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對外界保持頓感,不追隨潮流,對時間保有最大限度的耐心,從來在她口中聽不到抱怨。哪怕是殘羹剩飯如此惡心,她也只當是拿錢該做好的,公平事。 “說什么傻話,好好休息吧,我又不是沒洗過盤子?!毕那飻[手,拎包出了醫務室。 后來才想起叢薈來,給陳言發了短信,叮囑她不要亂走,就在醫務室休息一晚,叢薈晚上陪她。 但是一直沒回,夏秋猜她可能又睡了。 小飯館確實不大,里屋只有一個包廂用屏障硬隔開,外面兩桌并排,大約也就能塞下□□個人。店外的燒烤攤生意就熱鬧得多,圓桌三兩,酒瓶和花生殼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見夏秋頂班,老板娘沒說太多,知會她放機靈點,要是吃了虧她可不負責。夏秋點頭,拿著硅膠手套安安靜靜坐在廚房里洗盤子。 一連洗了兩個多小時,腰都快彎得有些酸硬。眼見快十點,擼串的人越來越多,老板娘便站在廚房門邊大聲喚她,說是前面忙不過來,全怪夏秋沒陳言麻利。 夏秋也不辯駁,洗了手到前面上菜,年輕男女喝得正在興頭上,時不時就叫夏秋替他們添酒。 一桌人眼神迷離,或帶曖昧、戲謔,夏秋周身難受,打心底里覺得不安,但料想到越是反抗越會惹得眾人不悅,以此更加囂張,不識好歹。 索性一直被呼來喝去,沒流露半點不情愿。 好不容易熬到十一點,夏秋以再不回去就要進不去為由,跟老板娘好說,她這才放行。換了身上的皮革圍裙,拎包想走時,卻著實被突如其來的呵斥聲嚇懵。 “就是你!給老子過來!” 夏秋不聽,心里頓時七上八下,俯身系鞋帶。抬頭眼巴巴的看著老板娘,她輕嘖一聲,先走了過去。 “老板娘是聰明人,做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我是再清楚不過!特意帶著季哥來捧場,結果你請的人手腳不干凈,把我大哥放在桌上的錢偷了,你讓老子的臉往哪擱?” “她一小姑娘哪有膽子?!崩习迥锎驁A場,替季哥倒酒,笑瞇瞇的說:“季哥難得來,這杯必須喝了!” “你他媽少跟我裝傻!我沒醉!我心里跟明鏡似的,誰愛我這個人,誰天天盼我死,我一清二楚!” “我就是再怎么癟三也不能苦著我老婆孩子,我賺這種錢怎么了,我不賺錢誰肯賞我口飯吃么?誰的錢是大風刮過來的!你說我活得是不是還不如一條狗啊,???” “老三你喝多了?!?/br> “季哥我真沒喝多,我就是替你憋屈!要不是那個臭娘們報警,我們現在也不至于過這種日子,我老婆孩子沒了。季哥你不知道,你進去的這段時間,我他媽真恨不得把那個婊.子給做了!” 喝醉的男人歪歪倒倒的坐到椅子上,雙腿撐開,手臂亂揮。 嘴里還在罵罵咧咧之際,被稱呼為季哥的男人站起來,敬了老板娘一杯酒,又重著呆站在門口的夏秋說:“小姑娘別介意,他這張嘴就是喜歡放屁,人來瘋?!?/br> 夏秋點點頭,沒敢出聲,急匆匆離開。 近乎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宿舍,叢薈和陳言還在醫務室,許暢早早回家了。夏秋背抵著門,心有余悸,本能的掏出手機給何知渺打電話。 撥了好幾次,嘟了好半天才接通,但女人的聲音一出,夏秋就愣住了,一時不知道怎么開口。 “你好,知渺去買啤酒了,手機留在桌上?!?/br> “哦,那我稍后再打?!毕那镉志o張起來。 “你是知渺的小女友吧?別介意哈,我是知渺、王銘他們的同學,大家聚一起慶祝王銘當爹,我看你電話打得著急,才冒昧接通了?!?/br> “哦,我沒介意?!毕那餂]多想,但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隨口一問:“那jiejie你是?” “我啊,成于思。形成于思毀于隨的那個成于思?!?/br> ☆、第22章 洛北(02) 洛北(02) 那晚夏秋頂替陳言兼職的事,誰也沒有再提,不知情的劉暢和叢薈照舊上課遲到、夜聊感情。 