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你聽話,就留在盛澤鎮里,等我回了京城還會再給你捎來一些財物,保證你一生衣食無憂?!睖皴D了頓,“你若是想著我,便不要再改嫁了?!?/br> “我要的不是財物!” “那你要什么,只管說,我一定給你弄到?!?/br> 云娘卻不語了,只是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他,雙腿緊緊地纏住他。 湯玉瀚驀然懂了,想去拉開云娘的手腳,可是平時柔弱的她也不知哪里有這樣大的力氣,拼死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放手,似乎除了將她的手腳拉斷,便沒有別的辦法了。再看著她只穿了素綢的中衣,顯得身子越發地單薄,模樣越發地可憐,湯玉瀚也越發地下不去手。 “你這是何苦呢!”湯玉瀚放了手,“你能這樣拉住我一時,還能拉得住一世?” “我就要拉住你一世?!?/br> 湯玉瀚便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怎么也不下了手將云娘從身上摘下去。也許不應該選這個時候說?可是先前他一直不忍說,就一直拖到了昨晚,又貪一夕之歡,拖到了現在。 一會兒他就要走了,再不說來不及了。 自己就應該半夜悄悄走了,只留給她一封信。 事已至此,湯玉瀚沉默了一會兒,終是冷下心腸道:“云娘,我們成親是在我落魄的時候,現在湯家東山再起了,我也重新調回京中任羽林衛從五品副千戶。再帶著你便是拖累,且回京后我一定要重新娶門當戶對的妻子,過富貴的生活,你還是放手吧?!?/br> “那‘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鞘裁匆馑??” 湯玉瀚一驚,“你從哪里看到的?” “自然是你的書案上?!?/br> “不可能!”信寫好了便立即送到京城了。 “怎么不可能?”云娘依舊不松手,卻柔柔地嘆了聲道:“你寫了這幾個字便送走了,當時應該是很急的,急得等不得墨跡全干,拿了另一張紙覆在上面吸了一下,結果那張紙上便留下印跡,又順手團了扔到一旁。我把團成一團的紙展平,在反面描出墨跡,再補上缺的筆劃,便猜到了是這句話?!?/br> 云娘也曾懷疑過玉瀚,她倒不覺得他會為了湯家將自己拋了,但就像錢夫人說的那樣,他只在江南把自己當成正室看待,回到京城便將自己安置在別處,或者接進門做妾。 再回想起來,當初他請朱嫂子來提親時果真說的是納妾,后來又輕而易舉地答應娶妻,那樣的隨意,便是不重視的吧。 又或者更好一些,玉瀚也是真心娶自己的,只是他沒有想到湯家會東山再起而已。重新富貴了的他,已經無法把自己當成正室了。 而且,自己果真是配不上他的,在他落魄的時候尚且配不上呢,而他重新回到高位時,自己更是低到了塵埃里。 自從錢縣令來過之后,玉瀚變了,他比過去沉默多了,再不與自己調笑;他在前衙呆坐著半日也不回來;有一天夜里自己突然醒了,卻見他正俯身看著自己;他還將織廠的契書弄好了悄悄收起來…… 很顯然他真是要走了,而且不想帶著自己。 云娘認真地想過,覺得自己應該先一步悄悄地離開他,讓他獨自回京,重新去過那富貴榮華的生活,而自己,還留在盛澤鎮中織錦,兩個本不相干的人各自回到了各自的生活中,才是最正確的回歸。 