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閑時她悄悄開始打點行裝,安頓家里的產業、生意,眼下皇上雖然一力要留玉瀚,可是玉瀚卻下了決心,一定要離開京城了。 京城本是最好的晉身之地,可對于身份地位已經達到頂點的武定侯來說,卻早已經再無前進的余地了,還不足而立之年的他更適合走出皇城,到真正能施展他的才華的邊塞去,為家為國立下彪柄青史的戰功。 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前來拜見,云娘看了帖子趕緊讓人請了進來,笑迎上去道:“冷梅師父,怎么也沒先捎個信過來,我好遣了人去接?!?/br> 當年冷梅離開侯府后,四節時都要打點禮品送來,云娘自然也有回禮,又曾在去慈云庵上香時見過兩次,兩人一直維持著淡淡的交情。 冷梅便笑著回道:“慈云庵并不是可以隨意出入的,我也頗費了些工夫才得以過來?!?/br> 坐下吃了茶,冷梅免不了要評點一番,這也是她的習慣了,然后便問道:“當初太妃要出宮清修,為何沒到慈云庵呢?” 姑姑要去棲霞山自然有她的原因,可是她也曾說過十分看不起慈云庵的話,云娘也曉得慈云庵雖為修行之所,但可能因為是皇家寺廟,里面一切仿佛朝局的映射,哪一處得寵,哪一處失勢都隨著朝局變化的,反不注重誰的經義學得好,悟得深。 只是這些話云娘卻不能說,只唐塞道:“仙人之意,我等凡人哪里懂得呢?!?/br> 冷梅便惆悵地道:“我在庵里聽了太妃出宮清修,原以為一定要去慈云庵的,正想依傍在她膝下,卻不想盼了個空?!?/br> 慈云庵里從不缺捧高踩低之人,就比如冷梅,大哥雖為她在庵中布施建塔,又散下無數銀錢,可是畢竟屬于失勢的東海王一派,方過了幾年日子便更加不遂意了。云娘知她一直與武定侯府往來,也是為了她在庵中的日子好過些,因此也不忍冷落她。 現在涉及姑姑的事,她卻不能說什么了。 冷梅便道:“我來是想求你,將我送到棲霞觀中修行,聽說那里林壑優美,晚霞如畫,正是清修之地?!?/br> 姑姑的事豈能自己做主,云娘便問:“你既然有此心,為何不給仙人送一封信函?”冷梅也是姑姑的親戚,能說得上話的。 “太妃拒了,我便想求你幫忙說說情,我去了棲霞山,還能照應太妃的起居?!崩涿氛f著垂下淚來,“如今我在慈云庵里的日子并不好過?!?/br> 云娘初到武定侯府時,最先結識的便是冷梅,當時她頗為冷梅的出塵脫凡而打動,又因她對自己和善,便一直往來。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漸漸不喜歡冷梅了。 她明明是個有學識的女子,談起茶呀花呀的什么都懂,可是偏偏到了過日子上,卻什么都不明白了,一味地只會依靠別人。先前養在府里,后來到慈云庵中,現在又想靠著太妃到棲霞宮中。她唯獨沒有想到眼下她最應該去的地方! 云娘前兩次去慈云庵見她時曾經暗示過她,她應該是都沒有聽懂,眼下便想直接將話說明白了,畢竟冷梅是武定侯府里第一個肯好聲好氣與自己說話的人,自己應該提醒她,“慈云庵中多是皇家女眷,我們平民百姓在里面只要能平安度日就很好了。而且細究起來,她們又能奈你如何呢?日常起居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只是聽些閑話而已,略忍一下就過去了?!?/br> “棲霞仙人生性剛硬,太上皇大行時,她拒了太后的封號一定要出宮修行,就連皇上皇后都攔不住,終得依她。如今她既然不許你過去,我自然也勸不動?!庇值溃骸袄涿穾煾等羰菍嵲谟X得慈云庵不好,若是想去東海王府,我倒可以幫忙打點?!?