有時夏秋會裝睡,不加入,致使她們對何知渺充滿好奇卻一無所知。打電話時叢薈偶爾偷聽,嚷嚷著“108退房、退房”,逗得夏秋發笑。何知渺也笑。 一晃眼到十一小長假。 夏秋同丁知敏打過電話,知道人多路遠,就沒開口邀她來洛北,反倒是丁知敏一直勸她回南枝。夏秋捏著手里的□□,沒立即答應。 她是想回去的,就算路途遙遠,人山人海。她恨不得立刻飛到何知渺的身邊,給他一個梔子花味的吻,何況她回家就可以見到心心念念的外婆和楊梅。 還有好多差點忘了味道的人事。明明才離開一個多月,卻樂意或被動的被當作了“大人”,要顧好自己的大人。 何知渺也來過電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他刻意避開了十一長假的去向問題,只是往常的對話,就連之前接電話的成于思,都比他更熱情。 夏秋心里不安,她不喜歡這樣說話看不到神情,打字聽不懂語氣的感覺?;蛘哒f,因為兩個人都是清清淡淡的性子,異地戀愛變得更加沒有真實感。 所以夏秋回家了,沖動定下了第二天的機票。 到機場時天色漸變,晌午的天空姜黃成片,汩云暗涌,天一下子沉了。像黃昏的神色。 由于夏秋第一次獨自坐飛機擔心誤機,她一早就出了學校。算了算包車去機場的車費,還是決定跟同學拼車去,在路邊等了好半天,也沒能湊齊四個人。 兩個人走,也還是包車?;瞬簧僭┩麇X。 趕在十一人潮涌動之前,候車室里的人不多,上午出發的小型客機也就只有這一班。夏秋心情大好,甚至緊張得有些忘了暈車身體不適。 上機前,她想給何知渺發短信,像言情小說里經常寫的那樣,久別重逢,以吻緘默。 但只要一想到何知渺在店里忙碌又夾雜著有條不紊的身影時,夏秋笑著翻了翻之前發過的短信。手機卻響了起來,陳言來電。 夏秋問:“怎么啦?忘帶什么了么?” 知道陳言十一留校不回家,夏秋也想不出她怎么打上自己電話了,又補了句:“我到機場了?!?/br> “我在宿舍,沒忘什么。就是看你沒把口紅帶走,想問問……你是不是不喜歡?!?/br> “口紅?”夏秋回想,說:“我的好像丟了?!?/br> 之前叢薈總是嚷嚷著要化妝,除了陳言,她們各自都買了一套中檔的化妝品,花了大半生活費。尤其是吃進嘴里的口紅,色澤嫩米分,晶瑩水潤。 夏秋平時不倒騰別的,就愛抹那支口紅。后來不知怎么的,就給丟了,夏秋也懶得出去再買。 “我知道,這支是新口紅,我買給你的?!标愌缘氖种冈跊]開封的口紅上流連,摸著她只聽過卻不敢買的標識,解釋說:“當是我謝謝你的?!?/br> 夏秋被她說得云里霧里,好半天沒說話,才慢慢想起那天她替陳言頂班的事,恍然大悟:“誒!你不會是在說那天的事吧,陳言你別客氣啊,我差點給你弄砸了?!?/br> “我聽老板娘說了,不怪你,怪我?!标愌钥粗巴饧娂婋x離的殘半,苦笑說:“怪我沒跟你說清,那地方一到晚上經常有人鬧事,專愛挑女學生的事?!?/br> “胡說什么呢,怎么怪上你了。那些人也沒把我怎么著,吼了幾句,都喝高了?!毕那飳捨康?。 陳言說:“不管怎么說,我過意不去??诩t我給你放抽屜里了,第一層沒鎖的那個,你用用吧?!?/br> 掛了電話,夏秋登機,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這支口紅不便宜,她舍不得,陳言就更是舍不得。 陳言掛了電話,心里是連滋味都沒有,苦澀都侵襲不上舌尖,只是干干的舔唇,有些口渴。 她是個過得不那么輕松的人,她自小就沒人替她撐腰,所以沒有跟別人家孩子吵架、打鬧的底氣。 她靠自己一步一步扛到洛北大學,成了家里比男孩子更有出息的女兒時,卻總有人告訴她—— 沒有背景,沒有關系,甚至沒有天賦和樣貌,你就是再努力、再拼命,也活不過丟了的口紅重要。 口紅丟了有人知,人走了,怕是誰也不知道。 *** 飛機落地,荔灣的冷空氣襲來。哦,忘了荔灣的秋也是肅殺寥寥的氣息,南方城市的溫婉都被尖塔高樓捅破。 夏秋有些暈機,還沒走進洗手間就對著門口的垃圾桶嘔了幾下。肚子很空,干嘔起來尤其難受。 