玉瀚就是離開自己,可是他畢竟給了自己這么一段無比美妙的日子,讓自己知道人生可以過得多快樂;一個女子可以被人如此地愛慕,如此地寵愛;他教會了自己讀書寫字,又帶著自己見識了好多好多從沒見過的事物,讓自己沒有白白來到這世上一回。 自己愛慕他,喜歡他,就是怎么也恨不起他。 云娘知道,自己只會一直、一直地想念著他。 那么,自己便留在盛澤鎮上,一邊織錦一邊想念著他,人生不過百年,轉瞬即逝,也沒有什么難挨的。 可是,就在懷疑過玉瀚之后,云娘立即自己罵了自己一回,她可以不信任何人,卻唯獨不能不信玉瀚,他之所以要離開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 于是她用心地去找,終于找到了。 那樣一句很是突兀的話為什么會在他的案上? 也許是自己太過多情,但是云娘卻不想放棄,她就似溺水了的人,雖然只抓到一根稻草,但也緊緊地握住,“‘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悻F在回京一定是臨著這樣的兇險,對也不對?” 第90章 漏洞 湯玉瀚從聽到“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一句時便怔住了,半晌嘆了一聲氣,一直硬撐著的身子也軟了下來,“我在你面前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漏洞?!?/br> 云娘也終于松懈了下來,原來她猜對了,“那是因為你心里并沒有真防著我?!?/br> 兩人相擁在一處,用力地抱住對方,他們原本已經就要失去對方了,可是現在又重新找了回來,說不出的唏噓感慨。 過了半晌,云娘輕輕地問:“告訴我實話,玉瀚。不許再瞞著,我一定要知道的?!?/br> 湯玉瀚情知瞞不過,猶豫一下終于道:“太子復立了,湯家便也跟著東山再起,爵位也復了。大家都以為是好事,可是,我覺得卻覺得更加兇險,很可能再過些時候,整個湯家便會面臨滅頂之災。所以才飛馬傳了那句話給祖父?!?/br> “既然太子復立,湯家也恢復了爵位,你為什么反覺得兇險了呢?” 湯玉瀚一向不大與云娘說朝中之事,眼下到了這個時候,也只得告訴她,“事情并不是這樣簡單的,聽說皇上除夕時突然夢到了離世的皇后,便想起了仍然被囚禁的太子,便將太子接了出來。初六上朝時便重立太子,又重新將武定侯世子的名份重新賜給一直陪著太子的大哥?!?/br> “我想皇上思念皇后太子雖然是真,但是他一定是對二皇子太失望了,放棄了立二皇子為儲君,才放出太子,而并非真正覺得太子是可造就之才?!?/br> “二皇子?他怎么了?” “上一次我在盛澤鎮里扣下的錦緞便是他在背后指使人偷運的,后來又指使知府毀掉船貨殺人滅口?!?/br> “可是二皇子為什么要那么做?”云娘再想不到玉瀚所說背后的人竟然能是皇子,驚道:“皇家多富貴???二皇子怎么能缺銀子用呢!” “皇家是富貴,皇子們每年的俸祿都有幾千兩,這還不算他們各自產業的出息。但是,如果想爭帝位,便要收攏人才,打點關系,這點銀子就完全不夠用了,他們必須想盡辦法偷偷弄銀子?!庇谑潜阕采狭擞皴?,被揭了出來。 “那么,二皇子犯了大錯,不正好是太子的好機會嗎?” “皇上有二十幾個兒子,現在長大了的也有十幾個,就算是二皇子倒了,也會有別人來爭這個皇位?!?/br> 云娘吃了一驚,原來皇上有這許多的兒子!倒立即明白了,尋常人家幾個兒子分家產時且免不了會為一畝地、幾株桑樹吵鬧起來,而皇上的兒子要爭的可是天下,那可是要有數不清的田地,數不清的桑樹,數不清的種種財物…… 而且,還有一點,那就是這個天下又不能分成一份份的,只能一個人得了,也不怪皇子們會拼命去爭呢。 