/br> 大哥和大嫂已經分崩離析了,究其根源還是因為冷梅,眼下大嫂再不肯離開侯府去陪大哥過那流放的日子,正是冷梅的機會。 雖然是在那東南荒僻之地,但是畢竟能與大哥日日相守,且東海王府內又能窮困到哪里?日常供應必然不差的,就是每年府里送去的東西也足以維持相當富貴的生活。 可是冷梅想也不想地急忙擺手道:“那樣的日子我哪里能過得?我家里只我一個女兒,從小就嬌養著……”又憶起了梅花庵中的種種。 云娘勉強聽她說完了,道一聲,“那我亦沒有別的法子了,慈云庵的日子中雖然不若先前的梅花庵好,可也不錯了,總比京城中尋常官宦人家日子都好呢?!?/br> “那么,我回梅花庵可好?” 原來冷梅真正的目的還是侯府,云娘縱然不喜大嫂,可也不能答應,畢竟大嫂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現在大嫂已經因為冷梅和大哥在眾人面前大吵了一通,自己怎么能將冷梅再接回來?豈不是要在府里掀起一重波浪,自己能送她到東海王府已經是幫她的極限了,便問:“冷梅師傅以什么身份回來呢?” 冷梅果然被問住了,她當年因是侯府親戚前來投奔的,后來就在府里帶發修行,現在已經去了慈云庵,再要回來還真沒有什么名目,“只說你請我來的?!?/br> 云娘便道:“侯爺上了折子請求戍邊關,我若請你來,總要與我們一同去邊塞的?!?/br> 冷梅聽了,終于歇了心思,她既然不肯去東海王府,又怎么肯去邊塞呢?云娘見她走了,搖了搖頭,有些人,就是想幫也幫不了的。 玉瀚出京任遼東副總兵的旨意下時,云娘正在皇后的宮中,聽皇后道:“皇上本不舍湯大人離京的,可是湯大要既然再三懇請,且遼東又有空缺,正好遼東總兵馬佳年歲也大了,倒是一個好機緣?!?/br> 云娘便笑答:“侯爺還是第一次到邊塞帶兵,聽聞馬總兵資歷極老,戰功卓著,能在他麾下學一學豈不正好?且侯爺只一心為朝廷出力,至于別的并不敢想?!睖译m說是軍功起家,到現在已經有三代人沒有真正去過戰場了,祖父也不過經歷了兩次京亂,而湯玉瀚私下里也曾對她說過,京衛與外面的衛所其實是完全不同的。 皇后亦笑,“別人不好說,武定侯的忠心是皇上和本宮皆知的,且馬佳的總兵職位自然也要有年輕人接替,只要武定侯到了邊塞立下戰功,皇上便會有恩旨?!?/br> 云娘聽了越發不安,“娘娘這樣一說,仿佛侯爺是為了遼東總兵的位子才去的遼東,若是馬總兵等人聽了,豈不難過?” “你也實在多心,只我們在宮里說說,又有誰能聽到?”皇后娘娘便笑,“依律我們尚不能議論朝政呢?!?/br> 旨意還沒下,可皇后已經知道了,云娘便笑道:“所以皇上最信任的還是娘娘?!?/br> 去年云娘生了兒子,皇后娘娘也又生了一個,只還是女兒,說起來云娘生子倒沒有什么,兩個人日日在一處,她身子又沒有病,自然還會再生,但是皇后娘娘能又有一胎,卻顯出皇后娘娘的本事了,畢竟后宮里年輕美貌的女子那么多。 不過,皇后娘娘自又生了小公主后,卻死了再生子的心,她在孕期便為皇上在京城貴女中選了四個最出色的納入宮中,既不用像選秀女那般勞民傷財,又讓令皇上十分地感念,因此與皇上的情份更好了。 不過,據云娘看,皇上和皇后的好并不似一對夫妻,反似朋黨,他們無論是利益還是觀點都完全一致,所以正能說到一處。 不過,皇后已經非常滿意了,她也與皇上坐穩了皇位一樣,在這幾年的時間完全穩固了后位,并且她所生的嫡子已經被立為太子了。 皇后便點著頭笑,“皇上最重正統的,而且我們畢竟也有情份?!眳s又向云娘道:“本宮今日招你過來,卻是想說,你們既要出京,孩子總不能帶過去的,不如就把嵐兒送到宮里,我來養著?!?/br> 皇后娘娘一向喜歡嵐兒,可云娘自不肯將女兒送出去,便婉轉道:“臣妾早與侯爺商量了要帶兩個孩子一同出京。