眼睛發花,夏秋扶著腰起身,脫下背包又想蹲一會兒。卻被一只手用力的拉起,驚叫一聲整個人被推進男廁所,背抵著門,手腳都被死死固定。 來勢洶洶的吻讓夏秋把“何”字徹底含入口中,她頭腦渾濁,看清這人長得像何知渺時,手指已經熟悉的插.入他的短發之間,雙手不再亂揮,有了落腳。 何知渺吻得用力,反反復復侵略,摟緊夏秋腰肢的手還嫌不夠,攬過她上身壓在洗漱臺上,腿后靠著停在門邊的垃圾桶。夏秋吃力,收手撐在洗漱臺上。 平衡全無,完完全全被何知渺占了主動。夏秋撐得雙手發酸,但這樣的姿勢又無法松開,身上緊貼著人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想起身之際,何知渺的大手從臀上包過,細細的用力揉捏,另一只手撐在夏秋腰間,替她分擔主要力氣。夏秋巴巴的附上,嘴里發出嚶嚶細碎的聲音。 夏秋的嘴巴生疼,紅了,腫了。穿在長裙外的牛仔襯衫被扯下束住兩手,何知渺啄著她的肩,隔著衣料含住少女胸前驕傲的、不經意的凸起。 須臾,又回到唇上。 夏秋眼神有些迷離,躲在何知渺懷里喘氣,舔唇小聲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 何知渺不答,身下的異物沒有見光還在叫囂,抵著夏秋的腿。夏秋不敢低頭,也不敢抬頭看他,瞟了眼鏡子里紅了一片的脖頸,低笑著說:“是想吃了我呀?” “嗯,都吃進肚子里我就安心了?!焙沃齑蛉?,說:“給你打電話,關機了。不放心給宿管打了電話,她幫我問了你室友,我才知道你回來了?!?/br> 夏秋輕笑:“那我要是做壞事去了怎么辦?” “你敢?!焙沃斓皖^咬她的唇,“我打完電話就立刻開車來了,幸好路上不堵,以后養女兒我得cao心死?!?/br> “我不陪你胡說了!”夏秋掙開,捋了捋頭發。 “那用時間賠我機票,原本買了明天的?!焙沃煜词?,也整了整衣服,替夏秋扯了扯裙間,說:“走吧,折騰半天都該餓了?!?/br> 還是去了夏秋家,跟那日來荔灣找林璇的時候不同。家樓下的早點攤已經收了,聽人說老爺子老家蓋新房,他也回去幫忙了。 沒能吃到咸鴨蛋,夏秋扁嘴,嘟囔道:“我這才離開幾天,他怎么就走了?!?/br> 何知渺笑笑,拂了拂夏秋的臉頰,說:“小姑娘?!?/br> 夏秋回去先洗澡,跟那日的場景類似,何知渺在廚房 就著最簡單的蔬果做熱面。打散的雞蛋遇油發出滋啦聲響,香蔥味道彌漫。 夏秋就愛這樣一碗熱面,湯少,果蔬多。幾片火腿,幾顆小番茄,完整的青油小白菜,再配上清炒蝦仁,挑一些橄欖菜或是香菇醬,再好不過。 一碗面,就是一個家的濃情蜜意。 夏秋吃得慢,突然想到便漫不經心的問:“那天我打你電話是成于思接的,她說銘子哥要當爹了?!?/br> 何知渺先吃完,看著夏秋不說話,不知道她在意的是哪一句。低沉著聲音說:“成于思是我同學?!?/br> “知道,她說了?!毕那餂]抬頭,說:“你別緊張呀,我可沒打算回來搞突擊檢查,就是想回來?!?/br> “想回來,還是想我?” 夏秋低聲笑,咽下一口菜,不理他。半天才說:“我覺得那個jiejie跟你挺熟的,她說知渺的時候,我差點以為她是你jiejie或是meimei這樣?!?/br> “同學,充其量就是前桌,不是前任?!焙沃旌V定道:“高中同班,留學同校。耽誤了她不少時間,但不是前任?!?/br> “哦?!毕那锫耦^吃面,為自己的小心眼尷尬,但又總覺得心里不是滋味,說得酸楚:“南枝好像就出了你們兩個留學生,現在陸續有些出國讀研的人了。本科很少?!?/br> “夏秋?!焙沃靻舅?。 “我跟她就是很普通的關系,比其他同學要好,一起過了一段不是太好,但是終生難忘的日子。我沒主動給你解釋,因為沒有太多你們想的故事?!?/br> “我可沒想什么?!毕那锊粣?,“你別把我跟你那些同學說到一起,我沒想打探什么。之前蘇黎的事,我也不也什么都沒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