太子既然先前曾被立為太子,其實就是皇上已經將天下許諾給了他的,只是后來又反悔了,現在再一次反悔,“那么太子?” “太子是皇上的嫡長子,又是皇上最敬愛的嫡皇后所出,一歲時便被立為太子,如果他能堅守本份,哪里會被廢了呢?還有我的大哥,一心想立下從龍之功,先前便言行失當。他們被囚這么久,一朝被放出來,知道眼下的局勢只能更加急切,遲早要出事。到那時,湯家恐怕就不只會像上一次只丟了爵位那樣簡單?!?/br> 上一次湯家已經死了一個人,被囚了一個人,這一次更要兇險,誰知道會怎么樣?云娘便拿手在玉瀚的胸前用力打了兩下,“這樣的時候,你還想自己回京!有我陪著,總能幫些忙!” 一個柔弱的女子能幫什么忙,而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她們又只是最先被棄之不顧的,湯玉瀚是嘗過錐心之痛,他再不愿意心愛的女人卷入其中。 “但是云娘,京城還是太危險了,你又不懂官場上的事,也不懂得勛貴人家與皇家的種種糾纏,以及里面的血雨腥風。你還留在盛澤鎮吧,如果湯家平安無事了,我一定回來接你?!睖皴樟怂男∈址旁谛乜?,“我保證不再娶,也不向青年女子笑,如果湯家成功了,不,只要我能逃得出來,我便回來再重新迎娶你?!?/br> 這才是湯玉瀚心里的話,先前他不敢說,因為只怕云娘不許。 云娘果然聽都不要聽,“我既然嫁了你,就要跟你一起走,再者,不許你瞧不起我,我雖然不懂官場上的事,但也可以學,你不是一直說我聰明嗎?” “那是不一樣的?!?/br> “就算是不一樣,我也能學會?!痹颇锵铝藳Q心。 “可是今天我就要走了,”湯玉瀚撫著云娘道:“你一向喜歡織錦,又一心要建織廠,眼下方有眉目,哪里能就走。且等一等,湯家的情況穩些我便來接你?!?/br> “誰說我不能一起去?”云娘卻道:“你不是早叫了船送東西回杜家村的嗎?便讓他們將我們不用的一應雜物都先寄在我娘家,至于織廠,我早請了jiejie幫忙,再與丁寡婦說一聲讓她照應就好。至于我們的衣物,我一會兒便能整好,唯有那架織機,便讓阿虎在后面找了船慢慢運到京城,正好荼蘼有了身孕,也不能趕路太急?!?/br> 說著她便起身,很快將幾件事情安排得條條有理,不到半個時辰,理了一對箱籠隨身帶著,又挽了一個包袱向湯玉瀚道:“我可以隨你走了?!?/br> 湯玉瀚此時比剛剛還要吃驚,“原來你也做了準備?” 云娘點頭,他們成親時日雖然不長,可家里也置下了許多東西,如果不提前做了些準備,哪里會這樣快就能走呢?云娘自認定玉瀚的心事后,便開始悄悄地安排了,現在果真全部用上了。 湯玉瀚便想起她先前看出自己喜歡的畫,這一次只從一張廢紙上便琢磨出了一整句詩,由此猜到了自己的心思,現在又早有準備,先把整個家里的事情料理得井井有條,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云娘。而且,原本十分灰暗的心情一下子便轉了回來,仿佛連綿的陰雨天立即晴朗起來。 有云娘同自己一同回京,不管前面的路有多艱難,他們都會一起笑著走過,為什么一定要分開呢?先前自己是錯了,錯得厲害。 湯玉瀚不由得笑道:“昔年白樂天以詩謁名士顧況,況睹其姓名笑言‘米價方貴,居易弗易’,讀了他的詩文‘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汔祰@‘得道個語,居亦易矣’。