畢竟三年五年也未必能回來,總是舍不得?!?/br> “你去也就罷了,誰都知你們分不開,可是嵐兒和崑兒還那樣小,怎么好去那窮鄉僻壤?放心,嵐兒到了宮里,我必不虧待她?!?/br> 本朝原有成例,將女孩接到宮中,到了年紀之后許給太子為妃的,皇后娘娘自然覺得這是恩賜了,可是云娘卻不認可,因此一味推脫,“嵐兒和崑兒都是我一手帶大的,就是知道留在娘娘這里過得要比跟著臣妾好,可也還是不舍放手,還有就是侯爺,他比臣妾還寵著他們呢?!?/br> 又道:“侯爺和臣妾也想過,先前朝中還有出鎮邊關的統率家人要留京的成例,只是侯爺現在還不到統率一方兵馬的地位,倒也不必,是以才商量了一同走的,若是皇后想留,我便帶著兒女留下?!?/br> 皇后平日亦知云娘將一對兒女當成眼珠子一般的,現在也不奇怪,看著正在一處玩耍的四個小兒女,便笑,“現在他們還小,以后再說吧?!?/br> 自家女兒太出色了,其實也不是好事,云娘看著眉目如畫的女兒正與小太子一同拖著一輛小車子,巧笑嫣然,再看小兒子與小公主手牽著手蹣跚地在宮內東摸摸西看看,又是歡喜又是憂愁,她果真不愿意與皇家結親啊。 第166章 分家 武定侯出京戍邊的旨意一下,往日里平靜的武定侯府起了微瀾。先不說男人們那里怎么樣,只說侯夫人也要同去,那么侯府內由誰管家呢? 云娘心里早有一本帳,因此接了旨再被祖父傳過來時便娓娓地道:“按新法子理家已經幾年,事情亦都理順了,且每年都余些銀子,就是突然出些事體也不怕,如今孫媳婦想著,挑個妥當公正的人暫理幾年也沒什么?!?/br> 她早想好了請三嬸母親幫忙,三嬸母親與自己最好,私心又小,還有才干,且家中還有祖父壓著,定然不會出事。 正待向祖父一一回稟,祖父卻擺了擺手,“不必那么麻煩,我是想告訴你們,我正想借著這么個機會分家,也免得你們不在京里哪一房出了事牽連侯府?!?/br> 一家子上百口人,自然良莠不齊的,平日里也難免沒有犯些小錯,不論是哪一房,傳出去都說是武定侯府的。好在玉瀚脾氣剛硬,不論什么輩份,只要在外面犯了事便先送到京兆府尹處依律處罰,回了家中又是一重罰;而云娘在府內寬嚴相濟,又十分公正,總算能令外人贊一聲武定侯府好門風。 如今他們出京了,倒也不至于就能立即出什么事,但是老侯爺卻未雨綢繆,連話也不肯聽,“你們也不必說什么我還活著不能分家的話,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家里人口實在太多,我亦沒精神看住他們,早些分出去早些清靜?!闭f著吩咐玉瀚給永昌侯、濟寧侯等幾個姻親府里寫了帖子,分家總要有舅爺們來看著。 想想二叔一家分出去之后,再回府里果真就變了,先前總當府里是他的家,他自然要處處舒心暢意,指手劃腳的,可一經分出去再回來,他不過是客,就是想說什么都要先在肚子里思量一番,舉止更是帶著小心了。 云娘總還要再勸上一勸,玉瀚卻已經坐在桌前寫了,他一向不喜府里這些人專門在云娘面前生事,也從不掩飾,現在祖父有命,連推都不肯推讓一下的。 到了分家的日子,各位接了帖子自然都給面子,一時全到了,就是先前分出去的二房也回來了。 老侯爺發了話,請來的諸位心中都道老侯爺心狠,就連生下來就殘疾的小兒子也不肯網開一面,俱要一同分出去,只怕將來影響了武定侯府嫡支。 可大家畢竟也懂得這是治家最明智的法子,勸了幾句,也知是面子情便就停了,有心的再看了帳,見家產分得果真公道,無心的連帳都不看,有老侯爺在,怎么分還不是他老人家的一句話,誰還敢駁回不成?便都上來畫了押,或真或假地囑咐外甥們出府后一定要立起來,又向老侯爺和玉瀚拜托將來還要照應他們。 大約是因為二房分家時已經給了大家一個預警,這一次各房的人再沒有哭求的了,大約自那時起大家也便為今日做好了準備。