?!?/br> 他告辭走了。 衛三夫人看著他背影,微微一嘆,這時從側房走出來一個丫環,穿著件淺碧色的襦裙,梳著圓髻,明眸皓齒,很有幾分漂亮,她輕聲道:“夫人莫擔心,公子潔身自好,總是好事?!?/br> “你還替他說話?!毙l三夫人道,“你服侍他這些年了,便是抬個通房又有什么?偏生他不肯。但也罷了,這事兒不能強求,往后再說罷?!?/br> 那丫環正是金盞,乃隨身伺候衛瑯的大丫環,還有一個名叫銀臺,她笑一笑:“是?!闭f罷轉身走了,追上衛瑯,跟在他身后。 衛瑯知道是她,并沒有回頭,仍舊不緊不慢的往前而去。 ☆、第 28 章 罩著青紗的窗半開著,紫芙立在美人榻旁,卷起駱寶櫻的袖子看,只見一截白藕般的玉臂間,赫然有一圈紅印。 她不由皺眉:“那華公子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竟這么用力!” 姑娘細皮嫩rou,哪里禁得起他一番捏握? 藍翎急忙忙拿來祛瘀膏:“姑娘不準往外說,奴婢只得講是自己撞到了,幸好府里用得東西好,便是奴婢們身邊,還有這青玉膏呢?!?/br> 她取出一些抹在駱寶櫻的手臂上。 觸之清涼,很是舒服。 紫芙給她放下袖子,駱寶櫻歪在榻上,不太想動,從白河離開的瞬間,她曾回頭看向那座水榭,那座幾令所有人可望不可即的地方。而今,于她也是一樣,成為禁地,便是畫舫在白河游得一圈,她也沒能看到她的大姑姑。 那個最疼她,待她如同親女兒的大姑姑。 怎能不失落? 她微閉著眼睛,長嘆出一口氣。 待得夜深,未免輾轉反側,誰料窗欞發出咯的一聲,她抬起身子,只見一個黑影已然敏捷的翻了進來。這是她第二次遇到這種情況,不曾像以前那樣驚慌,而是輕聲斥道:“天馳,你怎得又擅闖民宅?” 羅天馳拉開蒙面黑紗,疾步過來道:“你到底傷著沒有?日深這混賬東西,竟敢推你,奈何我不能暴露,不然非得揍他不可!” 原是關心她,駱寶櫻道:“只是推一下能有什么,倒是你,就不怕被別人抓???” “衛家我來過幾回了,對此地護衛布置一目了然?!彼诖策?,“不比咱們侯府,文官府邸疏松的多?!?/br> 駱寶櫻這才露出笑容,打量弟弟的臉,問道:“今兒宮里熱鬧嗎?” “當然,哪一年不……”羅天馳頓了頓,心想jiejie不在了,可誰的生活都沒有變,宮里宮外仍是喜氣洋洋,都在歡度端午,除了真正疼愛她的人,“大姑姑都沒怎么用飯,還是表姐相勸,才吃了一些?!?/br> 表姐的話便是劉瑩了。 她驚訝:“表妹端午竟沒在劉家過嗎?” 她跟羅天馳是因為沒有父母,一到端午,從早到晚的都在宮里,與皇上皇后他們一起,而劉瑩有劉家,至多去拜見下,晚上定是要與二姑夫,二姑姑他們過節的。 羅天馳嗯了聲:“大姑姑因你去世,前些日子憔悴不堪,二姑姑便帶了表姐去,表姐能說會道,總能勸得大姑姑開懷,后來便常去宮里。我倒覺得挺好,至少大姑姑有個陪著解悶的,不用總想起jiejie傷心了?!?/br> 難怪,駱寶櫻心想,上回見到她頭上戴了粉寶,那必是大姑姑賞的了,而往前她在,這些東西,哪一樣不是賞給她? 念頭閃過,她忽地記起那日落水,劉瑩也在身邊,不由問道:“都說是陳玉靜推我入水,表妹也這么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