今日我見你這一番安排亦應嘆一聲原來說你不懂官場上的事是錯了,以你之才,京城也并不可怕?!?/br> 云娘卻笑,“你又胡說了,我雖說要學,可其實才識和幾個字,又能懂什么,只是我想著既然結為夫妻,自然應該同富貴共患難,死生都在一起的?!?/br> “好,不論什么時候,我們都要在一起?!睖皴珔s又低聲對云娘,也對自己道:“我一定會想出法子,為我們博一個前程!” 這一次回京,湯玉瀚搭的是送貢品的官船,押船的官員正是吳江縣的唐縣丞。既是舊相識,自然相處和樂。 唐縣丞見并非先前說好的只湯玉瀚一人搭船,而是夫妻兩人,而且他們連個從人也沒有帶,便將自己住的最大的一間屋子讓了出來,把身邊的一個小廝指給玉瀚,又叮囑船娘服侍云娘,十分地奉承。 大約他以為太子復位了,湯家重新得了爵位,玉瀚更是前程似錦呢。 湯玉瀚與云娘坐在艙中,沒有半日便到了江陵府城,唐縣丞上岸交接公事,他們便留在船上,幾日前才來府城玩過,現在只想兩人相依在一起靜靜地歇一歇。 可是,唐縣令下了船不過片刻功夫,便有人拿著江陵知府的帖子上船來請。玉瀚換了衣服,卻向云娘道:“我一個人去應付就好了,你且在船上歇著。一會兒知府家的管家娘子過來問安,也只說身子有些不適?!?/br> 云娘幫他整理好衣冠,卻笑道:“不過是應酬,又算得了什么,在船上也是悶悶的,只當下船說說笑笑?!闭f著也趕緊換了一身大紅的衣裙,外面罩了織金繡的褙子,頭上插了鑲紅寶石的釵子,兩只耳朵上是紅寶石的耳墜子,腕上兩只金鐲子,又對鏡勻了粉,抿了胭脂,覺得正是先前與吳江縣幾位夫人來往時最得當的妝扮,足以去見知府夫人了。手中又捏一塊織金帕子,方向玉瀚笑道:“走吧?!?/br> 湯玉瀚揚了揚眉,卻突然想到他們第一次去吳江縣衙時,云娘害怕得拉住自己衣襟的事?,F在她不怕了,而且反要主動與官夫人們來往,便道:“婦人們的應酬,你若喜歡去便去,不喜歡卻不要勉強?!?/br> “將來到了京城,我也少不了要出門應酬的,現在正該多與官夫人們來往,”云娘拉住玉瀚的手笑道:“也算是提前練起來吧?!本故菨M滿的信心。 “你說的原都不錯,”湯玉瀚點點頭,又她打扮得十分明艷,與素日不同,不由得喜歡起來,便上前在她后頸香了一下,“得妻如此,此生何憾!” 云娘這樣的時候一向臉會紅的,卻拿手推他,“趕緊走吧,別弄亂了我的妝容?!?/br> 下了船,奚知府家里早已經打發了車轎來接,云娘扶著兩個身著青布衣裙的中年仆婦的手坐上青布幔的車轎,心里便覺得有些不對,只是一時想不出。半個多時辰車轎進了城,又到了江陵知府衙內,卻從東門繞了進去,又穿過一道儀門,兩個與云娘年齡不相上下的青衫素顏婦人接了出來。 云娘看裝扮只當是管家的娘子,再聽稱呼才知道原來是知府的兩個兒媳婦,心知自己還是眼拙,笑著與她們攜著手進了內院。 第91章 錯誤 云娘進了一間廳堂,終于明白有什么不對,原來知府夫人并家里的兒媳仆婦皆穿著皆十分素靜,老夫人一身煙色的綢衣,花白的頭發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上面只插了根銀簪子,尚不如杜老娘見客人時的穿戴呢!而不止來迎自己的兩個年青媳婦打扮得十分簡樸,其余的媳婦們皆是青衣白裙,一絲紋飾也沒有,就是平時不會打扮的大嫂出門時也會比她們看著富麗些。 原來知府家里竟然是這樣的風俗,自己今天實在是莽撞了。 再看今日也來知府衙上坐客的錢夫人,卻一反常態沒有平日的富麗閑妝,只穿了尋常的月白綢襖,寶藍綢裙,頭上只插了兩根烏木釵子,更知自己錯得離譜。 