而且,在云娘的新政下,只要是會過日子的,早已經攢下一筆銀錢,對分出去也沒有過去那樣恐懼。 老侯爺看分過家產,便又向一直神色不郁的五房太太道:“你也不必如此模樣,老五與別人不同,我自要單給你們一房多幾處好莊子,幾家好店鋪,只要守著安心度日,幾代人衣食無憂?!闭f著果然讓人又拿出些契書,果然是最好的。 大家見了,就是羨慕,也爭不得,畢竟別房的人都是身子健全的,托了老侯爺的?;蚴侵\了官職,或是另有營生,唯五房一直什么也不成。 這還沒完,老侯爺又板臉道:“雖然將你們分出去了,可總還是我的兒孫,我再沒有不惦記的道理,”說著再拿出一疊銀票,給每一個未成親的孫子孫女曾孫子曾孫女一人一千兩銀子,包括還在肚子里沒出來的,“這是我的私產,給孩子們將來成親時用的?!?/br> 云娘在心里粗算一下,只給孫輩的便要幾萬兩銀子,五房又幾萬兩,再想到前兩日祖父賞了自己和玉瀚兩萬兩銀票到遼東時用,只這一次祖父便拿出十萬以上兩的銀子,祖父果真是有錢的! 正在心里慨嘆,卻聽祖父又道:“沒分出去的這幾處,我也一樣給東西給銀子?!庇纸腥四昧似鯐y票上來。 云娘便趕緊道:“我們這一房就不要了?!碑吘挂呀浧昧藘扇f兩。 祖父一擺手,“這都是我給小輩們的,不用謙讓?!笨捶趾昧?,向所有人道:“我老了,這一次也就將所有的事情都交待明白,一會寫了分家文書,請大家都畫押留名作證。此后分家出去的各房再有什么,我也顧不得了。至于我的身后事,也留了幾萬兩銀子,總能結果自己,到時候可著這銀子辦就是?!?/br> 一時之間竟將大家都說得傷感起來,寫了分家文書,竟不知說什么好。 云娘見狀,便起身讓鄧嬤嬤拿出早準備好的荷包來道:“這幾年府里頗余下些銀子,算起來也是大家的份例,今天也按人頭分下去,雖然不多,可也能添補些家用了?!?/br> 祖父便笑了,向大家道:“我平日里不說,只怕你們以為我自夸,我這孫媳婦,心里再善良不過,也不怪皇后母親對她青眼有加。家里這些余銀,本是她千辛萬苦攢下的,到了這時候卻一分不差地拿出來給大家,你們家中的小媳婦哪一個能做到這樣的?” 大家紛紛稱誦,直道侯夫人大度慷慨,亦有人知道當年老武定侯對這個孫媳婦其實是百般不滿的,也放出話來要為孫子另娶的,只是現在誰還會提起? 總之,武定侯府這一次分家十分地體面,京城里再有哪一家分家時出了些是非的,竟都要道一聲,“看武定侯府怎么分的家?!?/br> 待玉瀚和云娘準備好一切,在卜定的日子出發前,府里西邊已經空了下來,大嫂帶著一群兒女們搬了過去。先前她一直不肯讓出侯府的正房,云娘也只聽任著。后來崢兒和畋兒說親時都因此受了挫,又有容妃讓人捎話提點,方才搬走,但也只在東邊的一處房舍,現在不想她倒是主動要去府西邊。 可見,她就是心里有再多的不滿和怨恨,也知道這一次她們沒有分出去,正是侯爺和侯夫人看在丈夫的面子上,將自己當成喪夫的寡嫂一般奉養,但是他們一支再不可能是武定侯府的嫡支了。 且真正的武定侯夫妻都搬出了侯府,她住哪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又讓豐姨娘來傳話,“有什么事只管說,家里如今人少了,更是要互相幫襯?!?/br> 云娘方悟,大嫂此舉竟是有深意的,以此來讓自己領情,又以為畢竟侯府分了家,唯留下繼母和長房一支,管家的事還不是要落在她的身上? 就是交給了大嫂的庶子媳婦,難道還能繞過她們的嫡母! 云娘便向豐姨娘淡淡一笑,“謝謝大嫂惦記了?!逼溆嗑故裁丛捯膊欢嗾f。 沒兩日,大嫂又遣了庶子媳婦過來幫忙,她也只客氣地拒了。云娘面上向來都是和氣的,可是卻不會再讓大嫂掌家,就是大哥的幾個庶子媳婦也一概不用,就算是再好的也不成。 