云娘覺出自己錯了,可人已經到了知府后院中,就算想重新換衣服也來不及了,只得恍若未覺,笑盈盈地給老夫人行了禮,又轉身與錢夫人見禮,卻被錢夫人一把拉住,這次卻笑道:“如今你已經是千戶夫人了,再不必向我行禮了?!闭f著推她坐了上座。 云娘推讓一番,無奈哪里能推得了,且果然夫貴妻容,她的身份也只比知府夫人略低一點,遠遠高于縣令夫人,只得在客座的首位坐下,接了茶先向知府夫人致謝,“途經府城,又蒙相邀,我正年輕,能當面聆聽老夫人教悔,十分地感激?!?/br> 原來她既然知道自己錯了,便馬上便想辦法彌補,見知府夫人也不過四五十歲的光景,滿臉都是皺紋,神情十分地肅穆,又一直用錐子一般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看著,一眼看出她一定是一個喜歡教訓別人的老太太,如此說話應該能討得她開心。 知府夫人見了云娘花團錦簇地進來本有些不快,但又因為是武定侯府的女眷,倒不好直接說什么,現在聽云娘言語溫柔謙和,便有了幾分喜意,“年紀大了,倒有些不合時宜,說的話你們年輕人倒未必愛呢?!?/br> 云娘趕緊道:“哪里,我聽玉瀚說一向極仰慕府上的,又囑咐我到了貴府,一定要向老夫人多請教?!?/br> 錢夫人也笑道:“正是這話兒,不是我夸,不用說江陵府,就是整個朝中怕也只有奚家是真正遵《朱子家訓》的,我一早就盼著能有機會跟老夫人學一學呢。這一次到了府城還沒幾日,倒有一半的時間過府里來!今天聽說湯副千戶的夫人過來,我得了信便先到了,只怕老夫人有什么話教了湯夫人,卻沒有告訴我!”說著便拿帕子掩口笑了,十分地欣然。 云娘突然想起玉瀚也曾說過奚知府一生最信服朱子,無怪奚老夫人要按《朱子家訓》來訓導家人呢。 奚老夫人果然笑開了懷,滿臉的皺紋都舒展起來,端了茶啜了一口道:“朱子云‘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要內外整潔,既昏便息,關鎖門戶,必親自檢點?!@便是持家的基本,老身雖然年紀大了,可是每天一早都要親自起來檢視家中,督促子女仆婦灑掃,至晚更是親手關門閉戶,小心燈燭……” 云娘聽著,心道自己每日也是如此行事,而且尋常人家應該也都如此吧,倒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臉上卻不敢現出什么,偷眼見錢夫人十分專注,便趕緊收回目光,繼續聽奚老夫人講話。 聽她說到“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睍r有意無意地瞧了自己一眼,便十分誠懇地點了點頭,指著自己的織金褙子含笑道:“我原本在家里也只穿素綢衣裳,就是家里是織妝花紗的,也從沒有做過一件妝花紗衣。只是今年過年時節,jiejie送了我這件衣裳,既不能送人,也不好白放著,便在正月里穿出來,等過了正月便收起,明年再穿。老夫人覺得可好?” 奚老夫人聽湯夫人說是jiejie送的,倒不好再說什么,只道:妝花也好,織金也好,都是空費人力物力,又何苦來哉?”又道:“我們家里,平日都穿布衣,老大人上朝的衣裳破了,還是我親手補的呢?!?/br> 云娘卻是不解,奚知府果然穿著補了破朝服去上朝嗎?可是,尋常百姓出門尚且還要梳洗打扮,換上最好的衣裳呢,怎么知府老爺就不要體面了嗎?再想到族里祭祀或商談要事時各家長者都是穿戴一新的,不只給自家人看,更是給祖宗和他族的人看,難道朝廷就不在意嗎?