其實也是為她們好,畢竟真有了什么事,他們在嫡母面前也難辦。 而且此時云娘亦不想將原先準備托付的三嬸娘請來幫忙,剛剛分出家,且不論三房自己也正忙,只是這請神容易送神難,云娘才不做傻事呢。 云娘看好了寄居在家中的姑奶奶,她本是祖父的庶女,嫁的亦是少年舉人,原本一切如意,卻不想夫家遭了禍事,一家子盡被土匪殺光了,巧在那時她帶了兒女們回家省親,由此便再沒離開武定侯府,反將夫家那邊的田地家產俱賣了,再不想回那傷心之地。 因她是客,這一次分家也與她無關,倒是來悄悄探了云娘的話,云娘倒不差她一家幾口人的用度,且她又是祖父的老老女,祖父一向也偏疼幾分的,便將她與另外兩房親戚還依舊留著,此時請她來管家,祖父那邊方便,大嫂也說不出什么。 且這位小姑姑的長子已經十五六了,眼見著就要科考,到時候有了讀書人身份,再娶一門親事,總要搬出去,她夫家雖然沒落了,卻也是世宦人家,最要顏面的,就是將來也不至于尾大不掉。 事情三下五除二的交待了,云娘亦不擔心,小姑姑是管過家事的人,對武定侯府也熟,人品亦不差,縱是不能有多出挑,可總能確保無大過錯,且府里又有許多用老了的下人們幫著。 辭別祖父時,大家都傷感起來,云娘自祖父手中接過嵐兒和崑兒時,竟有些動搖了,這兩個孩子是府里祖父唯一抱在懷里哄的小輩,也許真該留下的,至少留下一個。 倒是祖父見她眼圈紅紅的反笑了,“祖父身子硬朗著呢,我是定要等到浩哥兒立下軍功,成了總兵之后方能閉眼呢,所以你們只管去,等從遼東回來時再給我多帶幾個曾孫曾孫女!” 不說還好,這樣一說,云娘就掉了淚,嵐兒便拿小手幫她擦,“母親,不哭,弟弟都懂事不哭了,母親怎么還哭起來了呢,小心讓人笑?!?/br> 大家俱都笑了,玉瀚便扶了她上車,在她耳邊一笑,“心總這樣軟,只記得別人的好處,不記得壞處?!庇职褍蓚€孩子也都送了進去,“沒幾年我們就回來了?!?/br> 車聲轔轔,駛出了武定侯府,云娘打開簾子回看府門前高大的門廊,心里竟十分不舍,當日進京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可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在這里過了幾年的時光,生下了一對兒女,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了。 第167章 離京 自京城到遼東的路漫長又遙遠,因并無緊急軍情,且湯玉瀚與云娘帶著幼小的孩子,一路上又看看風景名勝,走走停停的,故而兩個月方才進了遼東鎮。 當年云娘進京城時,只覺得一路越走越冷,現在他們自七月里走到了九月,竟見了一次落雪,便將皮襖都找出來穿上,又聽人說眼下離真正的冰天雪地還差得遠呢,方知京城的冷算什么,這里才是真冷。 不過,天氣固然冷得可怕,但是景色卻別有一番不同,“塞外秋天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痹S是因為眼下不是在打仗,云娘只覺出了眼下的壯闊深沉,卻沒有感覺出詞中的蒼涼悲傷,因此念了上半闕便止住了,笑道:“這里的天地似乎比江南和京城都要開闊呢!” 湯玉瀚與云娘并綹齊行,亦笑道:“到了這里,我也生出了‘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雄心壯志了!” 男人便是如此,即使不屑于富貴,卻渴望功名,云娘自然懂得玉瀚的心,道:“如今這遼闊的天地,你正可以一展才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